邵文槿便也跟着笑起来。

再往后,阮婉来将军府的次数就渐渐少了起来,到了十月下旬,便近乎没有再踏足过。

几日不见,邵文槿亲自登门道谢,叶莲却说侯爷出行了,想是要到十一月里才会回来。

十一月?

邵文槿笑了笑,放在袖袋中的玉佩也就未拿出来,等到十一月也不迟。

日子很快便到了十月末,京中添起了秋衣。

南顺向来富饶,国库自然充裕,按照惯例,十月末里,敬帝下旨命御用制衣坊赶制了一批秋冬衣物赏赐京中达官贵族。

几日来,京中的各个近侍官都忙碌得很,四处宣旨送礼。

以将军府的显赫地位,来得是敬帝跟前红人。

邵母领了邵文槿和文松谢恩,近侍官就趁机偷偷多看了邵文松几眼。要说京中近来人气最盛的,当然非将军府这位二公子莫属。

因为,将军府的二公子竟然收拾了昭远侯!!

一夜之间,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更被评书演绎成了各式版本。

将军府二公子同昭远侯一言不合便打了昭远侯,据围观之人描述,当时邵文松连废话都没有多提一句,打得甚为干脆利落。被禁军带走后,不仅没有惨状传出,反是黄昏前就光明正大回了将军府,更没有人深究!!

本以为自此再无下文,结果事后昭远侯竟然气得日日亲自上门理论,却没见到他把将军府二公子如何!反是自己销声匿迹了。

定是气得!

评书讲的自然是乐子。

官场摸爬打滚的众人却隐约嗅出了所谓的端倪。

只怕将军府的权势始终更胜一筹,就连素来备受敬帝维护的昭远侯也只能憋回一肚子气。加之昭远侯往常的嚣张行径,这些年来敢如此公然与之叫板的,也唯有邵文松一人。

一时间,邵文松成为风靡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没有之一。

从前私下传闻里的将军府二公子有隐疾如今也不攻自破,上门说亲的就不在少数,邵母心中顾虑消融殆尽,终日乐不可支。

十一月初,前线捷报频传,不出明年二月三军就可凯旋。朝堂之上,敬帝便随意提了提遣邵文槿前往增援的意思。

敬帝意图文武百官岂会不知?

邵文槿是邵将军长子,却尚无官职在身。如今战事得胜在望,去了便是有功之臣,敬帝是想让邵文槿立军功回京名正言顺受封。

众人纷纷复议。

邵文槿也不推脱。

只是临行前昔,邵文槿突然大病一场根本起不了身,最终赶往前线的便换成邵文松。

敬帝笑过,却也不追究,反是赐了些药材,吩咐他多加疗养。十一月的时候,才遣他去趟慈云寺跑腿代为供奉香火,算做惩戒。

面上都未说破,却都心知肚明,邵文槿谢恩。

十一月中,邵文槿便又在慈州遇上了阮婉。

作者有话要说:这手速,真心码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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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难不成

第十六章难不成

南顺礼佛之风盛行。

慈云寺是国中历史悠久的古刹,又以得道高僧德圆大师而闻名,寺中常年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慈云寺远在慈州,敬帝却素来推崇。

每年的香火布施供奉一应俱全,虽不是皇家寺院,大凡皇室祈福和法事都放在寺中,平日里又与民无扰。

邵文槿亦不陌生。

此次前来,除了代敬帝供奉香火布施之外,还捎了些皇室贡品给明觉住持。明觉接过,并未多看,只是和蔼应声,“烦请施主稍等老衲片刻。”

“应当的,大师请便。”邵文槿目送他出了香房。

敬帝每年例行捎带贡品,明觉大师收后都会还以开光信物让来人带回于敬帝,邵文槿出行前就有近侍官交待过,因此并不出奇。

还听闻,阮少卿时常帮敬帝跑腿做此事。

想来十月里阮少卿不在京中,敬帝便遣了自己前来。

思及阮少卿,邵文槿不觉一笑,似是有些时候没有见到过阮少卿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出神之际,明觉大师业已折回香房之中,将开光信物交于他手里,“请代为转交陛下。”邵文槿应承,另一份却是一道开光符文,“佛家讲求缘分,邵施主与敝寺有缘,老衲有一物赠予。”

明觉如此开口,邵文槿推脱不得,接过言谢。

明觉又讲了些佛法道理,才亲自送他至寺院门口。辞别之时,邵文槿一眼瞥到不远处的阮少卿。

神色恹恹,掀开帘栊上了马车,没有什么精神,面色也不好看。同行的是他的贴身婢女叶心,待得叶心上车吩咐,车夫才缓缓驱动马车离开。

“昭远侯也在此处?”邵文槿脚下踟蹰,就好似随意般问起。

明觉和善点头,只道,“昭远侯亦与敝寺有些缘分。”公子宛每年都来慈云寺布施作画,是佛缘。公子宛也好昭远侯也好,明觉心如明镜,却不曾提起。

邵文槿微怔,遂即莞尔。

事情办妥,邵文槿自慈云寺回驿馆,一路上大半在想阮少卿之事。

去年十一月他就在慈州见过阮少卿,阮少卿那时应当是去与苏复照面的,结果出了乌龙将他当成了苏复。

阮少卿是每年十一月都来慈云寺?

来慈云寺作何?

未及多思,马车便已抵达驿馆,闻得车夫的声音邵文槿才恍然回神,何时起,开始花费心思去想阮少卿的事?

遂而一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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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些时候,在慈州八宝楼见了肖跃。

肖跃曾是父亲手下的得力副将,颇有才干,从前在军中就和邵文槿相熟,后来奉命出任慈州驻守。

日前听闻邵文槿来了慈州非要尽地主之意。

邵文槿却之不恭。

肖跃三十四五,为人大气磊落,有大将之风,深得父亲喜欢,父亲多次向敬帝举荐过他。慈州历来是三国相接的水路要道,敬帝任命肖跃做慈州驻守,信任和重用可见一斑。

肖跃更感念父亲的知遇之恩。

都是性情中人,就酒杯不辍。说起军中旧事,越加意气风发。

邵文槿也不拂了他的好意,痛饮几轮。

肖跃甚是高兴,一席酒喝到将近子时才离去。再要送他,邵文槿就作推辞,肖跃也多不扭捏,“文槿,代末将问候邵将军!邵将军的知遇之恩,肖跃没齿难忘。”

邵文槿应声。

待得同他一道出了八宝楼,才又折回楼中。

他先前就看见了阮少卿。

只是有肖跃在,他不好□□。再者,他也想看看阮少卿同谁一处,结果看了一夜,都只是有人自顾喝着闷酒,身边除了叶心再无旁人。

叶心似是也劝过了,没有劝住。

方才同肖跃下楼的时候,见他已有醉意,叶心却慌慌张张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了阮少卿自己一人。

邵文槿心中犹觉不妥,便鬼使神差折返了回来。

行至二楼拐角处,正好听到邻桌在谈论阮少卿,邵文槿稍有驻足。

“你们可曾听说,前些时候昭远侯瞧上了入水苏家的少主苏复?”

“苏复?!”另一人倒是不信。

“也不知昭远侯使了何种手段将苏复困在府中,听闻两人是好了半月,后来不知何故苏复就突然离开了。苏复离开后,昭远侯前些日子还去了趟入水寻人,苏复似是有意避开,所以迄今都没有踪迹。”

邵文槿微微拢眉,阮少卿十月下旬离开京城,原来是去了入水寻人…

“昭远侯就是奇葩,断袖也就罢了,先是睿王,后来是公子宛,如今又将黑手触及我南顺武林,简直是南顺国中笑柄…”

“何止笑柄,邵家二公子的事你们听说了罢?”又大致提了文松同阮少卿的冲突,心中有数,邵文槿便没有再多作停留,途径之时又听几分提起,“邵家二公子此次奉诏去了军中,陛下有意抬举邵家,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怕回来比他哥哥还要风光些!邵家大公子也好,二公子也好,都是沾了邵将军的光。”

旁人说得本也不差,邵文槿一笑了之。

穿过回廊,阮少卿就在僻静角落处。

白日里便见他心情不好,方才算是清楚了其中缘由,恰好见他起身未遂,有些恍惚,邵文槿就上前扶他。

“咦,洪水猛兽?”阮婉有些醉,她只认得他是洪水猛兽,却想不起他的名字,可见平日里观念根深蒂固。

邵文槿眼色微沉,“你怎么自己一人?”

阮婉摆摆手,“谁说我自己一人的?我同阿心一处呢!”顿了顿,似是的确没有见到叶心,才又眉头蹙起,“阿心呢?”

邵文槿一眼扫过桌上的酒壶,也不答话,干脆坐下同她一处。叶心不在,他放任某人一人在此怕出事。

阮婉便急了,“你做什么!”

“喝酒。”顺手拿起酒壶晃了晃,还有不多。

“谁让你喝我的酒!”上前便要抢,邵文槿抬手举过,够不着还险些摔倒,阮婉有些恼!

邵文槿扶住她,唇瓣含笑,“阮少卿,你喝多了。”

“谁说我喝多…”诸如此类,絮絮叨叨了良久,大凡喝多的人都不会说自己喝多,邵文槿好笑,待得她说完一通,才放她放回座位上,阮婉甚是不满,“不都说你要去前线混个便宜军功回来吗?”

“没有,是文松去了。”他饶有兴致应声。

阮婉瞥过一眼,醉意里就带了几分秋水潋滟,“哦,你这个做哥哥的很好。”

如此高的评价,邵文槿强忍着笑意点头,“嗯。”只觉喝醉了的阮少卿,似是与平日不同。

“我哥哥也很好的。”阮婉就脱口而出,邵文槿微怔,她却一语带过,“那你来慈州做什么?”

“替陛下办些事。”不想趁着他答话功夫,她又够上了酒壶,邵文槿伸手拦住,“别喝了。”掌心捏住她的手腕,丝丝暖意泅开,又顺着肌肤浸入四肢百骸,阮婉有些错愕地看着。

邵文槿也觉不妥,就蓦地松手,遂而话锋一转掩去眼中尴尬,“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婉弯眸一笑,“吃鸭子呀,八宝楼的鸭子远近闻名。”

他哪里是问他这个!邵文槿啼笑皆非。

阮婉却嘻嘻笑开,“逗你玩的,我是来画画的,嘘,别告诉旁人,”又小声在他耳边念道,“洪水猛兽,我真是来画画的。”

“你会画画?”与他认识的阮少卿不同。

“我怎么不会?”阮婉较真了几分,便又站起身来,却是对着他摇摇晃晃笑起来,“日后画一幅送你如何?”后一句贴得太近,便径直栽了过来,邵文槿只得伸手揽过,遂而奈何一笑,“叶心在何处?”

“你找叶心呀?她现在不在,你得等等她。”怔了片刻,语气倏然一沉,眼中浮上一抹氤氲,“我也在等人,他失约了。”

邵文槿微滞。

“我去入水寻他,他也不在,从前说了每年十一月都在慈州的。”想到该是苏复有意躲她的,潸然而下。

邵文槿不语。

良久,才又沉声开口,“阮少卿,苏复再好也是男子。”

阮婉哭得更甚,“我就是喜欢男子,难不成还要我喜欢女子吗?!”

邵文槿僵住。

“侯爷!”却是叶心的一声哀嚎打断了思绪,眼前一幕,叶心大骇。邵文槿就这般揽着小姐在怀中,再亲近些许怕是就露馅儿了。“劳烦邵公子了!”不待他反应,叶心就上前接人。

邵文槿才尴尬松开怀中,见叶心扶不动,便又再搭手,“我送你们一程。”

叶心惶恐推辞,“多谢邵公子,马车就在门外…侯爷…他有洁癖。”

想起阮少卿素来厌恶他,邵文槿会错了意,却也由着她一路蹒跚颠簸带了上车。

待得马车驶远,邵文槿才撩起帘栊上车,脑海里却回想起方才一幕。“我就是喜欢男子,难不成还要我喜欢女子吗?”

依稀想起富阳那身女装,娇艳欲滴;见苏复时,脸上截然不同的欢喜,心中莫名吃味。

喜欢男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又过了些时间,唔,,,,

对不起你们,,,

上一章小修,赶出来的稿子不喜欢,还是习惯修一修,,,

第十七章 娇滴滴

第十七章娇滴滴

浑浑噩噩睡到翌日晌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微微睁眼便唤了声“阿心”,嗓音还略有沙哑,喉间隐约不适。

叶心闻讯进了里屋,脸上犹有忧色,“侯爷,你醒了?”见她睡眼惺忪,便俯身伺候她起床。

阮婉也不推脱。

脱下舒适衣裳,又缠上厚厚裹胸。身上的衣服是换过的,还有清淡腊梅香味。想是昨日喝过头,阿心送她回来之后沐浴过。

伸手穿上中衣,似是又恍然记起了些许,彼时她吐了自己一身不说,还弄的叶心也一身狼狈。后来叶心要给她沐浴换衣裳,她便酒疯上头,又吵又闹,嗓子就是那时喊哑的。

遂而眼中浮起一抹愧色,“阿心,水。”

叶心停了手中活计,踱步到桌边翻开茶杯,斟了些茶水递于她。阮婉笑眯眯接过,不忘讨好道,“辛苦你了,阿心。”

有人只得摇头,一脸苦口婆心,“侯爷,日后断然不能这般喝了,遭罪的还是自己, …”顿了顿,又睨了她一眼,“如今入水也去过了,眼下慈州也呆到十一月末了,苏复有何好的?”

阮婉眼中微滞,叶心虽时常啰嗦却从来都是向着她,放下茶盏清浅一笑,“我知晓了,阿心。”

叶心也不多言,一边伸手顾了外袍与她穿上,一边道,“小姐,宁大人回慈州了,在府上等您。”

宁叔叔?

阮婉手中一僵,“宁叔叔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既然宁叔叔在等,她还在一处磨磨蹭蹭做什么,语气就有些埋怨。

宁叔叔是爹爹生前的心腹。

也是爹爹的左膀右臂。

大多时候严肃不阿,也不苟言笑,阮婉小时候就很有些怕他,后来却一直敬重。

宁正官职一路做到礼部侍郎,曾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让阮婉代替少卿来南顺也是宁叔叔的意思。

那时娘亲还因此与宁叔叔起过争执。

宁叔叔一贯不喜欢娘亲,阮婉是知道的。但碍于爹爹的颜面,宁叔叔虽未对娘亲有过好脸色,但礼数素来不缺。加之娘亲性情温婉贤淑,于人处处容忍,就一直相安无事。

阮婉和少卿常为娘亲鸣不平,自小就加入了仇视和惧怕宁正的行列,顽皮的时候还拿小石子偷扔过宁正,让你欺负娘亲!自然事后免不了被娘亲罚跪和责备。

“胡闹!你们两个小孩子懂些什么,记住宁叔叔是好人就是了,日后断然不许如此。”

所以听到娘亲与宁叔叔起了争执,阮婉才会好奇去偷听。

“侯爷一生风光,权倾朝野,纵有妻室不能公诸于世也就罢了!生后岂可无人送终,无人继承侯爷衣钵?”

宁叔叔当时是怒极。

近乎对着娘亲呵斥一通。

娘亲沉默良久,才同意了让她跟宁叔叔回南顺,扮作少卿世袭了昭远侯侯位。

宁叔叔一席话在阮婉心中掀起不小涟漪,爹爹一生风光,权倾朝野,纵有妻室却不能公诸于世?

自记事起,阮婉和少卿便同娘亲住在成州,爹爹每逢几月便会回成州看他们一次。至于为何爹爹在南顺,娘亲却在成州,阮婉和少卿从未细致思量过,偶尔开口问起,爹爹也是轻描淡写带过。

他们也就没有留心。

爹爹过世后不久,她便随了宁叔叔回南顺,娘亲多有嘱咐要听宁叔叔的话,阮婉点头。

直至到了南顺,阮婉才知晓爹爹是未曾娶妻的。

换言之,根本无人知道他们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