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众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听他刚才的话,大家脑中都自动产生了这么一个景象:一个穿着普通、或者稍微好一些的孩子在街边玩耍的时候,被丧尽天良的张大两人拉着去赌。孩子不懂事,于是把积攒了很久的零用全部输光,这时罪大恶极的张大两人又瞄上了他身上的某个物件,那也许是一个小玉佩,也许是一个小手镯,但不管是什么都是那孩子母亲临终的时候亲手戴在他身上的,是这孩子怀念母亲最重要的东西。而现在……而现在、而现在!

张大两人招惹这么一个小儿,真不知道谁倒霉啊!

“怎么?本公子今年还不到十四,不是小儿是什么?女子十五才算及笄,本公子才十四!十四!”

又一阵冷风,众衙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了,默默的擦了把冷汗:“那还请公子同我们走一趟吧。”

赶快把你送进衙门,下面就是该官老爷头疼了!

二公子摸着下巴思忖:“去衙门啊,我还没这么去过呢,好像也比较有意思,可是……”

“二公子!”他话没说完,那边就有几个锦衣侍卫骑马而来,当先一个不等到前就飞身而下,急跑过来,见他安然无恙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二公子可让我们好找。二公子,时辰也不早了,还请二公子同我们回府。”

“还请二公子同我们回府!”另外几人也下马围着他道。

“好了好了,摆出这个架势做什么,我不过是迷了路嘛。那衙役,我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就再来府上找我吧。”说完就向前走去,几个侍卫牵着马簇拥着他。衙役在后面看着动了动却不敢拦,南安王家的二公子啊,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嫡亲侄子!要是破了一点油皮他们就要拿命去填。何况没见他身边跟的都是锦衣卫吗?这帮大老爷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到时候他们还没上前,说不定就被打回来了。

但二公子走了两步就停了下,又回过头,粲然一笑,“对了,还没同高妹妹道别,今日你我匆匆一见,来日再长谈吧。”

……安姐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脸色了,他现在只希望自己手上能有个胶带,然后把这二公子的嘴缠上十八圈!

二公子走了,看热闹的也散了,不过从此京城关于他的传说就多了起来。有说他桀骜不驯目无法纪,是纨绔中的纨绔,败类中的败类;也有人说他英雄仗义侠肝义胆,是难得的好汉。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二公子朱抵对安姐来说都无所谓,她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应付了那些流言。

这一次吴氏出门,带足了三辆车。除了她们几个主子分坐的两辆,下面的大丫头们还坐了一辆,还有随车的车夫、妈子,足足十四五个人!当时三辆车都被堵着,挨的又近,于是那过程从头到尾都看的清楚。在当场,大家关心的是自身安危,是那歹徒会不会闯过来,但等平平安安的到了家,喝上两杯茶稳上神,这关心的方向也就变了。

那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

那个二公子叫二姑娘妹妹!——那辆车上是坐了三个姑娘不假,但当时只有二姑娘对着那公子行礼了,而且那二公子临走还向二姑娘打了招呼,约定以后见面!

众人的八卦之魂都被熊熊燃烧了起来,有关当时的场景在第一时间席卷了全府,连一向不怎么理会外事的杨氏都知道了,当下就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到安姐的房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真不知道。”安姐觉得自己无辜死了,她如果知道会有这个下场当时一定不行礼,可那时候她哪能想这么多啊,而且她如果不行那个礼,还不知道那个二公子会做出什么事呢。

“你又怎么会认识那个二公子的?”南安王府,那离她们多远啊!女儿天天在她眼皮底下难道还能发生戏曲里的书生会小姐的事情?想到这里杨氏更是惊恐,好在女儿下面的话打破了她这个猜想,“就是上次同夫人回去见了一面,当时还有南安王妃、大公子,还有张老夫人,我是同心姐她们一起和他见的礼。”

“和夫人回去那一次?这都一个多月前了,他怎么还认得出你!”

这也是安姐疑惑的地方,她能认出那二公子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像这么嚣张还这么二的人真不多,而且她生活圈子简单,平时最常见的男人就是高老爷,记住这么一个美少年实在是太容易了,没见静姐也一眼认了出来吗?可二公子不一样,不说外面的,就是他们家里就不知道多少美艳丫头,怎么还能在时隔一个多月后记住她?总不会真是一见钟情吧,想到这里安姐自己也囧住了。

抬头看杨氏急的恨不得在那里转圈,她叹了口气:“姨娘,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虽然你现在还不大,可那些心思歹毒的人……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见你周姨母!”

安姐一怔:“见我周姨母做什么?”

杨氏看了她一眼,咬了下牙道:“我早先还没拿定主意,但现在看来这事却是要早些定下了。你还记得你周姨母家的康哥吗?”

安姐想了想道:“周姨母的那个儿子吗?”

难得在京城有个亲,杨氏还是会不时的上门去见见周氏,也曾想让安姐同她一起,但过去的安姐嫌弃人家穷,只去了一次就不再去了,所以对那个什么康哥也没多少印象。

“对,我看康哥是个好的,温和知礼,在医术上也用心,虽然年龄还不大,但你周姨母说也能看一些简单的病症了呢,将来继承家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安姐眨眨眼,怎么她越听越不对劲?

“我早先就有这么个想法,不过一来你好小,这事不急;二来我也想再看看,不过现在看来……”

“姨娘!”安姐连忙道,“这事依然不急,你不要觉得今天的事对我会有什么影响。除了咱们府里的,外面人谁会注意到我啊?而且就像您说的,我年龄还小,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你不懂,现在是只在府里说,过不了一天就会传到外面去,到时候……”

“到时候也不会怎么样的,而且姨娘,这事你同父亲说了吗?同夫人说了吗?他们两个不知道,你就算同周姨母定下什么又有什么用?何况今天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能再出去?”

后面的话打消了杨氏的念头,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她要出府还要禀报高老夫人,老夫人同意了她这边也还要再准备些东西,到周氏那里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而且就像安姐说的,没有高老爷的同意,她什么都不能同周氏定下。不过她心里还是想着要去见见周氏,就算不能定下什么,也要把今天的事说清楚,免得周氏有什么想法。

这个下午杨氏都过的患得患失,一直到高老爷回来。

第30章

对于高家的下人们来说,这一天是精彩的。他们先是度过了一个平凡无奇的上午,除了吴姨娘要带着四个姑娘出去忙碌了一些,其他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在下午他们就听到了一个大大的八卦,而到了晚上这个八卦变成了腥风血雨。

高老爷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在当时他就下了封口令,然后就找人了解情况。他先去的自然是吴氏那里,可吴姨娘见了他先是哭,之后就是抱怨自己,然后就是试探的问安姐同二公子的关系,对高老爷问的情况她不是推脱责任就是说自己没看清。高老爷无奈,又到了心姐那边,可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惊吓啊,回来就有些发热,迷迷糊糊的更不要说回答什么了。静姐倒还没什么事,可明显也是被吓住了。最后高老爷只有来到安姐这里,本来他是不报什么希望了,哪知道安姐却还思路清晰,对答流利,不仅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最后还做了自我批评和请教:“这是女儿的疏忽,致使现在府内流言四起,连姨娘都担心不已,女儿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还请父亲教我。”

高老爷没有说话,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说,你用暖手炉把那人挡了回去?”

“是。”

“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做的?”

“当时女儿手边只有这个能伤人啊。”在看到张大冲过来的时候她也有些发懵,想过簪子发钗,可她今天梳的是包包头,根本就没这些东西。心姐头上倒是有,可那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而且她毕竟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用那东西如果一下扎不到要害,对那张大根本就是不疼不痒,倒不如煤炭,只要能挨上,就有杀伤力。

“你不怕吗?”

“女儿自然是害怕的,可那个时候怕也没有用啊,若是让那人闯进来才更可怕呢!”

安姐瞪着眼,理所当然的说,高老爷一怔,蓦地放声大笑,他笑的声音太大,连在外面一直等着的杨氏都惊动了,再也忍不住的把耳朵贴了上来,只听见高老爷笑了一阵,连连说好:“好!好!好!我高博荣有个不让须眉的好女儿!”

言语里,很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说起来,高老爷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出身寒门,不仅中了探花,还娶了侯府的姑娘,不说和他同样出身的人相比,就是和那些世家出身的天之骄子比起来也不弱了。但一直以来他却还有个难言之痛,那就是子嗣。一直到现在他只有轩哥一个儿子,而且被张氏娇惯的不成样子。身体还不好,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他虽有心亲自教导,无奈却别不过张氏,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儿子被养的越来越柔弱。

剩下的四个女儿,静姐是不说了,心姐虽然懂事知礼,但在他眼中也只是一般闺秀。高老爷来到京城后见识大增,知道女儿虽不能像儿子那般传宗接代科举做官,可若教导的出色也很增添门楣,更能为娘家添加不少助力。他过去最喜欢舒姐,固然是因为舒姐说话讨喜,也是因为他看着这个女儿最聪明最有才气,将来可能会有些出息。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舒姐女儿气太重,动辄啼哭不像是能成大气的样子,而今天的安姐却令他眼前一亮。

在那样的情况下,不仅能想到用暖手炉,还敢把手贴上去,这端的是智勇双全了!高兴之下他也有些忘形了:“安丫头,你说这次的事如何处理?”

安姐有些犹豫,高老爷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安姐一咬牙:“女儿倒是有些想法的。这次出行,吴姨娘同后面的那辆车不说,只是我们的那辆车前就有一个妈子和一个车夫。若事发时他们二人齐心协力,就算不能制服那张大,也能阻挡片刻,总不至于让那人扯了布帘,还差点钻入车中。他们二人监管不力,当重罚!”

高老爷点点头,没有说话,安姐继续道:“不过那车夫过后也曾奋力阻拦,也当赏。”

高老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继续。”

“吴姨娘那辆车上的车夫有不查之责,当时虽然有些混乱,但并不是不能离开。若他当时能让妈子喊路,我们三辆车都可以通过,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后一辆车上坐着五个丫头,带车夫妈子共有七人,但在当时却无一人前来,有护主不力之责。”安姐一一说完,最后行礼道,“还请父亲明鉴。”

高老爷看着她:“没有别的吗?”

安姐低下头:“女儿想替冰琴求个情,今天这事她虽也是没能尽到责任,但她还不满十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也是有的。当然责罚不可免,只是还请父亲宽恕一二。”

高老爷看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今天这事最大的责任在吴氏,在人群还没围上来的时候他们本是有机会离开的,而她没有下令;当人群围上来的时候,他们也不是走不脱,而她依然没有下令。此事关乎安姐乃至心姐、静姐的闺誉,她进府的第一时间就该下令封口。就算现在张氏无法理事,也应该在他回来后立刻来说。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几乎是坐看安姐陷入流言!当然她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发生到什么地步,但却免不了失察、失责。

安姐说了车夫妈子丫头,却独独没有说她,是没有想到,还是怕说出来有事端?想到这里他看向安姐,只见她正瞪着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小嘴抿着,很是担心的样子。当下就失笑了,他想什么呢?安姐虽然有勇有谋,但毕竟还不到十岁,哪会想那么深?恐怕还是没想到吧,想到这里他伸手揉了揉安姐的头:“冰琴罚俸三个月,跪两天祠堂。”

安姐立刻笑了起来,连忙行礼:“谢父亲。”

高老爷点点头:“我现在要把全府的人都召集起来,你一起过来吧。”

高老爷说召集所有人,就真的几乎是所有人了,除了张氏轩哥以及伺候他们的孙妈子、关妈妈,连高老夫人都被惊动了。把人叫来后他也没什么废话,先说了今天的事,然后把安姐的那些话说了一遍,之后就开始打板子。后一辆车的丫头妈子车夫,除了冰琴没人十板;前一辆车的妈子二十板,车夫三十板;安姐他们那辆车的妈子和车夫都是四十板。

一通板子打下来那真是鬼哭狼嚎,血迹斑斑,不说被打的,那些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暗自哆嗦。张氏管家严格,也打过板子,但一般不过十板二十板,之后就是发卖了事,而这三四十板打下去,真能打下半条命的,没见那挨了四十板的那个妈子都叫不出来了吗?这个时候什么八卦什么南安王都被他们丢在九霄云外了。

除了打板子,所有人统统罚一个月的薪水,唯独安姐那辆车的车夫被单独赏了二十两银子。

这一通板子打下去,原本汹涌的流言顿时平息了下来,谁也不敢再传这件事。当然这个不敢直视明面上的,私底下还是有人偷偷议论,但很快,他们就不议论了,因为很快高家就出了另外一件大事!

高老爷被弹劾了!

高老爷作为一个从五品官,过去都没有上朝的资格,现在做了代郎中,也不过是在大朝会的时候站在最后面,最近户部也没什么大事,本来是不该被参的,但他就是被参了,而且参他的人来势凶猛,先说他不懂礼仪,纵妾妄为;又说他生活奢侈,有贪污之嫌;最后更从私德不修上升到了无法为官的高度!

这一大棍子打下来,差点没把高老爷打蒙,有心辩解,但人家证据确凿,把吴氏那天的穿衣打扮说的清清楚楚,特别突出了一对大东珠,说那东珠在王侯将相家也是少的,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了,偏偏那东珠还戴在一个妾的身上,这说明了什么?一,高家财富已可与王家相比;二,高老爷十分偏爱那个妾,否则怎么会让她外出见客?还戴着那么招摇的东西?这说红果果的宠妾灭妻的征兆啊!正好现在张氏生病,说不定就是被这个妾给折腾的!

这番言论一出来,就连户部的人看高老爷的眼光都有变化,大家都知道他的后台是谁,而现在老婆病了,妾却能这么风光,这不是白眼狼吗?

一时间高老爷的代郎中地位岌岌可危。

这天高老爷没到点就从衙门里回来了,那脸黑的完全媲美锅底,他一回来就直杀到吴氏处,吴氏见到他本是欢喜的,虽见他脸色不对也没太当回事,男人嘛,在外面受了气就要回来被女人安抚,待她安抚好了,高老爷自然会更宠爱她,但没等她腻上去,高老爷就咬牙道:“那对东珠呢?”

吴氏一惊:“什么、什么东珠?”

“就是你带到司郎中府上的那对绝对不该是你戴的东珠!”

吴氏的眼顿时红了:“老爷这么说可是嫌弃我吗?我知道我是丫头出身,比不得夫人,甚至无法同杨姨娘相比,但我对老爷的心……”

她的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第31章

吴氏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她想过那对东珠如果事发了会出事,可怎么也没想到高老爷会动手。她跟高老爷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之前她还做过几年高老夫人的大丫头,高老爷一直都是斯文有礼的,早先被张氏惹成那样,也就是转身离去,连高声喝骂都没有,更不要说动手了。

脸上火辣辣烧的慌,但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发懵。

“我问你,你哪儿来的东珠!”高老爷嘶声道,吴氏哆嗦了一下,眼泪扑嗒嗒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道:“我错了,老爷,我不该从老夫人那里讨要那对东珠,我不过是想着自己身份卑微,戴点好的,出去也能给老爷涨点脸,实在没有别的想法……老爷说我不该戴,我以后就再也不戴了,我知道我是见不得人的,不配带好东西,从今以后我只学叶姨娘,带银的带木的带……”

她说着抽噎着,无限委屈,要放过去高老爷早过去搂住哄了,但这次他只是皱着眉:“老太太哪儿来的东珠?”

高老夫人的供奉是府里最厚的,但也绝对不会有东珠。他二弟在外面经商,盈利颇丰,但那是他们兄弟的生意,他还占了大头,他二弟全家过些富裕的小日子不难,可要说孝敬老太太东珠那可千难万难了,而且他那二弟妹也不会允的。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高老爷眯起了眼,吴氏咬了下下唇,“我、我……”

“说!”

“老爷老爷,这事真不怪我,是老太太喜欢就拿了过去。我就算想,也拦不住啊!我本想告诉老爷的,又怕老太太不高兴。老爷,是张家追究了吗?那我去劝老太太把东珠还回来,不过一家人戴戴,夫人不高兴我就去给她磕头,我……”

她话没说完,脸上就又挨了一巴掌:“你到现在还想把事情推到老太太身上?老太太那么大年龄了,要那对东珠又有什么用?她平时又没什么交际,在自己家里还要讲什么排场?分明是你眼红那对东珠,又怕被发现了不好说话,故意骗了老太太要去!”

吴氏脸色变的惨白,高老爷竟说对了大半,原来张家送来那对东珠后,她虽勉强按捺着不让自己伸手,到底喜欢。左思右想后还真被她想出个办法。她是没办法直接拿来,但高老夫人就不一样了,做婆婆的用儿媳妇的东西,说起来虽然不怎么好听,可也不算什么大事,而且要是说的好了,完全可以说是儿媳妇孝顺呢!

于是她就故意在高老太太勉强说东珠养人,特别对上了年龄的人如何如何好,要不为什么大家族里的老太太们都戴呢?一说两不说高老夫人就动了心思。果然就从库里把东珠拿了去,那一天她要出门就向老太太讨了。

“老爷就是这么看我的吗?”吴氏知道这种事是绝对不能认的,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我本想着我虽事事不如别人,到底有老爷的欢心,现在看来……我还不如死了去……”

说着,吴氏伏地大哭,高老爷冷笑了一声:“那你就去死吧!”

他说完就向外走去,吴氏一怔,继而哭的更大声了,这次倒是真正的悲伤了。

高老爷始终没有回头,他出了西院就直接来到东院,找到安姐问起那天的事情。这事刚一出来的时候,他是极为惶恐的,不只是因为有人弹劾他,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被弹劾吧,但他也知道在朝为官,这是免不了的,没见内阁首辅还被弹劾吗?没被弹劾过的只能说明职位太低。他害怕,更怕这是大党争的开始!

户部没有什么大事,他的工作也没失误,那这就是冲着他的后台北定侯去的,更狠毒的是对方一出手就直冲他的私生活而来,又是宠妾灭妻又是纵妾妄为,这是逼着北定侯要把他当炮灰,而就算北定侯保下他以后也会留下猜忌。

不过一路走来他渐渐也冷静了,对方能把吴氏的穿衣打扮说的那么清楚,显然是在那天见过她。而吴氏出门就坐车,就算那天的路上出了点意外,她却是始终没有露面,那么就是在司家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安姐在他心中已是头脑冷静,智勇双全的得意姑娘,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找这个闺女,也没有再跑正院去找心姐,直接就来到了西院。安姐早就想到他会来问这一出,也想过要怎么回答,当下就道:“那天在司家也没什么事,就是在一开始吴姨娘曾和一位夫人发生了几句争执。”

“什么争执?为什么会有争执。”

安姐就把那场口角说了,最后道:“我后来听其他夫人说那位夫人姓刘。”

高老爷脸色一变,今天的那个弹劾就是监察御史刘从一写的!

“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高老爷回过神:“没什么,那位刘夫人后来又说什么了?”

“倒没有再同我们说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那刘夫人看起来衣着普通,年龄也不大,但其他夫人对她好像都有些忌惮。父亲,你可知她们在怕什么吗?”

“怕什么?当然是怕刘从一了!”高老爷在心中暗道,说起来刘从一不过只是一个正七品的小官,但这个小官却是监察御史!掌分察百僚,狱讼、军戎、祭祀,他们都可以伸一把上,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能够说上一嘴!而且这刘从一向来言语犀利,每每令人头疼。别家的夫人为了能有个面子情都能舍得下身份去讨好恭维,偏偏他这边的妾就敢把尾巴翘到天上!还出言讽刺人家穿着不够华丽!刘从一不弹劾他,他自己都替刘从一叫屈了!

“好好好。”高老爷连说了三声好转身向外走去,气的都忘了在安姐面前掩饰,见到杨氏也没有理会,弄的杨氏又是惶恐又是惊疑,连忙问安姐。

“没事的,姨娘。”

“可是……”

“姨娘,今天晚上我们就吃个猪肉炖粉条,再让厨房炒个包菜,明天再想怎么好好吃。”

杨姨娘见她这时候还在说吃食,一时间很是无语,不过也算放下了半颗心,女儿在这个时候还能想怎么吃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吧。不过很快她就知道错了,高家真出大事了!吴氏进祠堂了,这次可和上次不一样,那一次不疼不痒进祠堂如同度个小假,这一次她是白身进去的,据说连个棉袄都没能穿上。舒姐哭着去求情,却被高老爷下令关在了屋里。高老夫人也被惊动了,却被高老爷一句话给逼了回去:“娘要是再护着她,那就是要儿子的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高老爷面色铁青,语调冰冷,高老夫人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察觉到事情不太妙,一边点着龙头拐杖念叨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一边也就慢慢回去了。

这天晚上高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而第二天一早吴氏就被送走了,对外的说法是染了重疾,送到乡下去养病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放逐了,若没意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个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懵了,舒姐大哭着找她姨娘,几乎昏厥。高老夫人也抹着泪道:“就算她犯了什么错你打她骂她也就是了,好端端的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不说别的,以后舒丫头说亲也有碍啊。”

“娘还记得我昨日说的吗?”

高老夫人一怔。

“娘以为我再说笑吗?”

“是出了什么事?”

“娘,那对东珠你放到哪里去了?”

高老夫人的手立刻哆嗦了起来:“怎么、怎么,这是张家拿这个事做筏子吗?你收拾了佩环,下面是不是就该收拾我了?我也不用你收拾,我现在就回老家,找你弟弟去!我一个做婆婆的,还用不得媳妇的东西了!你那媳妇是镶金边的,是侯爷家的姑娘,我这个老婆子早就不该在这里碍眼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叫起了青竹。

“娘!”高老爷闭着眼大叫一声,然后掀袍就跪了下来,“我知道您喜欢吴氏,觉得她说话可喜,能讨您欢心,为了这个我也愿意多疼她一些,可她这次惹的祸实在是太大了,若是处理不好,不是我,就是二弟那边也会立刻有祸端的!”

高老太太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哭了:“你说说,她到底做了什么?”

高老爷悲愤的看了她一眼:“因为那对东珠,现在已经有人在圣人前面弹劾我纵妾妄为,宠妾灭妻了!”

高老太太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她一个县里来的老太太也没多少见识,只知道圣人就是皇帝,现在有人在皇帝面前说她儿子的坏话,那皇帝要是信了,她儿子还有什么前途?他们家的生意是二儿子在经营不错,但大半却是因为大儿子的官身,大儿子这边出事,二儿子那边岂不是立刻的祸事?

这是全家人要倒霉的先兆啊!

第32章

高老夫人怕了,她真没想到一对东珠会惹来这么大的祸。就像高老爷说的,她一个不与人交际的老太太要那对东珠有什么用?她本来想着张氏病的稀里糊涂的,也不会有心思管这些,以后张氏要是没了,这自是一笔糊涂账,要是张氏好了问起来,她也自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