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的笑了,仿佛他说了一件多么好笑的事。

“要不,你就嫁给我?”看着她白皙的面颊,他突然脱口而出,她惊愕的抬起头,他突然觉得这个脱口而出的要求却是一直的渴望,“当然是不能娶你为正妃,但等我立了妃子就会抬你的。”

“……好。”

“你放心……呃,你说什么?”

“我说好。”她微微的笑着,就像过去很多次他对她提的那些要求一样:“好的,三殿下;好的,三殿下马上就来;好的……”

那么多次她都那么理所当然的点着头,而这一次,她依然说了好的。他本来没想过她同意的,他知道很多侍女都想成为他的妾氏,但他知道她不同,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是把他看做皇子、主子来看待的,从没有提出或者暗示过任何非份的要求,不过即使如此,在他把她纳入房后还是开过玩笑的问:“你是早就想嫁给我了吧。”

“我知道我是不会嫁给王爷的。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那么平静的说着,就仿佛在说别人。

“会的,等我娶了正妃就请旨册封!”他说的信誓旦旦,但真当他娶了陈氏也还是没有册封她,她是宫女出身,她无子。可是当她有了孩子,他还是没有为她请封,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嫡子身体柔弱,因为那个时候陈氏已经被太医确诊难有子嗣!

他是真的喜欢陈氏的,不想让她伤心;

他也是真的为朱抵好的,养在正妃名下总是不同。

“待抵儿大了,我就请旨。”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名分了,可她没有等到。

第42章

人总是觉得自己的时间很多,总是觉得那些想做的事总是能做的,可到后来才会发现,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原来那个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会不在的。

看着儿子的脸,南安王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他本来是想说服朱抵放弃安姐的,虽然这么做会有很多麻烦,可他还是想让他娶一个名门女子,起码,也要是嫡女。不过现在,他忽然就开不了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安姐?”

朱抵一笑,他本就生的漂亮,这一笑更像是花朵盛开:“看父王说的,若不是真的喜欢,怎么会这么想娶呢?父王还不知道吧,我还偷偷跟踪过安妹妹呢。”

……南安王眼皮一跳,本来伤感的情怀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两眼一竖,怒吼道:“你说什么?”

“哎呀,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正好看到安妹妹家的车子,然后就跟了一段,所以父王一定要赶快把这事说定啊,要不然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

他一脸认真,不过话音刚落,南安王的大巴掌就扇了过来,他立刻一蹦三尺远:“父王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总告诉我做人要诚实,特别是对父母,而我现在说了真话,你却要打我,你这是言行不一,我要抗议!”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屋里跳来跳去,美丽也跟着他一边叫着一边上下乱窜,还试图去咬南安王,南安王气的脸都黑了:“畜生,我今天就宰了你!”

“美丽快跑,父王,你有什么火就对着我吧,美丽是无辜的!”

美丽低呜了一声,看了看朱抵,见他一直摆手,立刻身子一弓,后脚一蹬,然后像支箭似的冲了出去,南安王虽然也是身手利落,可到底抓了个空,只有在后面大骂,声音传出去后,听到的仆人一怔,然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了,只要二公子在家,王爷总是这么精神的!

而此时,高家正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里。这件事当然是掩不住的,但张氏的封口令起码在短时间内,还是有一定效果的,毕竟那一幕发生在正屋里,在场的只有夫人姑娘,随身带的丫头都没有上去,所以此时高家的下人大多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他们唯一有感觉的就是,就是家里的主子们对安姐的态度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无论是张氏还是舒姐,好像看向安姐的目光都充满了复杂纠结,高老太太表现的直观,晚上安姐去请安的时候就被她拉着看了好一会儿,不过她看完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说安姐长的不成呢,还是表示想不通这事是怎么发生在她身上的。

而在这些复杂的眼光之后,每个人的心境是不一样的。比如张氏,她固然没想过坏了安姐的姻缘,可也没想过她能嫁的多好,不是说她会做什么,而是安姐的出身、杨氏的出身注定了这一点。可现在,南安王府的二公子竟然要娶她为妻!是正正经经的妻子,不是妾!

虽然二公子只是庶子,虽然他处事看起来不着调,可那也是王府的二公子,没意外的话,一个郡王是跑不了的,而那时候,安姐就是郡王王妃了?

“夫人也别想太多了,这事还不知道会如何呢。”见她两眉紧锁,孙妈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想这个事,当下就开口道,“不说别的,大公子还没定下呢,二公子的事情……恐怕也是不好定的。”

张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想她得好,可她若真嫁给了二公子,以后心姐、静姐又当如何?可话再说回来,若她不能堂堂正正的进王府的门,以后这两个丫头也要遭罪。”

孙妈子张口结舌,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劝了,正纠结着就有丫头来报,说杨姨娘同安姐来了。杨氏穿的简单,只是一件半灰色的棉褙子,也没有戴多余的首饰,安姐穿的明丽些,但也只是条明绿色的百褶裙,还是包包头,母女俩都打扮的素气简单,手中却提了一个大红色的描金松江布的包裹,看起来就装了不少东西。

她们也没有带丫头,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一进来杨氏就同张氏行礼,张氏连忙拉住她:“你同我还客气什么?还不快坐了。”

孙妈子给她们上了茶,杨氏连忙起身:“不敢劳烦妈妈。”

“姨娘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孙妈子笑道,“我早就说姨娘是个有福气的,这不,福气就来了。”

杨氏苦笑着,看了一眼周围,张氏见状就把身边的丫头都打发了出去,然后道:“你是有什么事?”

杨氏道:“不敢瞒夫人,我同安姐,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张氏一怔:“怎么说?”

“昨天的事,安姐已经同我说了。这事实在……实在不合适。”

张氏没有说话,杨氏摸不准她的意思只有接着道:“不瞒夫人说,安姐只要嫁个老实本分有些产业的就可以,二公子的门第实在太高了。”

“这么说你是不想结这门亲了?”

杨氏立刻点头:“现在还说不上什么亲吧,我想南安王府那边也不见得愿意,只要咱们去说一声,这事就能算了吧?”

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但又充满了希冀,张氏暗暗的叹了口气:“现在这事不是咱们说算就能算了的,发展到这一步,若是不能成,两家的名声都有妨碍。而且,说句实在话,如果同二公子不成,以后安姐……”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杨氏无措了起来:“那、那……就没法子了吗?”

张氏摇摇头,见她一脸凄惶,心下有些不忍,就道:“也不是完全就没法子了的,就算亲事说定了,这下面还有五六年的时间,不定怎么样呢。”

这话不过是安慰语,杨氏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对,夫人说的是,时间还长着呢。”

张氏笑着点点头,然后就说到了别的,过了一会儿杨氏母女就告辞了,待她们出去后,孙妈子就道:“这看起来是好事,还不知道是什么祸事呢,二姑娘就算嫁过去了,这以后的日子……”

说的这里她叹了口气,张氏也跟着摇了摇头。她们早先只觉得安姐走了狗屎运,一步登天,可现在想想还真不好说,齐大非偶。安姐既不是她生的,高老爷又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就算成了郡王妃子,在那个圈中也是要被轻视的。早先张老夫人为什么让她嫁给高老爷,不就是因为她是庶女吗?

想到这里她倒没早先的纠结了,只是觉得个人有个人的缘分,至于嫁的好坏,还真就不代表日子过得如何了。

而此时,杨氏母女正在面面相觑,虽然本就没抱太多希望,但被张氏否决后她们还是有些失落,特别是杨氏:“早知如此,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许给康哥!”

安姐没有说话,比起那个几乎没有印象的康哥,她也不知道那个二货公子是更好些还是更坏些,不过现在看来,她和他是注定了?

“不如我再去求求你父亲,也许……”

安姐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姨娘去了一定是要被说的。”

“说就说,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我的姑娘啊,你不要觉得那个二公子出身高贵又长的好就是个好姻缘,这门户不对,以后你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说到这里眼圈就红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嫁给你父亲?还不是想着他是个官,又是一起长大的,他总会对我好的,可是、可是……”

安姐本来是面无表情的,见她这个样,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杨氏道:“不行,这事一定不行!”

见她这个样子,安姐也知道多说无用,只有让她去试。

这天晚上,杨氏特意叮嘱厨房做了几道家乡菜,又亲自调馅蒸了荤素包子,然后哄着高老爷高兴后才开口,哪知道她这边刚透露出意思,那边高老爷就翻了脸,说她鼠目寸光不知好歹,这种事别人家求都求不来,安姐要不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又走运,根本就不可能得到这个姻缘,她不去谢菩萨上香,还在这里想退,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我知道二公子是个好姻缘,但齐大非偶。安姐不过是我生的,到了王府里难免被人看不起。”虽然被骂的狗血喷头,杨氏还是白着脸争辩,“到时候她的日子不知要多不好过呢。”

“她在王府里被人看不起,到了别的地方就能被人看得起了?”高老爷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而且女子出嫁从夫,到时候只要她好好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就算难上一两年,过后总会好的。你既然知道她是庶女,就别有什么想法了。”

杨氏身体晃了下,咬着牙:“高博荣,你没有良心!”

高老爷拍桌而起,瞪着她,杨氏抬起头看着他:“就算她是我生的,那也是你的女儿,也是叫你父亲的!”

“不可理喻!”高老爷说着,甩袖而去。杨氏看着她的背影,紧紧的咬着下唇,直到咬破了皮,咬出了血。刚才她与高老爷说话的时候是把屋里人都支出去的,后来众人见高老爷怒气冲冲的出来这才进来,见了她这个样子都被唬住了,一时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出声,直到安姐过来。

“姨娘……”安姐过来握住她的手,“姨娘你不要这样。”

“安儿……”杨氏看着她,嘴唇哆嗦,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抱住她,“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安儿,我后悔了啊!”

当她被一顶小轿抬进高家的时候她失落过,当她跪着向张氏敬茶的时候她失落过,当她被高氏母子冷落的时候她失落过,这些年她在高家有很多不如意,但她总能说服自己。高老爷是官了呢,高家不同以往了呢,她现在也有妈子丫头了呢,人不能太贪心……她总是要自己想,如果她嫁到一般人家,不说锦衣玉食,妈子丫头,就是吃饭……碰上个灾荒年估摸着也够呛。可是现在她后悔了,她想,如果她嫁到一般人家,她的女儿一定不会是庶女,而不管有多少艰难,她的丈夫也绝对是和她一样疼爱亲身骨肉的。

她抱着安姐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痛苦,安姐也忍不住红了眼圈,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烈的爱意,她的前男友没有如此爱过她,她过去的父母也没有如此爱过她。

在杨氏的哭声里,她感受到了一种幸福,她闭上眼,把头轻轻的靠在了她的肩上,慢慢的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不管嫁给谁我都会好好的。”

她没有叫姨娘,没有叫母亲,叫的是娘,但陷入到悲痛懊恼中的杨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此后的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张氏被叫回张家一趟,她回来后没有没有同高老爷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高老爷问也问不出来,只是暗自揣测,是不是这婚事有了什么变化?想到这些又不免埋怨杨氏不知好歹,说不定这变化就是让她给念叨的!不过两天后南安王府就请了媒约上门,虽然只是一个官媒,而不是礼部的官员,高老爷异常兴奋,之后的事情没有半点推脱为难,那样子简直是恨不得把安姐连夜打包送过去。

好在南安王妃也是真心想促成这事的,该有的流程都没有简略,待纳吉时就送来了两副全套大头面,十六匹红绸,此外礼品、香烛也都是按照规格送的,除了这些更有一对大雁。要知道现在这还不到二月,也不知这大雁是从哪儿找的。

待把这一切完成后,安姐同朱抵就算有了婚约,虽不会马上成亲,可若没有意外的话,几年后两人就会是夫妻。而当这事定下没几天,高老爷的任命就下来了,江宁府知州。

当这个任命一下来高老爷就傻脸了,也不知是该哭该笑。本朝以来,江宁府大有发展,是有名的肥地,但知州还是从五品的官职,他从中央到地方按理说是要升一级的,可现在原地踏步,这放在别人眼里,绝对是有蹊跷的,事实上他自己都觉得有蹊跷,可找张氏也问不出什么,最后他只能认为这是张家的惩罚。

第43章

在安姐所知道的那个历史上,江宁府此时应该叫做应天府,是留都,是后来南直隶的首府。但在这里,安姐发现这江宁府大概和她所知道的江苏省类似,当然,她只是大概的听高老爷这么一说,地图在现在属于稀罕玩意,别说想在地摊上随处可见,就算是高老爷的书房也没有。事实上过去的高老爷对这一块也不是太熟悉,他只知道这里有海运,有织造,有盐业,还有一个规模颇大的火器营,至于包括了什么地方,有多大面积,还是这一次的任命下来后他特意去看的。

他自己都不甚了了,更何况再转述了。所以安姐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自她来到这里后就发现有一些东西和她想的不一样,比如那些高产作物,比如暖房,比如玻璃……而这一切好像都是从太、祖那里传来的,那么她可以认为太、祖……是老乡吗?

想到这里安姐有些囧,先不说太、祖已经死了多少年了,就算他们在同一时代,难道她还能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认亲吗?看人家打下天下这气魄,估计她要真跑过去,迎接她的绝对不是两眼泪汪汪——就算朱元璋命中注定是要当皇帝的,可也不是随便过来一个人就能把这事干成的。不过就算如此,她对这个时代也多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在那里发什么愣?”杨氏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安姐回过神,“没什么,我在想,夫人为什么不与我们同去?”

杨氏沉默了片刻:“夫人总是有她的考量的。”

虽然这个任命有些突兀,但当消息传来,府里的气氛还是可以的,毕竟江宁是个好地方,传说中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又有这些年的外贸,虽不能同两广相比,可稀罕玩意也不少,而比起两广,这地方更靠内地,更令人容易接受。高老爷本来还头疼把谁留下,全去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个人看家,毕竟他们在京里还有些产业,而在他的想法里,到最后,他还是要回京的。

入阁拜相,他既是探花,又是庶吉士,这条路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可总要走。高老太太是要去的,事实上一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就命人收拾东西了,她想的明白,在京里,她就是一个小官的母亲,可要到地方上那就不一样了。知州,虽不是府里最大的官员,可也数得着了,到时候她就是放个屁那些人也会说是香的,再不会嫌弃她小地方出身。

杨氏也是要带去的,不说别的,就是安姐的身份也令他不能忽视了。

张氏不用说,到地方上也少不了各方面的应酬打点,一些他不好出面的地方,少不了要张氏操作。所以他本来想的是叶氏留下,这个姨娘没多少存在感,可到底是张氏带过来的大丫头,在他的印象里,过去也是颇为能干的,虽然这些年越发安静,看个家还是没问题的。可他没想到张氏竟说自己不去:“心姐、静姐渐渐都大了,到了地方上怎么与她们相看人家?”

高老爷一下怔住了,他这一到地方上最少三年,到时候静姐还好,心姐却已经要十四了,却是有些紧张,何况一般任期都是两届,那时候连静姐都要十四了。对这两个嫡出姑娘的婚姻他还是很重视的。

“可是……”

“所以我就先不去了,待说好两个丫头的亲事我再带着她们前往。”

“……也好。”高老爷想了想,觉得虽然很多场合是需要张氏出面的,却也不是必须。没见很多官员都是只身上任吗?

“不过轩哥……”

“老爷放心,待他再大两岁,我就求老太太给他找个好老师,必不会耽误了。”

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他也知道轩哥的事他插不上手,只有无奈的点点头:“万不可骄纵了,我看他还是有点灵气,好好教导,还是会有出息的。”

张氏应了,又道:“老爷可要带桃心前去吗?”

桃心就是叶姨娘,高老爷本想留她看家,现在张氏留下来了,她也可以跟着走了,但对这个姨娘他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因此也就可有可无的道:“你看着办吧。”

张氏应了,又问了他需要带什么东西,有什么要准备的,一直说到晚上,高老爷去同高老太太请安这才暂时作罢。他走后孙妈子道:“夫人真的不同去了?”

张氏一笑:“这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孙妈子皱着眉:“但夫人若是不去,以后同老爷……”

“你放心,只要我还是张家的女儿,我这高夫人就坐的稳稳的。”说到这里,她的嘴角露出一丝鄙夷,“妈妈,我已经看清这个男人了,再不想为他浪费丝毫精力。我现在有轩哥,有心姐静姐,只想好好养好他们,看着他们过得好就满足了。他走后这府里就我们娘几个,日子不知道要多么顺遂呢。”

她过去争斗生气,是因为还对高老爷有留恋,有向往,有想法,可现在统统没有了。她已经看透这个男人了,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无耻之徒。她过去总觉得自己过的不好,是高老夫人和吴氏的错,但现在她知道,其实就是高老爷的错。他放任高老夫人和吴氏,令她堂堂侯府姑娘沦落到和一个乡里来的老太婆同一个丫头去争,这本身就是一件笑话!

孙妈子忍了忍,还是道:“我劝夫人一句,男人其实都是如此,说句不该说的,咱们府里的那些少爷、哥儿们又有几个比老爷更好?唯有一个六哥儿是不一样的,可六哥儿那样的又有几个?男人,都是先重自己的功名前程,然后再看子嗣。还有一些说什么理想天下,可做牺牲的总是女子,真正敬重疼爱女子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

“妈妈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你去把桃心叫来吧。”

孙妈子知道这是张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有出去唤叶氏进来。

“我同夫人一起留下来。”听了张氏的话,叶姨娘没有犹豫的道,张氏皱了下眉,“你不必如此,若你想跟过去,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我是真不想去。”叶氏一笑,“我是夫人的丫头,更愿意留在夫人的身边。”

张氏一怔,慢慢的点了下头。

去留的人选定了,出发的时间也慢慢提上了议程,临走之前,高老爷又去了一趟张家,其实在任命下来后他就去过一次,不过那一次张老爷不冷不热,没说两句就把他打发出来了,这一次他本来也是抱着走个行程的态度来的,哪知道张老爷却把他叫到了书房,还把一个江宁府出身的清客也叫了过来:“这位金先生,是永宣三年中的举,他是江宁苏州人,离你要去的金陵也不甚远。”

金先生是一个三十几许的中年男子,身量不高,容貌斯文俊秀,听了这话高老爷连忙向他行礼,金先生自然是不敢受的,避开来又回了一礼。张老爷道:“你没去过金陵,不如就听金先生说说。”

高老爷立刻表示欣喜,金先生沉吟了片刻开口:“历史典故两位老爷自然是比我要清楚的,我就说一些风土人情吧。”

他说是风土人情,着重介绍的却是金陵的政治形势,具体到有几个家族,有哪些人家需要注意,一直洋洋洒洒说了大半个时辰,高老爷听的认真,知道这些对他将来都有莫大的好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户人家也需要高大人注意。”金先生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高老爷连忙道,“先生请讲。”

“灵山齐家。”

高老爷一怔:“真有这齐家?”

金先生笑了:“世人皆以为齐家是民间传说,但空穴来风并非无因。高大人一直在北方可能不太了解,江宁一带的人却是都听说过的。不过高大人也不用太在意,这齐家一直都是经商,倒从来没有听说过涉政的,这一代的家主又是女子,更不可能走入官场。”

高老爷皱了下眉:“据说这齐家第一代家主就是女子,但那是有特殊原因,为何这一代又是女子?女子经商,这、这……”

在民间传说里,这个齐家女子和当朝太、祖发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据说太、祖能打下天下也得到她甚多帮助,不过当太、祖坐拥天下,这女子却不愿入宫,最后太、祖无奈,只有赐下她什么丹书铁劵、诰命夫人等诸多东西,据说还许了什么皇商身份。不过他一直都觉得这是传说,毕竟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就算经商,规模也有限,何况对太、祖有帮助了。这不过是民间的一些演绎罢了。

金先生来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知道这些北方人对南边习俗不太了解,因此道:“高老爷有所不知,在江南地区倒是有不少女子经商的。当然,一般都是小门小户。世家大族里若是有女人出面,大多也都是家中男子有碍。”

“大家族里也有女子出面?”高老爷更惊奇了,金先生道,“我们苏州有一户姓项的人家,因没有子嗣,就由嫡女继承了家业,其招赘的夫婿是个老童生,一心科举,所以成亲后还是那女子打理生意。”

“既如此,为何不从族中过继?就算没有堂兄弟,也总有族兄弟吧。”

“高大人所说甚是,但这个法子一般只是士绅之家采用,像那种商户人家却已经不讲究这些礼仪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据说是太、祖允的。”

高老爷无语了,脑中翻来覆去的只是想,太、祖那般英明神武,怎么会允许这种规矩?这慢慢下去是不是女子还能科举当官了?不过他也知道金先生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不是胡乱开口,他若在这里妄加议论反而不好。

张老爷见说的差不多了,就道:“你师爷可请好了吗?”

“倒是请了两个,不过都不是太理想,正想找岳父大人再帮忙请个对当地了解甚深的大才。”

张老爷笑了:“言之,你可愿随他走一趟?”

这是本来就说好的事,金先生连忙应喏,又重新与高老爷见礼。过后张老爷把金先生打发了出去,脸色一变:“你可知为何给你下放到地方上?”

高老爷心中一凛,连忙道:“此事完全是小婿的错,以后再不敢犯,只是二娘子貌似还有些生小婿的气,这一次说要留在家中,小婿正是为此前来。”

“这是你们夫妻的私事,我本不应该插手的,可此事却影响到了你的官誉,就不能当做小事来看待了。自你得中进士,就一直在京中,虽没有什么差池,却也没什么建树,这次应天府有这个空缺,我就打了个招呼,望你好自为之。”

高老爷出了一声的冷汗,连忙应是。张老爷又道:“当然,我知道你现在不同以往了,与南安王府接了亲家,若你觉得那边的路更好走,但去无妨。”

高老爷连称不敢,又是表明心结,又说这事他本不是太乐意的,只是为了家中姑娘的闺誉才无可奈何。张老爷不置可否的听他说了,最后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总之,你好好思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