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老爷满面通红,也不好反驳什么。高老太太虽然生他的气,最后还是去找高老爷说了。她想着这个儿子一直没什么才能,就一个老实,同老大做那么久的生意,吃的穿的也没好到哪儿去,可见身上是没什么钱的。要是在老家也就罢了,这江州,却是处处要钱,房子更贵的离谱,她要不帮着点,可不就要老二一家去喝西北风了?

高老爷听了他娘的提议,本来生气,但想到金举人的话,就同意了。他这个举动让高二老爷、金氏连同大郎二郎都看到了希望,一家人可以说是欢欢喜喜的搬了进去,而就在第二天,高二老爷就认识了一个卖茶叶蛋的妇人。那妇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容貌并不如何出色,但眉目清秀,言行举止间自有一股婉约风流。

高二老爷一开始指觉得她可怜,想她一个寡妇,还带了个孩子讨生活,多有不便,所以就多照顾她一些。那妇人感恩图报,与他做荷包做鞋底做衣服,弄的高二老爷欣喜的同时更是惊慌。那妇人话则说的漂亮:“老爷不要多想,我是不会有那等痴心妄想的。不过是老爷对我如此照顾,我若不报答一二,实在过意不去。我也不会别的,也就针线上还有点功夫,老爷不要嫌弃就是了。”

可怜高二老爷面对如此情义,不收是对不起人,收了吧,是没地方藏。当然,他要是一狠心,丢到河里也就罢了,可他偏偏狠不下这个心,最后还是放在了自己的书房里,他藏的严实,可金氏还是发现了……

第76章

应该说,金氏在这件事上展现出了超高的生活智慧,也没有逼问高二老爷,而是坐在那里哭开了。

金氏是彪悍的,金氏是能干的,金氏是强大的,成亲这些年,高二老爷见她闹过吵过耍过,但这种坐在那里默默流泪的场景,还真没见过几次,顿时就慌了起来,连忙又是认错又是道歉又是发誓又是保证。

“要说,你屋里是该有个人了。”金氏哭了一阵,擦干泪,叹口气道。

“不不不不,我没想过,我真没想过。”

“其实早几年我就该同你张罗了,但我心眼小,就这么耽误了,也是真对不住你。”

高二老爷后背都发凉了,连忙表示自己不需要。

“你不用怕,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没有没有,我真没什么想法,对月娘也就是觉得她可怜。”

“月娘?”

高二老爷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可这个时候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只有硬着头皮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最后还向金氏保证,以后一定离月娘远远的。金氏听高老爷说的,就知道两人还真没发生什么,虽然就是目前的情况已令她暗恨不已,可她也知道目前的情况不适宜大闹,因此就道:“你要真喜欢,抬回来也没什么。”

“不不不,别说我没这个心思,那月娘也不是个甘愿与人做小的。西门布庄的二公子想抬她回去她都不愿,她呢,要强的很呢。”也是金氏表现的太好了,而且早先的确说过要他收通房的话,高二老爷一时不查,该说不该说的就都说了。

金氏听了气的肝都疼了,要放在早先,一定会拧着高二老爷的耳朵大骂一通,但这个时候她只有一边跟着叹气,一边道:“听你这么说,我也真想认识一下这个月娘呢,老爷下次再去,不如带我一起?”

“这个……”

“怎么我还不能见见了?”

“当然不是,而是,我已经决定不去再见月娘了。我虽觉得她可怜,可这天下的人又哪里是能可怜的完的?以她的才干品性,将来必会有个好出路的。”

“看老爷说的,而且就算老爷不再去了,也不影响我去啊,说不定我们姐妹一对路,以后也是个知交呢。”

就这么好说歹说,高二老爷果然就带着金氏去了,金氏见了那月娘也非常热情非常周到,当下就退了一个手上的镯子不说,临走还塞了十两银子过去。月娘本不想收,但哪里敌得过金氏的热情?高二老爷在旁边看了,只觉得自豪,他一直认为金氏是刀子嘴豆腐心,别人说她不好,不过是对她了解不够。看看这真遇上了事,金氏的品性不就昭显出来了?

如果月娘只是月娘,那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大不了过后高二老爷莫名其妙的吃点苦头,金氏再对他严加看管一些。但月娘身后还有别人,所以半个月后高二老爷又看到了月娘,而这一次的月娘比早先更凄惨更可怜,看到高二老爷就躲躲闪闪。高二老爷吃惊之下当然追着她问,月娘本是不说,最后就哭了起来:“老爷现在又来问我这些做什么?我是个下贱之人,本就不配与老爷说话的。”

“你这是什么话,谁说你下贱了?像你这样自强自立的,哪个又能说你不好了?”

月娘哭的更伤心了。

“你倒是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欺负你了?”

月娘依然只是哭,还是旁边的人说话了:“这位老爷你莫问了,也是月娘时运不好,前段时间就来了那么一批地痞,把她的摊砸了,说她勾引别人夫君。月娘是什么人,我们都看着呢,她若是想做那勾当,哪还等的到今天?唉,也不知是谁,这般误会她!”

月娘哭的更伤心了:“我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一直洁身自好,只想凭自己的努力把孩子拉扯大,可如今这样,我真是、真是……高老爷你也还是莫要再来了,省的让家中夫人误会了。”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是谁做的,但高二老爷就是直觉的想到了金氏。回到家,怎么看金氏怎么不顺眼,他想金氏若不想他与月娘来往,直说就是了,何必做这种两面三刀之事?他几次想询问,但又知道金氏是必不会承认的,就试探着说今天又去见了月娘。金氏早先能那么大度,那是拼了全身的力气,收敛了脾气,过后这些天那是越想越窝囊,越想越气愤,高二老爷不说她还要闹闹呢,别说高二老爷又这么提了,当下那脸就板了下来:“老爷不是说以后不见了吗?若真这么舍不得,不如干脆抬回来吧。”

高二老爷也有点想试探,就道:“我见她生活实在不易,不如,就真让她来咱们家?”

金氏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着咱们家也正好有点缺人手,不如就让她来灶上帮忙。”

“老爷这话说的好听,其实帮着帮着就到床上了吧。”

“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现在说帮忙,不过是我提的,月娘还不见得愿意呢。”

金氏再也忍不住了:“好啊好啊,一个下流娼妇还拿起了架。我劝老爷还是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吧,那月娘没你想的那么好!”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过是说实话,那月娘为什么会被从夫家赶出来,是她夫君死了,就去勾搭小叔子。像这种没有廉耻没有人伦的贱人,也就老爷才当个宝!”

“你调查月娘?”

“怎么,她还是什么金贵人物,我找人查一查还不行了?”

如果说高二老爷早先只是怀疑金氏,那现在就是认定是她做的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金氏不知道后面的事,当下道:“我怎么样了?哦,看来这人不管怎么下贱,在老爷这里却是金贵的是吧?照我说老爷也别说什么灶上的 ,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得了,那月娘就等着这个呢!”

公平的说,高二老爷早先真没想过这回事,他被金氏欺压惯了,脑子里早没纳妾这样的念头了。就算看着月娘有些不一样,倒也没想过真与她怎么怎么样,但此时他先在外面看了月娘的惨象,又在这里被金氏一逼,当下也是来了火:“这是你说的,不要后悔!”

金氏其实已经后悔了,可她刚把话放出去,这时候也不好收回来,当下只有外强中干的道:“我不后悔,老爷也不要后悔的好,刚才不还说那月娘冰清玉洁吗?这她要真被老爷拉了回来,也不知道是老爷对了,还是我对了。”

那小叔子的事,月娘是早同高二老爷说过的,当然在她的话里,那就成了小叔子意图不轨,公婆又偏听偏信,她万般无奈万般凄苦,只有脱离婆家,但娘家又觉得她是外嫁的姑娘,所以虽然心疼她,却不好收留。也就是这段经历,才引的高二老爷大生怜惜,此时听金氏这么说哪里会放在心上?当下一甩袖子,就真去找月娘了。

月娘见了他当然是又惊又喜又无奈,一边克制着自己,一边让他早早离开,高二老爷当然是不愿离开的,推攘之下,高二老爷又感怀了一番自己,月娘也心软了,与他整治了几个小菜,又与他烫了一壶酒,于是,高二老爷也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这件事最为精彩的是,本来两人都有心掩下来,可偏偏还在床上时,就被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金氏抓了个正着。推攘之下,那真是闹了个满城风雨,连高老爷那一阵都大是尴尬。

要说到了这一步,月娘是一定要进门的了,但月娘偏偏不。跳河、上吊、割腕,各种寻死的方法人家是轮番着来,只说自己做下这种丢脸事是必定要死的,最后还是她女儿抱着她大哭一场,这才绝了自杀的念头,但却是怎么也不愿进高家的门,最后还来个远走他乡,高二老爷苦追了几十里才算把人找到,最后只有把她先安置在县里,然后不时的去看望。

总之这大半年高二老爷真是上演了一出集狗血、奸情、苦情与一身的年度大片,最新进展是,月娘有孕了,高二老爷不愿委屈了她,想抬举她为二夫人。

这二夫人并不是一个正式称呼,在大明律例上有妻有贵妾有贱妾,却没有二夫人,这称呼不过是民间的一个说法,总的来说也就是比贵妾更强些,但比正室还差些。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当一个女子能被这么称呼的时候,那其实已经不亚于正室了。想到能与金氏添这么大的麻烦,高老爷就心情舒畅心花怒放,再看安姐,那就更顺眼了,不过这些事到底不能与她说,只是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老夫人了,过来探问一番。”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二叔的生意上出什么问题了。”

“怎么这么说?”

“女儿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女儿听说、听说现下倭寇的事并不简单……”

高老爷表情立刻一变:“你听到了什么?”

安姐一咬牙:“女儿听说,倭寇背后可能站了位姓李的大人……”

如同一道霹雳划过夜空,高老爷彻底呆在了那儿,是了!是了!就是这样了!怪不得他一直觉得不对劲,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不是养匪自重,而是,这匪就是兵!

也就是因此,张家才会是那么个态度,也就是因此,上海一带官员才会是那个态度!

高老爷的手不自觉地颤了起来,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害怕。

第77章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如果说一开始高老爷还觉得这事不急的话,那现在他已经感受到了事情的急迫性和危险性。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张家,但他立刻想到此路不通,然后,他又想到了写奏折,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此路,依然不通!

这个势力太庞大了,庞大到,他几乎无力对抗,不,别说对抗了,连去碰一下的能力都没有。想到这里,他的肩膀搭了下来,无力的坐了下来。

“父亲?”

高老爷抬起头:“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是莲姐。”

“是吗?这么说一定是真的了?”高老爷虽没怎么和莲姐接触过,也知道她作为苏家的传人不会信口开河说这种事,更何况还让安姐把话传到他这边。

“父亲,我们现在该当如何?”见高老爷一直保持失魂落魄的样子,安姐不得不开口,她把话传过来可不是想看高帅哥在这里扮忧郁的。高老爷回过神,“你怎么看?”

安姐一怔,这边高老爷就反应了过来,当下摆摆手:“你下去吧,这话也不要乱说。在老夫人、你姨娘那边更不要露任何口风。”

这么说着,自己已经先垂下了头。安姐想了想,道:“父亲,此事是不是令你很为难?”

高老爷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下去吧。”

“我知道,这事就算女儿想,也管不了。不过看父亲的样子,女儿别的也许做不到,但总能听父亲说说。何况,莲姐已经把这事告诉我了,以后要问起来我怎么回答?”

高老爷想说她是不会问的,毕竟在官场浸淫这些年,他还是能看出苏家的用意的。不过这事他也的确需要诉说,本来这种朝中的事他有很多人可以商量,可偏偏这件事过去能商量的人都说不成了。此时听安姐这么一说,就有些意动,再看安姐站在那里仪态端庄,神情肃穆,就觉得她也是个不错的对象,所以当下叹了口气:“要说这些,就要从当朝局势说起。你知道当今圣上身体不适,内宫几为一阉人把持,偏偏圣上还没有子嗣,下面的臣子也就难保各有各的心思了。”

“父亲的意思可是说,此事……涉及到夺嫡?”

高老爷面色沉重,但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安姐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她本来只觉得此事涉及到一个大鳄,却没想到会这么大!她看着高老爷:“那……张家的意思是?”

既然涉及这么广,那就不能只看高老爷的意思了,更要看张家,毕竟他们都在一条线上。高老爷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反应这么迅速,张开嘴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你还是下去吧。”

“父亲!”

“此事不是你能理会的。”

“父亲,若是其他事女儿自然不敢多嘴,但这事,弄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女儿虽只是个女子,也不想凭白送了性命!”对安姐来说,皇位由谁坐绝对不重要,她也不想管下面的派别,可要是牵扯到站队,那就不得不留心。因为她非常清楚,这国家的事,不怕你贪污,不怕你弄权,甚至不怕你作恶,就怕站错队。这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关系到夺嫡,那是真能要人命的。

高老爷看向她,安姐毫不退让,过了好一会儿高老爷摇摇头:“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也许女儿什么都不能做,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女儿不想哪一天官兵突然冲破家门,而我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高老爷叹了口气:“不会这么严重的,张家做事向来圆滑,就算现在下注了,最多也就是下个小注,大不了也就是我这个官不做了,咱们都回老家。”

“是不是蒋王?”

高老爷一怔,安姐道:“就是他吧,上海、江州一代都是他的封地,那位大人最有可能投靠的也就是他了。不过他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无论是让位还是过继大概都不会轮到他,所以……父亲,张家怎么敢下这样的注!”

安姐一开始只是推论,但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被惊住了。当今圣上不是没有亲兄弟的,比如说南安王,比如说福王这两位王爷都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要选继承人的话,也最有可能在这两家选。事实上现在已有传言,说下一代帝王必出现在福王家,毕竟大家都知道南安王只有一个嫡子,身体还不怎么好。

当然这话福王是不敢应的,还做足姿态表明自家对那皇位绝对没有任何念头。但不管怎么说,蒋王想拿下那个位置都不那么容易。论血缘,他不是最近的;论出身,据她所知,他母妃也不是最尊贵的。当然,有传他同当今圣上关系好,否则封地也不会在这里,可这事是关系好就能定下的吗?

高老爷也被她问住了,当下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也许张家并不是……”

“不,一定是,否则父亲也不会是这江宁知州了!”本来安姐也没往这方面想,但说到这里,早先隐隐的疑惑也就有了答案。平级从京里到地方,说起来是丢面子,可江宁又是富庶之地,就算有的官员志不在敛财,来这里走一圈也没什么。而以当时高老爷的情况来看,来江州怎么都不像张家给他的下马威。真要收拾他,西北东北甚至两淮都有大把的地方可以选。但反过来说,来这里也不能算抬举。以江宁这种情况,随便来个人,只要不是太变态,就不太可能做坏了,要说这是什么功绩,估计高老爷自己都会不好意思的。

当然,这也是一个资历。可还是那句话,要想资历漂亮,也还是有很多地方的,当然,那些地方不会像江宁这么平稳富足,可既然做到了州府这样的位置,随便能吃什么苦?也就是更劳累些,更用心些,不过以后再进京那就有资本了——而且有大把的师爷清客在,劳累用心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既不是贬低,也不是抬举,那是什么?

安姐看向高老爷,只见他此时正皱着眉,苦着脸,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口气,恐怕,就是来当棋子的吧。江宁这个地方离上海太近,若找个精明能干的保不齐早就发现端倪了,而高老爷直到现在还……也真不怪张家把他送到这里的苦心了,这是典型的又想分一笔,又不想涉足太深的架势啊!

“父亲,您觉得蒋王有望夺嫡吗?”

“啊?”

“您觉得张家这一步棋走的可对?”

高老爷一片茫然,消息来的太突然,他还来得及好好思量,面对女儿的提问他只有发怔。

“如果父亲觉得他们做的不对,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来补救?”

高老爷继续迷茫状。

“若现在无法补救,那真到了那一日,我们能有别的依仗吗?”见高老爷依然没什么反应,安姐在心中叹了口气,尽量压低了声音,“父亲可还有其他派别的朋友?”

这一次高老爷终于回过了神:“有倒是有,只是……这些同你说不清楚,你还是回去吧。”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派系不同总不好交心,可父亲不妨先联系着,也好做个准备。父亲不是说张家不可能下重注吗?那想来就算万一失败父亲这边也没有太大的责难,到时候有个人帮着说话,咱们也能少受不少苦头。”

这话高老爷听进去了:“可万一……”

安姐笑了:“父亲也没必要对他们坦白吧,不过说说闲话,拉拉关系,其他的,不过是咱们的猜测,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呢。”

这话大和高老爷的思想,连连点头:“对对,你说的是,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呢,咱们在江宁也就再呆两年,圣上看起来还是无碍的。”

安姐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种把希望都寄托于老天的行为真不靠谱,不过这大概也是高老爷目前能做的极限了,因此就道:“父亲再想想如何做更妥当。还有,一些东西不如也先收拾了?”

她说一句,高老爷就点一下头,最后道:“安儿,有你在,为父真是宽心不少。若你是男孩……”

“父亲为官这些年,这些不过是一时没想到,女儿也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她这倒也不是奉承高老爷,毕竟她也没出什么了不起的主意。这些东西高老爷早晚都能想到,不过那时候就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

这边离开了高老爷,安姐那边自己也开始盘算开了。她们的铺子、房产有一半都寄在秦举人的名下,倒不用太担心,这倒不是说她对秦举人的人品多么信任,而是哪怕她这边真出了什么问题,只要南安王那边没事,秦举人就不会有问题;生意上的事是查得兄弟在周转,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有朱抵……

想到朱抵她迟疑了,这事要不要同朱抵说?其实刚才她就想说,除了张家他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朱抵的情况……就算他有了些战功,但还是做不了太多的吧。

安姐不知道,此时朱抵已经被授为武德将军,因为他拿到的人头太多了,战功太彪悍了,报上去的时候不说别人,就是廖宗旭都不相信。后来是人头带过来,一个个的查看这才确定的,而这份战功也不是升一级就能完事的,所以朱二公子一下就成了从五品的官员,说起来倒和高老爷一样了。

第78章

在给朱抵报功的时候,廖宗旭很有点为难,明眼人都能发现当今圣上貌似不太喜欢这个侄子,如果只是一个小功,或者轻轻的往上升一级,把他夹到别人里面,圣上不会看的太仔细,这官也就升了。但这个功绩这么耀眼,主导者又是他,夹是夹不进去的,圣上怎么也会看到他,万一到时候压着,可就有麻烦了。可要是不报,更寒人心。

所以思来想去,廖宗旭就把朱抵叫了过来,大概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意思就是老子是会给你报的,可要圣上不批,你也不要怨怼,以后再接再厉,总能大放光明。

朱抵听了嘻嘻一笑:“末将这点功绩都是在大人的指导下才做出来的,只要大人的功劳不会被抹没,末将就没别的要求了。”

“滚你的蛋!”

“不过末将还是觉得圣上不会不批的,因为这就是圣上的指导啊!”

廖宗旭疑惑的看向他,朱抵一挺身体:“您看,上次圣上是怎么批示的?让我戴罪立功。为什么圣上这么说,那就是一,圣上看不惯我的散漫,二,对我寄予了厚望,遥想过去,我也曾抱过圣上的大腿,叫过皇叔的,那个时候我就曾对圣上立志,要保家卫国奋勇杀敌。这些年过去了,我来到了边关,却忘了早先的诺言。但是我忘了,圣上没有!所以他给我下了那么道旨意,就是要督促我鞭策我!而我,也算不负他老人家的期待,在您英明的指导下做出了那么一点成绩,所以我想圣上指导这点的话,一定还是比较高兴的。大人您看,这是我写的责己书。”

他说着拿出一封信,廖宗旭麻木的接了,展开来,就见洋洋洒洒三大张,那字是真心的不好看,更说不上什么文采,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大老粗写的。但里面的内容……廖宗旭本来觉得自己先前听到的已经够颠倒是非肉麻恶心了,但现在他才知道刚才那真是小儿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侄儿总是回想起小时候,皇叔您英俊慈爱的面孔;什么每当想起您曾对侄儿说的那些话,总是痛悔不已,觉得对不起您的殷殷教导,现在,侄儿总算做出了一点功绩,终于能有点脸与您写信了!

廖宗旭沉默看着朱抵。

朱抵两眼放光的看着廖宗旭。

两人四目相视,最后还是廖宗旭先受不了了,他咳嗽了一声:“你确定要把这封信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