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知道吗?”

“怎么?”

“她家人,几乎死绝了啊!”原来周夫人在颖姐冲出房门后不久就上了吊,那时候周家兵荒马乱也没人留意。倒是周通判,虽然被放在了牢中,却一直活着,当时城中到处忙乱,也没人理他,他还对那些狱卒宣扬两王如何英明,早晚是要登大宝的。据说还有人试图劫狱,不过高老爷张千户等人早想到他可能还有同党,加强了防备,也就没能成功。但即使这样也好添了了一阵乱子,弄的高老爷等人焦头烂额。后来他一直活到了寿王退兵,据说当那个消息传来后他一开始死活不信,待确认后失声大哭。

“确认?他怎么确认?”听这感觉,那周判官在这件事上是破死心眼的,怎么就能确认了?

秦夫人左右看了看,这才开口:“据说是大人亲自带他去了城头。”

第121章

“公子您留意脚下。”狱卒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带着路,还拿手中的马灯照着,外面还是艳阳高照,这里面却已如同黄昏。说起来这牢房里是有窗户的,可都开的极低,也就早上那一会儿能照进来,再之后就如同阴天了。除了光线,这牢里更多了一份潮寒,安姐此时虽然穿的是男装,但除了棉褙子,外面还套了一件狼皮小马甲。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有风,但她穿这么一身在外面也没有丝毫凉意,可在这里总有种要打寒噤的感觉。她看了眼前面裹着大厚棉袄的狱卒道:“你们在这里工作,也真辛苦了。”

“不当公子这么说。”那狱卒有些受宠若惊,“祖上传下来的,也不会做别的。去去,都给我往后面缩着!”

因为看到他们,一些犯人就扑了过来,狱卒连忙去赶。大多犯人都听话的退了回去,也有些还探着头往这边看,一个胆大的还开口道:“老苏,这位公子是谁啊?”

“少啰嗦,狗蛋,给我回去!”

那狗蛋仗着自己外面有一帮兄弟,平时和这老苏也经常开玩笑。这老苏怕将来被报复,也对他不严厉,此时却如此说话,那狗蛋也感觉到不对了,有些惊讶的看向安姐。但见只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少年,又不免泛起了嘀咕。安姐向那狗蛋瞥了一眼,没有多话,待再过了那个区域,老苏道:“让公子见笑了,这些都是些犯浑的,公子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安姐一笑:“我也可以叫你老苏吗?”

老苏受宠若惊,连忙道:“看公子说的,怎么叫都行,您这么叫我,是看得起我!”

安姐点点头:“那我就叫你老苏了,我有个疑惑,咱们江宁没有单独的女牢吗?”

一路走来,押的好像都是男犯,虽然她知道颖姐是单独一个房间,还是有些担心。

老苏道:“是有的,不过那边条件比咱们这边还差。这是真的,女牢犯人少,就是把过去的两个废置牢房隔离了出来。两间房,挤了二十多个人,一没单间,二来,也真不如这边。公子放心,咱们绝不敢苛刻那位姑娘的。我们也都知道那位姑娘是了不起的,咱们虽然是粗人,可对这种人也是极佩服的。”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老苏一边说着应该的,一边讲她往里面让。说话间又转了一个弯,一过了这点,光线明显好了起来,虽然知道这是错觉,安姐也有种暖和了不少的感觉。在经过了几个空牢房后,狱卒停下了脚步,向前边比了下:“那位姑娘就在前面,我就不过去了。”

安姐点点头,叶娘子立刻拿出一个红包塞在他手中。狱卒推了下,最后还是收了:“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公子在这边慢慢谈。”

他一边说一边就向后退,一直又退到了拐弯处,安姐向前面走去,果然就在角落里发现了呆坐在那里的莹姐。她并没有穿号服,但身上也只是件青绿色的棉袄,看样子倒是厚实的,却已经有些脏了。她的头发完全没有收拾,乱糟糟的看不出任何形状。下巴很尖,脸色却看不出来什么,因为雾蒙蒙的一片,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洗脸了。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到来,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颖姐。”安姐轻轻的开口,颖姐没有反应。

“是我呀,颖姐。咱们这才几天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吗?”

颖姐还是没有反应。

“绣绣昨天还对我说起你,可没说你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你只认她,不认我了?”

颖姐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的转过头,但还没等安姐来得及欢喜,她就又转了回去,还是目光直视的看着对面的墙壁。

安姐见她这个样子,虽有些无奈,却也在意料之中,叹了口气:“我前两天才回来,前天找了绣绣才知道你的事,昨天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你的事,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两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走的时候大家还好好的,我们有说有笑,虽然是伤感,可也就是想着会有一段日子不能见了,哪怕从此以后真要各局一方呢,也又想着,总不会一直不见,起码是可以通信,派人往来的。说不定将来,咱们还能结成儿女亲家呢。而现在……绣绣说我运气好,她不知道我早先也是很后悔的,我姨娘在路上得了急症,差点就去了。那时候我日夜期盼,就想着她能平安无事,我想着,只要她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我还想着,以后我要多做善事多积德……”

“是我……不积德吗?”

颖姐突然开口,声音细微,安姐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说,是我不积德吗?”颖姐转过头,目光如电的看着她,甚至有些阴狠的看着她,“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过去不积德吗?那你告诉我,我做了什么错事?在庙里我也烧香了,看到那些乞丐我也给钱了。我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你父亲不积德。”安姐看着她,慢慢的开口,颖姐的目光更凶狠了,安姐却仿佛没有感觉,“你不知江宁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知道我在进城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施粥棚,排着长龙的施粥棚。一个断了腿的乞丐向我们乞讨却差点被别人打死,因为他是早先被夹裹的乡勇。你说,他犯了什么错?在别人眼中他是逆贼,是活该如此。可在当时他如果不被夹裹就是个死字,他如果不听命令攻城,还是个死字。到最后那些夹裹他的人败了退了,他断了条腿的被留下,你说他有没有家人?会不会想念?”

颖姐瞪着她,没有说话。安姐继续道:“有的时候,很多事情是我们没有办法选择的。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们都知道,我们来看你,想尽办法的往这里送东西,不仅是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还因为你当时的勇敢……”

“你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会救她们!我的母亲死了!在我去救她们的时候我的母亲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颖姐说着抱头痛哭,在她去救绣姐等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在她被关押的时候,她也坚定自己是对的。为什么不对呢?高大人那么愧疚的看着她,对她说抱歉,律法如此,只能先委屈她了。

那时候她不觉得委屈,她父亲犯了错她作为女儿的就应该承担,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希望父亲能得到善待,虽然她知道周通判犯了这样的罪,是免不了一死,可作为女儿她还是希望他能在死前过的舒服些。她还记得当时高老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周兄能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此生无憾了。”

她没哭,她一直都没有哭,哪怕是听到要进牢房也没有,但听到这一句,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泪水险些就掉了下来,她强忍着泪,对高老爷深深的行了一礼。

那时候她也没有后悔,但是当她母亲的死讯传来后她完全被震住了,她发疯的抓住那个狱卒问他是怎么回事,那狱卒告诉她她母亲是自杀的。

“怎么会自杀呢?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能让她自杀呢?”一直以来她都对狱卒很客气,不仅因为她现在受人管辖,而是她知道对方对她是照顾的了,不管这份照顾是因为什么,她承这个情,但那个时候她变得完全不讲理,如同泼妇,“你们为什么没看着她?你们不知道这是失职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在牢里就能随意践踏了?”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根本就没见过你家母亲呢。”

“那你怎么说她自杀?”

“我听人说的,说去你们家的时候她已经吊上去了,是哪天来着?对,就是那个逆王攻城的那一天,唉,真是一片慌乱。我没见也不能肯定,不过应该是真的,要不怎么也该送来与共娘做伴啊。”

那时候她听了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可还是觉得不至于。她是知道她母亲的,极有主意的一个人,外面看着软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做了决定连她父亲也不能违背。这样的人,怎么会就自杀了呢?一定是这个狱卒搞错了,一定是!现在兵荒马乱,他一个狱卒又知道什么呢?但是当绣姐等人过来送东西,捎话的时候,她的心越发冷了。

每一次她都托人说想见自己的母亲,可没一次都没有答复,直到她见了绣姐也依然如此。她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却是这么的直白了!但她还是不想承认,直到那天,她看着外面的阳光,想到那天她的母亲坐在椅子上对她说的那些话,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绞痛。

她后悔了。

什么深明大义,什么英雄女儿,都是骗人的!她的母亲死了!在她去救那些人的时候,她的母亲死了!那个总是宠着她爱着她什么都惯着她的母亲死了!

她去救什么人?明白什么大义?那有什么用?她还不如当时就听她母亲的话,把那些人都骗出去呢!那么就算她也犯错了,也谋逆了,也能和她母亲死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她哭的越发悲痛了。安姐看着她,眼圈渐渐的红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知道你的感受。”

“你知道什么?”颖姐抬起头,冲着她吼道:“你现在还是官家姑娘,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你知道什么啊!”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和你一样吗?颖姐,不是你倒霉了别人就要跟着倒霉的!你倒霉了,爬起来,有我们这些人在自不会让你永远是这个境地。”

“呵,不用了,就让我在这里呆着吧,这里挺好的。你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告诉绣姐也不用了,我以后不管干什么都和你们没关系了。”

“那么你那几位兄长呢,你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颖姐一震,安姐道:“你知道周夫人为什么自杀吗?我想不外乎这么几点,一,她知道逆王的谋逆是不能成功的;二,她放心了。为什么放心了?因为她知道你去救绣姐等人了,她知道你会没事的,还知道你一定会帮你那几位兄长的。”

“帮他们?”

“是,你知道周大人是怎么死的吗?”

颖姐咬着牙没有说话,她早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但她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没有主动去问过。因为不管怎么样,她都知道她的父亲都是要死的。

安姐等了片刻道:“他是从城头处跳下来的,在寿王退兵的第二天我的父亲就带他到了城头。在看到下面已经没有寿王的军队后他先是大哭,哭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就对我父亲行了一礼,然后就从城头处跳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你还不明白吗颖姐?他后悔了!他后悔参与这次的谋逆,后悔把自己落到这个境地上,但他没有办法了!我父亲没有阻拦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不阻拦。颖姐,在我们一家从京城来到江宁的时候,是周大人先伸手帮了我父亲,所以我父亲想给他留一个体面。”

颖姐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但我父亲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下面的,就看你了。”

“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劝说你的两位兄长,让他们有机会后悔。”

颖姐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安姐也看着她:“你的两位兄长,一位跟着东海舰队到了天津,目前我们还没有办法联系,但另外一位就在上海城内。”

此时,上海那边的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热烈的赵德存脸上都开始起疙瘩了,他此时的心情和早先的寿王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妙——眼见就要打下来了,可那城池还矗立着!

赵大将军从一开始的坐镇中军,到现在的督战,日日看着那插着寿王大旗的城头,白天也要做起噩梦了。这本是妥妥的军功,现在,能全身而退就要谢天谢地了。

“要不要把那人调过来?”他在心中再一次想起了这个问题。

第122章

赵德存想的是朱抵。作为大将军,手下人能干他脸上也有光,可手下人太能干,这就有些纠结了。要是一般人也还好,他作为伯乐有知遇之恩提拔之德,妥妥的就能把这人收为铁杆,再嫁一个庶出或者族中的姑娘过去,那就是一家人了。但朱抵身份尊贵,怎么也不会成为他的铁杆的,至于说结亲,别说庶女,就算他想把亲生闺女嫁过去,人家也是订了亲的!

看着前面如火如荼的战事,赵德存纠结着。如果把朱抵调过来,那就是承认他手下的这些将领都不中用?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招来一个亲兵:“你去把炮兵营的老常给我叫来。”

那亲兵去了,过一会儿一个满面灰尘的将领就过来了,他一来就要行礼,被赵德存拦了下来:“别来这些虚的,我问你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不间断轰炸吗?现在这炮声都快停了一刻钟了吧!”

“将军,炮身实在太热,往上面泼水都来不及。而且……”说到这里,这个姓常的犹豫了一下。

“而且什么?”

“而且炮弹不多了将军。”

赵德存皱起了眉:“不是才送来一批吗?这么快就打完了?”

姓常的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说,赵德存烦躁的摆摆手,其实不用手下说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了尽快将上海打下来,他是一点也没吝啬炮弹,天天都轰。这种打法也不怪消耗的厉害。

“可为什么这城就打不烂呢!”他无比幽怨的想着。

其实上海的城池也不是钢筋铸就,这么轰下来也不可能没有损伤。不过这城池的确要比一般的城墙更结实,早先太、祖在这里立府,就很讲究的修了一番,据说当时还很有异议。因为那时候的上海不过是个小渔村,连县都算不上。反而是旁边的松江因为布匹的原因有了一定的规模,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若立府的话,也应该立在松江,好歹总有些底子。

但太、祖却一意孤行,不仅坚持立上海,还把早先的松江也划了进来,然后大动工程修整了一番。后来上海因为贸易果然繁荣兴旺了起来,再加上东海舰队的发展,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是大明前三的府城。而在李永祥成为东海舰队的总统领后,也对上海修整了一番,据说当时就加固了城池。所以就造成现在赵德存的艰难。

不过要只是这样,这些天也早轰下来了。但关键是上海上下那都是无比的铁杆,知道现在要是被打破谁都没好日子过,加上对蒋王的幻想,所以玩命的守护。赵德存白天打下的地方,人家夜里就补上来,到第二天再来一轮。当然,新补的是不会比过去的结实的,可这一天天下来赵德存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下面人也是越打越有火气,而士兵们也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这个地方打下来呢?”赵德存眯着眼看着那个方向,他知道只要打下去是一定能成功的,可要快,越快越好!不由得,他再一次想到了朱抵。

他不知道,现在朱抵也很苦恼。朱二公子这一阵子正在练兵,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太、祖大人说的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当兵的任务除了打仗就是训练。老子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当大爷的!”

他的兵的确吃的好,特别是和江宁此时的情况相比,他这里的伙食堪比一些大户。每天都有三餐不说,每个两天还有一顿肉食,肥肥的厚肉片,每每都能令那些大头兵嗷嗷叫,训练的再苦在这个时候也变成了幸福。他们不知道这种幸福很快就不能继续了,因为朱二公子快没钱了!

查得兄弟的生意令他没少分红,他尝到了其中的甜头后,自己也安排了人跟着卖大同特产,虽然比不上奢侈品,可也是一笔收入。这些钱若只是他自己开销,养活一大家子都绰绰有余。可他是用来养兵的,那真是收入也多,支出也大,根本存不住什么钱。当然来江宁的时候他身上也还是有些银子的,正常来说也足够了,可现在江宁粮价飞涨,猪肉都赶上早先的鹿肉了!每次看到锅中白花花的肉片,朱二公子的心就在滴血。

“美丽啊,你说这怎么办呢。”这种事朱二公子也不好找别人说,只有摸着美丽发愁,“难道要去找安妹妹先去借些吗?可这会不会显得我很没用?”

美丽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趴在了那儿。

“喂,你不要觉得这事和你没关系好不好!我要没银子了,你连骨头都啃不到。”

骨头这个词刺激到了美丽,它站起身冲着他叫了一声,朱抵随手往它头上敲了一下:“光知道吃呢!唉,上海现在还没打下来,这可怎么办呢!想不到我这个王叔打仗不行,守城倒很有一套啊。赵旭?赵旭!”

赵旭很快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军!”

“你找人去打听一下,上海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仗打到什么地步了?”

赵旭应了,又有些迟疑的道:“这合适吗,将军?您早先不是说要避嫌吗?”

“你先打听吧,注意一些尽量不要让人发现。”见赵旭一脸为难,他瞪了下眼,“笨蛋,你就不能装作是封千户打听的吗?他作为无锡千户,打听一下上海的情况不是最正常的吗?”

“封千户?”赵旭一怔,他知道朱抵是很欣赏封千户的,可如此一来虽不是什么大事,却很有可能引起点什么是非,封千户又没什么扎实后台,如此一来日子不就难过了?

朱抵点点头:“你放心吧,老封真有事了,自有我来保他。唉,他在无锡真是可惜了。”

说着还摇了摇头,赵旭无言以对,不知是该为封千户得到赏识欢喜呢,还是为他掬一把泪。

而这个时候的安姐也在苦恼中,在去见颖姐前她做了充足的准备,本以为能一举建功呢——她也能明显感觉到颖姐的松动,可最后还是没得到她的任何应承。颖姐不主动,就算她再有想法也没有用,而一旦两王失败,周家的两个儿子是再没有活路,到时候颖姐更没有了希望。

“你也别太烦心了,她只是一时别在了那里,待想看就好了。”见她皱了一上午的眉,杨氏不忍心的开口道,“你再多劝劝她,她也就想开了。”

“姨娘你是没见她那个样子,恐怕不是劝就能当用的。而且她又处在那里面,只是那个环境就不是能让她想的开的。”

虽然没去过,但杨氏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当下也皱起了眉:“你说的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那里,没事也要想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安姐本要摇头,突然眼睛一亮:“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杨氏一怔,待要再问,安姐已经站了起来,叫着思烟给她找衣服,自己又慌忙去照镜子。杨氏也跟了过来:“你这是做什么呢,慌里慌张的。”

“我要去找绣姐赶快商量,那事若是成了,说不定就能把颖姐先保下来了。哎呀,姨娘,待我回来再同你说。”她说着,匆匆搭配了一下首饰。过去在京城的时候她还会讲究些,但现在在家中她是越来越简单,什么镯子簪子步摇的都很少戴——那么重的东西戴在身上不仅做什么都不方便,还真的累人。但要出来则不得不收拾一番了,杨氏见她慌慌张张,也不再多问,帮着她选了一套不起眼的小珍珠首饰,正好配思烟拿来的月白色褙子。

她这段日子个头抽高了不少,眉眼也逐渐展开,做男装的时候还显得有些稚嫩,换上女装却再不会被当做小姑娘看了。此时这一身素气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虽少了几分鲜嫩,却多了几分大方。待她来到二门处同舒姐撞在一起的时候,后者立刻上了心:“二姐这是要出门吗?”

安姐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也打扮的素气,却在不起眼的地方添了很多小装饰。比如领口袖口就找浅粉色的丝线绣了花纹,用的首饰虽然都是小块的,却都是纯度很高的,随着她的走动就能看到闪动。

关于张氏的事情杨氏问过高老爷,高老爷的意思是待江宁稳定了再做法事,若是够走运,也许还能找到张氏母女的尸体,其实待江宁城解围后,高老爷曾派人向那些乡勇甚至俘虏的士兵问过这事,但都没个确切消息,有说被带走了,有说随便埋了,还有说已经被抛弃了。因为他们并没有俘虏什么高等级的军官,也不知道哪个说的准,所以就先搁置了。

此时是极重后事的,虽然心姐算早夭,张氏也算是英年早逝,高老爷却还是想好好的为她们办一场法事,就希望能找到尸体,若真找不到也要回京拿些物品先做个衣冠冢,待将来高老爷离任再移到京城。

可就算如此,张氏毕竟是高家的正经媳妇,心姐也是嫡长女,所以从上到下都有意的选了素色衣物,就连高老爷的荷包也不用挂红绳的了。舒姐这个打扮却是有些违背规矩,不过安姐也没心姐管她这些事,扫过一眼,点点头就继续向前走。舒姐咬了下牙:“二姐是要到苏家吗?”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舒姐一笑:“若是的话,那也巧了,我也要去呢,正巧咱们一路啊。也省的再多叫车,现在家中不宽裕呢。”

“是吗?那多出来的费用我自己出好了。”

“二姐何必如此?让父亲知道了必是要不高兴的,若是误会了二姐可如何是好?”

安姐一笑:“若真怕父亲误会,你先把衣服首饰改改吧,否则到时候父亲可能就不只是不高兴的事了。”

说完扬长而去,舒姐在后面再也忍不住的跺了脚,一双眼睛也充满了仇恨。凭什么?这个安姐凭什么敢这么对她?现在是她管家啊,难道她不知道她若不高兴了她就会不舒服吗?虽然她手中有钱自可把日子过好,可为什么就要看不起她?这些年她明明一直在讨好她呀!

“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她咬了下牙,瞪着旁边的春叶,“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叫车?”

春叶不敢说她的车早就叫了,连忙去了。

不提舒姐的事,那边安姐到了绣姐那边,匆匆就把颖姐的事说了。绣姐早先见颖姐的时候她精神还好,之后就再没见过,虽然不时派人打听送东西,可并不知道这个事,当下就慌了:“这可如何是好,她这个样子哪天说不定就做糊涂事了!也是我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若是我早想到了,就算大姨再拦着也要去看她的。我今天就同大姨说,明天就去!”

“你去看我估摸着也起不了大作用,现在关键是想办法先把她保出来。”

“你有办法?不是要等到战事了了,待朝廷有个定论吗?”

“若真到那个时候,什么事都完了。你还记得我早先对你说的那件事吗?就是一起兑银子的事?”

“现在又说这个做什么?”

“这现在可以合为一件事了!咱们若响应了衙门的号召,衙门是一定要给嘉奖的,到时候咱们就以这个来保颖姐。这虽没先例,却能找到类似的例子,比如有功名的学子不能轻易下牢,比如早先的那些退下来的军人在衙门里也有位子。咱们这嘉奖虽不能和这些相比,可总能有些特权吧?你知道我父亲是极同情颖姐的,到时候咱们只要把其他人打点好了,想必也不难。”

“这可以吗?”绣姐听的极为意动,可还有些犹疑,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知道这事高老爷是一定要担着干系的。经过这次的事她对高老爷是极佩服的,但是,他若愿意担这个干系,早先就会暗示她们了啊,“高大人那边不会太为难吧?”

“为难应该是有的,但这并不是说就免了颖姐的罪,这一点没有朝廷的旨意我想谁都不敢这么做,但先提出牢房让她戴罪立功却是可以的吧。我本还想着让她与她二兄写封劝说信,这信不管成不成,将来都能作为她减免罪责的证据。将来就算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我父亲也有话说,所以我想他应该会同意的。”

绣姐听出了她的意思点点头:“但衙门现在不是还没同意吗?”

“所以,这就要看咱们的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