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大娘子死了,衣青也死了,谁还能证明是她的过错?”

“但咱们的大娘子就白白死了?”北定王妃抬高了声调,她过去很少这么说话,她家中是武将出身,虽然也是世家高门的姑娘,到底不那么硬气,因此她就份外重视自己的言行,深怕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了,“咱们的大娘子啊,才不过二十就被陈文君害死了,难道我连说都不能说上一句。”

“你糊涂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在那里再说能伤她一根寒毛?而且再说下去,你就要说什么了?”

“不是我说了什么,而是就正在做什么,我看这事她之所以这么干,就是想连带着让高家那丫头也不好过,一定是看朱抵这些日子风光了,怕抢了她儿子的位置!”

“这种他们家的隐秘之事,你说能有什么用?”

“我就要让陈文君不好过,她害死了我的大娘子!她害死了我的大娘子!”北定王妃再次哭了起来,虽然她还有几个孩子,但大娘子却是她第一个姑娘,千宠万疼的长大,教导的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却就这么死了,这个事她不能想,每次想来都痛彻心扉。

北定王叹了口气:“大娘子去了,可还有大郎二郎呢。”

北定王妃还是哭,北定王只有再道:“咱们早先是为什么同意这桩婚事的?”

北定王妃一怔。南安王府的亲事算是一门好亲事,门第够高,人口够少,朱纳本身也没什么恶习,可他却有一个致命缺点——身体不好。当时她也不是没有犹豫的,后来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家中实在不比早先。

“大娘子不会白死的。”

北定王妃停了停,继而哭的更伤心了。

她在哭,南安王妃此时也在哭,除了哭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南安王。朱纳等人早已离开,屋中也收拾干净了,南安王没有走,却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淡淡的坐在那里。这让南安王妃心中份外没有着落,而因为南安王没有说话,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有哭。她哭了很长时间,直到渐渐哭不出来。

“你哭完了?”

“王爷……”

“你不用对我解释,我坐在这里不是听你解释的。我只是告诉你一件事,纳儿,永远都不会是世子,更不会是南安王。”他声音很轻,但语气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南安王妃顿时一慌,“王爷!”

南安王站起身:“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转身就走,再不看她一眼,看着他有些瘦弱的背影,南安王妃再次哭了出来。衣青、衣青,她喃喃的叫着,而这一次,再没有人轻轻的在她身边应是了。

四十九天后,王氏下葬了,北定王府没有再上门说事,但消息灵通的却知道南安王府的几处产业都转到了北定王家,这其中包括近郊的一处大庄子,南边的若干上等田,还有一些船上的干股。这些加在一起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于是众人纷纷说南安王仁义——北定王家虽然死了个姑娘,可收到的补偿都能再嫁十个女儿了!

不过在同时也有一些小道消息传出,比如有说王氏死的蹊跷的,还有说南安王之所以出手这么大方,不仅仅是补偿。当然,这些话只是人们私下再传,倒也没有多少人当真。至于衣青的死,更没有人在乎了,如果说人们还在意什么,那就是南安王妃重病,现在南安王府掌家的是高家的姑娘!

这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一个庶子媳妇,竟能在王府里主持中馈?可偏偏众人也没话说,王氏死了,南安王妃又病了,这满府的人可不就是她了?于是众人纷纷感叹安姐好命,虽然她现在只是代理管家,可朱纳要再娶,起码要一年以后,这能管着王府一年,不知能落多少好处呢!

外人不知道,安姐对这个任命其实是很无奈的,她一点也不想主持什么王府的中馈,她和朱抵的计划,本来是分家出去啊!谁知道朱抵去找了一次南安王,回来后就变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父王说咱们可以出去,但要过一段。”

……

“妹妹,你打我吧。”朱抵捏着自己的耳朵,如同小媳妇似的缩在那里,最后安姐只有往他头上拍了两巴掌后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同父王说分家的吗?还是你想当南安王了?”

朱抵的头摇的像拨浪鼓:“还南安王呢,这名字就不吉利,看看这个家成什么样了,我要成了南安王……好妹妹,你想要什么,千万要同我直说,万万不要学陈文君……”

“你说什么?”

“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家安妹妹才不会像那个老巫婆呢,我就是这么一说。唉……”

“到底怎么了?”

“我一去,父王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他甚至还猜到了我早先的打算。他说,以后会关着那个女人,让咱们暂时先在府里住一段,待这事过去了,就随咱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刚才是斗志昂扬的去找南安王的,他想南安王要是不同意他分家,他就好好的同他说道说道,但他一去,南安王就说出了他的来意,随即就让他等等。

他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是看着南安王瘦弱的身躯,花白的头发,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突然意识到,他的父王原来已在不知不觉中老了,不仅老了,还病了,还伤心了……他想说他是活该,这一切都是他纵容那个女人的后果,可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妹妹,好奇怪,我突然,就不忍心了……”

安姐看了他一眼,慢慢的握住了他的手。

第198章

南安王府的事,严格的来说只是京城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在一开始也免不了有一些人等着看安姐的笑话,一个庶女,别说她亲生的姨娘,就是死去的张氏也不过是个庶出,平时过个小日子也许还成,要主持这么一个王府,嘿,不定出什么笑话呢!不过令众人遗憾的是,这个笑话一直没有出现。

安姐是没管过王府,但她管过高家,虽然有很多差异,但对她来说都不过是萧规曹随的事,张氏是个管家能手,南安王妃更是个中能手,她们定下的规矩照着做就是了,至于说想捣乱的,也很简单,先罚再打再不行就赶出去。她占着身份上的优越,又有权利在手,要是还收服不了手下人那才是无能呢。

至于说什么推心置腹那大可不必了,在这里,她是主子。和思烟、冰琴这样的在长期相处中养出来的感情不说,其他人她要那么做才是笑话呢。反正下面人是不是真心服气她也不是很在乎,反正这王府也不是她的家,她只要管着不出差错就好了,等将来朱纳再娶,这管家的权利还是要交出来的。

她这一番作为,有夸她懂事的,也有说她僵硬不知变通的,还有笑话她愚蠢的。当然,也有为她担心的,比如金氏。这一天金氏再次登门,比起上一次她显然不同了,这一次她的穿戴更讲究,气势也更足了,一见安姐就笑着说:“姑娘体面,就连我这个乡巴佬也跟着有好处呢,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就连我们家那个小丫头也有人打听了呢。”

安姐一怔:“雅姐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

“说起来咱们家的雅姐和四姑娘差不多同年呢。”

安姐囧住了,舒姐比她小两岁多,雅姐和舒姐差不多的年龄,可不就是该说亲了。她想了想道:“二姐可是有相中的人选了?”

“这倒还没有,正想拜托姑娘呢,其实我上次来就是想同姑娘说这事。大郎二郎他们我是不急的,他们虽然年龄已经不小了,可我想让他们再试试明年的科举,若是侥幸中了呢,说亲也能体面些,若是没中,就给他们找个营生,到时候再说。”这些事金氏已经在心中盘算了很长时间,所以此时说来非常有章法,“就是雅姐,女孩子,不能耽搁,虽不想她早早出门吧,也总是要先看中了,否则将来免不了要受委屈。”

安姐点点头:“二婶说的是,那二婶心中有没有什么主张?”

金氏看了安姐一眼,讷讷道:“我想给雅姐说个读书人,家中有没有人做官不要紧,就是想他是个能读书的,家中若是能殷实些呢,那就更好,我看郝家的那个公子就不错。”

“优哥?”安姐大吃一惊,“婶子看上优哥了?”

金氏脸一红:“也不能说看上,就是觉得他挺好的,若是、若是可以……姑娘不妨帮我问问,当然,也要劳烦姑娘再帮我们操心一下别人。”

安姐在心中沉吟着,只说优哥本身的条件是不错的,品性没的说,读书上也是很有天份,家中也说的上殷实。可他自身几乎是背负了郝家对科举、读书的全部希望,雅姐嫁过去并不见得合适。这倒不是说雅姐配不上,再怎么说,也还有高老爷和她这个堂姐在这儿站着呢,此时家族观念很强,他们这样的关系就是至亲,高二老爷这一支又没有分出去,雅姐真说给优哥,绝对是下嫁。可从另一方面说,优哥要读出来了,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凤凰男,雅姐又是个习惯忍受的,到时候说不定要受什么委屈呢。

不过这也可能是她多想了,再怎么说郝家也是受了他们家的恩惠,只要郝家不是像高老夫人那样的,就该知道怎么对雅姐。因此她想了想道:“婶子要真看上优哥了,那我就想办法打听打听。不过婶子要多等一段时间,这事,咱们不仅要看郝家,优哥那边也要看看,若他是个提不上来的,也不要委屈了雅妹妹。”

“那是那是。”金氏连连道,犹豫了一下,又笑道,“还有一件事,姑娘不要怪我多嘴,姑娘这肚子也要抓紧了。”

安姐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立刻闹了个大红脸,金氏道:“姑娘也别害羞,这肚子上的事才是咱们女人最最重要的,特别是姑娘现在这情况。风光呢,是极风光的,可待将来那大公子再娶妻,姑娘可就尴尬了。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有了孩子,咱们女人就算是有了依靠,做什么都有底气了!”

她说的肯定绝对,简直就像在说某种真理,安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待她走后,思烟道:“二夫人虽然絮叨了些,但这一次却说的是真的,姑娘这个事可真要上心了。”

安姐横了她一眼:“叫我说,你出嫁的事才真要上心了呢。”

思烟知道她脾气,倒也不怕:“姑娘也别嫌我烦,而是这女人嫁了人,第一件事不是伺候公婆照顾相公,而是就是生孩子,我是没经验,可我会看。不说别的,就是故去的大少奶奶,要是早早有了孩子,哪有后来这惨事?我不是咒姑娘,而是想让姑娘上些心,这该吃的补药就要吃,该看的郎中就要看。我知道姑娘是想分出去的,可哪怕是分出去,也要有孩子啊。说句不该说的,有几个能像秦先生那样的?可就算是他那样,秦夫人也不见得开心呢,上个月她还张罗着给秦先生纳小呢,不错这一次秦先生是又拒绝了,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早晚会有秦先生不拒绝的时候。秦先生,还是父母都故去的呢!”

她一连串的说下来,听得安姐目瞪口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只有用手指着她的鼻子:“你个死妮子,还不去干活!”

思烟一笑:“不用姑娘赶,我自然会去。对了,还有一件事,雅姑娘同郝公子的事我看八成是不成的。”

“你又知道了?”

“这倒不是我说什么,而是早先三姑娘不总是找郝公子的麻烦吗?下面都说三姑娘同郝公子倒是怪般配。”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安姐瞪大了眼,“这种话也是能乱传的?”

“姑娘放心,三姑娘同郝公子是没什么的,可下面人闲着没事总是要嚼嚼舌根的,姑娘也就当我乱说吧。”

她说着出去了,安姐咬了下牙,对冰琴道:“你看看她说那话,你可不许同她学。”

“但是。”冰琴认真的看着她,“思烟姐姐说的是对的啊。”

……

安姐觉得自己对身边的两个丫头太好了,好的她们都能教训她了,而偏偏她们说的还是对的,这令她很烦躁。她倒不是烦躁她们的态度,而是她们的话——孩子、孩子、孩子!

安姐并不排斥生孩子,哪怕是在现代出现众多丁克的时代她也没有想过不生孩子。

人,总是要有一个孩子的。

她没有想过为什么要生孩子,也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孩子,对于孩子,她的概念全部来自周围,但她知道她是一定要有个孩子。这也许是因为习俗,也许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有孩子。总之,她会生孩子,男孩女孩无所谓,起码会有一个。来到这里,她更不排斥孩子了。但周围人的话却令她很厌烦,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工具,不管她本身是愚笨还是聪明,善良还是恶毒,都抵不上一个孩子。若不能生下孩子,她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秦夫人对秦先生那样的患难与共,因不能生下孩子还要为他张罗,而且周围人还都这么认可!

这令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暴躁,而这种暴躁直接延伸到了朱抵身上。朱抵今天的心情也不是太好,因为他头上突然多了很多公公婆婆。过去禁卫军基本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说怎样就怎样,需要什么东西,报告打上去基本也都能得到批复。而现在,条件倒是更好了,可突然多了很多要来指手画脚的,比如军部的某个大人,吏部的某个大人,这些也就罢了,到今天甚至还来了个礼部的!

虽然这些人朱二公子统统都不怎么理会,可这些人跑来跑去也惹人烦的很,他已经下定决心,明天再有人出现,他直接就揪着对方去找固安帝——是,这些人都能找到理由管他,但要再这么管下去,他就不干了,也没法干了,让这一帮人指手画脚下去,禁卫军只能是摆仪仗队的少爷兵。

朱抵很烦,心情很不好。但是在他进家门的时候还是摆出了笑脸,不过迎接他的却是安姐的冷脸:“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吃了吗?”

“看妹妹说的,这个点我上哪儿吃去,今天妹妹给我准备了什么?”他一边笑一边就挨着安姐坐了下来,安姐看了他一眼,“你想吃什么让段妈妈去做吧。”

“妹妹没有准备?”

“就准备了一些粥,不见得合你的胃口。”

朱抵抓抓头:“粥就粥吧。”

朱抵这个年龄,这份工作,正是无肉不欢的,过去安姐都会为他准备一个硬菜,今天却没这个心情。只是吩咐段妈妈炒了两个小菜,又熬了个南瓜粥,南瓜粥熬的稠稠的,吃起来香甜,两个小菜炒的也很有火候,不过因为缺少大菜,朱抵吃的却不怎么欢实。安姐在旁边看了,心情更恶劣了。这样的菜朱抵过去不是没吃过,早先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她也没少准备,那时候一是他们还没有小厨房,二来她也还没摸到他的规律,所以总想着晚上就要吃的清淡,而那时候朱抵总是吃的很欢快。后来她知道了还就此事问过,朱二公子回答的也很暖人心:“妹妹准备的,就是冷水馒头我也是喜欢的!”

“而现在呢,这还不是冷水馒头呢,他吃起来就要掉个脸了!”看到这个情形,安姐越发联想了起来。朱抵对她不错,是,拍着良心说,远远超出她的期待,甚至比她在现代见过的很多老公都要好,她本来也是知足的。可朱抵的这种好能维持多久?一年?两年?三五年之后又会是什么样?

他现在对她体贴关怀,说只有她一个,只会有她一个,可如果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呢?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要纳小,她连阻止的借口都没有!而且,就算他们有孩子,他就不会纳了吗?

安姐越想越心烦,想到最后就忍不住道:“我问你件事。”

“妹妹你说。”

“如果将来我们没有孩子,你会怎么样?”

“什么?”

“就是我们一直不能有孩子的话,你会怎么样?”

朱抵愣住了,他停了停道:“怎么会没有孩子?妹妹,你是不是被大嫂的事吓住了?你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出现在你身上!”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王妃如何,父王如何,而是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或者我一直不能生孩子怎么办?”

“可是怎么会没有孩子呢?妹妹你身体健康,我也是健康的,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什么了?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咱们才成亲不到一年,你又遭了那老巫婆的毒手,没有孩子也正常的很。你先养养,再过个两三年,咱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到时候咱们一年生一个,一口气生他十个八个!”

朱抵说到最后笑了起来,安姐却没有笑,她停了下,慢慢的开口:“这就是说一定要有孩子的是吧?”

“是啊。”

“但如果我不能生呢?别说两三年,就是三五年之后我也不能生呢?你会不会纳小?会不会再找?”

“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就问你会不会!”

“但妹妹你问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

“我就问你会,还是不会。”

“妹妹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

“我哪里莫名其妙了,我问的问题很莫名其妙吗?还是说,其实你就是会,会就会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又能怎么着你?”

“我不同你说了。”朱抵说着转身而去,而这边安姐已经红了眼。

第199章

朱抵出来后就乱走一气,越走越有些委屈。他想自己这真是无妄之灾,好端端的,就多了很多上司,本指望回到家放松放松呢,安姐又突然不讲道理起来。

什么叫会不会纳小?什么叫没有孩子会不会纳小?他当然是不会纳小的,而且,他们又怎么会没有孩子呢?朱抵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没有孩子,在早先他甚至连这个概念都没有,直到朱纳这边一次次不成功,他才隐隐的有一种,原来男人也是会没孩子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点点这样的感觉,别说他自己,就是对朱纳,他也不认为他以后就会没孩子了——王氏不就有孕了三次,最后一次要不是南安王妃乱伸手,可不就有了孩子?

朱纳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了。至于安姐这边,当然也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杨氏只有安姐一个,但看看高家几个妾的孩子也能知道问题在谁身上了。

他们两个都没有问题,怎么会没有孩子?

“一定是谁在安妹妹身边乱嚼舌根了。”他恨恨的想着,但这么想着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安姐不像是随便能被说动的,今天怎么这么不理智?难道是谁给她脸色看了?可现在这府里还有谁能给她脸色?他父王倒是可以,但是他知道南安王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也许不是太喜欢安姐,可绝不会无故为难她。

朱抵百思不得其解,就招来人询问了一番,这一问就把金氏给问了出来,立刻他就把缘由推到了金氏身上。这么想着,朱二公子的火气也消了,就哒哒的走回去准备同安姐细谈一番,结果他一回去,就发现安姐已经睡了,屋里的灯都熄了。顿时,朱二公子的心就一凉,现在远远不到他们平时睡觉的时候,安姐这么做,就是做给他看的!

“二、二公子?”冰琴正好从屋里出来,见他站在外面,顿时惊住了。

“二少夫人睡了?”朱抵看了她一眼。

他这一眼和平时大不一样,往日朱抵在他们面前总是笑嘻嘻的,对他们这几个高家出来的丫头也很礼让,从来没给过脸,而这一次却是带着几分冰冷,顿时就把冰琴骇住了,她低下头,胡乱的应了声。

“没说什么?”

冰琴摇摇头,想说什么,但再见朱抵的脸色,这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朱抵的脸色更阴了,他又看了眼前面,转过身向旁边的书房走去。睡了就睡了,他会没地方休息吗?

冰琴看着他走进书房,很是后悔,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能了,她怎么就不说刚才姑娘虽然没说话,可是却哭了呢?若是二公子知道姑娘哭了,一定会进屋的吧。她这么想着,就要去敲书房的门,却被思烟叫住了,将她拉到自己的屋里:“你刚才想做什么?我怎么看你想跟着二公子进书房?”

冰琴把刚才的事说了,最后道:“都怪我刚才被吓住了,否则二公子也不会不理咱们家姑娘。”

“原来是这,我还以为你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冰琴怔了下才明白过来:“姐姐你胡乱说什么啊,我、我怎么会有那心思!我要有那心思才是对不起姑娘呢!”

“你知道就好,而且先不说对不对得起姑娘,你这心思,本身就是成不了的!”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这院子里可颇有几个有那不该有心思的。

“哎呀姐姐,咱们先不说这个了,先说姑娘吧,你没见姑娘刚才哭的多伤心!我见二公子本来是想同姑娘好好说说的,谁知姑娘这边又让熄了灯,这可不是火上浇油吗?叫我说这事真不怨二公子,姑娘问的本身就是没来由的。”

“这事啊,你就别管了,咱们姑娘现在就在这个问题上别着了。”

“可是……”

“放心吧,不会有事吧。”思烟笑的有些神秘,一来她觉得安姐不至于想不通,二来,就算她真想不通了,也还有事情能帮她想通。

而此时安姐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丫头的对话,她正在被窝里默默流泪,一方面,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窝囊,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委屈,非常委屈。她其实并没有想过朱抵会真的不纳小的,哪怕朱抵这么对她承诺过,她心中也是不信的,在这个时代,她只见过秦先生这么一个奇葩,可秦先生的这种坚持却是有着生死感情做后盾的。在他浪迹赌场一贫如洗的时候,秦夫人始终跟着他。那时候她重病、贫穷,自己的嫁妆当了个精光,被所有的娘家人嫌弃,却依然对他不离不弃,扪心自问,安姐觉得自己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所以现在秦先生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而且是必须的——当然,这只是在她看来,而换一个此时的人来看都不同了。

所以,不管朱抵怎么说,她都不是太相信,但是在今天,她就想朱抵哄哄她,说两句好话,给一个似是而非的保证,她就是想要一个好听话,这样很难吗?顺嘴一说的事,她又不会让他写保证,为什么就不能满足她?

如果朱抵是那种木讷严谨的也就罢了,但明明不是,往日的好听话说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要哄她两句,怎么今天就一句也不啃?还是说早先不过是顺嘴哄哄,而这一次是涉及到问题了?

安姐越想越难过,在难过的同时又恼恨自己,她想自己这真是自作自受,好好的舒坦日子不过,非要动什么真感情,男人的话是能听的吗?不过就是哄骗人的罢了。

这个晚上,是两人成亲后第一次没睡在一起,第二天一早朱抵就去了营地,安姐因为起晚了,连朱抵的面都没有看到,她坐在桌前,看着段妈子做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就喝了小半碗南瓜粥就起身了。

“姑娘这吃的也太少了,段妈妈今天做的鸡蛋饼挺好,姑娘不如用一些?”见她实在吃的太少了,思烟上前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