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卫氏冷笑道,“再如何他们也绝不会让我对郡王爷下毒,再如何我也绝对下不了这个手。虽然郡王爷对我绝对比不上老王爷对您吧,可我这个人知道好歹轻重,知道什么事是能做什么是不能做的。再怎么样,也不会落个像您这样的下场,所以您啊,还是不要在这里落井下石了,还是好好想想您自己的事儿吧!”

南安王妃瞪着眼,卫氏继续道:“虽然咱们现在搬家了,可你这里的东西都是从老宅子里带过来的,您不觉得很熟悉吗?天天生活在这里,您不觉得就有什么东西跟着您吗?”

“你不用吓我,我没什么好怕的。”

“是是,人家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您想想,您真的没做过亏心事吗?大少奶奶咱们不提了,您一定会说那是意外,您也不想的;那衣青姐姐呢?这些年她为你做牛做马,多少腌臜事都沾了手,到最后又为您死了!您就没想过她?哦对了,衣青姐姐是下人,虽然你嘴上说着把她当半个女儿看,但我估摸着,还是不会太把她放在心上。那么老王爷呢?说实在话,我就没见过一个比老王爷更好更痴心的男人了。在外,他是王爷;在内,对您一心一意。您靠着他享尽荣华富贵,受尽各种尊荣,可最后您却下手毒死了他!还不止一次对他下毒!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以为大家都是傻的?”

虽然表现的不屑一顾,但此时卫氏心中却是充满了惊骇。竟然是真的?那个猜测竟然是真的?而南安王竟然还对她容忍了?此时她只有一种梦幻的感觉,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对于南安王遗嘱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因为在那个茫然彷徨的时候,朱纳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对她说了。当时她就怀疑,因为南安王的那封信就仿佛对自己的结局有什么预感似的,再联想到南安王的身体是突然变坏的,她不由得就有一个猜测,不过虽然那么想了,她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如果已经被害了一次,怎么还能容忍第二次?再痴心、再关爱起码也要有些行动吧?不说别的,总要限制一下自由,可南安王什么都没做啊!

她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刺激南安王妃,而南安王妃的表情却证明她猜对了!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南安王妃喘着粗气,“我这都是为了、为了……”

“为了您的礼,您的大义!”卫氏收回心思,撇了撇嘴,心中却已经决定要把这刚发现的事告诉朱纳,“我是不懂这些,但我知道您害了人,害了对您最好的人,我要是您啊,悔的肠子都应该青了!王妃,说句实在的,若老王爷还在世,您绝对落不到现在的下场,可您却把一直护着您爱着您的人给杀了!您,亲手把他给杀了!”

“滚!你给我滚!”南安王妃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你个下贱的娼妇,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说着南安王妃把桌子都给掀了,卫氏笑着避开,拍拍手:“唉,王妃您又病发了,我明天再来看您。月环,月环,王妃又发作了,还不赶快煎药?”

那边月环很爽快的应了,卫氏走了出来。出来时她故意把自己给弄的狼狈些,面对朱纳时就一脸的纠结,朱纳拍了拍她的手:“是不是母妃又发作了?可有伤到你?”

卫氏摇摇头:“我躲开了,不过……”

“不过什么?”

“老王妃说了件事,我、我好害怕。”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胸,脸色都有些苍白,朱纳皱了下眉,“什么事?”

“老王妃她、她说,她、她早先就对王爷下过一次手,可惜那次王爷活了过来,若是那次王爷就死了,也许、也许……”

“别胡说!”朱纳的脸色变了,“这种话是能胡乱说的?”

卫氏咬着下唇看着他,朱纳来回踱步:“母妃病了,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她说的话,是一定不能信的,特别是这种话,她怎么会对父王下两次毒?这、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卫氏勉强一笑:“我、我也这么想。王爷,我有些冷,回去换身衣服。”

朱纳摆了摆手。

卫氏下去了,朱纳却久久不能平息。虽然刚才他那么说,可有些事是不能提的。有些事他过去就有怀疑,不过从不往那个方向想,可现在一被人提起,那早先的怀疑就像种子,迅速的发芽成长。

“父王为什么会留下那么一个遗嘱?”

“父王的身体早先是很好的,是突然间就坏了。”

“父王同母妃的感情早先也是很好的,然后好像,也是忽然就冷漠了。”

“是父王发现了母妃的作为?不不不,父王身体不好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很恩爱,然后、然后……”

朱纳拼命的想找理由说服自己那是假的,可越想越觉得那是真的,想到最后,就觉得喉头发甜,张开嘴,就吐出一口血。此时房里也没有别人,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发了好一会儿怔,然后,露出一分带了几分惨然的笑意。

而此时,南安王妃正在拼命的扣自己的喉咙。她也不是傻的,就算一开始没感觉,次数多了也知道她吃的药有问题,她曾试图反抗,可两个膀大腰圆的妈子按着,任她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自己难受。后来她也学聪明了,让吃就乖乖吃了,只是吃过后再想办法吐出来,虽不能全部吐完,总能吐出一部分。她知道这没什么用,就算她把这些药全部吐出来,神智一直保持清醒,可在这个院里,她也什么都做不了。但让她什么都不做而受人摆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的这些举动瞒不住月环等人,每次她们都是待她喝完药等一会儿才走,因此她要呕吐出来也更为辛苦,她吐了好一会儿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想要找个手帕擦擦,却又找不到,正要喊人,就听到一声叹息。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已经不是很年轻了,却依然是少女的装扮,此刻正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南安王妃心中一惊,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衣、衣青!”

衣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南安王妃往后一靠:“你、你不要过来。我、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早先如果不是我买了你,你早被卖到那腌臜地方了!是,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可我也给了你很多,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王妃,你不要怕,我不会过去的。”衣青终于开了口。

“我不怕,这是假的是假的,对,他们给我灌了药,这是幻觉,是幻觉!”她闭上眼用力的摇了下头,再睁开,衣青却依然就在前面,她发出一声惨叫,“纳儿!纳儿!卫三姐!你给我出来啊,你们这些害人的东西,给我出来啊!”

“殿下您不要叫了,他们就算来了,也看不到我的。其实您又何必害怕呢,我又怎么会对您不利?”

“那你为什么出现?为什么来吓我!”南安王妃大声吼叫着,“你是自己死的,不是我逼的!我根本就没有逼你!我也没有想过要你死!”

“是的,殿下,是我自愿的,我没有怨您也没有恨您,我只是……有些放不下您。”衣青怜惜的看着她,“殿下,您为什么要毒死王爷呢,没了他,还有谁能护着您呢?”

南安王妃心中一颤,衣青叹了口气:“殿下,您怎么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了呢?”

南安王妃身体都开始颤了起来,衣青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南安王妃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不要走,衣青!衣青!”

衣青回过头对她一笑,但身影,却慢慢消散了,南安王妃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她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形象,像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她说把衣青当做半个女儿看,是有几分做戏,可这其中又怎么能完全是假话?她还记得衣青刚来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瘦瘦小小,像个受惊似的兔子,她当时不过看了她一眼,就放在了一边,怎么也没想到日后她却成了陪在她身边最久的大丫头。这些年来她为她冲锋陷阵,能让人知道的不能让人知道的她都做了。

后来她年纪大了,她几次提出让她嫁人她都不愿,总是说要陪着她,她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小女孩害羞,后来发现她竟是真的!她竟是真的把能留在她身边看做最大的愿望!自此,她对她更是不同。

而最后,她却死了,死在了她面前,为她而死……

她一直不敢想这件事,就算偶尔想起,也不敢深想,而现在,衣青的出现却勾起了她所有的痛苦和悔恨。她后悔,她后悔为什么不一早同朱纳说清楚;她甚至后悔为什么要把王氏接到自己院中!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王氏也许就不会死,就算她最后还是死了,又怎么会让她折了衣青?

衣青!衣青!

她喃喃的叫着,心中更痛了,因为她想到了南安王。她一直觉得南安王对不起她,她出身清贵,才艺出众,知识渊博,容貌上佳,哪怕是进宫做娘娘也是足足的,虽然成为南安王妃也算是极为尊荣的了,但她也不算高攀。可南安王却迷恋一个侍女!

说什么最爱的是她,说什么对她一见钟情,统统都是骗人的!

是的,她承认南安王对她不错,可他早先的承诺根本就没有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身体做不到,难道心也做不到吗?

他是王爷,所以他不能没有妾氏不能没有侧妃,她能理解,可那个侍女又算什么?

他对她,也不过就是这样,出了事他不照样关她?圈她?就算给北定王家那么大笔的赔偿,那也不过是为了不令那件事爆发,毕竟那对南安王府也算是件丑闻。

是的,她一直坚信他并不爱她,否则明知她最在意的是什么,他又为何一意孤行?如果他真的爱她,为什么不早早的立朱纳为世子?身体不好又如何?子嗣艰难又如何?现在是太平盛世,又不打仗,以南安王那样的身体,上一次的巡视不也撑了下来吗?他能撑下来,为什么朱纳撑不下来?朱纳更年轻,更有希望!

至于子嗣艰难,更可以过继。

总之,南安王对她,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什么爱啊,什么过去的情义啊,不过是用来怀念的。

但是,南安王留下了那么一封遗书!他早知道她对他下过手,他也猜到了她还有可能下手!可他还为她求了情!他早知道了!早知道了!

南安王妃痛彻心扉,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那是巧合,甚至有可能是卫氏骗她的。但想到南安王早先对她的点点滴滴,想到他的温声细语,想到他那有些纠结痛苦的眼神,她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王爷、王爷……”她两手握拳,越抖越厉害,她觉得自己叫出了声,但其实不过是嘴唇翕动。

月环在外面冷冷的看着。

“姑娘,她这是怎么了?不太像发病啊。”一个妈子疑惑的开口,她一笑,“那还能是什么?她早就疯了。”

在一段时间后,南安王妃终于找到机会在清醒的时候见到了朱纳,可无论她怎么说,后者都坚定的认为她是在说胡话。

第214章 番外二·抓周(一)

一大早,安姐就醒了,用温热的帕子擦了两遍脸,也就没了睡意。但她好糊弄,躺在床上的择哥则各种不满意。他还没有睡醒,起床那是绝对不愿意的,但没了安姐他又睡不踏实,就躺在床上各种哼唧,奶娘在旁边怎么劝也没办法,最后还是安姐上前他才老实了,但他一只手抓着安姐,另一边闭着眼,一副我就是要这样继续下去的姿态,看的安姐又无奈又好笑:“择哥儿,娘昨天对你说什么?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你要乖乖的是不是?”

择哥啊了一声。

“我们择哥是最聪明最厉害的,一定会乖乖听话的是不是?”

择哥又啊了一声。

“现在我们起床好不好?起床吃蛋蛋了。”

择哥哼唧了一声,然后就摆着手表示自己不愿,安姐暗暗的咬了下牙:“蛋蛋,蛋蛋,段妈子蒸的蛋蛋最好了,一会儿让择哥吃一大碗好不好?吃蛋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择哥抱了起来,择哥还有些不情愿,但显然被诱惑了,哼唧了两声,就不再抗拒,旁边的奶娘连忙把衣服拿了上来,正要同他穿,那边朱抵就进来了,一见择哥还穿着安姐让人给他缝的睡袋,立刻道:“这小子怎么还没起来?”

择哥一看他,立刻鬼哭狼嚎的叫了起来,整个身体扭成了麻花,安姐咬了咬牙:“你来做什么?看把他给闹的。”

朱抵大叫委屈:“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过来看看还不行吗?喂,那个小子,闭嘴!我叫你闭嘴你听到了吗?我是你爹!你每次见了我都这个熊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择哥嚎的更大声了,在他懵懂的脑子里还不知道什么是爹,就知道这是一个会同自己抢娘的坏人,所以他一边嚎着一边蹬着两个脚,奶娘差点都抱不住他。

“择哥,娘同你说过了没,这是爹,你不能这样。”

择哥哪里听的进去,只是嚎,朱抵烦了:“你同他说什么道理,待我打他一顿就好了。”

安姐横了他一眼:“他懂个什么?你还要下手?”

朱抵有些讪讪的,但还是道:“我看他懂的瞒多的,昨天你一说吃西瓜,他立刻不哭了。”

“那是吃的,其他的他知道什么?你一离开就是七八个月,他不记得你也是应该的。”

朱抵在旁边摸了摸头,决定下次进宫一定要找固安帝要些好东西回来,他离开前,他儿子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同他可亲着呢。虽然那时候这小子还不会走路,但他抱他的时候总会咯咯的笑,也很高兴让他举高高。那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多幸福啊,偏偏固安帝捣鼓出一支新军,还让他去做教官,他紧赶慢敢,这一下还是走了大半年,再回来,安姐没什么变化,儿子却视他为仇敌了。

那边安姐好哄歹哄,许诺出一大堆吃的才算把择哥给哄住,好容易把他给收拾好,三口一起用餐。在这里,大户人家的小孩一般是同奶娘过的,同奶娘睡同奶娘吃,平时也是由奶娘带着。做父母的如果心大些可以完全不管,就算那些疼爱孩子的,也不过就是负责逗弄逗弄,说如何照顾操劳,在这个时候就是笑话了。

安姐当然也说不上如何辛苦,换尿布自有丫头妈子来做,喂饭也有奶娘在旁边小心照应,而且这些人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疏忽的,比起现代的新手妈妈,她不知道省多少心力。不过比起同样身份的母亲,她却可以说是最辛苦的。比如她坚持母乳喂养,头半年她都是自己喂择哥,这一点一开始连杨氏都不是很能接受:“有请的奶娘,你又何必这样?而且你这么喂,晚上怎么办?难道……一直同军王爷分开睡吗?我的傻丫头,你可别糊涂了。”

说实在话,安姐不是不纠结的。亲自喂小孩,并不仅仅是喂喂奶就完事的,当然,她只需要喂奶,但小孩两三个小时一醒,醒了之后还要闹,要拉要撒,这些就算不需要她亲自处理,也是很影响休息的。说晚上丢给奶娘也不太现实,因为涨奶是不分时间的,她的奶不错,若不及时让孩子吸了,就会像两个大山似的压在她胸口,胸部还涨的难受,连翻身都是困难。

“你听我的,还是让奶娘喂吧。”这是杨氏当时对她说的,她几经思考,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喂。这一是为了孩子;她过去有个同事产后没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去看她的时候就见她像祥林嫂似的,不断的说这事,当时有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同事劝慰她说没有母乳就奶粉吧,这事也是没办法的,现在奶粉的配方也很全面。谁知那女同事听了这话不仅没得到安慰,反而暴怒了起来,先说那个女同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然后就开始说母乳怎么怎么好,营养怎么怎么全面,孩子吃了不仅抵抗力要增强,以后什么心血管、糖尿病的发病概率都要比奶粉喂养的低,最后总结出来的中心思想就是,她没有奶,就是对不起孩子!

那一顿狂喷,他们一干人都囧住了,没坐一会儿就纷纷告辞了,那个女同事早先是个很和善很随和的,谁也没想到她一生孩子变成了这样,也因此给她的印象更深刻,对母乳的好处也算是得到了一次普及。

说实在话她并不认为吃母乳长大的小孩就一定比吃奶粉长大的要优越多少,糖尿病、冠心病这种病很大程度上更同后天的生活习惯有关。但,能有好处的,为什么要避开的?何况母乳喂养对她本身也极有好处,不说别的,以后乳腺、子宫上都不太容易有大毛病。

所以最后,她把另一侧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让奶娘带着小孩睡那边,晚上需要喂奶的时候她再过去。这种模式一直持续到择哥半岁,她晚上也不涨奶了,择哥添加了辅食,晚上也能睡长觉了,夜里也就醒个一次,有时奶娘哄哄,他就又睡了,有时候要再吃些奶,倒也不需要她了。但就在她想着把择哥挪出去的时候,朱抵接到了那个任命,倒不是要打仗,却是要到大同带几个月的兵。

这是正经事,安姐也没有办法,朱二公子虽不愿意去,但也没有办法,最后他就算拖了几天,还是去了。而他一离开,安姐突然发现自己的床空了一半,过去她一个人睡习惯了,刚成亲那段日子就有些睡不安稳,现在倒是习惯两个人了。当然,要只是这样,她也不会把择哥挪到自己床上,而是朱抵离开没多久,择哥就得了小儿急疹,身上又是起疹子又是高烧,虽然张太医说这是常见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事,还是把她给急的什么似的,再看他哭的可怜,就忍不住时时抱着,最后干脆就让他同自己一起睡了。

择哥这病倒没发几天,过后却愈发黏她,连奶娘都有些抗拒,安姐看着他瘦了一圈的小脸,再想到过去看的什么安全感之类的,干脆就让他同自己一起睡了。

认真算下来,安姐倒不觉得择哥怎么影响自己的生活,当然,从此以后她房外面要有个值夜的了,不过这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轻手轻脚不说,她这边一有什么需要,那边立刻就能反应过来。一开始安姐还有些不太适应,后来就觉得,这的确是更便意了。于是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后,也就适应了。

她晚上会陪着择哥玩一会儿,然后母子俩抱在一起睡。择哥的睡相绝对不能恭维,横着竖着趴着,还习惯滚来滚去,一张大床他一个人能占一大半,安姐一开始有点受影响,但过几天也就适应了。一次她感冒,同择哥分开,不仅择哥那边哭闹,她这边也睡不踏实。等她好了又同择哥睡一起,突然明白为什么婆媳问题多少年都解决不了。

说起来,每个婆婆都是从媳妇做过来的,在做媳妇的时候也绝对受过婆婆的各种不适,就算有那种心理阴暗的,可在这其中绝对也有思想开明,说不定做媳妇时还要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做个好婆婆之类的,可待她们真的做了婆婆就不见得了。

这个孩子是她从小搂到大的,在他还是一个小肉团的时候她就搂着他抱着他,唯恐他受一点伤害遭受一点磨难。而曾经这个小肉团最爱的也是她,他们亲密无间,而有一日他成亲了,变成了别的女人的丈夫,然后就突然有了二心?就算明知这是正常的,心中恐怕也会有些异样,然后再看那个女人,很容易就各种不顺眼。

而男人呢,对自己的母亲是很容易依恋的,他从小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家庭优越的不说了,家庭困难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从早操劳到晚,有口好吃的都塞给自己,有个好用的都紧着自己,但凡有些良心就不可能不感恩。所以就免不了对自己的妻子做种种要求,婆媳矛盾,自此深种。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不过婆媳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是王道。否则一个看着自己的儿子同另外一个女人亲密无间,另一个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唯命是从,就算都明白这是应该的,心中也都很难平静。

不过这是在现代,在古代,几代都要住在一起,这距离还真不好掌握。安姐有时想想,也觉得很是苦恼。她是绝对不想干涉别人夫妻生活的,可她现在就看这个小家伙千疼百爱,以后真能完全放手?

择哥夫妻感情不好,她会担心;择哥夫妻感情太好了,她会不会妒忌?

她曾把这些同朱抵说了,直把朱二公子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妹妹你想的也太远了吧,择哥成亲……怎么也要十七八年后了吧。”

“你看着很远吗?很快就到了。”她现在觉得在现代的那些生活还都很近呢!

“妹妹,我发现你变了。”

安姐没有出声,她也觉得自己变了。过去不会想的,现在会了,过去不能理解的,现在……

好像也可以了。过去厌恶的一些事一些话,现在突然就明白了。比如家境不好的妇人会斤斤计较,一文钱都要算计个清楚。早先她就算能理解,可也不会太在意,现在她明白了,那是为孩子存着呢。

贾宝玉说女子成亲前是珍珠,婚后却成了鱼眼。早先他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现在却只是呵呵了。他们的家境不需要她为金钱上计较,可她的确有计较的地方了。

“有了这个臭小子,你就最爱他了。”朱抵带了几分委屈的抱怨道,“什么以后有了媳妇怎么办?他有媳妇不正好吗?让他去抱自己的媳妇去,你还有我呢!”

安姐一囧,不过再看择哥,就少了很多感叹。

早上的时候,他们母子俩是会一起起来的,他们没什么事,小孩儿又能睡,所以往往要辰时后才起床。有时候安姐醒的早,就自己翻看一会儿书,待择哥也醒了才一起起来。吃了饭,安姐就会同择哥一起在外面晒太阳,一早的时候,安姐就让人在院子里做了秋千,那种摇篮似的,荡不多高,择哥却非常喜欢。安姐就会趁这段时间处理一些家务,等到中午用了饭,他们会在睡一会儿午觉。这一觉安姐就睡不长了,往往一刻钟就会醒来,她就靠在床上算账,算盘打的啪啪响,择哥却能睡的香甜。等到下午奶娘丫头带着择哥去花园里玩,她就或处理外面的生意,或用来练练字。等到吃完晚饭,也差不多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这日子过的非常平静,却也非常平稳,朱抵一走大半年,她愣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有时候想他了,再看看择哥,这思念之情也抵消了大半。朱抵刚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当然,最不适应的还是择哥,本来娘是他一个人的,什么时候找都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在一起,现在倒要预约了?在他小小的脑子里还不知道什么叫预约,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就知道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然后娘就被分去了一半?这怎么能行?所以每次见到朱二公子,他都要嚎上一阵,强烈抗议他的出现。

第215章 番外二·抓周(二)

朱抵很郁闷。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但其实他是。

现代吆喝了很久男女平等,但其实男女,是没办法平等的,这不是说人格尊严什么的,而是先天条件。

安姐在现代也算是女强人了,她觉得自己不比男人差,甚至比很多男人都要优秀。她完全靠自己养活了自己,买了房有了存款,在这其中她的家人除了拖后腿,是没给任何帮助的,而她的生活呢,虽不能说多好,在她所处的城市也算是中等之上了。来到这个糟糕的年代,她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改变了命运,所以就算她不说,骨子里却是有一种骄傲的,这种骄傲就是不管在什么条件下她都能活下来,并尽可能的活好——哪怕在这个糟糕的古代。

在怀孕的时候她没有什么想法,虽然身体上有各种不适,但都能忍受,所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来了,但是当生产,那就不一样了。

疼,说不出的疼,虽然她尽力忍耐,可那种疼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受控制的呻吟,到最后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令她觉得很挫败,她从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而让她觉得难堪的还有周围人的围观。

妈子、丫头、稳婆,这些人都能看到她的下半身,她躺在那里要听这些人的指挥,她知道这是正常的,也知道这是必定要经历的,但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在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肉虫,与其说还是一个人,不如说已经变成了某种生物,那个时候她和千千万万的雌性一样,就是生产。

她这一胎不是太顺利,虽然胎位正,但宫口开的比较慢,折腾了七八个时辰才算生下来,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些犯迷糊了,她下意识的不想惨叫,所以只是用力的撕扯下面的单子,过后才知道那单子都被她抓烂了,而她的手也被自己弄伤了,但那个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手上的那点疼实在太不算什么了。

她实在是疼的太厉害了,所以当稳婆用夸张的声音向她报喜的时候,她最大的感想是啊,终于生出来了吗?过后才想到问这个孩子是不是健康。

当她确认孩子手脚齐全,声音洪亮后就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就看到朱抵一脸傻笑的坐在自己身边。到这里为止都没什么,虽然疼虽然难堪,但因为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想法,特别是她生后朱抵各种兴奋,特别是她看到那胖乎乎的小脸时,也难掩喜悦。而之后就是痛苦了。

首先是涨奶,因为她想自己喂,就没有喝回奶药,而她的奶也上的很快,胸前的两个硬块顶的难受不说,不时的惊奶更令她难堪。那种完全不受控制,走两步就有什么东西流下的感觉让她每每都有抓狂的感觉。

其次是不能沐浴。经历一场生产,汗水血水各种污水,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脏了,但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能洗,最多也就是给她擦擦,身体上还给她擦,头发甚至连擦都不擦,就是不断的用篦子梳梳,头几天她还能忍受,四五天后她觉得自己的头都臭了。不说清醒的时候怎么样,连睡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头皮这一块难以忍受。每次朱抵过来同她说话,她都会斜着身体往后靠,就怕熏着他了。

再然后就是禁闭。不能出门,别说院门,屋门都不能出,窗前都不能久坐,门窗上还有厚厚的布帘挡着,她连想看看外面的天空都难。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能耐得住寂寞的,可是这一次她才知道,她太高估自己了。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现代的电脑、手机甚至是电视。她忽然发现她以为自己适应良好,其实还差了很多。在这里她是有了很多拒绊,比如朱抵比如杨氏比如新出生的孩子……可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回到现代,回到那个可以抱着爆米花看电影,可以熬夜看电视剧,可以穿热裤的现代。

是的,安姐忧郁了。很多对这个时代女子来说非常普通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认知,比如杨氏对自己的月子就很平静:“坐月子都是这样了,我说句公道的,你我都算是有福的,包括我。那穷苦人家的,月子里还要自己带孩子,连口饭都吃不好。”

“那不一样。”安姐慢慢的开口。

“一样的,都是生孩子,遭一样的罪,受一样的苦,你还有妈子丫头伺候着,也就是你自己要喂奶,否则这孩子也不用你操一点心。你想想那些请不起人的要怎么办?还不是自己带?遇上个好点的婆婆还好,厉害些的,让你自己洗尿布,难保不留下病根,那后半辈子都要遭罪!”

安姐没有再说话,她觉得是不一样的,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反驳。她怀念现代,可是在现代她能有这么充沛的人力资源吗?不可能。就算她能请月嫂保姆,但也做不到完全省心,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除了喂奶,什么都交出去。这时候她身体已经各种难受了,如果还要照顾小孩,那想想就是一场灾难。要是再和婆婆住一起,受她各种管制……

“所以你就知足吧,说句不该说的你这上没有婆婆,下没有姑子,王爷又对你这么贴心,不知是多少年修来的福气呢。我对你说,你可不许再给王爷甩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