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需要一些书。”沈郁向江离提出要求。

“师父留给我很多书,藏书楼里应有尽有。”江离说,“师父曾游历红尘,带回了许多书。你要,可以尽管去找。”

于是沈郁在藏书楼里呆了一段时间,搬了许多书到了雅居。他开始教江离兵法阵法,书楼中没有的,他胸中有。结合列阵、遁甲、策论。沈郁自创了一套兵阵之术,他写出来,一点点教给江离。

而江离,教他五气循环之术,结合自身灵骨,牵引潜藏的能力。

事实上,沈郁的能力,绝不仅仅在于修行。

沈郁将兵阵之法,与五行法术结合,创出一个阵法,名为‘雾化兵甲术’。

借水雾之气,尘土之息,遁化兵甲。以八荒六合之势而围,普通刀剑,劈之而消,再生倍增。

沈郁又利用回春引脉之术,创出竹韧软灵术。

沈郁通音律,有时闲来无事,他会抚琴。他的手,不仅可以握刀,亦能拨动琴弦,弹奏华丽乐章。曲调婉转悠扬令人神往,抚琴于他而言,也是要从中得宜。沈郁结合风系之术,创出聆音摄魂!

能将武学、兵阵之术与法术融会贯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带给江离已经不仅仅是惊异了。

我终是明白他当时那句调侃,无关年纪,江离在他面前,的确是个简单的小孩子啊!

江离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多,她留在雅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所散发出来的魅力的确是对异性的强烈吸引,比起江离带给他的新奇而言,他的吸引更加致命。

我看的出来,江离在一步步的沦陷。而她尚不自知!

山中岁月本就容易过,而在姑姑的念力之中,更是景象叠换,夏去秋来,当最后一片金黄干萎,冬风消然而袭。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情感的滋生有很多种,相处的时间越长,生活的点滴渐渐于江离心中清晰。而情感有如蔓藤纠缠,越来越紧密。

第一场冬雪,令万花林成了一片银白。江离在雅居里看沈郁画画。沈郁垂眸执笔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书生朱孝廉。

我承认,他比朱孝廉更优秀,但他不能像朱孝廉那般令我心动。各有各的念,各有各的情。

“这是什么地方?”江离问他,他画的是一座塔,精工华美,那是雕琢出的精致。

“七重天。”他说,“我的家乡在凤台,那里有座塔名七重天。传闻本是上天的火狱囚笼,每一层是一重火狱,内有熊熊烈火。”

“谁被关在那里呢?”江离托着腮帮子,支肘坐在他的边上喃喃问。窗外白雪纷飞,屋内炉火更盛,温暖如春。

“传说人执念太剧,就会生出心魔。心魔脱离人身不受控制,便在人间肆虐,于是上天在人间建七重天塔,目的就是焚尽心魔。”

“真不是个好传说。”

“其实只是一座普通的塔,内里皆是黑石板砌的,所以才有这么个塔中有火牢的传说。”沈郁笑笑,“不过那里的景色很美。凤台有湖,七重天建于湖心。每至春季,游人如织。”

“万花林以东,还有东海呢,不比湖更大?”江离故意说,每每他提及故乡,她总会莫明的恐惧,怕他就此离去。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越长,就越害怕!

我能看的出来,因她的表情总是那样简单浅显。

她的担心并非无道理,沈郁像是一只鹰,他的停留只是暂时,纵然此时他温脉平静的呆在她的身边,但谁又能保证下一刻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决定?

江离想留下他,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于是,她不再教他法术。

他太强了,再教下去的话,也许很快就会比她更强。她害怕连强留都做不到,索性不再教了。

我有些心疼,简单的江离啊,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更无法确定沈郁的心。只好用最笨的方法,阻止他变得太过强大。

沈郁看着她恹恹的样子,放下笔,向着她伸出手,宽厚的手掌带着刀茧。扬起挺秀的眉,笑的如沐春风:“我的命是你救的,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完,自然不走。”

江离不知不觉,她的手便探将出去,被他牢牢的握住:“做完以后呢?”

沈郁说:“你还要成仙吗?”

江离愣了一会,脸越来越红,却有些垂头丧气:“若我不成仙,还能做什么呢?” 证道求仙,一向是她的唯一所求。但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沈郁笑了,看她的眼睛里,多了一分柔软与眷恋:“你想跟我去凤台吗?”

江离的五官浓艳而表情丰盈,一嗔一笑皆是如此真诚。她的真心,一直放在显而易见的地方,透过她的眼睛,完完整整的表达出来。

她也笑了,笑时宛若孩童天真。她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好!”

这,算不算是表白呢?

我想,这段日子于沈郁而言,也是人生之中极为难忘的经历。他是一个将军,是一位臣子。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的信仰,有要效忠的对象,也有要铲除的敌人,更有至亲在家相候…某一刻,我倒是很能理解他。每当沉浸在某一种状态太久的时候,都会觉得疲倦。若此时有了新鲜的吸引,都难免会受其影响。

比如万花林中的所有姐妹…

这种影响,有时只会是一时的游移迷恋,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比如百合、雪莲、丁香。她们是对外界好奇,对男人好奇,对那所谓的情与爱好奇。孟龙潭于她们来说,显然还不够份量。这份好奇萌发的爱,显然还很浅薄。

而有时,便会从中寻到某种契机,或者找到灵犀,甚至发现更多的东西。那些远比一时的好奇或者颜色的吸引更为的长久和珍贵。

比如云梅于石妖…不由又想到了自己,我和朱孝廉,算是哪一种呢?

自画境中,我可看到他们经历的每一个细节,可以听到每一句对话。但我实在不擅于剖析内心,只从这些,我很难分辨沈郁对于江离究竟是只是一时的好奇,还是某种执愿的萌始。

我一直不能确定的是,沈郁留在万花林的真正目的。或者他也身心俱疲,想借机会放松一下。或者是因江离与他所见的女性完全不同,激起了他的探究之心,纵然沈郁并非是个年少轻狂,且是个见多识广的成熟男子,但也难免要被这样的女人吸引了去。

又或者,他正在筹谋反扑,正在养精蓄锐。学习招法,无异让他如虎添翼。

我实在不愿意去想到这一点,但事实摆在眼前。沈郁留给了江离太多的东西,唯独没有留下自己。江离变成了姑姑,万花林成了画中之境!

她又回到了这里,又用着最简单执着的方法守护着这里一草一木。用力量去守护自己的一切,占有自己想占有的东西。她学会了雾化兵甲术,并将其遍布林界各地。她学会了脉引傀儡,聆音摄魂。甚至东海之中,也多了一个火狱牢笼七重天!只不过,那塔是完全倒陷在海深处。因为,那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传说。它不该成为美好的风景,只配在海底的深处不断的燃烧。

姑姑开始借此为布陷井,吸引人间的男子进来杀戮。不因取乐而杀,不因贪婪而杀,不因爱恶而杀…姑姑,违背了当初江离最初的执着!这一切,都是因沈郁而起的。

不明白的是,姑姑如今手中的金仗是哪来的?何以这仗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显然江离是没有这东西的,还有金甲羽,刑天兽,这些东西又是如何衍生的?

怀着这样的疑惑,尽管已经知道了江离和沈郁之间的结局,我还是要看下去!

但我的心,很疼。

雪山之上的终年积雪,汇以万花林的灵气形成了雪妖。雪妖令寒冬长驻雪山一带,将那里变成了它的禁地。雪妖贪虐,妄图将整个万花林据为己有。而利于它的时机,只有每年最冷的一个月。

“它是要将大雪覆盖整个万花林,将这里完全的冰封。”江离站在扉门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这场雪已经下了三天,它快来了。”

“它每年都要这样尝试一次吗?”沈郁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在霜白之下,他的五官异样的清晰精致。唇角微微翘起,“精神可嘉。”

“因为这里,凝聚了我师父的灵息,有我师父的灵骨。凭它现在的本事,是不可能将其中的灵力完全吸收的。但它可以借助寒冷的气候,先将这里冰封,再慢慢附着于上。”江离说,“不过,我师父具有焕日神通之力。就算她已经元灵归天,肉身所含的力量仍旧不是一个小雪妖能吸收的尽的。”

“它虽吞不尽这力量,但心向之。这是它的贪婪。”沈郁看着江离坚定的神情,眼中笑意分明,“你也有你的坚持。”他握紧手中的雪花,掌心的温度将它融化,既而蒸腾出淡淡的烟雾,这几个月,他只学了初级的心法。但灵性掩不住,正随着他的力量,慢慢的滋长。

江离说:“它如果将万花林全部冰封,那么这里的生灵将再无所依。就算每年都要跟它苦苦对抗,我也在所不惜。既然能将它教化,那就用火焰让它净化!”

他拉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传递。看着她的眼睛:“走吧。”

霜天晶地,两个身影相携并行。人间最美的图画,不过如此!

沈郁和江离走出竹林,沿山谷向雪山进发。离开结界的保护,暴雪宛如白幕,簌簌有声。那份彻骨极致的寒冷,我似乎都能感觉到,骨子里一阵阵的凝冻之痛。

“以前我都是在结界内,召唤藤木附地催生。借此筑出木墙,以阻挡它的雪暴流!”大雪很快便积了厚厚的一层,埋到了两个人的膝窝。江离是毫不犹豫的跟着沈郁走出了她认为的最有利的地方,但出来之后,她还是把自己以往的经验跟沈郁说了一下。

“那样打,你不仅费力,又不能真正伤到它。知道它为什么如此不堪教化,而且自大成狂,认为自己肯定能得到一切?因为纵容。”沈郁说,“你这种打法,对它而言,就是纵容!”

江离听了不语,若有所思。

“区区凡夫俗子,还敢出来大放厥词?”连声音都能让人有寒痛之感,果然是雪妖啊!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男子的形象。白衣白发,惨白面容。惟得一双赤红的眼,浓艳如血。

长长的山谷,我对这一带的环境也算是熟悉,该是玄武谷的中央,两边都是高耸的山壁。只是此时,不见一丝绿意,皆被白色所替代。

江离跟雪妖交手过多次,却也是头一次见它以人形之态出现。先下手为强,所以江离的反应是相当快的,她双手一招,火焰已经缠上掌心。身姿轻灵如燕,翻掌就拍向雪妖。

但沈郁的动作更快,他居然在她跳起的一霎那突然探手抓住了她的腰带,接着借力向后一甩。江离的身体生生的在半空划了一道弧,掌心发出的火球失了准头,轰轰两声便砸在一侧的山壁上,引得滑落大团的雪块!

待她飘飘的落下,一脸又惊又怒的转身再看的时候,沈郁已经拎着刀冲了上去!踏在厚重的积雪之上,却不减他的迅疾。飞速前冲的同时,沈郁手腕翻转,另一只手在刀刃上一抺。血光顿现,既而发出灼烈的红色光芒。他漆黑的长发与黑色的锦袍相映,他的容颜清冷而俊美,眼睛若深潭。雪妖双臂舒展,像是等待他冲进自己的怀抱,大团的雪花飞舞绞缠,形成巨大的弯拱雪流,将沈郁上下左右,团团包裹!

“沈郁!”江离的声音撕心裂肺,尽管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前去,还是被拦在雪流之外。她的灵力勃张,情急之下的潜力爆发是相当惊人的。

我曾被姑姑那样的逼迫,最明白这滋味!此时的江离,定然是心乱如麻。

这是姑姑的回忆,当然看不到沈郁在雪流之内的情况。我也只能看着惶惶无措,只能拼命用最笨的方法一次次冲击雪流的江离在外大吼大叫。

她从未这般施放自己的情感,我知道此时她一定近乎崩溃。

沈郁曾答应要帮她,但她又如何愿意他用这种方法!

祭血引火,借身提温。在沈郁用刀划破自己手掌的时候,江离就明白沈郁为什么要让她出来打了。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她带了一个凡人,一个灵气尚潜于身体深处并不明显外溢的凡人。雪妖才会轻敌,它才会如此肆无惮忌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有这样,沈郁才能抓住这最好的机会,利用自己给它致命的一击!

她哭了,眼泪溃如决堤。彻骨的冷将它们冻如晶,她灼乱的灵气又令它们飞如烟雾。雪越下越厚,雪流交错盘旋,有如两条巨大盘缠的白龙。不断还有细小的雪流脱离主体,向着江离发动攻击。

江离纵气连诀,身周舞动金光成剑。召唤木藤自地而出,强行用气将深覆雪之下有如冻铁的岩石催成土沙。这些近乎疯狂的招术,都是漫天白雪之下完成的。她的额头密布了血线,双手鲜血淋漓。她展现了超强的力量,这一切的动力,在于她要把那没轻没重挥着刀冲向雪妖的沈郁给救出来!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那不要命的!就算得到天时地利,雪妖也难挡人和!

情字令人狂啊。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江离这种打法令雪流也无法坚持。一点点的融化,既而被她所催出的沙暴吸收,再无法形成新雪。

雪流破败,江离的眼前是大团的鲜红。但沈郁借着刀支撑,并没有倒下。他身周的雾化兵甲正在一点点的消失,血引发的火焰仍没有熄灭。雪妖大半的力量已经被他的血祭之火融化,它残存的人形肢体倒在沈郁的脚下,正在一点点的消融。它并没有死,但也没有力量再聚人形了。它半张脸贴着地,已经融尽。半张脸扭曲,红眼黯淡,却是惊惧的看着沈郁:“你…怎么可能…”

沈郁没理它,事实上他也顾不上。因为江离已经冲扑而来,泪痕满脸,血渍满身。她扬着鲜血淋漓的拳头,想打却终究成了抱。

狠狠的抱住他,哭得一塌胡涂:“你冲什么冲?只会初级练气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欲坠。眼中却有笑意,轻声回答:“不想让你冲。”

一向充当保护者的江离,作为持衡者的江离。但同样,也是一个女人。

江离紧紧的抱住他,不管她有多强悍,在沈郁眼中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人。这比言语的承诺,更让江离无以抗拒。我知道,她的心,就此牢系。

“我灵力尚不明显。只有出去,才能引得它现身。继而将它一步步引入雾化兵甲阵,借雾化兵甲令吸收它的灵力。祭血引火,贴身相灼。它的灵力,进一步被击溃。最重要的是,它的体内,已经含了雾化兵甲的术力,以后它无法脱离你的控制了。”沈郁看着为他施术的江离说。

江离狠狠瞪他一眼,仿佛余怒未消。但摧气的手,小心翼翼。夜色正浓,一轮明月晃着一地霜白,光泄流银。

江离的眼神有些迷朦,月色之下酡红颜色染了颊,酒不醉人人自醉。就连沈郁那静潭般的眼眸,此时也不免有些醺然。

“雪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而我也‘失踪’了数月,也该回去看看了。”他声音低醇,浅浅的笑,似是调侃,眼神却格外认真,“该跟我回凤台了吧?”

她偏头使性子:“不去!”

沈郁突然侵身过来,紧紧的锁住她,仿佛要以自身化为牢笼,将她困到天荒地老。口气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坚定:“非去不可。”

我的眼角有微微的濡湿,甚至想就此打断姑姑的念力。我知道,若是时光停驻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但姑姑的念力仍在继续,画境仍在继续。那份回忆一旦苏醒,便拉不住也斩不断。

雪妖一役之后,江离和沈郁的灵力都大大增长。江离的五气连诀将要通悟,在这个时候,万花林是她最好的清修之地。

沈郁明白这一点,但他有自己的事情尚未完成。或者说,他还是放不下世间的种种。

经过雪妖一役,江离就算再不舍,也不会去阻止他。

于是,两个人约定。沈郁先回凤台处理一些俗物,江离随后而至。两人之间的对话大可忽略不去,他们的结局其实已经近在眼前。

当江离突破了五气连诀,生平第一次踏出万花林,她是怀着何等雀跃与期待,当然也是相当的忐忑的心情。按照当初的约定,来到那个风景极美的凤台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沈家正在举办婚礼!

新郎是沈郁,新娘却不是她!

回忆至此嘎然而止,我浑身一激,从那光幕中回了神。

朱孝廉显然没有完全入境,但他也能从图像之中看个大概。我看着姑姑,她已经恢复了那种清冷的表情。缓缓扫视着我们,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你看到了,男人的心,就是这样多变。不管与你如何生死相许,只要离开几天,就什么都能抛诸脑后。我所有的,便只这片万花林。于是我又回来,将这片土地,以瞬移避空之术,投入两国交界的一座庙宇。”

姑姑轻叹了一口气:“陈、燕两国交战。与其挟于当中再有外人误入,不如将这万花林,彻底遁隐,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后来陈、燕两国皆亡,新的国家建立。不过这些人间的纷争,都与我们无关。我倾心栽培你们,让你们从最低阶的花灵藤精,一点点的生出更高的灵性。远避尘世,清修悟道。但是,我没有想到啊!你们居然一个两个,智开而心野,简直是不知好歹!”

我说:“既然已经选择远避尘世,何必要再引人入境来谋害?姑姑曾何等坚持,不因贪婪而杀,不因取乐而杀,不因爱憎而杀,难道您都忘记了?”

姑姑冷笑着说:“没有这些男人,何来万花林中不绝的弟子?我师父给我留下的金仗,乃为焕日神通至强之灵。我返回万花林,潜心修道五气连诀。但金仗之灼极难控制,我不得不散热而出,令其化灵。残余的灵气,就化成了枭鸟之精。”

“金甲羽就是当中之一?”

姑姑说:“不错,但终究是至圣仙灵之气所成。若与妖灵相染,便会生出像刑天兽这般的怪物。为了万花林世代传承,我只好引男子进来。”

我说:“姑姑,您力法高强不输先师。应该明白,万事万物皆随缘起缘灭。凡事无需强求…我明白您留在万花林的苦衷,也理解您为我们着想的苦心,人各有志,无经历无感悟。力量终究是不能决定一切的,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表情微微抽搐,看着我的目光十分的诡异:“你当真以为,凭着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就能奈何得了我吗?芍药,你的确进步了。但是,你终究是这万花林的精魄,永远无法脱离我的掌控!”

我说:“我没有想过要脱离您的掌控,我只是希望您可以明白,人心是无法用力量来控制的!”

姑姑冷笑:“在这万花林里,我就可以控制。”

朱孝廉向前一步,看着姑姑说:“到这个时候,还妄图掌控一切吗?你是恨那个不守诺言的男人,于是迁怒给所有的男人。七重天里,困的是你的心魔。而这万花林,永远不可能成为世外桃源!你让这么多人陪着你,因为你怕寂寞。你让大家陪你一起坐牢,却没有争取的勇气!为什么不去寻找真相?为什么不去问他原因,你在用力量来掩饰你的软弱!”

姑姑微微挑了眉毛,缓缓开口:“真相?真相就是,沈郁背叛了我,利用了我…真相就是,情意这东西只有女人在意。而男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真相就是,男人,皆是贪色多变,男人,皆是该死!包括你,朱孝廉!”

姑姑说话间便探手抓向他的胸口,我大惊之间,一把推开他,同时架臂格开姑姑的招式。举着手中的金仗说:“姑姑,别逼我!”

姑姑翻手又是一掌,灵力突涌,我生生推掌抵挡,胸口一阵血气乱翻。她冷笑着说:“逼你又如何?知道了我的过去,仍不明白吗?在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最无稽的,就是情爱!”

姑姑的身后气波旋荡,长发飞扬如瀑。气波仿佛无形的掌力乱弹,其中一股飞速的向朱孝廉而去。我大骇之下再顾不得其它,灵气逼于手臂,顺而将金仗向姑姑一挥。

我的力量不够,当然形成不了那么强的焕日神通。但是至少该能产生一些威力,逼退姑姑也好。

她执迷不悟,我以为她是打开心扉坦诚过往,自此以后就能想通,这世间的情感总是值得人期待的东西。而这各人的经历,总该各人去品尝。人各有志,何必强求。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想通。她不过借着回忆过去来恢复灵力,万花林是她用力量得来的,她要用力量捍卫,或者用力量毁灭。

诚如她当年与沈郁所说的那句话:我救你,亦能杀你。

金仗挥去,灵力被它收纳却并未施放半分。焕日神通根本没有形成,这柄法仗到了我的手里,居然成了烧火棍!

愣神之间,朱孝廉已经被狠狠击飞了出去,他口中喷出血花,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我急忙要往回冲,只觉身后罡风凛烈。本能的错身闪避,闪开了致命的位置但后肩仍重重挨了一掌。我咬牙在空中腾转,掌心逼气向姑姑挥去。她轻灵的闪避,我们掠飞空中,她紧贴我的脸。

笑容何其艳,却再不复见江离的神韵:“万花林的所有生灵,都拜我所赐才能活下去。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过…还差的远!”

手肘剧痛,法仗又复归了姑姑的手中。她的身后,映日光图渐渐显现。我知道了,我进入了姑姑的念力之后,沉浸到姑姑的回忆之后,就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我们,终将要死在姑姑的憎怒之下!

强烈的灼火,在道场熊熊焚烧。那是无尽的怒与恨,包含着哀与痛。我的眼前是一片红,万花林的姐妹们已经将力量尽数渡给了我,凭借着这些我压制住了姑姑一次。可是,我却没能抓住那最佳的时机。

身体自空中坠落,我已经无力控制,重重的跌在地上。

姑姑随之飘飘然落在我的面前,她身后的映日光图有如一轮红日,脚下开始窜生火焰,似要将一切都尽情的焚烧。

道场上一片狼籍,中央的水镜之内,金甲羽的残骸有如一道弯桥。随着姑姑的火焰,仍有刑天兽不断的从水境之中飞扑而出。牡丹、丁香、海棠、云梅…仍在苦苦的支撑。孟龙潭一身是血,挥舞着大刀左突右砍…不断的有姐妹们倒下去,为了给我继力,她们也几乎耗尽了元力。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地狱!这是一片火的地狱。姑姑的憎怒之火,一直埋藏在万花林的深处,从来不曾熄灭过。

姑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缓缓抬起手中的法杖:“既然给你们一个无忧无痛的世界你们不要,那就通通去死吧!”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我闭上了眼睛。

“小心!”随着尖厉的声音,我被狠狠的推了一把。睁开眼睛,却看到了牡丹在我眼前焚烧。她面向着我,曲膝仍保持着推的动作,但火焰已经席卷了她的全身,焦皮烂骨的扭曲,就在我眼前烧成一堆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