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害得靖宁侯府家破人亡之人,并不是无辜的薛三老爷。

是侯夫人的手,导致这一切发生的。

薛璃恨错了人,并且一错再错,在错误的复仇之路上走得太远,居然还将手伸到了梁家人的身上。

梁家不过只是边陲小城的一家守城武将,绝大多数人连皇城的土地都没有踏足过,到底是有什么罪过,要承受国舅夫人如此的报复?

重生了。

哪怕这些事还不曾发生,薛琬也没有打算要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毕竟,前世她所受的苦难是真实存在的,是刻骨铭心的,是痛彻心扉的。

她做不到像侯夫人那样漠视人命,但也绝对不容许让她们欢天喜地称心如意地过这辈子。

所以,下车的那一刻,看着侯夫人和薛璃分外高贵挺拔的后背,她笑了起来,“很好,开始吧!”

因是家宴,所以花厅只摆了两桌。

侯夫人是长女,她还有一位姐妹,远嫁西蜀,不能到场。

所以今日为太夫人贺寿的,也只有瑞安侯一家和侯夫人一行三人。

两桌都还稀稀拉拉没有坐满。

太夫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侯夫人想要撮合薛琬和平少轩的事,对薛琬便特别热情。

她老人家倒还没有想得那么多。

只是觉得,平小九那么乖巧文秀,值得娶个正经的名门淑女。

薛琬出身靖宁侯府,父亲又是国子监祭酒,也称得上出身名门。

她本人又生得十分美丽,瞧那气质也算端庄大方,不论怎么看都挺拿得出手的。

太夫人觉得,若不是薛琬曾经退过婚,这模样性情出身就连她的亲孙子明堂也是配得上的。

这不,便宜了平小九。

不过也好,在他父母那,也算交代得过去了。

平太夫人想得正美,这时,花厅的门开了。

人未至,声先行。

一个清朗的男声说道,“堂祖母,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第104章 爱慕

平少轩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衬得他的脸越发莹润如玉了。

他快步上前给平太夫人请了安,然后从身后变戏法似地提出一个鸟笼,“这对鹦鹉名叫翠羽黄衫,是孙儿寻遍了皇城才找到的,堂祖母瞧瞧您可喜欢?”

平太夫人定睛一看,这一对鹦鹉生得真是好看。

她心生欢喜,刚要说“喜欢”,忽然鹦鹉竟对着她鞠了一躬,“太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下子,不仅太夫人乐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侯夫人笑着说,“还是小九会逗太夫人开心。”

她转头对着薛琬说道,“小七,你还记得平九哥吗?你们小时候见过。等会儿用完午膳,你可以去找你平九哥玩。”

薛琬摇头,“小时候的事,早就忘记了,哪里还能记得呢?”

她顿了顿,“这位难道就是瑞安侯世子?”

平九哥?呵呵。

平少轩是八妹薛璃的平九哥,和她薛琬又有什么关系?

侯夫人如此不过是想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和平少轩很熟,好为她的奸计增加砝码罢了。

抱歉,这令子,她不接。

侯夫人果然面色一窒,“不是。明堂国子监有事,还不曾回来。”

坐在一旁的薛璃原本是不大乐意和薛琬说话的,但见她提起了平明堂,眉头便悄然皱起。

她冷笑起来,用只有她和薛琬可以听见的声音讥诮说道,“我说七姐怎么非要和林君子退婚呢,原来这是看上了我大表哥。”

薛琬似笑非笑看着她,良久,忽然“噗嗤”一笑。

她凑近薛璃,也学她压低声音说,“对呀。”

原来这小妞喜欢平明堂。

这就是前世她对自己疯狂报复的原因之一吗?

平明堂是父亲薛长安的学生,算起来也是她的师兄。

父亲被以谋逆罪打入大牢之后,周纶等几位父亲素来看重的弟子纷纷团结起来,给陛下写了一封陈情书,底下的签名中,也有平明堂的名字。

后来,父亲还是难逃斩首的噩运。

几位师兄见无可挽回,便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和二伯母沈氏一样,他们花了很多的精力和财力想要将她从官奴所救出。

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那些前世曾为她出过力的人中,自然也有平明堂一份。

所以,前世的薛璃是误会了平明堂对她有情吗?

薛琬心中只觉得可笑,好在,那都是前世的事了。隔世而生,那一切都成了浮云。

不过,她向来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对恩仇,也很果决。

有仇自然要报仇,但前世欠下的所有恩情,有机会,她也想要一一回报。

对付侯夫人和薛璃是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她相对平明堂示好的心——嗯,如果能顺便气死薛璃,那就更好了。

薛璃原本只是酸溜溜地讥讽一下薛琬,提醒她一下她是个退过亲的女人,不要对大表哥产生不切实际对想法。

她这是反讽!但谁知道,这女人却没羞没臊地和她说,“对呀”。

简直……不知羞耻!

她很是恼怒,但碍于在场面上不便发作,又自端着名门淑女的架子,便只能冷哼一声,“真不要脸。”

薛琬不和她计较,反正等会儿这小妞就会自食其果,也不在乎在此时逞口舌之能了。

她笑笑,便不再说话,只冷眼旁观着上首平太夫人的欢喜和平九公子的阿谀。

平明堂姗姗来迟。

太夫人见了唯一的孙子,脸上更显高兴了,她招了招手,“人都齐了,上菜吧!”

瑞安侯府虽然也不是顶富庶,但因为人口少,所以比起靖宁侯府还是要宽裕许多的。

这从平太夫人生辰宴上的菜色便可看出,虽是家宴,但却比薛家过年吃得都要丰盛许多倍。

薛琬从不错过任何一次美食,她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的淑女姿态就捏着嗓子像小鸟吃米一般浅尝即止。

她津津有味地吃完了身后布菜丫鬟给她准备的每一道菜,酒足饭饱之后,笑眯眯地说道,“真好吃。”

皇城虽然贵族林立,人口庞大,但圈子其实也很小的。

再加上所有人都很八卦,一旦哪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基本上都能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薛璃已经知道当日镇国公府上洛贵女嘲讽薛琬的吃相却被反将一军之事,她比洛贵女还是聪明多了,知道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就发难自己的堂姐。

被反将一军还是小事,被大表哥看到了自己一家姐妹同室操戈,这才叫得不偿失。

但暗地里冷哼几声还是必须要做的。

薛璃望向薛琬的眼神,尽是嫌弃和厌恶。

薛琬却毫不在意,这种眼神不痛不痒,又伤不到她分毫。

她越不在意,对方就越气。

生气伤身,伤的又不是她的身体,她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侯夫人见状,轻轻地摸了摸女儿桌底下的手。

薛璃便悄悄点了点头。

席面撤下去,太夫人笑着对几个孩子说,“今儿也没有什么外人在,都是自家人,你们几个去园子里逛逛一块儿玩去吧!”

她向侯夫人招了招手,“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薛璃一反常态,竟拉起了薛琬的手,“七姐姐还没有来过我外祖母家吧?我带你去逛逛园子。”

平少轩大约是得了什么启示,笑着说,“不介意的话,我给两位当护花使者?”

薛璃转脸对着平明堂说道,“大表哥也来吗?”

心里是既期望着平明堂说好,等会儿平少轩会缠着薛琬,到时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和大表哥一块儿玩了。

但又希望他说不好,毕竟外祖母和母亲已经算好了一切,这计划里可没没有大表哥的出现。她也害怕多了一个人,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变化。

平明堂说道,“国子监还有许多事要做。”

就在薛璃松了口气时,他忽然又说道,“不过,午膳吃得有点多,走动走动消消食倒也是好的。”

说罢,他便跟在平少轩身后去了花园。

薛琬冲着薛璃笑笑,“八妹也喜欢大表哥吗?”

也?

薛璃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要脸?”

不行,今日一定要将薛琬和平少轩的事做成事实,否则,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第105章 撞船

瑞安侯府身为皇城最大最豪华的府邸,自然是名不虚传的。

虽然平家无力修缮维持整座园子,将府中四分之三的景致都封存了,但剩下的四分之一才是精华所在。

薛琬一路看去,只觉得这座府邸精致美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居然比之帝宫也只是输了几分大气。

她是真心实意欣赏美景,整个身段表情便都十分放松。

原本就是绝色的美人,毫无扭捏姿态,便更显得明媚动人。

莫说平少轩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流连,就连素来稳重老成的平明堂,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这下可好,薛璃心中便有醋坛被打翻,酸涩之味顿时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唇,强自忍住了胸中这股憋屈之意,堆起假笑说道,“七姐,今日天气正好,不若我们几个一块儿去游船如何?”

薛琬挑了挑眉,“游船?”

不会是又要搞让她落水的把戏吧?

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当然知道,一个两个的都想让她落水是出于什么心理。

不管她会不会游水,反正一旦落水,就必定会湿身。

如今快到五月,天气已然暖和了起来,身上的衣衫都不厚,全身湿透了之后,薄薄的一层衣衫贴在身子上,难免会勾勒出身体原本的曲线。

这便好让她们造谣她不贞放荡了。

假若她不会游水,那自然得要人来救。

看着样子,平少轩似乎就是个会水的。

到时候,他将她救上了岸,便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名门贵女,平少轩还是薛琬的“救命恩人”,遇到这种事,两家多半就趁势而下,顺其自然要做成一对“佳偶”。

薛琬心想,皇城的这些贵女真是无趣,要害人都不多想点有趣的法子,一个两个,就只有污人名节这一出,简直是毫无想象力。

若她要和谁过不去,那就绝对不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就算不直接下毒弄死人,怎么也要撒点痒痒粉,下点浑身长烂疮的药,至少也要弄点蛇虫鼠蚁吓吓人吧?

不过,她今日就是来见招拆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指点薛璃害人之法,若是下回有机会的话,她倒不吝啬教教这个堂妹。

画舫就停在了岸边,上面铺了干净的帷帘,一尘不染,鲜明亮丽,看起来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临上岸前,薛璃还打算将平明堂支开,“大表哥,你不是不会水吗?”

平明堂有些诧异地望着她,“表妹难道会水?”

薛璃一愣,“那……倒也不会。”

平明堂一脚踏上了画舫,“咱们府里的池塘不算大,船夫也开得稳当,今日风平浪静,不会有事的。”

皇城不比江南,会水的人并不多。

但年轻人大多都很热衷游湖赏景,这些年来,也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公子溺亡的。

就算偶有不小心落水的,也一准会被立刻救起。

船夫可都会水,而且水性颇好。

平少轩冲着薛璃笑笑,“好了,表妹,不管你们谁落了水,我都负责捞你们起来,这样行了吧?”

他对着薛琬作了个请的姿势。

薛琬大方地笑笑,便也上了船。

薛璃跺了跺脚,也只能满心不愿意地上了船。

现在的景况,与她原本预料的略有所不同。

原本船上三人,再加上船夫,都各自有各自的作用,被瞒在鼓里的只有薛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