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是秦王介绍的。

人,是甄泰亲自领回家的。

两个美人也只说知道甄国舅要演个老虎逗夫人高兴,其他的一并不知。

她们从南方而来,官话还说不圆溜,交流起来甚是费劲,但看那两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想来也不是能够拉得动弓箭之人。

甄国舅夫人说了,要为国舅爷积攒功德,所以也不肯滥杀无辜,问不出什么话来,便让人将那两个女子放掉了。

这下可好,此案一下子变得毫无头绪,居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好。

正在这时,萧然带来了好消息,有人在城郊的废弃宅院里看到了后羿出没。

第388章 反杀

程谨之查明,这废弃房子的主人,曾经营一家绸缎铺子。

因为和甄国舅名下的生意有所冲突,所以曾经闹得挺大,那废弃房子的主人非要说甄国舅仗势欺人,不正当经营,将人家的铺子给逼破产了。

不仅破产,而且还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掌柜的没法,就一根白绳领着全家老小都上吊死了。

他家家破人亡,仅存一个在外习武的幼弟。

紫衣营的人在废弃屋子里找到了射杀了甄国舅的弓箭,和没有被完全烧毁的后羿服饰的一角,以及一具烧焦成炭的尸体。

因此判断,后羿是这家人家的幼弟,为了要给家人报仇,所以盯上了芳老板的戏班子,找到了机会杀了甄国舅报仇。

报仇之后,自知躲不过天罗地网,所以回到了老家自杀身亡。

一来,人死债销。

二来,也是为了告诉世人他杀人的原因。

为了做生意,逼死了人家一家人,这事儿不光彩。

便是陛下有心要庇护甄国舅,也不好将这事儿明面来说。

所以,陛下便让程谨之悄悄地让这事儿过去了,对外只说是意外,并没有说什么报仇之类的事情。

甄国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他死后,甄家的人都格外低调了一阵子。

六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托侯三公子发明的制冰机的福,茅庐里却是一片清凉舒爽。

为了家里的人气,薛三老爷已经决定让骆真住在茅庐。

骆真很高兴,这样他就有机会跟着薛琬行走。

薛琬也觉得方便。

骆真的千里耳是不可多得的神器,出门在外,有了他,不论想要知道什么消息,都易如反掌。

小花依旧忙事业不可开交,整日里都在外头,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回来歇着。

不过,看她越来越能干,精神飒爽的模样,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苦,反而还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倒是圆月学乖了,从当年三夫人梁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中选了四个看起来伶俐一些的小丫头,亲自教她们读书写字算账。

这几个月,倒也让她带出来了几个帮手。

这些小丫头都是三夫人的娘家人。

她们在皇城所能依靠的只有小姐。

而且,她们的老子娘都在小姐手下,所以,她们才是最忠心的,绝对不会背叛小姐。

大账目当然都由圆月自己来掌握,但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账本,她可以放心地交给这几个小丫头。

甄国舅一死,那些从前针对生意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所以,皇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小姐的生意,而且都做得极好。

账目量很大,有人分担,自然要轻松一些。

薛琬对小花圆月的宗旨是尽力培养,让她们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做最好的自己。

能看到这两个丫头如今可以独当一面,她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在她心里,她们是她的亲人姐妹,可不是什么丫鬟。

没有谁一定要依靠谁。

如今,两个丫头围绕在她身边生活,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需要依靠她们呢!

福林公主最近在皇城的名声,也有了许多改变。

一个月前,有人无意中发现,皇城那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大善人“留心玄士”居然就是福林公主的化名。

这位留心玄士做好事由来已久,最近十来年,几乎一直都在给穷苦百姓施粥布衣。

不仅如此,她还办了穷人不需要交钱就可以去读的启蒙学堂,给平明百姓家的孩子一个免费读书的地方。

甚至,她还开了好几个善堂,专门供养那些残废了的老兵以及他们的家人。

尽管福林公主有着好色的名声,可是,在她所做的那些大善面前,这些不过只是小节的问题,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此时,那些曾被圈进集美楼的美男们,也都出来现身说法,都说自己是被公主所救,并无坊间传闻的那样是公主的面首。

一个个声泪俱下的案例,刺激着皇城八卦老百姓的神经,他们总算知道了,这么多年来被冠以好色之名的福林公主,居然是如此心地善良的一个好女子。

她不争辩,只是因为不想自己的善行被蒙上阴影。

她不生气,因为坊间的传闻都是误解。

再加上那位父亲自杀而死的官员之子的现身说法,福林公主的好色淫乱之名一下子就被洗脱了。

她从一个被人人唾弃鄙视的***荡妇一下子变成了金光闪闪的慈悲圣女,皇城之中的舆论一夜之间风向全变。

福林公主知道,这一切都是薛琬的手笔。

她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还是很感激的。

这些年来,她完全有能力告诉世人,她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的人,可是一来,爱人惨死,让她心如死灰。

二来,她也觉得世人的眼光已经既定,她不论做什么努力,总有人会说她是装的。

没有必要和那些人计较什么。

但如今,她为自己的爱人报了仇,又有了新的心上人,是时候该活在阳光之下,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这些事她不是不能做。

只不过若是由她自己亲手做,那就不那么能让人毫无保留信服。

所以,薛琬做了这些,让她还是挺感动的。

她下了帖子邀请薛琬和新婚的魏玳瑁到了公主府中。

水榭临水,又有冰块释放着凉意,桌几上是鲜榨的果汁和冰饮,凉风习习,阵阵舒爽。

福林公主笑着说道,“你的计划天衣无缝,我原本就想找个时间来找你庆贺一番,只是后续的事情挺多,我一直忙到了现在,才有机会向你道谢。”

薛琬笑着摇摇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到底,是该死的人罪有应得,我不过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但若是那个人自己不往里面撞,从未做过亏心事,也不至于让我们如此顺利。”

甄国舅这些年来做生意,强取豪夺并不在少数。

只不过他这个人不张扬,很低调,而且喜欢将事情处理地比较完美。

所以,外头很少有人传言说甄国舅欺压百姓。

这绸缎铺子的掌柜一家,其实连那个弟弟也都被害死了。

甄国舅本来以为永绝后患了,但只要做过的恶,是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所以,薛琬就利用这件事,来反杀他。

第389章 熬过

福林公主笑了笑,“甄国舅已死,大仇得报,我的心里也总算了了一块心结。”

她眼波微转,柔声说道,“我今日叫你们两个前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来也是想要辞别。”

薛琬一怔,“辞别?”

福林公主指了指在岸边垂柳下立着的沈巍,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来,“嗯,我和沈郎决定要离开皇城这个是非地,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生活。”

她低声一叹,“皇城虽然繁花似锦,但却虚假如同镜花水月,这样的日子,我……有些倦了。沈郎出身不好,又是这样的来历,若在皇城,我和他难有安宁。虽然我不在乎这些,但……”

公主抚了抚肚子,“我的孩子却必须要有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薛琬知道,以陛下对福林公主的宠爱,必定是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声名狼藉的公主,一下子变成了金光闪闪的慈悲圣女,陛下已经喜极而泣。

如今她终于愿意嫁一个良人,不再过超脱世俗的日子,陛下才不会在乎这个男人什么出身呢。

给沈巍赐一个干爹,包装一份好来历,然后赐婚。

对一国之主而言,这简直再简单不过。

但难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公主和沈巍未来的生活。

皇城的人最好是非,最喜八卦,福林公主虽然是个清白的好人,但难堵悠悠众口。

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难免也会遇到那些暗地里说闲话的小人。

对沈巍而言,即便他贵为驸马,也一辈子都是公主的附属品,还要承受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这种感受并不好受。

所以,福林公主才决定,要远离皇城,去沈巍的家乡生活。

薛琬点点头,“这也是不错的。”

她原本也打算,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和萧然离开皇城。

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拼搏也好,努力也罢,奋斗了这么久,精心布置的一切,都是为了求一份安稳平静。

所以,她能理解福林公主的想法。

公主想了想,又低声说道,“你们两个不是外人,所以,我才说这些。”

她顿了顿,“皇兄的身子有些不好,我怕他撑不了几年了。朝中的局势复杂万千,我和你们不同,身在浑水之中,哪怕心中无志,也仍是局中人。我离开,不仅只是求平静,也是为了求生。”

魏玳瑁有些惊讶,“陛下他……”

她和洛川被成婚后曾进宫拜谢过陛下,当时看来,陛下的精神状态都很好。

居然只有几年性命了。

薛琬却丝毫不奇怪,按照前世陛下驾崩的日期来看,距今也不过就是三年多了。

三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晃就要过去。

就像她,重生而来,居然也很快就要两年了。

福林公主嘱咐道,“你们两家还好,都不算在漩涡中心,只不过,仍旧不能大意。”

她叹口气,“如今陛下所剩的皇子不多,最有希望的,也不过就是秦王郑王和陈王三人。接下来,陛下病了的消息一传出,这三人怕是要动作不断,招兵买马那是必然的。夺嫡站位,是最危险的,若要保全自身,那就要抽身而出。”

魏玳瑁笑着说道,“多谢公主提点,不过我家一末代侯,也没什么好拉拢的。”

她有些担心地看了薛琬一眼,“倒是你父亲,虽然品秩不高,但在儒林之中振臂一呼,一呼百诺,怕是要成某些人的眼中钉。”

福林公主的目光也望向了薛琬,“我听说最近陛下频繁召见你父亲薛祭酒?陛下是我的兄长,他贵为人主,这辈子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所以……”

她没有多说,但相信薛琬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果然,薛琬点头,“多谢公主提点,我知道了。”

福林公主的意思说,希望父亲不要违逆陛下的意思,否则的话,陛下雷霆怒火,必定要烧到他的。

从公主府回去,薛琬决定要找父亲好好谈一谈。

但薛长安到了该回家的点也都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了天黑,这才一脸闷闷不乐地踏进了家门。

云姨娘体贴地盛了饭菜,伺候完薛长安晚膳,晓得他们父女有话要说,又贴心地退下。

薛长安神色倦怠,“琬琬,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我今日有些倦了,想早点去歇息。”

薛琬却道,“父亲,我只有几句话,说完您再歇息也不迟。”

她笑着走到了父亲身后,替他捏起了肩膀,“父亲这是刚从宫里头回来吧?陛下又宣您进宫了?”

薛长安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薛琬笑着继续说道,“陛下想来又在暗示,想让您将在写的那本书的署名权让给他。”

薛长安怔了怔,“琬琬,你知道了?”

薛琬点点头,“陛下最近频繁叫您入宫,这不合常理,稍微有点常识,就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薛长安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做学问的人,对待学问是一心一意的,分明是自己煞费苦心熬出来的心血,怎么能随意地对待呢?让我将署名权让给陛下,就等于让我将亲生的孩儿送给别人。我……做不到。”

他叹气,“可是,他毕竟是陛下啊,若是我敢不从,要了我的命还算是轻的。我的命也不算什么,我只怕他会牵连家小,害了你和琛儿啊!”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气节,宁死也要不屈。

可是一个父亲也有一个父亲的考量,自己的生死可以抛之度外,但儿女的前程和未来,他不得不仔细考量。

可恨陛下已经富有四海,拥有天下,却还要觊觎他区区一个教书匠的才华,让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薛琬笑着说道,“父亲,其实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您愿否一听?”

薛长安连忙一问,“我苦思冥想,都想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你居然有办法,我自然是要听的。来,说与为父听!”

薛琬笑笑,“这国子监的祭酒,咱们不当了。父亲明日就称病告老,著书立说,也不急于一时,这几年,您先将养身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