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楠避开她的目光点点头,又点点头。像是在应承着她,但更像是在告诉自己。

对啊,他要放开她了。

笙歌瞪着他,死命的瞪着。他的目光躲闪的就不像是宋华楠。

她越发的咄咄逼人,她甩手,“咣当”一声就将自己的手里的水晶杯扔在地板上。宋华楠闻声转头,才将那一地流光溢彩的碎玻璃看清就感觉到双颊上一热。

叶笙歌忽然站到了他的面前。她温热的掌心小心翼翼的捧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脸扳向自己,他看到她的双眼比地上的碎玻璃更加晶莹剔透。

笙歌轻轻踮起了脚尖,温柔的,细密的吻住他的唇。

她一下一下的亲吻着他,像是要在他薄情的唇瓣里找到自己的归宿一般。

宋华楠艰难的,僵硬的想要拒绝她,却怎么都动弹不了。

笙歌紧紧的闭着眼,直到感觉到宋华楠的回应,可是她一睁眼,宋华楠就立刻推开了她。

“宋华楠,你爱我吗?”笙歌抹了抹唇角,厉声问道。

“笙歌…”

“那你爱她吗?”

“…”

是啊,多简单,这些年翻来覆去不就是这些问题吗?

她在问,可是可以笃定的告诉自己,宋华楠是爱她的,可是多爱呢?这份爱是不是超过了他爱阮琳琅的分量呢?

“笙歌,我怕她…”宋华楠斟酌着开口。

“你怕她?你怕她伤害我对不对?她拿这件事威胁你对不对?”笙歌猛地用双手擒住宋华楠的手腕,她因为激动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踉跄。

宋华楠伸手稳住了她的肩膀,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笙歌多聪明,她试探的吻不过是为了知道他究竟对她怀着怎么样的感情。他已经拼命去忍了,可是掩不住的感情还是泄露了。

可是这么聪明的笙歌,她对过去知道多少呢?

她若是知道,当年母亲是为了救他而离世的,那她又该如何在用坦然的心,去面对他呢?

“对不起…”千言万语,也只有这三个字,抵得上他此情此景所有的愧疚。

“这不公平,宋华楠,什么都是你在决定,就连分开,都得听你的吗?”

当初,她暗恋他无果的时候,他忽然许她一场婚礼,后来,她习惯了一个人独守空房,却得到他爱的眷顾,现在,当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又要抽身远离。

既然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寂寞,请别再给她温柔,既然给了她温柔,那能不能就别再让她重新寂寞。

这样入不敷出的爱,她也要承受不起了。

“宋华楠,你若是走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一再错身彼此脆弱的时分,如果渴望一个吻的余温1

华源大厦的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宋华楠的秘书顿了顿,她的目光扫过宋华楠,宋华楠正靠在椅背上望着手机出神。舒残颚疈

“宋总,还有要交代的吗?”她走到宋华楠的身侧,看到了屏幕上那张漂亮的睡颜。她又停顿了一下,才怯怯的喊到“宋总…”

“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宋华楠忽然抬起头,秘书看到他指尖一拨,屏幕上的黑暗遮住了那张照片。

宋华楠将手机放进裤袋里,有人站起来替他打开了会议室的门,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汪赫正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迎过来站到他的身边濡。

“人呢?”宋华楠问。

“让小罗先送到机场去了。”汪赫说着,见宋华楠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大哥,你真的也要去吗,那…”

“你别管。”宋华楠打断了他的话冢。

汪赫叹了口气。也是,宋华楠不去又怎么能把阮琳琅那个女人打发走呢?他刚刚带着小罗去接她,她看到宋华楠没有来,那个声嘶力竭的激动模样啊,真是逮谁咬谁。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情绪失控到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了。

宋华楠再神通广大,他又该怎么去掌握一个疯子的思想与行为呢?可是顺从,也不像宋华楠会做的事情。

“我走之后,你要继续留意锦绣山庄。”宋华楠说。

汪赫点点头,他知道这是比看着公司更加艰巨的任务。还记得上次叶小姐脚受伤的那一次,他去D市出差之前就反反复复交代着他要照看她。

可是偏偏叶小姐倔的发硬,愣是当着J市这么多人的眼翻过了绿化带,她是成了最美的好医生,真正苦的人是自己啊。宋华楠从D市回来之后,劈头盖脸的教训了他一顿,然后愣是一个礼拜没给他好脸色看。他总觉得自己是联合叶小姐折腾他呢!

可是这次呢,这次好像是和前面那次不一样的。

宋华楠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他知道这会儿自己是惹不起他的,可是心底的好奇像是要压抑死他了。

“大哥,你其实是自己想离开J市一阵子吧?”

汪赫话音刚落,宋华楠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惹得汪赫缩了缩脖子。

但随即宋华楠严厉的眸子柔和下来,他没有回答汪赫,只是抬手拍了拍汪赫的后颈椎。没想到这会儿,还是汪赫懂他。

他是宋华楠,除了他自己想走,谁都逼迫不了他。对阮琳琅的妥协,是他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加复杂,也不想这件事波及的范围更大。而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静一静。

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的幸福与快乐来得太汹涌,以至于这次的事情让他有些无法应对。过去就像沉痛的枷锁,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被他遗忘了。

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究竟该如何来面对叶笙歌,如何来处理他和叶笙歌的关系。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把阮琳琅的问题先解决了。这是此刻最棘手的问题。

他实在是不能放任她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女人继续留在J市。留在可以伤害叶笙歌的范围之内。

宋华楠坐在机舱里,从上飞机到现在,他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说过。阮琳琅就在他的身旁,他的目光却落在机舱外,看着机翼割裂白云,就像是割裂了他的心。

空姐绕过来,问他要什么饮料。

他收回思绪,微微的抬起头,还未将目光落在空姐的身上,就听到她脱口而出。“有酒噢!”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愣。

宋华楠脸上的表情有一秒的僵硬,但很快他勾了勾嘴角。

“那就来一杯酒。”

见到宋华楠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空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了,酒倒得太满险些洒出来。

宋华楠接过酒杯,说了句谢谢,就又把头扭转过去。

他听到空姐推着小车走向下一个乘客,“咕噜咕噜”轮子滚动的声音竟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一点。

“你对一个陌生人都比对我友善。”阮琳琅忽然开口。

虽然宋华楠今天出现在了机场,可是她看的出来的,他的表情有多不情愿,以至于他一眼都懒得看她,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讲。

冷暴力比什么都让她难以接受。

宋华楠依旧没有出声。这个空姐算不上是陌生人,他记得她,那次和叶笙歌从法国回来的那一次,他是向她要的毯子,她为叶笙歌盖上的时候还忍不住对宋华楠说“您女朋友可真漂亮。”

宋华楠记得自己当时还打趣她“空乘班还少美女?”

空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么美的还真没见过。”

把叶笙歌带到哪儿都能抢了他的风头,可是他就是喜欢听别人当着他的面夸赞她。这样面子上添光彩的事情,哪个男人不爱听。

“喂!宋华楠!”阮琳琅气急,伸出手去拉他的胳膊。

“别吵。”宋华楠冷冷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来法国的,你还指望我一路和你谈笑风生吗?”

听他说完,阮琳琅顿时觉得一股气憋在胸腔里怎么都下不去。

可是也是,她还能指望什么呢?

她站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现在的面目究竟有多难看,出院之后她的脸上一直都回不了血色,这会儿被宋华楠气得,也许是更加的苍白了。

给自己补了补妆,像是可以遮住一些失落。她才跨出洗手间就听几个空姐就在小声的谈论着宋华楠。

“哎,那个男人又来了,他记得我呢,刚刚还对我笑了。”阮琳琅看到刚刚过来送饮料的空姐颇为兴奋的挥舞着手臂。

“难怪你吵着要过去送饮料,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他这么帅哪儿会看上我啊,再说了,你们忘了吗,上次和他一起的那个女人多漂亮。”

“再漂亮有什么用,这次还不是换了一个。”

“不一样,感觉就不一样,他上次看起来多温柔啊,今天一直绷着脸到现在,也就见着我的时候笑了笑。”小空姐颇为洋洋得意的说着。

阮琳琅冷哼了一声,宋华楠对她的淡漠,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的。

即使他的人不在叶笙歌的身边,可是他的心却再也不会从那个女人的身上离开了。

现在谈爱,对她而言已经是奢侈了,可是留不住他的心,留住他的人也没有关系。

叶笙歌,至少这一刻她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又是一个阴雨天,没开灯的室内有些暗,有急促的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在响。

笙歌从二楼下来,顺手开了客厅的灯。那沓报纸还搁在桌子上,是她早上扔在哪里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想知道宋华楠的消息,必须通过报纸。

他真的出国了,和阮琳琅一起。

娱乐记者图文并茂的描述了宋华楠如何为了安抚流产的阮琳琅而暂时放下了国内的工作,陪她飞赴法国散心。

照片中的宋华楠和阮琳琅皆是黑超遮面,看不出表情。

不过什么表情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真的一起走了。

法国。一切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原点。她独守着锦绣山庄,看他活色生香,为另一个女人奔忙。

可是,她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那一个心境了。

尝过了甜的唇舌,又怎么去重新苦?

爱情,不该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劫难!

待在宋华楠的身边,就像是做过山车一样,一会儿飞入云端,一会儿又跌入谷底。

他也许比她游刃有余,因为他可以选择爱她或是不爱她,可是她呢,她只能选择爱他还是更爱他。

门拉开了,竟是叶云天站在门外。

“爸爸。”笙歌有些惊讶,没想到叶云天竟然会找到锦绣山庄来。但转念一想,她也就想通了他为什么会来。那日他朝宋华楠挥起的拳头似乎还在眼前,她从未见过这样失控的叶云天。

“方便谈一谈吗?”叶云天看着笙歌。

笙歌侧身让他进了屋。宋华楠离开J市了,这个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锦绣山庄只剩下她一个人,哪儿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

叶云天进屋,下意识的打量一下整个屋子的装潢,果然不是一个奢华可以描述的,像极了宋华楠的风格。

可是,这儿再精致,再富丽堂皇,对于他的女儿而言,这都只是一个笼子,只会桎梏着她而已。

他放任这桩婚事太久了,这两年,每每想起笙歌,他没有一次是轻松的。

他对外面的所有风声不闻不问,怀着侥幸心理装无知,他想笙歌没有来找他,也许她也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不幸福。

两年,他不断的自我拉扯又不断的用自己臆造的假象去麻醉自己,加上白惠仪偶尔的规劝,他是真的对笙歌残忍了。

直到那天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才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付出什么都要还笙歌一个自由。

“喝什么,茶?”笙歌边转身边往厨房走。

叶云天点了点头,往沙发处走去。

笙歌在储物柜里翻出那盒碧螺春的时候,情绪一下子翻滚着就上来了,眼眶酸涩。她稳了稳心神,打开盖子,茶叶的清香已经扑面而来,连同香气而来的还有宋华楠的脸。

前两天还如胶似漆,此刻却已劳燕分飞,还有什么比时光更神奇的东西。

她叹了一口气,将泡好的茶端在掌心。

叶云天的目光扫过笙歌越发瘦削的脸颊,拉着她在自己的边上坐下。

“笙歌,爸爸今天来,是希望你能跟我回叶宅。”

一再错身彼此脆弱的时分,如果渴望一个吻的余温2

4

笙歌看了叶云天一眼,她的脑袋又低下去,但是叶云天没有忽略笙歌眼里复杂的失落。舒残颚疈这一个眼神,就更加坚定了他今天的目的。

“当初答应和宋家的婚事,你白阿姨也有她的考虑,你若是要怪我们,我也无话可以讲。”叶云天低低的说着,那语气像是再忏悔。

“爸爸,我说过,那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没有怨过任何人。”

“好,那我们暂时放下以前,我们来说说现在,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叶云天伸手抓住了笙歌的手腕。“宋家我会出面,你无需觉得有愧于任何人,是宋华楠负你在先,我想杨秋琴她也没有足够的立场再来要求你什么。濡”

“爸爸,我…”笙歌想说点什么。

“你无需再说什么,不管当初是谁的主意,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叶云天的态度异常坚决。

他的女儿,不是生来给宋华楠伤害的谔。

“爸爸,你听我说。”笙歌轻轻的拍了拍叶云天的手背。“我是打算离开锦绣山庄了,但是我并不希望回到叶宅,我可以住到医院的分配的公寓,那儿比较方便。”

叶云天自然是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他不会勉强她搬回去住,只要她答应离开宋华楠,他心底的大石头就算落了地。

客厅里的电话忽然急促的响起来,笙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宋园的电话,像是所有人都约定好了一样。笙歌看了看叶云天颇为难看的脸色,还是接了起来。

是杨秋琴。

她一听笙歌接起电话,就问宋华楠去哪儿了,是不是真的和阮琳琅去法国了。

笙歌也没打算瞒着,她应允说是。

杨秋琴一听这边笙歌有些淡漠的声音,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在那头就连哭带骂的抱怨着宋华楠。

她说“笙笙啊,你一定要再给华楠一个机会,这小子是喜欢你的,我这个当妈的最明白他。”

笙歌真的不想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可是这会儿眼泪真的是控制不住了,她怕叶云天瞧见,只得背过身去抹了抹。

“妈妈…”

她沉沉的喊了一句。还未来的及说下文,就听见杨秋琴在那头连连应答她。这会儿笙歌喊她妈妈比什么都让她动容。

“可是妈妈,我真的撑不住了…”笙歌的声音终于再也掩不住那一丝的哽咽了。“对不起…”

“傻孩子,这哪儿能让你来说对不起啊,等着这个臭小子回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他。”杨秋琴素来把宋华楠当成自己的天地,也格外尊重宋华楠,可是这会儿一着急,这语气顿时又把宋华楠归为了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笙歌沉默着。她最怕决定离开时的挽留。

“笙笙,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儿媳妇。”杨秋琴见这头沉默着没有了动静,忽然提高了声浪“且不说这阮琳琅是不是怀了华楠的孩子,就算怀了,她也休想进宋家的门。我杨秋琴还在这儿呢!”

笙歌默默的挂上了电话,她头晕的厉害,可是她还是清晰的知道,这次,是任谁给她撑腰,她都要离开的。

尹修在这次名为“墨留痕”的画展上见到了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林言澈。这次画展的作者李墨是他们在子英的校友。

李墨那会儿和尹修的上下铺,和他们几个混的都很好。这小子年纪轻轻,却已经在艺术界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他走自然风的油画在这些年格外的受人追捧。

林言澈静静的在画廊里踱步,他不怎么懂画,可是还是觉得这一笔一划之间,将他浮躁的心归于了自然。

这花花草草,在李墨的笔下,像是真的有了生命。

画廊的大门处,一个女子正快步飞跑出去,她的黑发随着她奔跑的速度在风里打着飘儿,在这个宁静的地方,那个脱跳的背影像是误闯而来的精灵。

他望着那一头乌发远去,脑海里只闪过一张脸——叶笙歌。她的长发也似锦缎,美不胜收。

“不好意思言澈,我妹妹让你见笑了。”身后传来沉静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林言澈转过身去,看到一身正装的李墨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他的身旁站着同样穿着考究的尹修。

尹修很少穿正装,今儿看来是为李墨破了例了。

“怎么没听过你还有妹妹。”林言澈笑着,又扭头去看了一眼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

“你不知道?墨子这可人的妹妹来过我们学校的,可是那会儿她年纪太小,不然我早就下手了。”尹修在一旁补充着,毫不掩饰自己猥琐的意图。

李墨哈哈的笑起来,林言澈没好气的瞪了尹修一眼。

“华楠怎么没来?”李墨忽然问了句。

“他有点事情,出国了。”尹修难得没有咋咋呼呼,避重就轻的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