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画什么?”

“小太阳。”宋华楠答。

身旁的笙歌差点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心想,宋华楠还真会挑简单的说。

“那你就画小太阳吧。”老师也没太在意,那时候的所谓美术老师,也不是一定非要让小朋友画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等老师走开了,笙歌将脑袋凑过去,悄悄的问宋华楠“你真的不会?”

“我不想画。”宋华楠坦白。

“为什么呀?”

“因为会把你画丑。”

“啊?”笙歌感动的一声惊呼,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再惊呼一声“那我已经把你画丑了!”

“我无所谓。”宋华楠淡淡的答着。

“为什么?”笙歌顿时又觉得费解了。

宋华楠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着说“因为我长得好看,不怕被画丑。”

“噢。”笙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点着点着,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了。“喂!宋华楠,你说谁丑呢?”

笙歌大吼一声,执着自己粉嫩的小拳头去砸宋华楠的肩膀。

宋华楠大笑着,抱着胳膊凑过来,看了看笙歌画的自己,又看了看自己画纸。

“咦,我的脸怎么和太阳一样圆,真的不是一般的丑。”

“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么丑…”

“感觉到暖了吗?”宋华楠冷不丁的问。

笙歌收紧了拳心,他指尖留下的酥麻感,像是一圈圈电流般在她的掌心绽放。

笙歌点了点头。

真的是暖的。

因为从小,宋华楠就是她的小太阳啊!

“华楠,趁着太阳好,我们带着米修出去溜溜吧。”笙歌忽然提议。

“你说…什么?”宋华楠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的不在状态。华源的员工都知道,他们的宋总平日里最不喜欢将话说两遍,所以华源内部员工之间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和宋总讲话的时候,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自己反而做了平日里最不喜欢的人。

好像不是没听清楚,而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米修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屁颠屁颠的跑到笙歌的脚边,蹭着她的裤腿。米修在澡盆事件中险先命丧宋华楠之手后,现在一见着宋华楠都像是有阴影了,也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死腻着宋华楠了。

宋华楠低头看了看忽然就和他生分了的米修。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大骂一句:狗崽子。

“看看,人家米修听得都比你清楚。”笙歌揶揄着宋华楠,蹲下去拍了拍米修的小脑袋。

“去,我当然去。”宋华楠高声的答应着。心里的欢乐像是被石头激起的涟漪,在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

这是叶笙歌在约他去散步!

像是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了一样,笙歌将米修抱住站起来,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补充着“我其实是想和米修去走的,可是谁让我瞎了呢!”

“喂!”宋华楠有些气急的一声吼“叶笙歌,就算我昨天真的这么说了,那也是我醉了,你不许放在心上。”

“我没说放在心上。”笙歌撇了撇嘴。

“挂在嘴上也不许。”

笙歌哼了一声,就听见宋华楠走开的声音。

“我去把米修的项圈找来。”他交代着。“你别动,站着等我。”

一听项圈,怀里的米修很明显的挣了挣。

那是宋华楠和林言澈做给米修的礼物。不过礼物是他们两个的说法,对米修而言,这绝对是一种折磨。

那天下午,宋华楠和林言澈两个坐在园子里忙活了大半天才做好了这所谓的礼物。试戴的时候着实费了一番大力气,倔强的米修哪儿肯乖乖就范,好死不死的挣扎了大半天。

笙歌远远的坐着晒太阳,也听到林言澈在教训米修“这才和叶笙歌待了几天呀,好脾气没学到,倔个性倒是一毫不差。”

那时候宋华楠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说“我抱着它,你来戴进去。”

米修呜咽呜咽的可怜劲儿让笙歌觉得心疼。这两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粗脑筋的,也不知道怎么想到要干这活儿。

笙歌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让尹修做导盲犬,会不会小了点?”

她此话一出,整个园子死一样的寂静。

许是他们两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所以就连米修的呜咽声也停了。

笙歌一时间有些尴尬,也有些后悔。

自从看不见之后,她的性格的确变得古怪许多,也变的咄咄逼人许多。

她舔了舔唇,低下了头。

还是宋华楠出声打了圆场,他说“靠,这么小个儿的狗,脖子怎么这么粗?算了算了,不戴了!”

可是这会儿,怎么又想到要戴了?

“喂,宋华楠,我真不需要导盲犬。”笙歌大喊一声。

她听到宋华楠的脚步在自己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停住了,然后折了回来。

“不是有你吗?”笙歌小声的咕哝着。

“喂!叶笙歌,说大声点,你说谁是犬!”宋华楠低吼一声。

笙歌耸了耸肩,她还真没往这方面去联想。谁让他自己对号入座了。她还未来的及张口说点什么,就又听宋华楠兀自说“算了,是什么都无所谓。”

笙歌只觉得眼眶又在燃烧一般发热,想起昨天宋华楠那句“我究竟算什么东西?”

这个笨蛋,问的什么笨蛋问题。这要让她如何回答才好。

宋先生,你在我的心中,压根就不是东西!…而是,全部。

因为有风,屋外的阳光不比屋内暖和。但是空气显然清新很多,笙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一手抱着米修,一手揪着宋华楠的衣袖,一步一步走的极缓极慢。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静的发沉,也静的格外让人安心。

“宋华楠,你不想说点什么吗?”笙歌忽然问。

宋华楠“嗯?”了一声,一时间竟又反应不过来,他真想再问一句“你说什么?”

他想了想,犹豫着问道“我昨天是一个人睡的吗?”

“喂,你就非得说这些有的没的吗?很重要吗?”笙歌气急,大声吼着他,顺带的伸手去拧他。

“当然重要!这关乎男性尊严!你懂什么?”宋华楠玩笑着。

笙歌又拧他一下,力道并不重。宋华楠故作夸张的哇哇乱叫着,可是笙歌却顿住了。

她的手指,又碰到了他腕子上那颗吸附了他体温的石头。

她忽而想起自己离开锦绣山庄那日的决绝,也想起离开之后无数个不眠夜里对它和对他的想念。

不论如何,那个家,早已深深扎根在她的心底了。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8

笙歌忽然停住了脚步。舒骺豞匫她脸上的表情微凝。

宋华楠忙不迭的跟着站定。

“我离开锦绣山庄的时候想着,也许我再也不会回去。“笙歌的声音淡淡的,她仰了仰头。像是在诉说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宋华楠蹙起了眉心。

“笙歌…辶”

“你听我说完。”笙歌打断他。

宋华楠听话的闭上了嘴。

“阮琳琅…”笙歌有些艰难的说出这个名字,说完她舔了舔嘴唇,就像即使是明白了宋华楠的心,她说起她的时候依旧觉得难堪鹤。

“她…”宋华楠又激动的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嘴就被笙歌的指给点住了。

“她的事我知道了。”笙歌把话接上,她顿了顿,收回了自己的手,接着说“华楠,我以为挡在我们中间的,从来就不是她。”

宋华楠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从S市地震后跟你回家,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笙歌依旧云淡风轻,可是这话语却像是一阵清风一样,撩开了宋华楠心中的飘窗,世界在他的心中都变得清晰起来。

“你知道就好!”

“你还是不懂。”笙歌听他这语气,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正因为挡在我们中间的不是阮琳琅,我们之间的问题才可怕。”

宋华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明明心中有彼此,可是,我们之间,却经不起一点挫折。这归根结底,就是我们根本不会相爱。”

因为不懂该如何去爱,所以在一碰到问题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去掩藏,如何去逃避,从来就不曾想过,也许坦白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因为不懂如何相爱,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也许那个女人他是理解我的。

不够坦白,不够信任,这足以把一段爱情甚至一段婚姻都逼入死角。

“华楠,我曾经真的怪你,怪你不够信任我。可是自从我看不见之后,我做的比你更甚。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们之间走进死胡同,从来就不只是你的问题。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宋华楠依旧一言不发,他只是张开了双臂,将笙歌轻轻的拢进怀里。他有多幸运,可以站在人海里,听到这样一番坦诚相待。

“华楠…“笙歌唤着他的名字,也只是唤着他的名。

后面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

虽然宋华楠抱着笙歌的力道并不重,可是怀里的米修被夹在两个人之间,还是忍不住呜咽起来。

笙歌闻声,伸手推了推了宋华楠的胸膛。

“叶笙歌,我很大方,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宋华楠松开了手,笑着继续说“你能不能也别这么小气了,给我机会。我一定改。”

笙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哎,不带你这样的。”宋华楠急的一声吼。“我是不会爱,那只能说明我以前没这么爱过啊。虽然我长得帅,但我真的不是千帆过尽的人!”

笙歌听罢,顿觉头大,她抚了抚额角,忍住不笑出声来。

“宋华楠,你还是这么臭不要脸!”

“怎么会不要,脸是我的命!”宋华楠继续调笑着,“不信你摸摸,还在的。”

他说着,抓起笙歌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

笙歌也没有扭捏,直接将手掌贴上他的脸,她的拇指轻轻的抚触着他的脸上的皮肤。

“不疼吗?”笙歌忽然柔声问。

“什么?”宋华楠有些摸不到头脑。

“昨天,你打的不疼吗?”

“昨天?”宋华楠反问一声,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噢,不疼,我没吃亏,那人被我打得比较惨。”

“你打架!”笙歌一声惊呼。

“你不知道?”宋华楠掩了掩嘴角,心里默默的爆了一句粗口,怎么就自己招了呢。“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你昨天自己打自己。”笙歌没好气的提醒他。

“什么?我昨天还自己打自己了?”宋华楠说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怪不得一大早起来火烧火燎的肿成那样。你怎么都不拦着我呢?”

笙歌忍不住扬起嘴角。

“别想扯开话题了,说吧,为什么打架?”

“那个啊…”宋华楠嗯嗯啊啊的半天也说不上半个字。

“宋华楠,才和你说完,你又想瞒着我?”笙歌提高了声调。

宋华楠沉吟了一下,大声的喊回去“还不是因为你!”

“我让你去打架了?”

宋华楠瘪瘪嘴,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不接话了。

宋华楠从小火爆脾气,性子差,贪玩儿的事情也做的多,可是他真的很少打架。而这中间两次打大发了的架,都是因为叶笙歌。

一次,是因为物理系的那群男生拿篮球砸了她。

一次,就是昨天,那人不过说了一个瞎。

“叶笙歌,我昨天晚上真的那么说你了?”宋华楠忍不住又要问。

“我说你一遍一遍的烦不烦?”笙歌不耐烦了,“你是有多不相信?”

“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宋华楠强调,“都说酒后吐真言,可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一次这样的想过,从来没有一次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嫌弃你,你要我怎么相信?”

他说的字正腔圆,正气凛然。笙歌笑着,心底却泛起一阵一阵的暖意。

她刚想开口应承她,就听他又阴阳怪气的开口“我最不相信的是,我竟然是一个人睡的?对你而言,我就一点诱惑力都没有了?这不科学呀!”

“算了。”笙歌摆摆手。“你果然臭不要脸。”

两个人找了街道附近的一个石头长椅坐下。米修蹲坐在两个的中间,乖巧的一动不动。

宋华楠低头看了一眼这挡在中间的米修,对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小家伙很无奈。

灯泡修!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尹修也老是这样,总爱在别人约会的时候去瞎掺合,灯泡修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外号。

哈,果然修字辈的都一样。

笙歌没注意到宋华楠的异样,她只是全身放松的往椅背上仰了仰。

这样有风,有阳光,还有他的时光,长一点,再长一点吧。

她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了,宋华楠暖暖的掌心熨帖着她的皮肤。她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手腕,紧接着她的腕子就被软软的线绳给绑住了。

一定,是那颗红玛瑙。

“笙歌,我现在物归原主。”宋华楠故作淡然的声音响起来,可是细听,却是带着满满动容的。

笙歌细细的摩挲着那颗光洁的石头,指尖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再次被胀满。

曾经,有一个小男孩为她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零钱。曾经,有一个小男孩为了她的健康祈福。

现在,有一个男人重新将这份牵挂系回到她手上。现在,有一个男人说一辈子也愿陪她等光明。

曾经与现在,重叠。

久违了,这幸福。

“我戴这玩意儿太别扭。”宋华楠忽然嘿嘿两声。

“说起这个,医院里给我买奶茶的人,是你吧?”笙歌问道。

“你怎么知道?”宋华楠好奇。

“因为Jena说那是一个手上戴着红线的变态。”笙歌说着,掩嘴笑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揶揄“你不是不许我喝那些东西吗?”

“还敢说呢!”宋华楠说起这个,似乎还来气“你怎么这么没有警觉意识?谁递过来的东西你都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