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翼回到园子,往蓝扇闭关地方走的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和他打招呼之余恭喜了他跟金老大混在一起之后终于学会了“空手套白狼”这个绝技,小扇子那么爱享受,养起来的确要费点儿功夫,所有人都鼓励他努力往致富之路上使劲走走。

蓝翼一一点头回应,顺便和几个有做手工习惯的邻居搭讪,弄点小零碎什么的回头收着带在身上,省的下次要用的时候还得就地取材的现做——以金老大的尿性,这种事情肯定只是个开始而已。

蓝扇闭关的地方在灵湖底下,蓝翼没有想下去看看,他只是走到湖边,然后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浩淼的湖水随风微动,芦苇荡里各种鸟儿生息繁衍。

自从被托付给老板,住进这个老板一手打造的园子,这片湖水就在这里,蕴含浓郁灵气的水与地下水脉相通,滋润着整个园子的界域。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坐下来欣赏过一次这片湖水。

老板捡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养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大园子里。

妖怪居多,别的种类也不少,很有一些本是天敌,却能在这里相安无事地成年上万年地当着邻居。从没有人在园子里搞东搞西,这里的氛围一直都像个和乐的不像现实的梦想乡。曾经再千疮百孔恨火焚心的家伙也能在这里平静地忍耐下来,直到那些过往真的成为过往,或者等到一个了解过往的时机。

梁楠是在蓝翼之后被老板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只要焚烧殆尽的火把,恨不得把全天下都点着同归于尽的那种。很久之前蓝翼曾经一度怜悯过他,尤其是在自己捡到了蓝扇之后。

看着梁楠那个时候日日夜夜的行尸走肉,每时每刻眼睛都是血红的,疯狂几乎快要吞噬了他,尤其是每一次长久的等待都落空之后的那种绝望,让骨子里就跟梁楠同性相斥的蓝翼多少会生出些不忍来,回头就会对一直战战兢兢惹他心烦的蓝扇态度柔和一点儿。

后来蓝翼明白了,怜悯这种东西,是只有自己过的比别人好的时候才会产生的优越感。

他带着这种自己也没发觉的优越感过了几百年,直到梁楠终于等到了能救他命解他毒的小狐狸,并且在极快的时间里就把人装在了自己的碗里,而那只当时懵懂尚且是个落魄的普通人类的小狐狸自己竟然也相当配合,甚至在真相揭穿后的反弹也只不过是用乳牙咬了几口就心甘情愿踏踏实实地和那根已经熄灭了恨火如获新生的火把过起了小日子。

直到那个时候,蓝翼才看懂了那个他骨子里就不顺眼的梁楠的眼神——怜悯,或者还带着点儿对他情商的嘲讽。

几百年的优越感瞬间破碎一地,让他发现原来真正愚蠢的是他自己。

以为早已经稳妥地把人圈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想到心不接受,就是分块把人吃了也算不得什么融为一体。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手把西装外套往旁边一搭。

蓝翼盯着那片湖水,仿佛能透过湖水看到不知道在湖底的那个洞窟里闭关的小家伙,脑子里打着一串一串儿的食谱,想着那个吃货出来之后要从哪个开始给他做起。

记得在他们渡劫(其实现在想想更像是度蜜月)的那个岛上,某次蓝扇在吃烤肉的时候忽然念叨着糖醋蒜流口水,当时还想着回来之后给蓝扇弄,结果回来之后忙忙乱乱也就忘记了。

蓝翼想着不如等会儿就去弄个坛子,再去大师傅那要点儿材料回来腌上,这样蓝扇出关之后就可以直接吃现成的了,顺便,要不去钱老那看看有什么好货,弄点儿糟蟹醉虾什么的下酒也不错,脑内开始出现蓝扇小蝴蝶喝得半醉时候的风情,蓝翼的心情顿时不错。

放在一千,哪怕只有五百年前,要是有人跟他说,有天他会变成这么一个满脑子都是用柴米油盐风花雪月的家庭主夫,他绝对分分钟张开翅膀帮那人大卸八块之后再环保的挫骨扬灰,如今这样,也真是......

“世事难料吧。”

唉,这个声音......

蓝翼转头,钱老爷子带着个斗笠,拎着个竹篓子,扛着钓竿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旁边了。

这才发现这块石头坐着舒服是因为这根本就是钱老爷子常年垂钓的定点宝座。

蓝翼当下就起身让位,敬老是一方面(其实是打不过),还打着人家屋里美食的主意,当然要放低姿态。

钱老爷子呵呵呵地笑了几声,也不客气,自然地往那一坐,支上鱼竿,解下腰上的小酒葫芦喝了一口,问蓝翼,“要吧?”

蓝翼也没走,院里空空的,回去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就另找了块石头坐着,见钱老把酒葫芦递过来,也没客气,妖力一转,葫芦里的灵酒就凝成细如丝线的水流划过一个弧度,落进了蓝翼口中。

“多谢。”钱老的酒是自家陈酿,比普通的灵酒多了醇味,也多了不少好处,不然蓝翼这洁癖成疾家伙也不会肯和别人在一个葫芦里喝酒。

“这小子还真是变了不少啊,好事,好事。”钱老拿回酒葫芦,也不在乎蓝翼那看上去还是洁癖症发作的动作,实际上,这要是放在前些年,别说一个葫芦喝酒,就是一个坛子拿螃蟹这小子都忍不得,要不是蓝扇喜欢热闹,大师傅的手艺又实在好得很,蓝翼八成是连饭都不肯和人在一间屋子里吃的。

钱老是个老资历,看着蓝翼到园子的,最初那个小太子模样的蓝翼还在他老人家的脑子里,那副我对你们有礼是我有修养实际上我谁也看不起的高傲欠揍样儿,如今也变得像个大人啦。

在一个知晓你大部分黑历史的人面前,尤其在这个人你还很明显的惹不起的前提下,即使是蓝翼也很难端起架子来。

不过他也跟着回想了一下,发现就算是自己也觉着自己真的是变了不少,赶个时髦的说法,就算当初的自己穿越过来,恐怕都得觉得眼前这个自己是被谁给魂穿了。

蓝翼笑笑,他并不觉得这些改变有什么不好,只要这些变化每一样都是和蓝扇相关的,能让他的日子变得更生动,更踏实,更暖和,那变化就没什么不好的。

这么想着,蓝翼点点头,顺着话题干脆地和钱老爷子讨论起糟蟹醉虾的做法来,顺便还跟老爷子套近乎,拿他藏的一坛子好蜜换了老爷子珍藏的一小坛子灵酒。

夜幕降临,灵湖之上浮着点点萤火,还有灵气汇聚映出的美丽荧光。

水面很平静,蓝翼看着就觉得心里也很平静。

蓝扇估计再有些日子就能出关了,想想之后两个人过日子的样子,蓝翼就觉得生命很有指望。

现在他就希望老板不管有什么打算,那变化都能来的再晚一些,至少让他们能踏实过上几天好日子再说,看在他们两个笨蛋这些年浪费时间的同时也算让这些人看了不少好戏的份儿上吧。

蓝翼就那么在灵湖边儿上待了一宿,钱老爷子钓了几条鱼之后就走了,还让手下的小家伙给他送了一条鱼一壶酒来当夜宵。

临到早上蓝翼才回了院子,洗澡换衣服,再赶回金老大这边儿上班。

蓝翼顶着个特别助力的名头,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务,什么都跟着看一看学一点儿,跟着金老大到处走,见识一下顶级的商场交锋是什么样子的,学得有趣,也跟着做做期货股票什么的。

负责带着他的是个纯粹的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类,开始只以为蓝翼是大老板的关系户什么的,这个精英面上周全,对着严肃脸贵族范儿的蓝翼也挑不出什么,心底多少还是有点儿居高临下的精英心里,直到蓝翼不过学了几天就搞清楚了金融这东西的本质原理,看资料什么的根本就是过目不忘,刚上手操盘就比一般做了十几年的人还有范儿,这才让一个自认为天才的精英承认这世界上果然还是有真正的天才这种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恨不得放火烧的东西存在的。

蓝翼自己玩的也挺开心,开始有点儿理解金老大一个超级大妖为什么在人间做商人做的不亦乐乎,这种游戏真的玩上手还挺有趣的,不比他们当年掐架抢地盘来的差,怪不得总被形容成没有硝烟的战争,金钱和凶器一样可以杀人不眨眼。

一来二去的,蓝翼也就真的混进了金老大名下集团那群超级精英的队伍里,还挺受尊重,有实力的人有地位,这句话放在什么时间什么族群里都是有道理的。

满世界跑着玩着,一有空就回园子守着蓝扇闭关,连蓝翼都快忘了金老大最初是打着让他当神棍赚钱的主意这码子事儿的时候,金老大这个钻石级掮客致电来了——生意上门了。

秘密这东西有两个人知道就成不了秘密,更何况金老大自己不去做广告就不错了。

某个圈子里没两天就都风闻了金老大身边来了个有两手的“高人”,还是和金老大沾亲带故的,真有两下子的那种,至少那个已经和爱莎美女订了婚马上就要结婚的奥古斯塔是这么亲身说法的,还显摆过如今一直贴身带着的那个“宝珠”,不用据他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奥古斯塔的身体变化,自然都暗搓搓地打着各种小主意——金老大实在太不好惹,他们想干什么都要好好考虑考虑付不付得起代价。

然而有些时候,代价什么的已经不重要,尤其是眼看就要一死死一窝的时候。

蓝翼跟着金老大一路飞机专车的走了很远。

暴发户的名字永远不好听,这年头的有钱人都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弄段悠长的历史来包装一下,来不来的都要弄个所谓的祖宅显摆一下。

蓝翼一路看着,显然这个地方还是找人看过风水的,一草一木都精心布置过,可惜,即使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这个本来应该照应住在里面的人顺风顺水的地方还是被一股子死气给笼罩的严严实实。专人照顾的花木虽然茂盛,却有一种开到荼靡的不祥之感,反而更添阴森。

蓝翼都不用进去,一看就佩服金老大了,“您这是提前视察您未来财产了吗?”

金老大一点儿都不掩饰地点头,“这块地方正经不错,被这窝人占着可惜,正好他们自己作死,我不接收岂不是暴殄天物。”

蓝翼嗤笑了一声,把玩着颈间的灵犀佩,不予置评。

今天这家子姓魏,从前也是一大家子,土皇帝一样的家族,如今光景不好,跟遭了诅咒似的,七八年间家里的人口一个一个的少,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人,钱财倒还有,可惜已经是风雨飘摇。

金老大和蓝翼一行被接待得十分周到。

毕竟为了这次见面,魏家说了算的老头子付了大价钱。

蓝翼跟着穿着一丝不苟的管家走进大宅,心中暗自好笑。

也不知道这是摆的什么谱。

叫着祖宅,前面弄了个西洋镜似的花园宫殿,后面还小桥流水的修着园林,不伦不类的。屋里一串儿的佣人也都穿着制服,站的跟拍电视剧似的,管家穿得像欧洲原装进口的,其他佣人穿的像出土文物,也不知道这家人脑子怎么长的。

进了大厅,那个曾经呼风唤雨,如今也颇有几分实力的魏老爷子坐在轮椅上等着迎他们,身后站着的只有两个年轻女人,一个是长女,一个是长媳。

老爷子的媳妇和唯一的儿子如今都卧病在床,看了多少名医也不见效,眼看就要咽气。儿子结婚近十年了,孙子根本没有影子,这让骨子里重男轻女的老爷子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

魏老爷子今年快八十,原本保养得不错,这些年连续丧亲,又抓着钱权不放,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老,坐在轮椅上干干瘪瘪的,身上的斜襟长衫空空荡荡的,还硬要撑出一副架子来。

可惜金老大和蓝翼哪个也不会诚惶诚恐。

魏老爷子人老顽固,倒还不至于老糊涂,自家全盛时期身家也是没法和金老大比的,甭管付出多少,人家赏脸亲自来了,那就够给面子了,魏家如今也得罪不起什么人了。

老爷子想到这里更添颓丧,尤其看到所谓的“高人”蓝翼不过是个嘴上没毛的漂亮后生,就更不报什么希望了,只当请客示好,别得罪人便好了。

互相介绍,寒暄了几句,老爷子那点儿情绪变化掩盖的力不从心。

若是一开始蓝翼也无所谓,可惜自打进了这宅子,蓝翼就有了别的想法,没这么容易被打发。

第43章 四十三

被招待了一顿架势十足的宴席,一堆人转移到小会客厅。

魏老爷子的女儿服侍他吃了药,然后又像个影子一样,和自己弟妹坐在一张沙发上,沉默不语。

魏老爷子咳嗽了几声,跟金老大聊了些国内外形势之类不着边际的东西,这才百转千回的把话题引到了正事儿上,即使他自己已经不报什么希望,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死马当活马医也是要试一试的。

蓝翼的性子变得再多也不会把耐性花在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身上,懒得多说什么,他直接和魏老爷子要求去看看那对卧床不起的母子。

预料之中的事情,魏老爷子并没有拒绝,本来打算指派管家引路的,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长媳忽然站起来,主动提出带路。

“也好。”魏老爷子点头,“那就劳烦贤侄了。”

蓝翼淡淡点个头,跟在那个快成寡妇的年轻女人身后走了。

魏老爷子是个相当传统的人,给自己唯一的儿子选的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的媳妇。

长媳叫卓虞,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出自货真价实的,父亲是大学校长,一家子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不少亲戚都供职教育部门。

丈夫久病,这个本来相貌清秀的年轻女人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寂,非常削瘦,一条长裙穿在身上,束起的腰部几乎像根快要折断的花枝,皮肤也苍白到病态。

卓虞沉默地走在前面,似乎有些局促,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蓝翼,脸上努力露出些不太自然的笑容。

为了保住母子俩,主要是儿子的命,魏家主楼的一侧几乎被改造成了小型的医院,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让蓝翼皱了皱眉头。

方便起见,母子俩的病房都在一楼,就在相邻的两间房间里,特聘了医生和护工照顾着。

卓虞停步在门口,有些紧张地双手交握,小声和蓝翼说了下情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蓝翼分别走进那两间病房。

蓝翼的速度很快,都是随意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母子俩都躺在一堆管子和机器中间,全部都瘦的只剩皮包骨,眼下浮肿青黑,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与其说是病重昏迷,倒不如说是被梦魇了,困在一个恐怖的噩梦中醒不过来。

看一眼不过是为了确定,蓝翼心中有数,面色不变地跟着卓虞重新往小会客厅走。

卓虞很内向,似乎想要打听,却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开口询问。

踩在地毯上,脚步声闷闷地回响着,蓝翼不言不语,卓虞最后也放弃了似的不再试图开口,一路静默地回到了小宴会厅。

见他们回来,魏老爷子浑浊的眼睛微微地亮了起来,“贤侄回来了,不知道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蓝翼遥遥地给了金老大一个眼神。

金老大笑了笑,往身后的靠背上一靠,意思是一切由他。

蓝翼满意地点头,对上魏老爷子和那两个女人紧张急切的目光,没什么感情地开口:“尊夫人和令郎都已入膏肓,非药石可救,方便的话,我需要到处看看。”

魏老爷子听了脸色一暗,又咳嗽了一阵,挥开急忙上前帮他顺气的女儿,喘着气对蓝翼点头,“应该的,金老板和贤侄随意,老夫体力不支,让小女她们代为招待,两位自便。”

金老大风度翩翩地起身,“老先生先去休息吧,我跟我这后辈都是实在人,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不会推辞,老先生放心。”

语气简直诚恳可信。

魏老爷子硬撑着客气了两句,被看护推着走了。

老爷子一离开,魏小姐和卓虞两条淡淡的影子立刻清晰了起来。

在魏老爷子面前温顺沉默的魏小姐神情矜持,客气地问他们需要到哪里,她可以引路。

“天气不错,久闻魏家的花园非常可爱,不知道有没有荣幸欣赏一番。”金老大问的彬彬有礼。

蓝翼心中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一直打着主意呢吧,不然怎么连人家什么地方好看都打听明白了。

魏家的花园子修建很久了,最初只有一畦野梅花,后来魏家圈了这地方建园子,那畦梅花也没有被铲掉,反而成了一景,甚至魏家这位小姐的名字就叫雪梅。

季节不对,雪中梅林是看不到了,不过大片大片的虞美人倒是开得很美。

园子很大,顺着景观路往深处走,越发人迹杳然,只有风吹花木的和园中鸟虫的声音。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第44章 四十四

魏雪梅是长女,在魏老爷子的观念里,女儿就应该早早出嫁,为自家结一门有力的姻亲。二十出头魏雪梅就被嫁出去了,可惜丈夫体弱,早早就去世了,年纪轻轻当了寡妇,也没有孩子的魏雪梅在夫家地位尴尬。正好魏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母亲和弟弟都病倒了,她也就顺势回了娘家,帮着弟媳妇照顾家里。

这个魏老爷子从来不重视,被按照贤良淑德的旧式观念养大的女子说起来也是命途坎坷,夫家那样,娘家又这样,若是一般的弱质女子早就不堪重负了,这位魏小姐显然并不是一般女子。

因为一般女子即使没有软弱到认命哭泣,大概也不会和弟媳联手,准备坑掉所有血亲。

卓虞紧紧跟在魏雪梅身旁,攥着手里的一个珍珠手包,时不时想要回头看看金老大和蓝翼,却又忍住,紧张到手指泛白。

蓝翼对蓝扇以外的人一贯缺乏耐性,嗤笑一声,停下脚步,不愿意再浪费时间。

金老大无辜样装得完美,“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

蓝翼无奈地看了金老大一眼,他不是蓝扇,不需要磨练演技,转头看向那两个降低存在感试图麻痹他们的女人,卓虞的手已经伸进了珍珠包里。

蓝翼冷笑了一声,手一翻,一只精巧的粉盒落在手心。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魏雪梅和卓虞茫然地盯着那只熟悉的粉盒愣了几秒钟。

“啊——————————”卓虞猛然爆出崩溃般地尖叫,发疯一样向蓝翼扑过来,声音凄厉,“还给我!还给我——”

然而蓝翼看似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卓虞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视若命根子和全部依仗的东西就在眼前被人夺走了,卓虞终于崩溃了。

魏雪梅把卓虞揽住,卓虞就扑在她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哭到快要昏阙。

帮卓虞顺气,低声安慰,魏雪梅亲眼看到卓虞鬼打墙一样拼尽全力地原地挣扎却碰不到那两人一分半毫,对蓝翼的“高人”身份已是信了十成十,可她并不多畏惧。

甚至,魏雪梅连脸色都没改变一丝,十分淡定地看着他们,手上还温柔地拍抚着怀里失控哭泣的卓虞。

场面一时僵冷。

金老大挑了挑眉头,仿佛觉得很有趣。

蓝翼专心研究了下手里的粉盒,微皱着眉头,精致的盒子里装着三分之一满的散粉,和市面上如今那些五花八门五颜六色的化妆品相比,这和泛着淡淡珍珠光泽的散粉看起来非常正常,然而,当它们闻起来带着某种类似蓝扇身上磷粉的味道,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蓝翼对蓝扇太过熟悉了,以至于远远的,他就闻到了这股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味道。想起蓝扇的过去,蓝翼心情不是很好地抬眼,盯着那个啼哭不止的女人眼神不善,手里的粉盒几乎被他捏得变形。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看前面那个亭子不错,不如我们过去坐下来慢慢谈?”金老大打破僵局,脸上依旧带着客气的笑容,却令人无法抗拒。

魏雪梅无所谓地跟着走。

花木掩映的小巧凉亭里,四个人落座。

卓虞依旧啜泣着,抓着魏雪梅的手,低着头坐在她身旁。

魏雪梅似乎是已经隐忍了太久,无需提问便开了口。

“我们并没有想要杀死他们,”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又改了口,“我们并没有想要马上杀死他们,他们也该先尝尝那种被人冷眼旁观自己却在痛苦里挣扎的滋味,就像一直以来他们对我们做的那样。”魏雪梅笑着,语气平淡,眼神都很平静。

“他们活该!他们该死!”卓虞猛然抬头,殷红的眼睛透着和柔弱外表迥然相异的疯狂。

魏雪梅轻轻拍拍她。

卓虞深深呼吸了几下,控制了情绪,抿着嘴唇再度安静下来。

“让二位见笑了,我们并不想博同情,事实上,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离奇复杂的故事,相信以二位的身份,必定见多识广,这点子事情恐怕对二位来说并不新鲜。

我父亲和母亲常教我,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家里好吃好喝的养大,就要懂得知恩图报,懂得孝顺听话,要识大体,懂得忍耐,一切都要为了家人打算。这道理没什么不对,我知道的不少女孩子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二十岁的时候我听父亲的安排订了婚......”

魏雪梅订婚的对象看上去是个纯金的高富帅,那时候多少人夸她好命,她自己也没什么不满。可惜,是苦是甜必须尝了才知道。结婚之后魏雪梅才发现,那个表面风流的丈夫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若只是如此那也还罢了,魏雪梅从小被忽视已经习惯,忍耐一下,日子还是可以过,比起那些不足温饱的人来说,她已经幸运很多,再者,她有自知之明,就算她回去诉苦,父母也不会为了一个只有联姻之用的女儿和好亲家交恶。

奈何日子并不是顺从忍耐就能真的过下去的,贤良淑德在面对一个恶魔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喜欢女人仅仅是魏雪梅那个“丈夫”的冰山一角,一步步探到了底线之后,那个人的真面目就毫不掩饰地展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