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实地的时候,我们虚弱的挤做一堆,笑的分外开心。

我清许终于陪着儿子做了件牛气的事情,我们居然私奔成功了。

笑完,琅轩便先晕了过去,我迷迷茫茫的,只觉自己在一片海中沉浮。

突然我停住了笑。

帝俊、苍梧、安陵、清涟。

我却跟着儿子,私奔了。

长安最近搬来一户人家。

女人家相貌极美、柔柔弱弱、和和气气的,随行的行李并不是很多,倒有一残疾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不是自己走下来的,是女人家背下来的。

这下子,在长安城可出了名。

邻家的王阿婆可怜这女人家,经常送些吃的喝的。

倒是女人家,经常坐在门外头,一双灵气异常的眼睛愁苦非常,仿佛一凝聚就能挤出水来。王阿婆想,定是这女人命苦的很,嫁了个残疾老公,还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怜悯之下,她对这女人家更好了。

女人身上特别的香,王阿婆认为,这是个难得的姑娘,总想着给她介绍个新丈夫,看她背下她男人那架势,也是个能生养的主。

女人听见王阿婆的话,吓的红了脸。

十里八方的花这个季节开的格外的好。

人们都说: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还真有踏破了门槛想将她续回家做夫人的痴心人,但女人都拒绝了。

也有那想强抢了回去的恶霸,但纷纷都在第二天得了怪病。

从此,长安城里的人都断了这念头。

那女人只是守着她那残疾男人,眼中温柔的很,羡煞了那些个垂涎美色的男人。

轩儿,你究竟要何时醒?

花间一壶酒

今年的春天来的很早,绿芽抽穗,黄花遍地,流水潺潺。

望着天上那轮红日,笼罩在身甚是温暖。

我喜欢凡间的生活。

不远处的孩子们嬉戏的声音让我愉快的翘起了嘴角,悄悄的将耳朵贴在桃花树上,听着韶光透过桃花杖向我传达的天宫诸事——那些东家长西家短。

什么杏花公子近日心情甚是不快,那杏元丹不知被谁偷了个光;迎春花神也将自己嫁了出去,那日里白英也像极了真正的百花仙子,就是哭的眼睛红肿肿的不似我那般淡定;最近她也刚刚研制了一种新的仙酒叫天云清,可惜没有好的品酒人来赏识。

我叹气,轻轻的摸着桃花树,道,“你扔下来一瓶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这样上主就又会被追的满人间跑了。”韶光性子烈的很,胆子却小的很。

我哀叹,“这人间的酒啊……什么苗酒、香雪酒、苦露酒、女儿红、十月白、福贞酒、浣香酒……没一个有你与韶华酿的酒好哇。”

我一口气报了几十个酒名,馋的我口水几欲流下。

“什么?上主,你们逃了那么多地方了?”小韶光脑子倒灵光的很。

“唉唉别说这个,我可是刚刚安顿下来,触霉头的很。”我打断她,“不过居然这里有一种百花酒,我去尝了,嗯嗯……”

“啊,小主去哪里了?”韶光突然问。

我嗷了回答,“他去买菜了。”

“噗。”韶光笑了,很是开心,突然啊了一声,“上主上主,有人来了。”话未落音,那边便没了声息。

我放开桃枝,嘟嘴望天,这都多少年了,还不肯放了我们,真是太小心眼了。

“百花酒,你说的是这个吗?”

我转身,见一身着白衣外罩红纱,一双微眯的桃花眼,似清风玉露一般站在身后,我惊叫,“韶华!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韶华将一瓶好酒放入我手中,叹着气坐下,“找你可费了我不少劲,若不是求那颜寒帮忙,指不定还找不见你。”

我打开泥封,一股酒香散入鼻中,醉了我久旱逢甘露的心。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手舞足蹈,连说了几个太好了,乐坏了一旁的韶华。

见我终于连饮了几大口,他将将开口,“你过的还好吗?”

我笑,“除了有些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别的倒没什么。”

韶华怔怔的看着我,失笑,“从没见过你没带面纱,没想到没想到……”

他应该更没想到我就是那花期,但是我没说,只是嗅着身前的酒香。

韶华凝眉,“你知道么?魔界与仙界的约定期即将结束。”

我立刻正色,点头道,“这个我是知道的。”

“到时候你们的处境会很尴尬。”韶华道,“他是苍梧帝君之子,颜寒那边许会拉拢于他,但若不答应,恐也会成被挟之势;天界更是不可能放过他,所以,我担心你们。”

我轻轻道, “眼下我二人法力都还未恢复,我们也在寻一万全之处。韶华,别的不说,若出了事情,你的立场不比我们好,所以万万小心。”

韶华无奈的笑,“世间安得双全法?”

我沉默下来,凝视着脚上的绣花鞋。

再没有天上那云端的飘渺,人世间,走一步算一步吧。

韶华回去了,他不能来人间太久,如今我们都是非常谨慎的仙,怕一个不小心卖了彼此的行踪。

好在世间修行的人有太多,想成仙的人也很多,只要我们不动用神力,使用些简单的仙法也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我不知道安陵帝君是否想抓我们回去,他那画镜重生的仙法在大殿中使过,着实厉害,我的身上还有他送过我的龙水符,若他真想找我,必是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待到天魔两界重新开始交恶,我们便又该成为众矢之的,只希望安陵不要把琅轩看的太重。

“轩儿真的没有称帝之心。”我抬头,轻轻的对天空道。

安陵,若是你能看见,请继续放我们一马……

三月桃花,繁花落于小镇青瓦。

微风吹过,飞舞的蝶穿梭在远山漫野中,陌上花开,因着我的走过,而绽放的愈加美丽。孩子们绕着我快乐的跑跳着,只有在生人来时才隐没了身姿。

我穿过青石板上的小桥,持着把油纸伞,在人群中搜寻着琅轩的身影。

韶华的话多少让我有些担心,怕他出行久了出了差错。

好容易找到一个江南小镇悠闲住下,我们都不希望又开始奔波。

江南最美,那河间嬉戏的女子、花间醉而品酒的书生、树下悠然落棋的老者,细雨霏霏泼洒在碧波荡漾,恰似一笔最染色的水墨。

在这里住,很是惬意,连冬日里都变得暖意融融。

立夏变了秋,秋又转了冬,我与琅轩在这小镇住了快有一年,静静享受了阵轻闲的日子。

他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就像我在哪里都很受纷扰一般。我二人只好住在一起,宣称是对夫妻,笑开了琅轩的眉眼,唯有我,心中惴惴,这可是不伦啊不伦……

“前些日子,你可听说,武皇让那百花齐放。”我正在冬雪中收取着雪露时,突然听见路上行人经过的对话。

我怔住,立刻跟了上去,想要问个仔细。

那两位先生见了我,就似着了迷一般,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点也不隐瞒。

“说那武皇突然兴致大发,带着妃嫔、宫女到上苑饮酒赏雪。此时大雪刚停,只见那假山、凉亭、小桥、长廊一切景物都穿上了洁白的素装;她发现在那白皑皑的雪堆里,有点点燃烧跳跃的火苗。仔细一看,原来是朵朵盛开的红梅。”一人道。

另一人毫不示弱的接了话,“这时,那上官婉儿说:‘圣上,梅花再好,毕竟是一花独放。想几百年前传说,冬日里桃花曾经傲雪而放,终是迎来了迟迟不来的春日。如果圣上能下道圣旨,让这满园百花齐开,岂不更称心愿吗? ’另一随侍摇摇头说:‘如今严冬寒月,梅花开放正适时令。若让百花齐放,需等来年春天。’武皇听罢哈哈一阵大笑,说:‘春时花开,不足为奇。百花斗雪竞放,方合我的心意。’”

我心下一紧,担心起天上的那些花神,要知道,人间帝王也是有着天上帝君的威信。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吹。”一人摇头晃脑。

我急了,“然后呢?”

“然后她将这首诗着了女官在上苑焚烧,结果果真百花齐放……但……”

“但独缺牡丹。”

我张口结舌,想起那下凡历劫的牡丹公子凰阅。

“武皇大怒之下,将长安城的牡丹尽数烧光,又觉不解恨,将那全国的牡丹通通扔到了洛阳邙山。”

洛阳邙山沟壑交错,偏僻凄凉,牡丹如何能在那存活呢?

这韶光,如此重要之事,居然不与我说。

我连忙回家,拉了琅轩便连夜赶往洛阳。

我不欲韶华出事,自然也不肯凰阅受苦。

长安牡丹尽丧、又将余下的牡丹都移植到了那穷山僻野,凰阅那小身板,如何能受得了?

不敢用太多法力,怕被在人间的小神仙们发现了踪迹,我们遁了身法,悄悄的飞往洛阳城。

“凰阅,凰阅你在吗?”黑夜对我们没有任何作用,我们借着月光,凌空散着百花蜜,若是牡丹花神在此,当能找到我们所在的地方。

没有声息。

我只隐约感到那不远处的寺庙中,似乎有些灵动。

转眼我们赶到了洛阳邙山,那些小花灵在召唤之下,奄奄一息的现身在地上。

小花灵扑在我怀中,嚎啕大哭,想是从没受过此等罪。牡丹花何等的尊贵,竟然沦落至此。

我抚慰着她们,琅轩手中浮起一道光圈,缓缓的从手中抛向了满地的小花灵,天帝之子的神力帮助着这些牡丹花,缓缓恢复了生机。

随后,我的手中也飞出了点点花露,那是我在人间无事之时,酿出的百花露,如细雨一般降落在洛阳邙山,滋养了贫瘠的根部。

“上主,上主,求你救救公子。”一小花灵抱着我的腿,终于有气力说话。

“公子在哪?”

“白马寺,公子现在是白马寺那株镇寺之宝——凤求凰。他早已为了救护我们,丧尽元气,显不出人形了。”

原来如此,难怪方才我一直觉得那寺庙方向有些微感应,却未料到他竟是如此虚弱。

“我们这就去吧。”

别了这些小牡丹,我们却在白马寺外被拦住了。

那是佛门金刚守护,他铜铃大眼问,“两位神仙夜里来白马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