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直受了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就垂头说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

花醒言望着上官直,淡淡说道:“我方才回京,都还未曾去面圣就来了,事关淑儿,我什么都可以放下。”

季淑身子一抖,恨不得钻进花醒言怀中一辈子不起。

花醒言轻轻拍拍她肩膀,又说道:“今番这一场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心头有些准备,若是查不出什么倒也罢了,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要对淑儿不利,你知道下场如何。”

上官直本是个直率的个性,此刻竟不能反驳,便说道:“但凭岳父大人做主就是了。”

花醒言这才点头,说道:“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我……”他本是要说自己得离开的,不料季淑仿佛猜到此处,急忙说道:“我要跟你回去。”

花醒言愣神,道:“淑儿?”季淑抬头望他,看着这一张脸几乎不愿移开目光,说道:“我……我要跟爹爹回家去……住上几日。”

花醒言这才明了,说道:“这……”

上官直道:“岳父方才回京,有许多事要忙碌,淑儿你不如……”

季淑说道:“我要跟我爹回去!”蓦地大声起来,怒地看着上官直。

上官直皱眉停了声,花醒言温声说道:“淑儿,不可如此……”

季淑却听话了,垂了眸,低声说道:“我……我好想念你……让我跟你回去好么?”此刻才露出个小女孩儿般的怯弱,生怕花醒言不答应一般。

上官直在旁边看着,不由地心头一动,望着季淑垂眸胆怯的模样,那手还抱着花醒言的腰,上官直心头好像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花醒言犹豫了会儿,终于说道:“这……我需要同子正跟他父亲商量商量才好。”

季淑心里发酸,就哭道:“爹爹,爹爹!你答应我!”

花醒言见她这样,心都软了,便看向上官直,说道:“子正……”

上官直望着季淑的样子,迟疑片刻,终于说道:“淑儿先头受了惊吓,若是回去养养,守着岳父大人,倒也没什么不可,只要为了淑儿好……小婿又有何言?”

这一番话说的花醒言很是受用,便道:“子正,你有心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带淑儿回家去休养两日。”

上官直说道:“是,小婿也会去探看的。”

季淑此刻连上官直说什么都不曾听到,只知道花醒言答应带自己回去了,一时之间泪水涌涌。花醒言看她如此,便道:“好了好了,回家了。”季淑听到此刻,恨不得躲到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自花风南没了之后,季淑夜夜入眠,所思所梦的无非是时光倒流,亦或者世上有“死而复生”这一回事,但是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切究竟是妄想。

可是……

忽然之间时光果真倒流,亦不知天地之间的何等造化,竟能让她在这般离奇的时空之内跟他再度相遇。

上官直出外打点一切,又去给老太太,太太等送信,说季淑要回家养几日。众人都无言语,只另派丫鬟来说了好些好话。

自花醒言出现,季淑眼中就再无他人,只盯着他,花醒言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花醒言一言一行,她都目不转睛看着。花醒言偶尔转头看她,却见她乌溜溜还泛着水光的泪眼望着自己,便会一笑,只当她是久别重逢,对自己格外依恋,花醒言心头酸软一片,对季淑自是越发怜惜。

片刻间轿子及一些准备之物都备齐了,春晓跟夏知及几个小丫头服侍季淑出门,暮归晚唱两个却留在家里。

季淑出门时候,便回头看花醒言,见他站在自己身后,才也放了心。

如此出了门,上了轿子,季淑望着外头的花醒言,仍有不舍之意,花醒言冲她微微一笑,手握了握季淑的手,道:“为父去前头的轿子。”季淑恋恋点点头,花醒言看她眼中又带泪光,就笑着捏了把季淑的脸,才回身去了。

季淑一直看到花醒言入了轿子,才放下轿帘坐回去,呆呆想了会儿后,那泪便扑簌簌落下来,季淑伸手捂住脸,泪便自手指缝里挤出来,季淑喃喃道:“这一次绝对不要让你有事,绝对不让你离开我。”

轿子晃晃悠悠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季淑心神恍惚,忐忑不安,正靠在轿子内双眸微闭,忽地听到外头有人叫道:“真真可恶,你们留着个废人又如何?速速把人交出来!”

季淑也并未在意,片刻却听那声音又叫道:“若还不交出祈凤卿,就把楼砸了!”

季淑蓦地睁开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外头竟是已经将到了雕花楼,那楼外场地宽敞,此刻却围了无限看热闹的人,当中一个凶徒正在叫嚷,道:“进去拿人!”

恶仆们蜂拥而入,骂骂咧咧,片刻果然如鹰擒鸟雀般揪了个人出来,狠狠扔在地上。

旁侧的那人怪声怪调道:“怎么?不是说没有?这又是谁?”

那人被摔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只伏在地上不动。那人上前,一脚踩过去,说道:“祈凤卿,装死是么?”

季淑叫道:“停轿!”与此同时,有个尖锐的声音叫嚷道:“周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有人分开众人冲了出来,挡在地上的祈凤卿跟前。

周遭众人窃窃私语,说道:“噫,是莲三爷!”

那周大人望着面前莲三爷,说道:“呸,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个贱-人,如今这戏子一个个都了不得了……”

莲三爷说道:“我们再怎么贱,也都是人,不像有些人,心如畜生!”

周大人大怒,说道:“混账东西,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打!”正说到此,那楼里的班主冲出来,将莲三爷拉住,忙地向周大人赔不是,说道:“他最近有些犯糊涂,好似不认得人,对谁都是如此,周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莲三爷叫道:“我不认得他?我不认得这个把师兄打的要死的人头畜生?”气的浑身乱抖,声儿都变了。

周大人气道:“好好,今儿我不踏平这雕花楼,我就不姓周。”正在此刻,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好啊,今儿你若是能踏平这雕花楼,我就不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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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说罢,旁边那周大人正当气头上,也没细看来人是谁,张口就道:“哪个贱-人敢在本大人跟前放肆!”一壁说着,便伸手向着季淑身上搡过去,匆忙间扫一眼,骂道:“莫非又是这戏子的相好?”

说话间,旁边有人闪身而出,默不作声地将周大人的手腕用力攥住,向着旁边一转。周大人吃痛,愈发高声叫道:“真个是反了!来人!给我把这群贱民拿下,打死不计!”

季淑出声之时,地上祈凤卿若有所觉,便睁眼看向此处。季淑也一直都盯着祈凤卿看,却见他倒在地上,一袭月白长衣上斑斑的都是血迹,那张人面桃花般的脸上也带着伤痕,嘴角还流着血,两人四目相对瞬间,祈凤卿的眼中顿时水汽氤氲,似将落泪。

季淑望着他这个模样,一时大为心疼。

就算她自诩跟祈凤卿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彼此是见过的说过的,祈凤卿又是这样的人物,就好像看见绝色花儿被一脚踩入泥泞一般,让人有种惨不忍睹、于心不忍的感觉。

季淑只顾看着祈凤卿,却没留心旁侧的周大人,幸好那救助之人挺身的快,季淑收回目光望那及时护在身边之人一看,却见竟然是个意外之人,楚昭!

楚昭将周大人撇出去便撒了手,望着季淑低声问道:“夫人无事么?”季淑摇摇头,正想迈步往祈凤卿跟前走,却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腕。

季淑站立不稳,向后一倒,楚昭本是要出手的,望见季淑身后那人,便也停了手,后退出去。

季淑回头一看,却见来的竟是花醒言,当下季淑也慢了挣扎,微微靠在花醒言身上,叫道:“爹……爹爹。”却见花醒言一张温和的脸上如带寒霜。

此刻那周大人站稳了身子,正满口污言秽语的说,一边指挥恶奴家人上前拿人,忽地一眼看到花醒言,顿时如在羊群之中见到一只虎狼般的,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花醒言将季淑拥在怀中,说道:“周大人,好久不见了。”仍旧是一副似笑非笑之态,双眸之中却透出丝丝冷意。

周大人额上的冷汗涔涔而出,看看季淑,又看看花醒言,说道:“相……相爷!”

花醒言慢慢说道:“我许久不曾回京,还以为周大人不认得了。”

周大人伸手抹汗,急急将周遭恶奴挥退,上前行礼,狼狈不堪,道:“相爷恕罪,下官一时未曾留心,原来这位……这位是……”

花醒言看看季淑,道:“正是小女。”

周大人懊悔非常,急忙说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是花小姐、上官夫人。”

花醒言一笑,说道:“周大人可知我平生最恨什么?”

周大人战栗不能言。花醒言说道:“我最恨的,就是有人欺负我的孩儿。”

周大人说道:“下官知错,下官……”

花醒言望他,道:“何必如此?如今你家的女孩儿在后宫内正得宠,你眼高于顶不把人放在眼里也是有的。”

周大人咬了咬牙,说道:“相爷,方才真个是下官一时眼拙,未曾留意,下官愿向小姐道歉。”

花醒言道:“那倒不必了。”

周大人迟疑片刻,道:“相爷?”

花醒言说道:“方才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你的手已经碰到我儿身上了。”

周大人脸色惨白,道:“相爷……你……你是说……”

花醒言微笑如昔,道:“周大人舍得舍不得呢?”

周大人看向自己的右手,浑身颤抖片刻,说道:“相爷,你若要我赔罪,我便赔罪是了,我又并非故意为之,相爷何必……何必咄咄逼人,非要……非要……”

花醒言道:“那你就是不答应了?”

周大人迟疑片刻,终于挺胸说道:“相爷,你再怎么……也不能如此、如此过分……下官虽然……”

花醒言笑道:“我早说,如今慧妃娘娘正当宠呢,你这当人爹爹的,说话自然也要硬气三分,让我给周大人指条路,你即刻回去,进宫向娘娘求救,慧妃娘娘在皇上跟前吹一吹风,你必然是无事,不但无事,皇上爱宠心切,或许还会责罚于我呢。”

周大人目光闪烁,最终咬牙说道:“下官……下官……先行告退。”花醒言道:“不送,好走。”周大人带着一众十数个人,急冲冲,闯出人群而去。

季淑道:“爹爹……”花醒言轻拍她肩头,道:“方才吓到了么?是爹爹一时大意了,差点给那混账东西伤了你,你也是,怎地下轿也不先叫人知会一声儿?”

季淑方才静静听他同周大人说话,简直心花怒放,此刻便握了握花醒言的手,说道:“我一时着急忘了,有爹爹在,我什么也不怕。”

花醒言微笑说道:“嗯……你先回轿子去。”

季淑一怔,回头看祈凤卿,却见楚昭跟莲三爷一左一右已经扶了凤卿起身。

季淑迟疑瞬间,花醒言道:“乖,回去吧,剩下的为父替你处置。”

季淑不知花醒言有何打算,也不知怎么说,只好断断续续道:“爹爹,那人、那人……很是可怜……”

花醒言知道她说的是祈凤卿,点头便道:“我知道,你放心……爹爹知道如何处置。”

季淑可怜兮兮看他,道:“爹爹,……我不要他有事的。”

花醒言一笑,道:“你当爹爹会吃人么?会看不出你担忧他之意?好啦,去吧,休要站久了,白白便宜那些闲看之人。”

季淑才一笑,说道:“那我先回去等爹爹。”

花醒言道:“去罢。”旁边两个丫鬟急忙上前相扶,季淑转身,却又看向祈凤卿,却见他双眉微蹙,脸颊上一滴泪混着血,缓缓落下。

季淑脚步一顿,又看向花醒言,终于狠心回转头去,重进了轿子。

季淑入了轿子,心中想道:“方才他跟那个姓周的说话中大有意思,他分明是恼恨那姓周的,怪他差点碰到我,他们说话里的含义难道是……可是为何又指点那姓周的去跟什么慧妃娘娘求救呢?”

季淑想不通花醒言作何打算,就偷偷地掀起轿帘子一角往外看,却见那边花醒言正不知对祈凤卿一干人说什么。

先头自季淑入了轿子,花醒言走到祈凤卿身旁,仔仔细细将那张脸打量了一遍,才笑道:“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祈凤卿双眸一闭,身心俱伤,泪滚滚落下,便将头撇到一边儿去。

花醒言道:“此地不是你久留之处,城南金华道上有我的一处偏宅,我会命人送你去那边暂时安身。”

祈凤卿一呆,转头看向花醒言。莲三爷在旁说道:“相……相爷,这是为何?”花醒言扫他一眼,淡淡同祈凤卿说道:“去与不去,都在你,我只是不想淑儿伤心。”

祈凤卿怔怔看着花醒言,便离开莲三爷跟楚昭,自己勉强站住脚,微微行了个礼,说道:“多谢……相爷关照。”

花醒言一笑,说道:“我会命人带你前去,你好生在那边安歇养伤便是了。”他说罢了,便欲转身,将走的瞬间又看向楚昭,问道:“你是?”

楚昭垂头说道:“我是上官家的下仆,名唤楚昭。”

花醒言念道:“楚昭?……嗯,好。”点点头,迈步自去了。

三人在原地站着,见花醒言先走到季淑轿子跟前,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顶轿子重新抬起,往前而去。

莲三爷看向祈凤卿,说道:“师兄……人人都说这花相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又从来不曾跟我们有交际,为何会如此好心让你去他的别院?师兄……还是不要去的好。”

祈凤卿说道:“不必多想了,我已经答应了他。”

楚昭说道:“凤卿,我们相送你过去。”祈凤卿点点头,说道:“多谢。”

此刻有个花醒言的随从之人便过来,行礼说道,“我是相爷身边儿的长随,带小哥去相爷别院安歇,我看小哥伤的恁般重,是以方才已经叫了顶轿子,请稍候便走。”

三人面面相觑,见他不卑不亢,处事稳妥,果真不愧是花醒言身边儿的人。祈凤卿便说道:“有劳长随哥哥了。”

季淑人在轿子中,无法问花醒言究竟是怎么处置祈凤卿之事的,一路提心吊胆回到相府,下了轿子,前头花醒言便站定了脚等候,季淑快走了几步,到花醒言身边儿,便将他的手臂抱住,望着他熟悉的脸,狗腿地唤道:“爹爹。”

花醒言一笑,道:“先前除了有求于我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亲热,怎么忽然之间变了恁般多?”季淑道:“爹……爹爹你离开那么多日子,难道还不许我想一想么?”

花醒言拍拍她的手,说道:“淑儿……唉,进去再说。”同她进了府内,一路往里面走,到了内堂,花醒言把丫鬟们挥退了,先将季淑细细看了一阵儿,才用力抱住,说道:“淑儿无事就好了……先头上官直那混账东西命人传信给我,真真把我吓坏了。”想到当时痛心彻骨之状,很是心酸。

季淑探手自花醒言腰间探过去,便将他抱住,道:“爹爹,我没事的……”

花醒言双眉蹙起,眼却骤然红了,说道:“淑儿不知道……你就爹爹的心头肉,你若是没了……”忍来忍去,终究落下泪来,却不愿给季淑看到,只说道:“爹爹在回来路上,一直求菩萨神佛护佑,让淑儿你是无事的,可是……那信斩钉截铁,爹爹无奈,只好跟菩萨祈祷,若是能让淑儿活转过来,爹爹愿意以自己性命换淑儿的命。”

季淑身子大抖,泪珠滚滚落下,失声叫道:“不,不要!”

瑞香:曾向庐山睡里闻

瑞香:曾向庐山睡里闻瑞香:曾向庐山睡里闻

季淑听了花醒言一句话,陡然想起前世之事,只觉得这句无比刺心。她是失去过一遭的人,对这些格外敏感,当下死死抱住花醒言,只说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要活的话大家一起活着,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哪里有为我而死让我独活的道理?”

花醒言怔了怔,含泪点头道:“淑儿……你……”微微一笑,道,“你果然、懂事了许多。”

花醒言又问季淑到底发生了何事,因季淑也不太清楚,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同花醒言说了,说罢之后,花醒言道:“淑儿,这件事交给为父,倘若真个有人要暗害你,为父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季淑点头,此刻见了花醒言,却并不把谁害自己放心上了。

花醒言道:“我匆匆自南边回来,还未曾上殿面君,你安心歇息,我先去见见皇上。”

季淑说道:“爹……爹,方才你在外头,跟那周大人说的话,怎么我听不明白?”花醒言一笑,道:“这些你休要放在心上。”季淑说道:“爹爹你无事就好了,我只是有些担忧。”花醒言道:“乖……要是让淑儿担心,我这当爹爹的真个会无地自容的。”

季淑也忍不住笑,便抱住他手臂,道:“我不舍得爹爹离开。”花醒言见他对自己依赖非常,便探手在季淑的臂上轻轻拍了两下,道:“爹爹会尽快回来。”

花醒言带人出府而去,季淑没法儿,就在相府内走来走去,四处探看,花醒言的寝室跟书房她也都未曾放过,看着室内的陈列布置,便能想到他在此处时候的样子,着实欢喜。

季淑看饱了才回来,倒头在床上睡了一觉,起身来用了些饭,此刻天色已暗,花醒言竟还未归,季淑心焦,就□晓出去,唤了几个小厮去往宫中打探消息。

片刻后小厮回来,说道:“相爷还在御前伴驾,要稍晚些才回来。”

季淑很是不快,几番出厅往外看,来来回回,又加上心急不安,一时累了。

春晓夏知便劝她先去歇息,季淑怏怏地回转自己房中,却哪里能睡?取了本话本放在跟前乱翻,眼见跟前那根蜡烛燃掉了半截,季淑眼晃意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花醒言回来之时,见季淑趴在桌上睡着。花醒言不愿吵她,看了会儿后,便将季淑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放下。

季淑察觉,便睁开眼睛,花醒言正替她拉起被子,季淑探手,将花醒言的手按住,叫道:“爹……”

花醒言答应了声,温声道:“爹爹吵醒你了么?”

季淑呆呆看他一会儿,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道:“爹爹,你终于回来啦。”花醒言道:“等急了么?宫内有点事儿耽误了。”

季淑睡得懵懂,忽然说道:“爹爹,你不要走。”花醒言怔了怔,道:“好,爹爹守着你,你安心睡好么?”季淑说道:“真的吗?”花醒言道:“爹爹何曾骗过你?”

季淑仍旧攥着花醒言的手不肯放开,旁边的夏知急忙搬了张凳子过来,道:“老爷请坐。”

花醒言顺势坐下,反手将季淑的手握着,说道:“好了,爹爹就守在此处,哪里也不去,可好?安心睡罢。”

季淑呆呆望着花醒言,看了片刻才笑了笑,答应说道:“嗯,我听爹爹的话。”

季淑起初还盯着花醒言看,渐渐地真个睡了过去。花醒言却始终都端然坐着,双眸望着季淑的脸,时而便替她将被子拉一拉。

春晓夏知两个等了一个时辰,见季淑已经睡着,便轻声说道:“相爷,小姐睡了,不如回去安歇罢?”

花醒言压低声音,说道:“不必,我还不累,你们暂且退下罢,此处有我在就好了。”

两个丫鬟不敢违抗,便双双答应了声,退了出去。

花醒言望着季淑,掌心团着她的小手,看了良久,便轻声一叹。此刻室内无人,花醒言探手过去,在季淑的脸上轻轻摸过,手指擦过她的脸颊,陡然间双眉一蹙,手便缩回来。

身后烛光摇动,花醒言脸上笼着一层淡淡阴影,衬得他俊美温和的脸有些阴鸷。

重新握住季淑的手,花醒言低声说道:“淑儿,是爹爹对不住你,……爹爹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你……”

季淑眉睫微动,花醒言骇然停住话头,以为季淑醒来,却见季淑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话,花醒言定定看着她,耳畔听季淑说道:“大花要……一辈子替小花遮风挡雨……”声音喃喃的,花醒言却听得很是清楚。

花醒言呆了呆后,便明白过来,眼中就有些亮晶晶地。望着季淑片刻,见她双眸虽然闭着,眼角却沁出一滴泪来,花醒言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擦去,说道:“不错,大花会一辈子都替小花遮风挡雨。”

眼前季淑侧了侧脸,脸颊在花醒言的手上蹭了下,嘴角露出甜甜笑容,重又安然睡去。

季淑次日醒来后,花醒言已经不见。季淑惊得跳下地,大声叫道:“爸爸!爹,爹爹!”旁边的春晓慌忙说道:“小姐,老爷在书房内见客,小姐要见老爷么?让奴婢……”

季淑怔怔说道:“他在书房?真的?”春晓说道:“奴婢怎会骗小姐?”季淑整整衣裳,道:“我……我去见他!”春晓跟夏知便想跟着,季淑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季淑独自匆匆往书房而去,她自穿越以来,遇到的都是些匪夷所思的事,几乎有“朝不保夕”的感觉,只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罢了,一直到见到了“花风南”,才“豁然开朗”,便一心认定自己这番“穿越”是为了他而来。

昨日好不容易见了人,季淑生怕一梦醒来之后发生变化,便急着想见再见到花醒言。

季淑将到了书房,却见外头垂手站着两个小厮,见季淑来到,慌忙低头欲招呼,季淑急做了个手势,两个小厮便呆了呆,季淑小声说道:“别做声。”

书房里头隐隐地似传来人声。有人说道:“周达夫真是不知所以,居然真个去撺掇慧妃向陛下告状,如今倒好,慧妃被斥责,失了宠,又把周达夫素日作威作福的恶行牵扯出来,真是兵败如山倒……”

花醒言道:“我本是想留他几日的,他自撞到我跟前来,别的也倒罢了,竟敢冒犯淑儿……哼,败了他的家世是轻的……清妃那边,如何?”

那人道:“清妃很是欢喜,前段日子慧妃很是得宠,都有些不把清妃娘娘放在眼里,如今可好了,真真多亏了相爷,故而特派奴婢来致谢。”

花醒言道:“不用客套,淑儿是上官家的人,难道我会不助清妃一臂之力么?好了,你回去,让她好好地伺候皇上,看得紧些,别再叫些不三不四的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