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伤。”他低声道:“怎么一直没有治?”

绵羊耷拉着耳朵,声线如同少年:“其他医生都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只要靠近先生就会感觉好很多。”

“我也好喜欢他。”希珀垂着长睫道:“渊渊可以凝聚魂魄,所以受过伤的人……都会很依恋他的温暖。”

他把十指探入卷曲的羊毛中,摸索着找到了隐藏的伤口。

“茶灰——锅铲上粘了一层米糊,我抠不掉哎!”

“旁边有洗涤剂!”小羊下意识起身:“疼——”

“你别动。”希珀站了起来,动作还有些摇晃。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郑重,尾指按在茶灰的脖颈上,控制着它的位置:“不要动,我知道怎么处理。”

“这里面不仅仅是诅咒没有被拔除,你身上有祭司们的命令。”

茶灰瞳眸一缩:“命令?”

“对。”希珀皱眉道:“他们在创造那把剑的时候,灌注了控制力极强的命令。”

“你幻化得魂,带着这把剑逃了出来,一天没有回铸剑坛就要受一天的责谴。”

所有的忤逆不驯都会被转化成溃烂生脓的伤口,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温热指腹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疼的小羊又抽一口气。

“茶灰,你需要回一趟你被创造出来的地方,在那里你才能完全得到解脱。”希珀仍皱着眉头,仿佛能够感觉到这些伤口的灼烫疼痛:“我先帮你把这些命令暂时屏蔽掉。”

“我可以暂时逃过这些?”

希珀垂眸笑道:“有我在就可以。”

他是个看起来很瘦削的男人,可在说这句话时很有力量。

话音未落,十指指腹下涌流出纯白色的光华,在这一刻犹如水银般流淌汇合,在羊毛之下无声交融。

“茶灰——”撒缪尔举着锅跑了出来:“我把锅弄穿了!”

“嘘。”希珀轻声道:“我在给他治伤。”

撒缪尔怔了几秒,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像小孩了!”

光华骤然间飘散如飞羽,希珀的翅膀也随之张开,将那沉睡的绵羊完整包围。

他开始唱歌。

天使的歌声像是唱诗班里古老的歌谣,又像是山谷高崖上渺远的风声。

幽紫色长袍上的白桃花仿佛听见了召唤,在他的衣袂上飘摇旋转,仿佛被赐予了生命。

词汇祝祷都模糊如低低呢喃,回转起落中夹杂着叹息般的长音。

撒缪尔眼神一凛,一手捂着颈后的绵羊角连着退了几步。

他是恶魔,听到这种声音会血液倒流,起本能的杀意。

希珀垂着长睫继续咏唱,长羽与光华一同探入茶灰的魂魄深处,将那把魔剑包裹隔绝,不让它听见冥冥中的召唤斥怒,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歌声越温柔动听,撒缪尔就退的越远,最后甚至开门逃出院子,唯恐被封闭压抑的恶魔血脉将理智吞噬干净。

天鹅翅膀再次展开时,虚无光芒中的绵羊已经消失不见,大理石长桌上卧着一个男人。

他缓缓睁开眼,深灰色的瞳眸凝着刀光。

茶色长发流泻而下垂落在桌旁,薄唇线条锋利,连气场也从少年的温顺拘谨变得极有侵略性。

希珀食指指腹从他的颈线顺着脊梁描摹而下,仿佛在触摸魔剑的剑鞘。

“暂时帮你封上了。”他低声道;“还疼吗?”

男人缓缓坐了起来,张开五指感受重新涌回的力量。

他从前留不住自己的气力,不管吃掉多少小鸡崽,身体里的精气都会奔散外涌。

伤口被封住的这一刻,一切都停了下来。

“好很多了。”他深呼吸道:“谢谢。”

希珀抽回手,抬头看向了远处。

季渊刚好推门进来,看见家里又多了个男人时吓了一大跳:“卧槽?!”

茶灰翻身从桌上下来,看向他时目光灼灼:“先生,我被治好了。”

“是暂时治好了,”希珀纠正道:“你还是得回一趟铸剑坛。”

季渊今天被连环打击,这会儿连震惊都有点进入不应期:“你——你哪位来着?!”

撒缪尔挠着脖子看他们,感觉自己现在非常非常吃亏:“要不我也变回去?”

“不许变!!”季渊抬手摁住他:“你把角插好别跟我互相掏心了——茶灰你解释一下!!”

茶灰狭长的眼眸里泛起笑意,俯身轻吻他的手背:“先生不喜欢我这样?”

梅川盯着他的样子,一手宣示所有权般揽在了季渊的肩上。

季渊这会儿还在石化状态。

早上出门之前茶灰还是十五六岁的软糯少年,中午回来就变成长剑般有着凛冽锋芒的男人。

居然……居然又来一个男人!!

他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家男人的数量超标了真的超标了——”

希珀歪头道:“是我治好的,渊渊要奖励我。晚上一起睡好不好?”

“电影票已经定了,”梅川淡淡道:“下午记得和我约会。”

“老板我也要去看电影!”

“先生不带上我?”

“渊渊下周和我出去玩好不好——”

季渊深呼吸一口气:“都别急,我先去找时光机在哪里。”

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去做游戏策划!!为什么要去为难那些美工!!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送上!食用愉快~~~

-------------------------

给老婆们递白芝麻肉松蛋挞和西瓜味棒棒糖o3o~~~~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卿南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洋、幽径独行迷、五月朝、慕清碧、小小小koi、阿浅ouo、墨染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海东青 139瓶;没有兔纸的耳朵 77瓶;梨花 66瓶;朕 50瓶;棉球尾 40瓶;一只小炮萝卜 29瓶;lc.冰糖 25瓶;我可真是太傻了、风吹蛋蛋好凉爽、凛凛 20瓶;喧泯 17瓶;小狐狸的茶 15瓶;青木 13瓶;玖玖点玖、安袄袄、千山、春风笑、芝樟、春妮 10瓶;当时明月在 9瓶;幽径独行迷 8瓶;嘟噜咕噜 7瓶;金鱼 5瓶;古月hu、哈哈哈、臣本布衣、hana、叶何故 3瓶;譬诸流水、歌凉、我是民政局我自己来了 2瓶;shadow、椿、青定路街道办事处、蓝二、kuranyukime、绮桾、于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第 90 章

答应的约会还是要去的。

季渊先前在皇宫里把大部分的事务都确认完, 约着明天再次去哔叭卟岛看他们做安全检查,今天下午算是临时放一回假,和梅川出去玩一圈。

茶灰气场说变就变,这会儿送人送到门口,一手圈着季渊咬耳朵:“下次和我约会,好不好?”

季渊隐约觉着这男人闻起来带着股绵羊的奶香味, 但是看看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又有点心虚。

“好啦, 玩的开心。”

言语之际, 梅川骑着白狮到了门口, 像美国电影里骑着哈雷的校草。

他遥遥一摆头:“过来。”

季渊和其他同伴挥了挥手,试探着往狮子脊背上爬。

虚渊兽有三条尾巴还燃着雪焰,体型收放自如, 根据撒缪尔的说法最高能有几十米,比他的原型还要魁梧。

平时梅川忙着帮季渊做机械工程图的时候, 狮子处于放养状态,会变成野猫大小自己出去转悠。

到了用得着它的时候, 一声唿哨就能叫回来,必要时还可以藏在袖子里。

狮子披毛雪白柔软,季渊蹬了两下脚底打滑, 被梅川捞进怀里。

“扶好。”

茶灰立在旁边, 当着梅川的面递了条羊绒围巾, 长眸带笑:“捂好耳朵,小心着凉。”

“不会。”梅川慢悠悠道:“有我抱着他。”

季渊双手搂紧狮子厚实雪白的鬃毛,心里默念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长江大桥。

唿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狮子腾空一跃,踩着云雾就带他们上了半空。

“啊啊啊慢点——”

梅川把他抱紧,一手执着缰绳道:“试一下,很好玩。”

狮子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念头,从墙壁快步冲向屋檐,在电线和屋顶上狂奔向前。

“超速了超速了啊啊啊骷骷!!!”

烈烈风声擦着他们的耳侧呼啸而去,在跃向高空时整个城市都变作俯瞰飘移的缩略景观,偶尔有行人和小孩看见他们的身影,在地面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季渊安分守己这么多年,一没飚过车,二没在天上飚过狮子,这会儿把梅川手腕抓的死紧,生怕自己在鞍没坐稳摔成半身不遂。

“抬头。”梅川淡淡道。

季渊这会儿跟鸵鸟似的搂着狮子不撒手,半晌发觉自己的脸搁在他手臂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露出一对眼睛。

他们奔腾在霞光云流之中,所有房屋楼舍都如同散落色块,身侧还有飞鸟在旋转徘徊。

“好……好好玩。”他话还没说完就捂住嘴:“不行我有点晕狮,还是慢点!”

梅川拍了下狮子头,又缓缓落回了地面。

他们头一次单独出去约会,其实都有些紧张。

季渊落回地面就踏实多了,没话找话的试探问道:“你以前……没追过别人么?”

梅川示意狮子直接越过房顶抄近路,一手揽着他的腰道:“没有。以前有很长时间都不确定自己第二天能不能活着醒过来,能吃到肉都不错了。”

季渊想了想道:“你骑狮子的样子还挺帅的。”

白狮扭头嗷呜一声。

“小白也帅,特别帅。”

“看路——”梅川拽住缰绳:“他在和我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狮子差点撞到电线杆,委委屈屈嗷了一声。

他们落在了购物中心的停车场。

梅川示意坐骑恢复自由活动模式,带着季渊往电影院走。

这个国家也是旅游城市,不仅有很多人类游客漫游玩乐,电影院里还有专为侏儒和兽人设定的可调节座椅。

季渊瞧见梅川取完票了,拉了下他的袖子:“我要吃爆米花。”

梅川脚步一顿:“饿了?”

“不,”季渊推着他过去买:“要巧克力脆玉米味的。”

他们定的是情侣座,中间没有隔阂可以窝在一起,视野也相当的好。

梅川上辈子这辈子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坐姿如同进审讯室一样,腰杆挺得笔直。

季渊靠在他的身边看得还挺开心,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像只仓鼠。

荧幕上开始放映精灵与吸血鬼的旷世绝恋,等到了煽情的桥段,还有如泣如诉的小提琴独奏帮着催泪。

附近已经有小女生的嘤嘤哭声,不远处的情侣们都抱在一块。

梅川坐着有些拘束,看了一半开始走神。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身份和季渊独处。

以前他是季渊召唤出来的侍从,是他的打手和助手,就算有肢体接触,也都是工作身份工作场合。

可现在,他们之间身份的那层屏障被撤走,而他只要一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他。

梅川低头望着他们两人膝盖的距离,突然不记得希珀是怎么教他的。

季渊随手摸了枚巧克力脆米花递过来:“尝一个?”

男人眨了下眼,在昏暗中俯身过去叼住。

指尖是软的,脆米花是甜的。

“再喂一个。”他低声道。

季渊很听话的伸手又喂一个。

梅川望着他笑起来,掏出纸巾帮他擦着指尖。

“沾到糖粉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薄茧,哪怕在握住他的手时,也仿佛是准备执剑破敌。

季渊任由他帮自己擦着手指,抬头望向电影屏幕:“这儿冷气开的太大了,我有点冷。”

梅川把外套解下来:“披好。”

季渊默默裹紧:“谢……谢了。”

约会回来的时候,家里还在修锅。

撒缪尔下手没轻没重,不光打碎了四五只碗,还把新买的铁锅给捅穿了。

希珀坐在长桌旁帮忙剥着豆子,茶灰在给他梳着头发,露里斯用锅铲敲了两下小恶龙的角,开口时又好气又好笑:“让你用洗涤剂不是让你用下水管道疏通剂,不认字的吗。”

撒缪尔呲着牙喷火:“就是不认字,咬我啊!”

黑色龙焰唰的散开,露里斯还在专心修锅,左手一抬便有破空水流悉数挡住,连龙焰带撒缪尔一块浇了个透心凉。

“你在地狱住了那几百年都在学什么……”

撒缪尔头发上在边冒烟边滴水,嘟哝道:“虐杀活物的一百种方法?”

希珀扭头看向他。

“天界和我们的血海仇恨史?”

露里斯咳了声:“没有正常点的?”

“啊,人类烹饪技艺十讲?兽人的剥皮艺术?”

茶灰盯了他一眼:“呵。”

撒缪尔坐在一帮成年男人中间,这会儿感觉自己特别没有威严:“我要是取掉绵羊角跟你们打一架,你们还——”

露里斯抬手把他脖颈后面的角推深:“老实点,帮希珀剥玉米去。”

季渊推门进来,手里还抱了一包礼物:“我给你们带了星空泡澡沐浴球!”

“薄荷味薰衣草味还有橙子香的都有!”

茶灰两三步过去帮他接东西,瞧了一眼拎着超市塑料袋的梅川:“约会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啊,电影很好看。”季渊想起了什么,从梅川拎的袋子里翻出一包面粉:“现在还早,今天晚饭我来做,给你们煮锅贴面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