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缘由,不问细节,甚至也不是一个批评自家人反而客气对待外人的语气架势,只是自然而然的、冷冷地让自己道歉。

木槿脸色有些苍白的想,果然是这样,他永远都不会是可以给予自己温暖的人,不会是可以给予自己力量人,不会是可以给予自己一往无前的那份孤勇的人。

如果爱上这样的人,注定只会越掉越深,直至粉身碎骨。

木槿一咬牙,还是双手环抱着文件夹,低着头朝美人和薄三一点头,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话一说完,木槿就转身进了电梯,啪啪啪地摁着关门。

电梯外薄三的脸一点点的变扁,变扁,最后终于轰然不见。

孟姐一见木槿回来就劈手夺过了文件,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慢!”

木槿朝孟姐苦笑:“薄经理那里,有些不太方便……”

孟姐斜瞟了木槿一眼,见她眼神有些飘忽,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挥手:“去吧。”

木槿朝李小姐一点头,却见对方一副了然又带着点同情的神色打量着自己,于是扯了个笑:“我去忙了。”

李小姐只是礼貌的微笑。

木槿转身朝座位走去,背挺的倍儿直,仿佛带着点刻意似的要演给她们看。像那谁说的来着,里边就算再破再坏,外头还是得硬撑着才能不灭了自家威风。

可这大厦要是将近倒的时候,都是从里往外去的。呼啦啦一下,什么都没了。

没了在自己眼前坏笑的脸,没了远远就能看到的挺拔身影,没了能偶尔温柔的帮忙揉着额头的手指,没了时不时会偷偷凑过来的、温热而熟稔的气息。

虽然这一些从开始就美丽的不真实,可当自己真的习惯了这样的不真实之后,即将面对的现实就显得越发的让人觉得寒冷。

木槿坐在座位上有些呆滞的想。

下班后木槿早早的出了门,手里拎着包晃晃悠悠朝家走。

谁知道还是在上次的那个十字路口,木槿一眼就看到了前边停下来着绿灯的薄三的车。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木槿瞅着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就坐了进去。

出租车车司机一听木槿说跟上前头那辆保时捷就皱了眉头:“姑娘啊,我这就一大众,拿什么跟保时捷比速度啊?”

木槿翻包拿纸巾,就差泫然欲泣:“大哥,那是我男朋友,我怀疑他红杏出墙在外头有小三,必须得抓贼抓赃捉奸捉床。您就千万帮我这一次,成不成?”

出租车大哥“唉”地叹了口气:“现在这世道啊,男人有钱就变坏。真是,姑娘你放心,我指定给你跟在他后头!”

薄三没往家走,反倒是七拐八拐地绕着。

木槿眼见着薄三停了车,钻进了一个胡同,连忙付了车钱跟了进去。拐来拐去走了挺远的一段路,木槿才见薄三进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

木槿从外头打量着,朱红的大门上两个有些陈旧的铜环,院内的槐树伸出枝丫朝墙外的人笑意盈盈地招着手,像极了薄三。

这不就是红杏出墙么?木槿咬着下唇想。

木槿在胡同里潜伏了许久,前后参与过一群小姑娘踢毽子,围观过一群小男孩趴在地上斗蛐蛐儿,调戏过一条威风凛凛把自己当狼狗使唤的小博美,勾引过一只踮着脚伪装自己是一狐狸公主的白猫,顺便跟一位老大爷讨论了一下关于鸽哨如何才能做的更好,跟一位老大娘讨论了一下毛衣该织出些什么花样才更漂亮。

可时间过了那么久,都不见薄三出来,甚至连那扇门都没有再动过一下。

木槿有些郁闷,一个不小心就溜达到了院门口。

离近了就会发现,这门是有些年头了,门口要是再能蹲两石头狮子,那一看就是一县太爷家的后花园儿。

她正探头探脑地琢磨着,朱红大门“咯吱”一声,开了。

一条白色的松狮从门里一窜而出,然后又折回来绕着木槿直打转。

紧接着出来的人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太,见了木槿微微一怔,可很快就换上了笑容:“请问这位小姐,您是……”

“哦,我路过,远远儿的就瞧着这院子好看,一时心痒就忍不住想要瞧一瞧。”木槿眉飞色舞地信口雌黄,“老奶奶,这是您家呀?一看就是块风水宝地,瞧这颗大槐树都长的这么旺盛长的这么茁壮,孩子们肯定个个都是有出息的!”

木槿也顾不得先前还在鄙视这棵出了墙的红杏,唾沫横飞地把这院子夸的那是天上人间难得一觅的上好佳地。

可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偏偏又是一老太太,没几句就被木槿哄的笑逐颜开,看着木槿的眼光也就带了点暖:“哎呀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这么会说话?”

木槿嘿嘿一乐:“是您这屋子真好,我也说的是实话嘛。”

老太太正要说话,大门里传来一个声音:“李妈!李妈!别把花卷儿放出去!”

木槿听到声音就浑身一怔,扭头就要夹着尾巴撤退,没想到那声音的主人下一秒就到了大门口,声音里带着点疑惑和不解:“你来干什么?”

木槿再次cos聋哑同志,不管后边的声音,只是一个劲儿地加快脚步朝胡同外走。可没走两步,她的胳膊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拽住,薄三的声音格外地沉:“你给我站住,木槿!”

木槿被抓了个现行,低着头,只敢偷偷翻眼皮瞟薄三的神色。

薄三倒是脸色平静,也不放手,依旧紧紧抓着木槿的胳膊,死死盯着木槿看。

木槿终于被他盯的毛骨悚然,平常的伶牙俐齿也早丢去了爪哇岛,缩着脖子喃喃开口:“老板……”

薄三一声冷哼,眼中漆黑如墨:“你跟踪我。”

木槿以前跟桃子兜兜也没少跟踪过帅哥,可被当众戳穿还是头一遭。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头低的跟个小怨妇似的:“嗯。”

跟过来的老太太一头雾水地插话:“三儿,这姑娘你认识?”

薄三朝老太太点点头:“嗯。李妈您先去忙,回头再跟你解释。”

那老太太一笑,看着薄三的眼神就有些了悟:“这姑娘嘴真甜。”

薄三又转过视线来看木槿,鼻子里又是一声冷哼:“她向来都会哄人,骗人骗的眼都不眨一下。”

士可杀不可辱,木槿英勇地抬了头:“我什么骗过人了?这院子明明就是好,我还不能夸一夸呀?”

薄三又是一瞪眼,木槿又乖乖低了脑袋……

李妈扑哧一笑,对薄三说:“我先回去了,这位姑娘要是不着急回去的话,也带进来一起吃个饭吧。”

木槿听着李妈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可眼前这尊大神还没动静,忍不住又悄悄撩起眼皮去瞄他。

西装外套被脱掉后,只穿着银灰色衬衣的薄三显得格外的挺拔……当然,除了他黑漆漆的那张包公脸。

木槿开始神游天外。要是这张脸能稍微气色有爱那么一点点,那就绝对是一强大的小攻气场啊……站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是,鸳鸳相抱何时了啊……自己这只鸯可不能在一旁看热闹……

还没回过神儿来,她就被薄三打横抱了起来。

打滚记

木槿歪在后座有些迷迷糊糊:“你带我去哪?”

薄三不说话,也不回头。

木槿再问:“你要去哪薄三?”

薄三还是不说话。

“好吧你不说是吧?”木槿直起身来,伸手就去戳薄三的腰,边戳边咬牙切齿,“看你说不说!”

她还没得意,手就被薄三握在了掌心。

这一下搞的木槿有些红了脸,眨巴眨巴眼才猛地发现薄三没转过头来,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又彪悍起来,板着脸充大尾巴狼:“你放开我!”

薄三不说话。

“你放开我!”木槿加大嗓门。

薄三还是不说话。

“好吧你也不放是吧?”木槿一手撑着前排座椅,脚使劲蹬地,往后猛地一揪!

“哐——”

一声巨响过后。

木槿脑袋跟车窗玻璃亲密接触,整个人几乎都是直直地躺在后座上,疼的她动都不敢动。

她伸手摸着脑袋,睁着仇视地双眼对薄三怒目而视!

又是旧怨添新仇!

薄三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朝前开着,在下一个红灯处停了车才缓缓侧了头朝后边说了句:“木槿,你要撞坏了玻璃,可得赔我很大一笔钱的。”

木槿依旧歪在座椅中,动都懒得动,只是用小李飞刀一下下戳着薄三。

薄三没听到木槿有动静,忍不住回头来看她。

只一眼,他就重新朝前方开去,右手也搭上了方向盘。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眼,却让薄三看到了身后的木槿因为惯性而斜躺着,脑袋还靠在车窗上,拧着一对小眉毛,眼睛里冒着水汽,皱着鼻子扁着嘴,牙齿咬着下唇,气鼓鼓地瞪着自己。脸上大概是因为在生气,红通通的可爱。

当真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最为耀眼的是那双瞪着自己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般的,一眨一眨扑闪着,透着逼人的灵气。

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的美丽。

真热,薄三边想着边抬手松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薄三带木槿回他住的地方。

木槿立在沙发前,满脸悲愤地瞅着这幢自己前两天才莅临过的这幢还没来得及遗忘的屋子。

果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没泪流。木槿把双臂环在胸前,瘪着嘴想。

不多时薄三从楼上换了身衣服下来,斜着眼瞅木槿:“说吧。”

木槿指着楼梯下的那个壁柜:“那俩照片是谁?”

薄三眉一皱,眼神一沉:“不是说这个,你甭转移话题。快说。”

木槿龇了龇牙:“说什么?您想听什么?是京剧还是秦腔,是越剧还是豫剧?是河北梆子还是山东快板?您倒是给个方向不好啊……”

薄三朝沙发上一坐,撩起眼皮来打量木槿:“你不觉得你该解释什么么?”

木槿很淡定,御姐气势仿佛一簇小火苗,蹭一下就窜了上来:“不觉得,我做什么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还不屑地朝他一瞥:上钩了吧,你丫上钩了吧?

薄三倒也不介意她说什么,简直是一反常态地好脾气:“第一次,我见你跟一男的在肯德基,他问你晚上能不能去你家住;第二次,我见你还跟这一男的,并且上了他的小本田;第三次,我依旧见你跟这一男的去某家川菜馆吃饭;第四次,此男深夜在你公寓出现……木槿,同一个男人出现四次,这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木槿依旧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薄三:“第一次见面我就解释过,他是我打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薄三也抬着眼看木槿,眼神沉的仿佛是一汪潭水:“这我知道,问题是,我还知道你对你这小竹马动着歪脑子。”

木槿一哂,眼波流转:“自打那个圣代杯子代本人投了湖之后,本人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这个不靠谱儿的念头从此打消……”

话没说完,薄三就伸出双臂,一把把木槿朝他拉下去。木槿躲避不及,重心不稳,被薄三拉的腿一软,就趴在了他的怀里。

薄三的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清香,也不像是香水味道,只是淡淡的好闻。

木槿微微有些眩晕,心里又暗自有些小小的得意,嘴角便不由得带了点笑意。

她抿着唇微微地抬起头,朝薄三脸上看去,谁知道正好就对上了薄三幽暗的眼神。

木槿只见薄三紧紧盯着她,一只手撩起她额头的刘海,目光从上到下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的细细炙烤打量着。

在他火热的目光里,木槿心惊肉跳,下意识地一拳打上薄三的肩头,略微推开了他。

原本紧紧箍着木槿的双手在这一拳之下,居然一下子就松了手。

不过如此嘛……木槿双手撑着沙发斜睨,双眉一弯,眼波流转,扑哧一笑,嘴角绽开两朵小小的酒窝,正要开口嘲笑一下薄三……

可这笑意来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见薄三的眼神又是一暗,然后他温热的唇就堵了上来。

木槿只觉得轰一声,炸了。

飞机遭遇航空母舰,大概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菜鸟木槿遭遇高手薄三,全然没有反击之力,原本时不时爆发的小宇宙还没机会发动就被一盆汪洋大水给浇的熄了火。反倒是在薄三刻意而高超的挑逗下,她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气球似的被吹了起来,从一开始的皱皱瘪瘪的一个袋子,慢慢变的膨胀起来,从身体里往外扩撒着,渐渐朝空中飘荡起来,腾云驾雾、云里雾里的不知所终。

仿佛身边没有任何事物,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木槿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一动就会从九重天上直直砸到地面砸个血肉模糊。于是她只能颤巍巍地随着风上下飘着,此时却突然有人就递了根绳子给她,她连忙伸手紧紧攥住,生怕要轰一声掉下去。

可到最后,木槿掉倒是没掉下去,只是觉得那绳子最后突然就松了,于是原本膨胀起来的气球呼啦啦地倒喷着气朝地下栽去。在从高空中坠落的那个瞬间,木槿也仿佛被抽离了知觉般的,一脚踏上一堆软软的棉花……

(捂脸,打滚,绿妈是H无能星人,大家能看懂俺在写什么么……=囧=)

*

等木槿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是黑的,床还是柔软的。

可身边……为什么会有个……颇为庞大的……人形物体……

没等木槿尖叫,那个人形物体一把就搂住了木槿,顺便用另一条被她当枕头的胳膊也曲起来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声音低低的传过来:“木槿。”

木槿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睡意唰一下消失无踪,脑中也有一道闪电准确无误地劈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把手伸到胸前,顿时浑身僵在了那里。

身侧的薄三也松开了搂着木槿的手,自然的把手搭在了木槿的肩膀上,稍微松了松她,语气还含着点淡淡的睡意:“怎么了?”

木槿呼吸有些急促,却是没说话。

薄三把脸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声音低低的在木槿耳畔响起,深夜中听起来如同蛊惑:“木槿,别怕。”

木槿悄悄把自己的身体往外挪了挪,尽量动作轻的想要远离薄三。

可她只是稍微一动,就被薄三更加用力的环回了怀中。

木槿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连句话都没法完整的说出来:“我……”

薄三又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手就势滑到了她的脸上,顺着脸庞游走,声音里仿佛带了淡淡的笑意:“别怕。”

木槿吞了吞口水,眨了眨眼,眉毛一皱,抬起脚就朝薄三腿上狠狠地踹过去。

薄三一直还在迷迷糊糊中,冷不丁被木槿一踹,睡意也就去了大半,眉毛一拧,声音也抬高了些:“木槿你干什么?”

木槿咬着唇,一把推开了薄三,对着黑漆漆方向说:“不干什么。”

薄三仿佛愣了愣,送开了箍着木槿的胳膊,支起身体俯在木槿上方,声音里带着点轻微的压抑:“后悔了?”

木槿扭头朝窗外看去,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在长长的厚棉布窗帘脚下撒出一圈银色的粉。屋子里却几乎是全黑的,只能看到薄三的大概轮廓,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

几乎每一样都让她觉得窘迫而难堪,仿佛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在卧室里胡乱的飘散着。

薄三却突然躺了下来,嗤地一笑,朝着天花板说:“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你后悔也晚了。”

木槿嘴一扁,也盯着天花板,说的仿佛中气十足:“谁说我后悔了?谁说的,谁说的?”

薄三又轻轻一笑,翻身朝着木槿,一条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腰上,唇凑到她的耳畔啄了啄她的耳垂,声音里含着一股诱惑般的承诺:“没后悔的话,那明天就搬过来跟我住吧。”

……

再一次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木槿很纠结的想,明明想要以一个御姐的形象出现并且从此掌控了薄三,怎么被他一句话就迷的失去方向,只知道愣愣的点头呢……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老板果然是强大的奥特曼。

可老板同时也是无牙星人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