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位女士牢骚发完了,站在那里,直直看着她,用那种眼里带着一万分不甘愿的眼神。

梁鳕冷冷回望。

这一次,先避开眼神的是费迪南德.容。

垂下眼眸,把一个纸袋放在茶几上,那位女士语气落寞:“里面放着三个酒瓶和三十六个烟头,一个晚上一瓶酒十二根烟,温礼安用三个酒瓶和三十六支烟告诉自己的母亲,那个名字叫做梁鳕的女人对于他的全部意义。”

“他可以为她变成妈妈的好孩子,也可以为她变成妈妈的坏孩子。”

片刻。

“不可否认,你是礼安快速成长的最大动力,也因为你,他更快的变成我希望他变成的那样,甚至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上更多,”顿了顿,难得一件的诚恳语气,“梁鳕,礼安在等你,我不想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我也懒得去管他,懒得去管他也管不了。”

梁鳕一动也不动着。

费迪南德女士今晚似乎豁出去了,她搬上了一副慈爱的面孔,慈爱的面孔配上语重心长的语气,如是告诉着她。

“梁鳕,以后,也许我可以试着去感激你,感激你让我的孩子拥有一颗更坚强更上进的心。”

放着三个酒瓶和三十六个烟头纸袋还放在那里,费迪南德女士走了,虽然话说得很漂亮,但如果仔细分析,就可以从她眼神读出若干目的性。

其实,从某种角度看,梁鳕和费迪南德都是爱耍小聪明的人,这类人都那样,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外带若干的固执以及自我。

那位爱耍小聪明的女士怕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从此以后一蹶不振。

“女士,不用担心,你的孩子继承了你冷酷理智决绝的基因,这些基因会让他很自然的回到正常轨道中去。”那会儿,梁鳕就差点把这话告知那位了。

可,她就是不告诉,她对费迪南德女士没好感,她心里乐得见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那维持不了多久。

从纸袋散发出来的味道可不怎么好闻呢,这里可是薛贺的家,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把薛贺的家弄得乌烟瘴气的,而且,纸袋看起来碍眼极了,她得把纸袋放到垃圾箱里去。

把纸袋丢进拉垃圾箱里,动作做得很是干脆利索。

可走了几步梁鳕又折回到垃圾箱前,看了周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想了想,梁鳕从垃圾箱里把纸袋拿出来。

打开纸袋袋口,三个酒瓶一目了然,找了一个塑料棍,把纸袋的烟头数了一遍,还真的就像费迪南德说的那样,三十六个烟头。

温礼安那混蛋这是疯了不成,都受伤了还抽烟喝酒。

蹲在地上,梁鳕看着那些烟头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着那些烟头发呆,一双浅色印有耐克标志的球鞋出现在她面前。

光线很是晕黄,晕黄的色泽像极了某年某月。

在烙印着旧日时光的光影里头,目触到那双浅色球鞋时梁鳕听到自己的心“咚”的一声。

咚咚咚。

缓缓抬头,是薛贺。

薛贺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他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她回。

回完话之后,低头,往着楼梯走去,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温礼安穿耐克鞋了,真的是有很长时间了。

这个念头一上来,梁鳕心里就特别生气,生气导致于她脚步飞快,就一门心思想着把那个忽然串上来的念头给狠狠甩开。

那上楼梯的女人怎么看都像是初次偷了谁家红薯的小贼,已经放在兜里的红薯很烫手,可都已经拿了,唯有低着头假装自己没拿人家的红薯,唯有加快脚步。

那匆匆忙忙往着楼梯跑的人让薛贺忍不住扬起嘴角。

偷红薯的小贼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

薛贺也加快脚步朝着楼梯走去,上完楼梯,那偷红薯的小贼似乎有满腹牢骚,看着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友善。

“怎么了?”随口问了一句。

“薛贺,你穿什么鞋不好,为什么非得穿耐克鞋。”不友善的还有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会更滴~春天来了,峦蝈的状态好~写起安和噘嘴鱼来感觉很不错

第112章 艳阳天

梁鳕住到薛贺家的第六天早上,八点左右时间, 伸着懒腰薛贺一打开房间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梁鳕.

电视机开着,电视柜放着她昨天带回来的花,那是奥组委发放给每一位志愿者的花束, 以此感谢他们对奥运会做出的贡献。

乍看,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看着就像是在欣赏花瓶上的鲜花,事实上是那样吗?只有天知道了,专注于“欣赏”花的人丝毫不知道客厅多出了一个人。

正好, 薛贺这会儿没事,他打算试一试某种神秘的力量, 比如说当你的视线长时间聚焦在某一个人身上时, 据说这个人的脑电波会准确地接收到这个讯息。

但较遗憾地是他看得眼睛都酸了, 在“欣赏”花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较为有趣地是, 当环太平洋领导人的名字出现在主播口中时,在“欣赏”着花的人迅速接收到这个讯息。

手第一时间找到遥控器, 电视声音被调大, 约为两分半左右的新闻传达出以下信息:继缺席劳伦斯杰出青年颁奖典礼后,昨天温礼安又缺席其弟弟的最后一轮马术比赛,八卦网站对这一现象众说纷纭时,环太平洋集团公关部给出温礼安因为食物中毒住进医院这一说法,并且附带一份医生证明。

温礼安的新闻一播报完,电视声音又被调小,这时,沙发上的人才后知后觉,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你把我吓了一大跳。”

换了一个站姿,薛贺和已经戴上志愿者工作牌,正打算换鞋的女人:“梁鳕,你的志愿者任务已经结束了。”

一愣,呐呐地:“我知道。”

鞋子重新放回去,低着头,往着书房走。

之后,书房门一直关着,中间薛贺敲过一次门,没有反应,一直到晚上,书房门才打开。

晚饭过后梁鳕又回到书房,这之前她和他说“我这几天忙坏了,所以比较累,明天会好点,明天肯定会有精神,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跑步。”

次日,薛贺打开房间门看到的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情景,梁鳕在看着电视柜上的花发呆。

这也导致于薛贺对那些花产生了好奇,说不定花里藏着花仙子,于是,他来到梁鳕所坐方位。

他也就刚坐下,她就一下子蹦了起来。

真是嘴硬的女人,明明在自己内心里还冠着某人妻子的烙印:我是有丈夫的人,你休想占我一丝一毫的便宜。

意识到那忽然间冒出的人是被其丈夫的高尔夫球杆K掉一根肋骨的老好人,而不是旅途中那些爱讨女人便宜的男人后,表情满是尴尬,呐呐的:“你醒了。”

薛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指着花问她花里有花仙子吗?

“没…没有。”

没有啊,那就不需要他再看了,薛贺穿上了跑步鞋,看来这个女人把昨天说的要和他一起跑步的话也忘光了。

跑完步,九点半左右时间。

沙发上空无一人,电视机还开着,摆在电视柜上的花瓶已是空荡荡的了,花呢?

下一秒,薛贺就知道花去了哪里,那些花被拿来充当某种心理暗示工具了:去还是不去,去看温礼安还是不去看温礼安。

茶几上,有两堆花瓣,一边还有被无辜推倒在桌面上的杯子。

事情应该是那样的:最近一直在纠结着某件事情的女人忽发奇想,也许那些花可以告诉她是去还是不去,如果最后的那片花瓣是单数她就去,如果最后的那片花瓣是双数她就不去。

当事情无法得到圆满解决时,一切只能交给老天爷。

最后结果是十六比十七,很明显老天爷给予的答案是:女人,不要去。

这个答案让女人心里老大不痛快,放在面前的杯子很碍眼,手一拨,杯子被推倒在桌面上,从沙发上站起来往着书房。

“砰”的一声,挂在书房门上的松果挂坠掉落在地上。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薛贺把松果挂坠重新挂在门板上,一个多钟头过去了,那扇门还是紧紧关闭着。

十一点半,薛贺敲门:“中午想吃什么?”

半晌,从书房里传出死气沉沉的声音:我不饿。

薛贺在那两堆花瓣前站了小会时间,从花瓣堆中拿走了最小的那片花瓣,把花瓣丢到垃圾桶,再把两边分开的花瓣混成一堆,这下,三十三片花瓣变成了三十二片花瓣。

十一点三十五分,薛贺再次敲开书房门。

“梁鳕,我有话和你说。”

把她带到茶几前,拉着她的手,手落在那些花瓣上:“再数数。”

十六比十六。

她看着那两堆花瓣发呆。

“去吧。”他和她说。

“去哪里?”她低低问着她。

“去看他。”

“为什么?”

“他不是住院了吗?就当是给一名病患送去慰问。”

她抿着嘴。

片刻,声音有强装的不情不愿:“哦——”

“我去打电话帮你叫车。”

“哦。”

薛贺刚拿起电话。

“不要——”尖叫声响起。

梁鳕一张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我…我好几天没洗头了,我想洗完头发。”

一点半,书房门还是紧紧关闭着,梁鳕已经在里面呆了一阵子,而他也在电话前呆了好长一阵子了。

洗完头,梁鳕说了句我去吹一下头发就一直躲在书房里。

吹头发已经吹了一个多小时了,通往温礼安住的医院可是黄金路段,再继续下去就会碰到堵车高峰。

薛贺再次敲响了书房房间门。

门打开。

薛贺想,那站在门口的女人想必会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占据住他的心头。

一袭宝蓝色无袖长裙,腰间系着橙色复古细腰带,一张脸艳若桃李。

现在,薛贺知道她都把一个多小时时间花在哪里了,眼前的女人看着一点不像是去看望病人的人,倒像要去赴心上人约会的人。

让薛贺更为郁闷地是,她手里还拿着两双不同颜色的鞋问他:是选裸色的还是选乳白色的。

真是没心没肺的女人。

薛贺手指向乳白色鞋,其实,裸色看起来应该更配。

裸色的鞋被丢到一边,那扇门重新关上,从门板处传来:“再等我十分钟。”

梁鳕话音刚落,门铃声响了。

薛贺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位自称温礼安的律师,一位自称温礼安的秘书。

十分钟后,书房门打开,那从门里走出来的女人嘴唇红艳,女人在看到客厅的两个人之后表情一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薛贺,你能回避一下吗?”苍白着脸色,她和他说。

温礼安的律师和秘书大约在两点左右时间离开薛贺的家,这期间薛贺一直呆在天台处,目送那两个人下完楼梯,薛贺打开自家的门。

梁鳕卷缩在沙发上,头深深埋在膝盖上,乍看像午夜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猫。

停在她面前,静立。

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动着,抖动的时间延续很久。

薛贺轻轻叫了一声“梁鳕”,没有回应,肩膀抖动得更厉害,第二声梁鳕时——

她缓缓地抬起头,泪水弄花她的妆容,眼线眉影腮红被泪水都糊到一块,一张脸像一只大花猫,偏偏,嘴角却是在上扬着的。

上扬的嘴角企图告诉人们,她很开心。

开心自然要笑,要笑出声。

于是,她挤出了笑声。

咯咯笑着,抖动着手上的文件,以听起来更像是在哭的笑声告诉他:“薛贺,恭喜我吧,我分到温礼安的一半财产,现在,我变成了这个星球上最富裕的女人之一,这简直是难以置信,这简直像是在做梦,薛贺,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恭喜我。”

等到她笑完了,薛贺慢慢蹲了下来,让她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扯来嘴角,说:恭喜。

“可不是,可不是,可不是。”连续重复着这句,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而且,可怜兮兮中不难听出夹杂着愤怒情绪。

当晚,巴西三大电视台罕见地在黄金时段播放了一段约三分钟的视频,这段视频主角为环太平洋集团创始人。

视频里,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一定很难让人把他和几个小时前才和他的妻子解除婚姻关系类似这样的事件联系在一起。

甚至于那年轻男人的纯净眼神会让女人们理所当然地认定,那是从未曾涉及过情感领域至今还在等待着命定情缘的纯白男孩。

相信,此时薛贺要是随便在街头抓几个认识温礼安的女孩,告诉她们“温礼安有过五年以上的婚史”,他会得到如是回应“是,我相信,安吉拉的伴侣就是我。”

为时三分钟的视频里,温礼安以巴西第三种能源代言人向致力于发展新能源的各行各业传达感谢。

之后,温礼安把一张注有杜克大学校长签名的录取通知书放到镜头前,他告诉着支持他的人们,接下来一年他将成为杜克大学商学院的一名学生,环太平洋集团所有事务交给集团副总裁全权处理。

视频最后,温礼安向人们展示了特属于他的安吉拉式笑容,纯净明亮:“一年后,你们会看到更好的我。”

三分钟视频走完,以安吉拉的迷人微笑结束,楼下柔道馆的姑娘们尖叫声似乎要穿透屋顶。

在播报这段视频时,梁鳕也在看,穿着宽大的T恤盘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张脸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表情很淡,一点也看不出在几个钟头前曾经因为“我变成了这个星球上最富有的女人之一”这件事哭花了脸,哭红了鼻子哭肿了眼睛。

半个小时后,特蕾莎公主也在其个人社交网上宣布,她已经辞掉环太平洋集团公关经理的职位,接下来她将在杜克大学进修一年,主攻环境学。

特蕾莎公主的这一举动,被外界评价为夫唱妇随。

梁鳕具体什么时候走的薛贺也不知道,也许是半夜也许是清晨,离开前她给他留下了卡片,卡片上写着谢谢,一边还放着她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