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呆呆的坐了很久。

她傻傻的陪了很久。

最后,他站起来,步履缓慢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站起来,望着他的背影。

灯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很孤独很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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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周了,他每天都过了11点才回来,每次回来,都步履疲惫。

每天晚上,她都坐在楼梯口,看着他回来,看着他在沙发上发呆。

然后,看着他回房。

她想知道,非常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跟踪了他。

他下班后,开车,在XX医院停好了车。

他坐电梯上了病院部17楼。

她从医院楼层分配表里,惊恐的发现17楼是骨癌患者病区。

他来看……谁,不会是……自己病了吧……

心狂跳……

一刻也不停留,她等不及电梯重新下来。

她一层一层的“蹬、蹬、蹬”跑着楼梯上去。

她的脚是发颤的。

他坐在沙发里,第一晚,他微微泛红的眼框,接着每一晚,他空洞的眼神……

不要、不要、不要……

气喘吁吁的跑上17楼,脸上全部都是慌张的泪水。

手,却不敢推开那道连着病房的安全门。

……

心,莫名慌张的揪着。

……

“医生。”隔着安全门,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我父亲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痛得打滚,你应该清楚……是末期,我们无能为力……”

“截肢呢?会不会好点?能活多久?”他的语气是黯然的,因为,答案他早已知晓,只是不死心,所以还是询问了。

“柏先生,你应该清楚,癌细胞已经蔓延了全身,已经过了可以截肢治疗的时期……”

“……”他沉默着。

“这一、两个月里,你们家属多陪陪吧,病人哪天会病发去世,我们也说不准。”医生好抱歉的安慰声音。

……

不是他……

她的心,松下,又揪起……

他只有一个亲人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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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确定他中午不会过来,她抱着一大早就开始炖的骨头汤和白米粥,忐忑的站在他父亲的病房门口。

病房里的人,象结婚前见到的一样,苍白、瘦骨岭峋的可怕。

“……爸……”她咽咽口水,不安的唤人。

她有点怕他父亲,她亲眼见过好几次他父亲对他拳打脚踢,她亲眼见过他父亲对金钱毫不掩饰的贪婪,她有点怕……但是,他是他的父亲……

老人凌厉的目光顿时投射而来,即使身子骨已经疼痛到僵硬,眼神里的厌恶却一分也不会少。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一个推开他儿子,硬生生挨了他一巴掌的女人。

“不要喊我爸!我没有儿子更不可能有儿媳妇!”老人神色唳然。

她一怔。

“……爸……”她依然柔声唤人,径自走到老人的床前。

老人冷着一张脸,不理睬她。

她将保暖壶的盖子打开,顿时整个病房香味四溢。

她注意到老人,咽了一下喉结,她温柔一笑,将汤和粥倒了出来,细心的将粥稍微吹凉一点,端在老人面前,“爸,喝一口,吃一点吧。‘

“给老子滚开!”老人冷喝。

“爸,吃一点吧。”她依然温柔的坚持着,用勺根装满粥,递到老人的唇边。

“我叫你滚开!”老人不耐的用力推开了她。

她一个不备,重重的摔在地上,依然有点烫的整碗粥,粘稠的倒满她全身,她的手,甚至有点微微被烫红。

老人抿着嘴,他知道,那个他已经不再承认的儿子娶得是个镶满钻石的千金小姐,他等着这个千金小姐指着他鼻子大骂他不知好歹!他也有一千句一万句足以让她难堪至死的脏话等着羞辱她。

她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来,局促不安着,“对、对不起……爸,我、我……老是笨手笨脚的,惹您生气了。”

老人错鄂不已。

望着满身狼狈、沾满粥液的儿媳妇,那些本欲出口的脏话,硬生生的吞了下来。

他终于有点明白,那天他不小心错手打了她,他儿子为什么会失控的朝他搁狠话。

这个女孩有一种让人折服的温柔的力量。

“滚!我不想见到你!”恶狠狠的,老人瞪着她。

“好。”她依然温柔的笑,“爸,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看您。”

“不要再过来了,滚!”老人恶劣的朝她砸过床上的枕头,力度却不是很狠。

她笑着将枕头放回老人的床上,用安抚小孩一样的语气对老人说,“爸,您先把汤喝了,我回家换了衣服就过来。”

老人狠狠瞪着她,却发现……自己底气不足……果然,人之将死,其行也善……

她走出病房后,老人瞪了那个保暖瓶里的热汤许久。

终于,还是抗拒不了这浓郁的香味,老人偷偷微尝了一口。

老人失望的扁扁嘴,味道没有闻起来这么香,煮这道汤的人一尝就知道是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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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篇:第十五章 甩开]

白天的时候,她都会过来陪老人。

即使老人的态度再恶劣,她也通常只是笑笑。

她的手艺越来越好,带过来的汤尝起来的味道也越来越好。

老人也开始会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喝着她带过来的汤。

她不噪舌,话不多,总是微笑的听着老人骂冽冽的说着儿子的坏话。

不孝顺、冷血、阴险……

她从不反驳老人的话,恬静的笑着听着,在老人骂得口干舌燥时,适时的递上一个削好皮的水晶梨,让老人润润喉咙。

老人挂点滴,她会泡个温水袋放在老人的手心下。

老人痛得打滚,她会偷偷站在角落里抹眼泪。

老人总对她大骂,“你他妈给我滚,你又不是我的谁!”

但是,如果她中午时候稍微晚一点过来,老人马上会打电话过来,骂得更凶,“你这惺惺作态的家伙,我一骂你,你就记恨在心里了!我饿了,马上过来!”

她笑着,赶紧准备老人喜欢吃的东西,匆匆赶过来。

其实,病人很多时候就象一个孩子。

有一天,老人心情好,问她,“喂,你肚子有消息了没?”如果怀孕了,他可不敢乱吼她了。

她听出了老人的意思,一怔,脸爆红。

红着脸,顾左右而言,“爸……你、你吃、吃……水果吧,我、我……剥给你吃。”

赶紧低头,慌张的剥着橘子。

剥去橘子皮,她递橘子的手,是颤抖的。

好怕,好怕,他爸爸再问下去。

“我又没催,你怕什么!”老人不耐的质问。

有点失望,希望自己走之前,能听到好消息。

她心虚的几乎不敢抬头。

秀气的眼睫毛,颤着,一抖一抖。

“你们夫妻关系不好?”老人疑惑的问。

“没……没……”她被逼问的快哭了。

“那兔崽子冷血的,他娶你不会是为了钱吧?”

“不、不是……”即使猛吸着气,眼框还是溢满水雾。

她根本不敢抬头,怕老人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老人话题一转,命令道,“我要吃香焦,马上去买!”

“好、好、好!”她几乎是松了一口气,落荒而逃。

老人望着她张慌失措的背影,脸色凛然。

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爸,有什么事?”电话那头听起来很忙碌,他的语气却很温和,没有半点不耐。

“不要叫我爸!我们已经脱离父子关系了!你是送我进牢房的仇人!这个兔崽子,婊子生的……”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耐着性子听完他父亲足足五分钟的辱骂,等他父亲骂累了,他才轻声问,“爸,今天身子有好点吗?”

“好个屁!老子快死了!”

“爸,你会好起来的……”他神色黯然,当日是他狠心报警,任他父亲被送到警用戒毒所,直到戒毒所里通知他,他的父亲身体有异样,他才知道……可惜发现的太迟了……

他的心里有满心的愧疚。

“你他妈给我马上滚过来!我要见你!”电话那头狂吼。

他微讶,这段时间他父亲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基本都爱理不理的,仿佛恨不得他马上消失一样,现在居然说要见他。

他赶紧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匆匆的赶到医院。

手停在门把上,欲推门进去。

“我现在不要吃香蕉了!我要吃梨,马上给我削!”

“好。”温温柔柔的声音。

他僵住了。

唐筱筠。

那个,他绝对绝对不能爱上的女孩。

“我要吐痰!端盆子来!”他父亲无理取闹的声音。

他赶紧推开门,准备大步向前制止父亲的胡闹。

这样的脏活,怎么可以让她做?!

错鄂间,望着她熟练的拿出床底下的盆子,温柔的轻拍他父亲的背部,“爸,你可以吐了。”

她温柔的拍着他父亲的背,他父亲一阵恶心的呕声后,吐出了污秽的痰水。

她的恬静的脸上并未有任何嫌弃、不悦的神情……

他愣在那里。

她温柔的侧面,真的很美很美……

他紧拽拳头,用力压下涌上心头的触动。

她,绝对、绝对、不行!

他对她,绝对、绝对、不能再有什么!

扶下他父亲,让他躺好,她端着盆子转身,准备去清洗。

惊然望见僵在门旁的他,她的笑容戛然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