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瞪大了眼睛,抓抓头发。不是吧,有的时候她真的怀疑,师父连皇帝老子的钱都敢欠。怎么现在就唯独漏了这个名动一时的“鬼师”?而且,不仅仅是没欠他钱,就连只字片语的消息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师父一贯的风格呐。或是,“鬼师”当真厉害,连师父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应该也不是啊。师父最拿手的就是下跪求饶了,就算“鬼师”再厉害,也不至于逃跑吧?

她皱起眉头,捧着账本仰着头,思索。

这时,敲门声响起。银枭猛地睁开眼睛,起身下床,一跃上了房梁。

小小会意,若无其事地起身,开了门。

门口的,是几个英雄堡的弟子,见她开了门,几人有礼道,“姑娘,我们是来打扫屋子的。”

打扫?只是一瞬间,小小就知道事情的大致。这根本就变相的搜房么。从昨夜的事情来看,真正的凶手可能是英雄堡内的人,这种情况,是在找替死鬼吧。

“啊?哦,进来吧!”小小笑了起来,引他们进屋。

“其实啊,我一直都觉得,我的房间里好像有老鼠什么的,一到夜里,吵得很呢,各位大哥也帮我看看吧……”她还没说完,就绊到了凳子。她伸手扶着桌子,但那力道太大,桌子一下子翻倒了。桌上的茶壶茶杯应声落下,茶水洒了一地。

小小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呃……对不起对不起。这个,茶壶茶杯的钱,我赔就是了……”小小忙不迭道。

那两名弟子虽是奉命来暗中搜查的,但眼前的情况一片狼藉,小小的样子又可怜兮兮的。两人便真收拾了起来。

小小站起了身子,抬眸看了一眼银枭。下一刻,她踩着了地上的茶杯碎片,几个踉跄,撞上了梳妆台。梳妆台连着旁边的水盆架子,一同翻倒,乒乓哐啷的响声不绝于耳。

那两名弟子立刻起身,去扶摔得四脚朝天的小小。

趁着这个空隙,银枭轻巧落下,一闪就出了门口。

小小见银枭顺利脱身,便松了口气。仁至义尽便是这般吧。至于他出去被抓,那也是他自己的运气使然。

她一边尴尬地赔笑,一边从地上起来。“对不住啊,二位大哥,脚底滑了下……”她正说着,却觉得右手背上隐隐生痛。她低头一看,右手背上被地上的碎片割开了一条口子,正淌着血。

啊?见红?完了……今天一定是个倒霉日子……小小想含泪想着。

突然,有人到了她身边,执起了她的手。

小小一惊,然后,就对上了廉钊关切的眼神。

“怎么伤到了?”他开口。

小小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廉钊仔细看着她手背上的伤口,微微皱眉。

小小一下子抽回了自己的手,尴尬地笑笑,“没事,一点也不疼……哈……”

廉钊看着她,浅浅地笑,“总要包扎一下吧?”他看了看房内的一片狼藉,开口,“到我房里去吧。”

“啊?”小小震惊。

廉钊有些不解,“怎么了?”

“廉大侠,男女授受不清,共处一室……”小小义正言辞。

“你是廉钊未过门的妻子吧?”廉钊笑着,认真地说道。

小小僵住了。

廉钊伸手,扶着她,“走吧。”

小小无语,只好愣愣地跟他走。

英雄堡内的客房,都是一个样子。廉钊的这间房间,和小小那间相比,不过是窗户的位置有所不同罢了。

小小坐在桌前,不知道眼睛该放哪儿好,就只得盯着那扇位置不同的窗户,拼命地看。

“小小,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廉钊一边替小小包扎伤口,一边开口,问道。

小小收回自己的视线,“啊?我?怎么会?”

廉钊抬眸,笑了笑,道,“我突然想留下,也没事先跟你商量过……我还担心,你是不是不高兴。”

小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这个神箭廉家公子,怎么会这么……她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来形容。明明只是一场暗算,就算他是真心的想负责,但现在这样的关怀和体贴,到底算什么?是他的本性,还是……另有所图?

可是,他到底能图什么呢?她的才貌并不出众,身家也是赤贫,就算认识几个戚氏兵器,但看着廉钊两天来的态度,也不像是对这戚氏兵器有兴趣。那就是说,这样的温柔不是作假的?他现在,真的把她当成是未过门的妻子?而且,还努力试着做个好丈夫?

小小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廉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

小小立刻摇头,移开视线,“没……”

廉钊也不多问,他包扎完毕。伸手,替小小倒了杯茶。

“只要找到‘鬼师’,我们马上就回去……”他把茶递过去,说道。

小小接过,喝了几口,道:“廉大侠……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这件事情跟‘鬼师’没关系,只是有人冒名,那你岂不是扑个空?”

廉钊道:“也许吧……”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中的憎恶和冰冷又渗出了几分,让小小看着心寒。

“呃……我多嘴问一句哦,神箭廉家和‘鬼师’是不是有什么恩怨啊?”小小捧着茶杯,问道。

廉钊沉默了一会儿,道:“告诉你也无妨。十七年前,鬼师曾闯入廉家。那时,为了阻止他,死伤甚多。我姑丈也因此瞎了双眼……”他看着小小,“廉家是朝廷命官,这样的丑事,关乎‘神箭’的威严,一直以来都不曾对外人提起。虽然当时我还年幼,也没什么印象,但这笔账,始终是要向‘鬼师’讨回来的。”

小小听得一楞一楞的。果然是隐秘啊。江湖上根本就没传过什么“鬼师大闯神箭廉家”的故事。……说起来,那“鬼师大闯太平城”也是今天头一回儿听到呢。这“鬼师”还真喜欢闯啊,而且尽闯些有头有脸的地方。

小小正感叹,忽又想起了三英听见“鬼师”时的表情。莫不是,“鬼师”连英雄堡都闯过?

“鬼师”闯太平城,天下尚有人知,恐怕是因为他最终败在了石析老城主的刀下。而其余的人对被闯的往事只字不提,最大的可能就是面子上挂不住,也就是说,“鬼师”是成功闯入,而且无人能阻。

不过,他究竟为什么要闯这些地方呢?身为岳飞左军的参军,做这种事岂不是有违军纪?难道……小小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鬼师”是天下唯一知道“九皇神器”下落的人,而他的目的可能就是“神器现世,天下归一”。他闯过的三个地方,只可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拥有“九皇神器”?!

小小刚想完,就立刻摇头甩开这个念头。要是真被她猜中了,她的后半辈子就更加不得安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鬼师”要是真闯过英雄堡,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莫允和那木匣是最近才入英雄堡的,那匣中的东西大概根本就不是什么“九皇神器”。真正的“九皇神器”一直在英雄堡内的某处。

如此看来,那个“鬼师”肯定是人假冒。要不然,就是她完全猜错……

呃,那还是完全猜错好了。

小小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想到了别的地方。刚才廉钊说得好像是:这样的丑事,关乎‘神箭’的威严,一直以来都不曾对外人提起。

也就是说,她不是外人?

她抬眸看看廉钊,有些怯意。早知他是这般的死心眼,她就应该一意拒绝啊。这样下去,人情越欠越大,注定还不了了……

廉钊看她略带伤感地看着自己,以为她是被那往事震动,便开口缓和道:“其实,也是些陈年往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小小点着头,“嗯。”

廉钊笑了笑,起身,“如今英雄堡内危机四伏,你就待在这儿罢。别的姑且不论,保护自己的妻子,廉钊还做得到。”

小小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我……”

“我去找三英谈谈‘鬼师’的事,晚膳之前就回来。你好好休息。”廉钊轻按着她的肩膀,说完。然后,转身出了门。

“我……”小小想说的话,梗在了喉咙里。她看着手里的茶杯,低声自语,“我还是不嫁了,行不行……”

小小叹着气,放下了茶杯,起身四处走动。随即,她的眼神被床上的一把雕弓吸引。

这是廉钊的随身兵器。弓身赤红,夺人眼球。小小记得小时候听过,历来弓手出征之前,都以鹊血涂抹弓箭,以示吉祥。而这赤红雕弓,无疑是由此化来。她小心地把玩着雕弓,随即,看见了弓身上的两个小字。字乃小篆,笔力清俊,小小勉强认得出来,那两个字,是“霞明”。

小时候,师父也曾把神箭廉家的事迹当成故事讲给她听。神箭廉家,早在前朝就已名动天下。传说,当时朝中侍郎令狐壳士,也写过诗词:“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说的就是神箭廉家的子弟。这把“霞明”大概就是从这诗中取的字罢。

小小伸手,拉了拉弓弦。凭她的力气,弓弦分毫不动,这柄雕弓,起码也有两石的力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厉害厉害……

她正捧着雕弓观摩,却不防一道银光破窗而入,直接钉在了她面前的床柱上。

小小一惊,仔细一看,那是一枚银针,隐隐泛着光。淬雪银芒?……这淬雪银芒怎么也是戚氏铸造,价值不菲。这银枭每天扔来扔去的也不心疼。她叹口气,注意到了那银针之下,还钉着一张字条。

小小拿下字条,看完之后,就含泪站在了原地。

「今夜丑时 后花园」

小小将字条团起,放进了怀里。然后,看了看自己左手腕经络内的银针。

“大爷……放过我吧……唉……”

一个陷阱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廉钊回了房。刚进门,就看见小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小的肩,唤道:“小小……”

小小转了转头,嘟哝着应了一句,“再一刻就好……”

廉钊不禁微笑,“小小,趴在这儿会着凉,上床再睡。”

小小懒懒地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开口,“噢,师父……”而后,她刚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就“噌”一下跳了起来,随即,绊到了身后的椅子。她惊叫一声,蹲下身子,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小腿。

廉钊看着面前的情景,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蹲下身子,开口道,“吓到你了?”

小小用力地摇头,“没……”

廉钊伸手,扶起她。“要紧么?”

“呃,没事没事。”小小低着头,回答。

“困的话,去床上睡吧。”廉钊又弯腰,扶起椅子,“晚些时候,我让人把晚膳送进来。”

小小立刻摇头,“不用不用,我现在完全醒了。再说,我怎么好意思睡廉大侠你的床,呵呵……”她干笑几声,“啊,我现在回自己房间啊。”

廉钊走到窗前,拿起了弓箭,开口道,“没关系。我有事要办,怕是要到明早才能回来。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房间来用好了。”

小小有些不解。英雄堡完全戒严,这个时候,廉钊能有什么事情办?不过,也好,不然有他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夜丑时能不能赴约。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廉钊笑着说完,转身出了门。

小小目送他离开,轻叹了口气。刚才,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师父……她掰着手指,师父的头七都还没过,所以,她还不习惯吧。

“师父,小小真的好惨啊。不仅做不成坏人,还被人施了针,只有几天命了呢……”小小抬头,对着一片虚无开口。

她刚说完,突然就想到了什么。银针?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银枭不止一次说过,子时之前,她必须回到他身边。否则银针走脉,她生不如死。既然如此,他又怎会把会面约在丑时?

小小皱了皱眉头,很显然,约她的人根本不是银枭。问题是,如果不是银枭,又会是谁?

完了完了,这摆明了是圈套啊。平白无故的,到底会是谁呢?她还真不记得她和谁结下过梁子,要弄到设陷阱害她。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欠过石乐儿的钱而已啊。她从怀里拿出了那枚淬雪银芒。看吧,这种贵重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扔的么。现在被人拿去冒名,幸亏她机灵,换了别人,说不定真的上当呐。

她看着那枚银针。师父说过,暗器之法在兵器中是最难的。这样一枚小小的银针,要想用合适的力道发出,没有十年八年的练习绝对做不到。刚才,这枚银针能带着一张字条破窗而入,发针的人,绝对是个中好手。英雄堡一直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暗器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入法眼的。奇货会汇聚了江湖上的各色人士,会有用暗器的高手也不一定。

小小揉揉头,皱着眉头叹气。她根本就不认识这种用针的高手,怎么会招惹上呢?

她转转手里的银针,针这种东西,扔来扔去的多危险,还是绣绣花什么的好哇。

绣花?小小猛地想到了什么。英雄堡内,以针法名满江湖的,就只有纤丝绣庄的纤主曦远了。虽然曦远一直自称自己是生意人,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纤丝绣庄祖传了一套百绣针法,原是古时暗杀之用。身为纤主的曦远,不可能是弱质女流。如果真要找个用针了得的人,非她莫属。

纤主曦远……难道真的是她?

怎么办?小小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敌在暗,我在明。她如果真将自己视为敌人,凭她一个无名小卒,怎么跟纤丝绣庄斗啊?她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茅塞顿开,对了对了,师父说过什么来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特别是她这种立志做坏人的,怎么能在关键的时候被人陷害,而不是陷害别人呢?

小小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坏人是只能害人,不能被人害的!虽然她先前失手遭了银枭的暗算,如今定要一雪前耻!

她立刻走到床边,弯腰打开床下的抽屉,拿出了火折,又取了火绒。接着走到桌前,端起了油灯。她四下看了看,取了镜台前盛放檀香的小盒,将檀香倒尽,放入了灯油。再取了一张纸,将小盒细细包好,放进了怀里。

她看看天色,约莫是酉时一刻。离那丑时之约还早得很,现在这个时辰,堡内的人大多去跃香榭用晚膳了。哼,谁说做坏事一定要月黑风高的?现在就是好时辰么。

她转身开门出去。纤主是有钱人,又身怀宝物,自是英雄堡的大客,住的是幽静雅致的东厢。几日前,她在堡内的隐蔽处都用白石作记,标明了路途。东厢自是熟门熟路。她若无其事地走在回廊上,还兼带看看风景。小小早打定了主意,若有人问她为何去东厢,她就说自己认不得跃香榭的路。可这般明目张胆,反而无人怀疑。

她轻松地转进东厢,果然如她所料,东厢的宾客大多去了跃香榭用膳。她是小人物,不去也没人理会。纤主这般的身份,总不能不给英雄堡面子。她抿嘴笑笑,轻巧地闪了进去。东厢之内,有英雄堡的弟子把守。小小扫了一遍,却见一间厢房之前,站着一名素衣的婢女,看那绣工精湛的衣裙,无疑是纤丝绣庄的人。厢房的窗微敞着,隐隐可以看见,屋内还有一名婢女。明明有英雄堡的弟子首位,却还留着自己的婢女在房。那纤主曦远看来是个极小心的人。

小小从怀里拿出了火绒、火折和灯油,又捡了块石头。她拿下包着灯油盒的纸,在里头放进了火绒,倒上灯油,然后再将石头放了进去,团起来。她特意留了一段纸条出来,搓成了约莫一寸长的引子。准备妥当,她拿出了火折,拔开塞子,吹火。许是因为躲藏和紧张的关系,她连吹了五六次,这才引着了火星。她将纸引子点上。抬手将纸包扔向了一间厢房,又纵身一滚,闪到了假石的背后。

小小的力道虽不大,但瞄准的是纸窗。那纸包一撞上纸窗,便破裂开来。灯油和火绒一散开,火势当即一猛。纸窗霎那燃了起来。

守卫的弟子见这火势,皆是一惊。有人喊着救火,有人便去小小先前躲藏的地方搜寻。但火势渐猛,弟子纷纷奔走,灭火去了。而纤主的房间,离那火事甚近,婢女不免心慌闪神。

小小趁这工夫,轻巧起身,几下纵跃,从那微敞的窗子里潜了进去。房内的那名婢女正理着被褥,小小二话不说,从背后点了她的穴。那婢女还未反应过来,就失了意识,缓缓倒下

小小站定,双手叉腰,无声地大笑了几声。苍天有眼啊,这是她第一次做坏事成功啊!果然,放火是做坏人的必经之路啊!

她四下环顾了一番,房间内布局装饰,和她住的厢房也没差多少,只是多了些字画摆设。房中摆着一面绣屏,是上次“展奇”时的“潇湘八景”。果然是纤主曦远的房间没错。想那纤主如此谨慎,也不会把设陷阱的线索留在房内。就算她想找,也找不出什么罢。也罢,干脆顺个几样东西,然后回去睡觉。只要她丑时不赴约,看她能把自己怎样。至于值钱的东西么……潇湘八景?算了,这样的东西,很难脱手,拿了也是累赘。她在房里轻手轻脚地走着,瞄见了一个锦盒。

“纤绣百罗”?小小走过去,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那墨不沾衣,号称刀枪不入的“纤绣百罗”。她略微寻思了一下,这件衣服比起潇湘八景的绣屏来,自然是贵重百倍。价值连城不算,还防身护体,实用非常。

嘿嘿,不卖,自己穿也行啊!她当即拿起那件“纤绣百罗”,放进了怀里,然后合上锦盒,阴险地笑笑。

趁乱收工。她打定主意,正要离开,却不料,转身的霎那,那塞进怀里的“纤绣百罗”凸出的地方,好巧不巧撞上了一旁的花瓶。

小小大惊,赶忙用手去接。忙中,手肘撞上了屏风。她眼明手快,一脚踢住,稳着屏风没倒下来。

小小欲哭无泪了。她现在,两手抱着花瓶,左脚支着屏风,光是右脚着地。这姿势,要多艰难有多艰难,完全是动弹不得。天哪,她不会要一直这样吧,等纤主曦远回来,人赃俱获?

她扭头看看,左手边不远处,有个花架。她腾出了左手,努力地伸向花架。好不容易一把抓住,借力稳住了身子,她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想把花瓶放下,却听得“咯嗒”一声,床边的墙壁,突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条暗道。

小小呆了,她看看那花架,又看看自己抓着花架的手。难道,她不小心启动了机关。

小小狠狠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怎么还会生出这般的枝节?她僵了一会儿,小心地放下了花瓶,然后迅速转身扶稳了屏风。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赶快走吧。

她刚想从后窗离开,却听见外面人声渐沸。

“怎会突然起了火事!你们是怎么守卫的?快通知宾客,看看房内可有损失!”

那声音熟悉非常,正是英雄堡内统管内务的方堂主。小小有些慌了,现在要想脱身,恐怕不易啊。唉,放火还是太张扬了,以后要慎重啊!唯今之计,只有……

她看着那条密道,耳边人声渐近。她心一横,闪身进去。她扫了一眼四周的墙壁,把可能是机关的突起都摁了一遍。房门开启的声音刚起,暗道的门应声关上。小小背抵着墙壁,大大地吁了口气。她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但却什么都听不到。看来,这暗道的墙壁是货真价实,真材实料啊。

她抬眸,正打算下一步,却发现前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不禁一惊,但下一刻又放了心。这暗道之中隐隐有风,看来不是密室。

她拿出怀里的火折,吹燃,照了照前路。不过是石板铺就的台阶,一直往下,也看不出是通往哪里的。她有些胆怯,但一想起自己是要做坏人的,便鼓起了勇气,大步往下走。然而,她的脚下突然一滑,眼看就要滑倒,她立刻提劲,稳住自己的身形。但那台阶级级湿滑,她的身形依然不稳,就这样一路踉跄地冲下了台阶。

好不容易到了台阶的尽头,她却站不住身子,脚下一绊,一下子摔了出去。

怪不得,师父常说,轻功这东西也是要看地形的啊,她现在就是完全发挥不出来么。她万念俱灰地翻滚了几圈,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

什么暗道嘛,到处都是积水,湿湿滑滑的,谁会走进来啊。她看看手里断成两截的火折,无奈不已。她收起火折,揉着腰起身。前方是个拐角,还隐隐透着光。

莫非有人?她小心地走了过去,背贴着墙,仔细地听着。确定并无任何人声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往里瞄了眼。随即,呆住了。

那不过是空旷的一间小室,只不过,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她认识。

小小几步过去,轻声唤道:“银大爷?”

然而,银枭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

小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呼吸平顺,应该只是昏迷而已。但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银枭的身上有很多枚银针。并非是他惯用的淬雪银芒。这些针要略微粗大些。小小认得这种针,这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封脉针。专门封锁脉门,断全身的真气。而这封脉针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拔的,稍有不慎,反而弄巧成拙。

小小看了看那些针的位置,封的是奇经八脉的脉门,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不能行动是肯定的了。现在怎么办?小小低头思忖。她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何况,她也不敢随便拔这些针啊。啧,见死不救,也是做坏人的入门功夫啊。

小小双手合十,小声开口道,“银大爷,不是小小不救你啊。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不要恨我啊。”

她说完,起身,准备离开。然而,那一刻,她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银枭微敞的衣襟下的肌肤。她猛得一惊,重新蹲了下来。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揭开了他的衣襟。那是明显的青色掌印,掌印周围的经脉微微黑青,浮凸在肌肤之上。

小小的手颤抖着,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师父被人一掌震断了全身的经脉,不治而亡。当时看到的一切,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没错,就是这种掌法,师父就是死在这种掌法之下的。

那是一时之间无法抑制的冲动。她一直都知道,师父根本不想她去报仇。但是,太多激烈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师父信道,对生死之事本来就看得很淡。亦是这般教导小小的。但是,那样的顺其自然,那样的坦然自若,她根本就做不到。是,她不会去找任何的线索,也不会查凶手。但是,此时此刻,线索就摆在她面前,难道,要她视而不见?

她坐在了地上,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看着银枭,又一次双手合十。“银大爷,我要是拔错了针,害死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恨我啊。”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依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为序,迅速地拔针。

本来昏睡的银枭猛得呛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小两只手里都是封脉针,一脸激动地看着他,“银大爷,您醒啦!”

银枭看到她,明显一惊。他缓缓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

小小扔下手里的针,“算吧……”

银枭轻声咳了起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于是小小便将收到信笺之后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其实,我也是机缘巧合。这主要的原因,还是您吉人天相,如有神助……”小小还特地加上一段总结,拍拍马屁。

“你怎么会拔封脉针。”银枭却不吃那一套,开口问道。

小小一愣,“啊?封脉针?我不知道啊,我随便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