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枭低头,慢慢地喝茶。

沈鸢见状,眸中泛起了泪光,脸色苍白无比,但依然不肯松口。

银枭连头都懒得抬,悠然道:“小姐,名节事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鸢的声音微颤,“你这卑鄙下流的强盗,沈鸢决不会帮你做恶!”说完,她便要咬舌。

岳怀溪一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银枭大爷,这……”

银枭放下茶杯,抬眸。

沈鸢的眼神坚定,分明是说,她说得出,做得到。

银枭何曾料到这养尊处优,娇柔温婉的大小姐,会有这般刚烈的性子。他起身,示意岳怀溪退下。

钳制一松,沈鸢当即拿起一旁的发簪,刺向自己的咽喉。

银枭握住她的手腕,叹了口气,道:“衣服都还没脱,不算是丢了名节,不用寻死吧,小姐?”

沈鸢皱眉,努力想挣开他的手。

“小姐,看来你是善恶分明之人,那在下也老实告诉你。掳劫少女的人,并不是在下。”银枭拿下她手里的发簪,说道。

沈鸢怒目,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

银枭悠然地把玩着手里的发簪,道:“小姐,就算是在下掳劫少女,嫁祸给齑宇山庄,那在下又是从何得知山庄内的暗道的呢?”

沈鸢听完,不禁也思索起来。

银枭笑道,“而且,小姐当真确定,先前掳走小姐的人,是在下?”

沈鸢抬头,看了看他,开口:“……不……掳走我的人,不是你……”

银枭满意地点头,“这不就对了么。在下才是受害者,而真正的凶手,就是齑宇山庄的庄主,令尊沈沉。”

“你胡说!”沈鸢喊道。

“我胡说?”银枭笑着,“那敢问小姐一句,庄内的暗道,你知道几条?”

沈鸢无法回答,怔怔地看着他。

“你可知道,自己的房内,就有通往地宫的入口?”银枭继续问道。

沈鸢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惊讶,“地宫?”

“哦。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银枭笑笑,说道。

沈鸢有些惶惑,但立刻反驳,“你根本就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银枭从怀中拿出地图,递给了沈鸢,“看了这个,不久明白了么?”

沈鸢犹豫着,接过了地图,看完之后,愣在了原地。她怔怔地抬眸,思忖了好一会儿,走到了墙上悬挂的四幅山水画前。她刚伸手,又缩了回来,垂眸思索。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将第一幅画和第二幅画对调。只见,墙壁震动,往内退去。一条暗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鸢的脸色苍白无比,颤抖着,退了几步。

银枭轻笑,道:“果然是沈家大小姐,这样复杂的机关地图,一眼便看出了玄机。”

“你利用我?”沈鸢转头,道。

银枭慢慢走上前,道:“利用?……在下只想让小姐亲眼看看,令尊的真面目罢了。要不要跟来,就看小姐你自己了。”

说完,他迈步,走进了暗道。

沈鸢拿着地图,一甩头,跟了上去。

……

……我是场景分割线= =+……

小小三人在地道中走了许久,只觉得阶梯绵延,无穷无尽。小小不禁心生悔意,早知道,怎么也不该趟这个浑水啊!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有了光。

小小这才松了口气,她刚想上前,脚下突然一空。

下一瞬,她被廉钊和温宿,一人一手,牢牢抓住。

小小低头,身下的地面早已塌陷,下面是一片黑暗。小小连连叫苦,果然凶险啊啊啊啊啊!

两人刚把她拉上去,头顶之上,突然有无数长枪直袭而下。

三人毫不犹豫,向那光辉奔去。

光辉越来越近,三人这才看清,那光辉正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正当三人快要进入的时候,石门突然落下,眼看就要阻断前路。

身后是枪林,眼前却有巨石挡路,小小无奈,难道今日注定要葬身此处?

廉钊和温宿毫不含糊,两人同时起掌,将小小往前一推,在石门将阖的瞬间,将她推了出去。

小小贴地,一个翻身起来,却见石门落地,封了来路。

她正惊恐,突然觉得背上一凉,痛楚顿生。她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这时,几人从一旁走了出来,看到小小的时候,有人开口:“没想到,还有人能走到这里。”

“只可惜,即便到了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另一人接道。

说话者,正是陵游和沈沉。

陵游摸摸胡须,道:“区区小贼,还须动用三尸神针,真是浪费。”

“保险一点总是好的。”沈沉不屑,他对身边的手下道,“把尸体处理掉,收好三尸神针。”

“是。”手下得令,道。

沈沉转头,对陵游道:“大师,我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陵游点头。两人便举步离开了。

几名手下转身,正准备处理“尸体”,其中一人却察觉了异样,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的位置动了?”

“啊?尸体怎么会动啊?”

“不是啊。行尸就会动么!”

“你眼花了!”

小小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眼花?哪那么容易眼花啊!

……

三窟狡兔 [下]

小小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陵游和沈沉离开。她松了口气,含泪想着,凶险啊!那三尸神针刺在大椎、灵台、中枢和命门几大穴,常人中针哪有不死的道理?万幸,她自从盗到那件“纤绣百罗”之后,就一直穿在身上。真是刀枪不入的护体法宝啊!

小小正庆幸,却听见那几名手下交谈。

“你有没有觉得这尸体的位置动了?”

“啊?尸体怎么会动啊?”

“不是啊。行尸就会动么!”

“你眼花了!”

那几名手下见无异状,便上前处理尸体。

小小立刻闭上眼睛,闭气,一动不动地躺好。待那几人走近,她瞬间翻身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了众人。

众人哪料到这“尸体”还会跳起,猝不及防,纷纷被击晕。

小小揉揉自己发疼的拳头,点了点头。果然,行走江湖,还是偷袭最可靠!她俯身,将那几人的腰带解下,牢牢地缚住那些人的手脚。

做完一切,她跑到墙边,四处摸索,找寻着开启的机关。

不知道,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那些机关那么凶险,他们不会有事吧?

……

暗道之中,的确凶险。

长枪落尽之后,暗道两侧的墙壁里,射出了箭矢,同时,地面上刺出了长剑。两人本来一味躲避,而此刻,避无可避。

廉钊拔出腰刀,刀尖点地,纵身跃起。避开剑锋,出手斩断流箭。

温宿也拔出双刀,跃起,旋身而舞,击落身边的箭矢。

一切皆是电光火石,两人落地之时,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廉钊松口气,刚要收刀,突然,一支断箭飞来。他眉心一紧,挥刀斩开。无奈箭矢速度太快,触及刀锋的时候,弹跃了一下,直射向他的咽喉。廉钊反应及时,险险避开,但脖子上依然被擦开了血口。

断箭落地,在安静的暗道里,突兀地响了几声。

廉钊抬头,看着一旁的温宿。

温宿并未收刀,眼神里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廉钊起身,握刀的手紧了紧。

温宿垂眸,浅笑,道:“暗道凶险,务必小心。”

“你究竟想怎样?”廉钊开口,问道。

温宿收起了右手的刀,但左手却丝毫没有放松。“在下不明白廉公子所指。”

“你心里清楚。”廉钊道。

温宿摇摇头,“抱歉,在下不清楚。……不过,在下已经奉劝过廉公子很多次了吧。廉公子出生官宦,何苦跟我们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况且,小小她年岁尚幼,涉世未深,廉公子还是不要一时兴起,玩得过火了……”

廉钊想反驳,但思忖之后,还是沉默。好一会儿,他开口:“廉钊是好是坏,她自己会判,不劳师叔操心。”

温宿皱眉,“狂妄。”他说完,执刀攻上。

这般突然的攻势,廉钊却丝毫没有惊讶。他挥刀挡下,顺势抬腿,踢向温宿的腰际。

温宿收刀,翻身跃起,落在了廉钊身后。他起刀刺去,用的,无疑是杀招。

廉钊丝毫不敢懈怠,他转身,压低身子,架住了刀锋。

温宿右手起掌,直击向廉钊的胸口。

廉钊无法闪避,只得也起掌,硬生生接了一招。

掌力互击,廉钊手中刀刹那脱手,连退了好几步。

温宿轻笑,“道宗少阳流内力‘平严正宗”……果然气端劲实。只可惜,没有二十年的修为,难成气候。“

廉钊呼吸已乱,脉搏渐快。他皱眉,道:“玄月心经……”

江湖中人,大多修习道宗内力。而少阳流“平严正宗”正是其中一系。诚如温宿所言,少阳流的内力平和温厚,修习时循序渐进,耗费时日。而温宿东海一派的太阴流内力“玄月心经”则不同,虽然阴柔寒滞,不利于身。但只需三五年的修炼便有小成。

以廉钊的年纪,如果是比内力的话,根本不是温宿的对手。

温宿的唇边带着笑意,他反手握刀,举步攻上。廉钊的背后就是墙壁,无处可避。

正在这时,暗道两边的墙壁突然一震,而后,两堵墙壁开始迅速合起。

廉钊和温宿皆是一惊,随即,便放弃了原本的争斗,努力阻止墙壁的迫压。

纵使内力精深,又怎能与厚墙相提并论。墙壁越靠越紧,两人的行动完全受制,眼看就要化为肉酱。

突然,一声细小的“咔”,墙壁停了下来。前方的石门缓缓打开,小小探头张望一下,然后便惊愣在了原地。

她大惊失色,连声道:“我……我刚才按错机关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两人好像生气,又好像没生气,总之,那种诡异的气氛让小小有点莫名。她咽咽口水,瞥了廉钊一眼。廉钊的脸色青白,呼吸浅促,显然是内息受损。

小小伸手,把他从墙壁的隙缝里拉出来,关切道:“你没事吧?被压到了?”

廉钊抬眸看她,笑着摇头。

小小松了口气,又看到了他脖子上尚在渗血的伤口,她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我有止血药,你先涂上吧。”她刚要把纸包递过去,细想不对,便又收回来,道,“你看不到伤口,还是我来吧。”

廉钊愣了下,不知所措。

小小手指刚沾上药,正想抹。却听温宿开口,“此地不宜久留。”

小小的手一僵,怯怯看了廉钊一眼。

廉钊点头,道:“先离开这里……”

小小收好药包,正想提议大家回去。

只见温宿看了看地上的几人,蹲下身子,将一人弄醒,道:“陵游在什么地方?”

那人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温宿冷哼一声,拇指聚力,一指压向那人耳旁的天冲穴。

那人惨叫一声,呛出了一口鲜血。继而伸手指着一扇暗门,颤声道:“……门后左行……”

温宿点头,手指略微用力。只听那人闷哼一声,全身剧烈痉挛,抽搐着死去。

小小看得直抽冷气。好狠的手段。师父教她点穴时,也曾示范过这种杀法。只是,当时师父用的,是练习的木头人。而且,千叮万嘱,道:此法阴毒,看看就罢。若是施与活人之身,日后必有报应。

那时,她还好奇地问过师父,是否用过这招。

师父只是无奈地笑,什么都不说。

此法阴毒,必有报应。这句话却深深地印进了她心里。她正在想着,却见温宿出手,正要如法炮制对付剩下的几个人。

小小一惊,正要上前阻止,却有人快她一步。

廉钊抓着温宿的手,道:“他们已无法抵抗,我不容你下毒手。”

温宿皱眉,刚要说什么,却看见一旁的小小。他悻悻收手,道:“廉公子宅心仁厚,在下佩服。”

小小见状,立刻上前,道:“我们快走吧,如果陵游他们走远了就糟了!”

温宿起身,一脸冰冷地迈步。

小小吁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

“小小!”廉钊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紧张。

小小一惊,不明就里。

廉钊拉起小小,道:“你背上有三尸神针……”

小小愣住,啊啊啊啊啊!情势紧急,忘记拔了!!!

她立刻背过手,几下把针拔出来,道:“没事没事,完全没问题!”

她手忙脚乱,施力过猛,针尖连着外衣一扯,扯开了一道口子。她愈发惊讶,“啊,没事没事,我还有一件衣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她说完,疾步跑开。

廉钊站在原地,微有不解,而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那银白的里衣,他曾经见过。曾有一次,她左肩的衣服破了,衣下也是这件银白里衣。中了三尸神针,却依然不伤分毫,难道,是护身甲?

脑海中的片断一瞬间联系了起来。左肩,护身甲,她手中的羽箭……

“廉钊?”小小见他不动,便退了回来,“你……还好吧?”

廉钊抬眸,摇了头。

小小笑了笑,伸手扶他,“我扶你。”

廉钊静静看着她,默默地跟着走。

……

三人一路沉默,这段路上,倒也没有任何机关暗器,气氛静得有点诡异。

小小皱着眉头,一路过来,廉钊的气息已经越来越乱,绝对是内伤。可是,刚才的暗道里,只有机关,要受也是外伤才对,怎么会伤到内息?除非……

小小抬眸,看了看温宿的背影。不会吧……不,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东海和朝廷势不两立,她这个师叔又是阴狠的性子。天哪……她真笨,怎么会让这两人单独相处???

小小当即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