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她拿出手机:“我给杨叔叔打电话,也许杨叔叔知道爸爸的地址。”

孩子们点了点头。

手机嘟嘟嘟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卧室中,带着平日不曾有的慌乱和急切。

没过多久,电话被接通,杨绅的声音响起:“言老师,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言桉语气有些急:“杨助理,你知道祁延的地址吗?”

电话那头,杨绅语气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祁老师的地址?言老师不知道吗?”

言桉摇头:“他没告诉我。”

“他也没告诉我。”杨绅道,“这次祁老师的行踪,是秘密行程,全公司上下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

听到这句话,言桉脑袋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道杨绅接下来说了什么,自己又和杨绅说了什么。等她渐渐回过神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六个孩子坐在床上,神色和言桉是一模一样的苍白。

言檬檬下意识擦了擦眼眶:“爸爸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他去了哪里,谁都没有说。我们还能见到爸爸吗?”

言酷酷的嘴角一点点下拉,整个口腔里泛起了浓郁的苦味,苦到他甚至都不想吃糖了。

言竹竹没有说话,眉毛柠成一股刀锋,手下意识捏成拳头。

言天椒眼里也没了那股神气活现,整张脸都安静了下来,喃喃自语:“是谁伤了爸爸?如果让我知道…”

言捕赢抿着唇,脸上凶气一闪而过:“我们还是得先找到爸爸。”

言星星吸了吸鼻子:“爸爸最喜欢去哪里?我们去爸爸喜欢的地方找爸爸。找不到就一直找一直找…”她很认真地说道。

刚刚一言不发的言桉突然间站了起来:“我们去结界!”

六个孩子愣愣地看向她。

“妈妈?”

言桉压下内心的担忧,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低头看着孩子们:“爸爸在结界里,走吧,我们去找他!”

“爸爸在后院的结界?”孩子们齐齐一惊。

言桉摇头:“不是,在长青山脚的老结界里。”

这个信息,是刚刚系统告诉她的。

家里车库停着好几辆豪车,其中有一辆是加长版林肯,平日一家人出行或者送孩子们上幼儿园便开这辆。

司机要么是祁延自己,要么是专属司机,要么是杨绅。

可现在,一个司机都找不到。而言桉和六个孩子,都不会开车。

言天椒看着这辆车,捏着拳头,忿忿道:“等我找到爸爸,就把这辆车拆一遍再装一遍,我就会开了!”

事情紧急,大家也没理会言天椒。

言檬檬问道:“妈妈,现在怎么办?”

言桉想打车过去,可一辆车坐不下七个人,毕竟她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分成两拨的话,势必要让几个孩子一辆车,她又放不下心。

这种时点,祁延出了事,她不能再让孩子们出事,否则真的是会焦头烂额的。

急也急不了这一时,言桉便带着孩子们坐了地铁。

一路上,一串孩子引起不少瞩目,很多人都拿着手机在偷偷拍照。言桉和孩子们,无力阻止也没时间阻止。

言桉对长青山社区这一带很熟悉,下了地铁后,她和孩子们在复杂的小巷子里左拐右拐,来到了以前的结界外。

当初搬家的时候,怕有突发情况,言桉也没破坏此处的结界。狡兔三窟,这是隔壁的兔子姐姐教她的。

言桉和孩子们站在结界外,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他们很想见到祁延,可真到了近前,又害怕见到祁延,怕看到他很不好。

言桉深深吸了口气,牵着女儿的手,偏头微笑道:“我们进去吧。”

六个孩子点了点头,然后齐齐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那一瞬间,纷纷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此刻外边是黑夜,繁星点点,月光温柔。

而结界里,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而是一片耀眼的金黄色。

他们仿佛从漫无边际的黑夜里,进入到金光澄澄的世界中。这个结界,无论是树、是花、是草、是土、还是湖水,都是金黄色。

而在结界里最大的一颗银杏树下,盘坐着一个人。

耀眼的金光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五官,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言桉和孩子们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光线有些刺眼,看着眼睛很疼。

银杏树下的人似有所感,睁开了眼。

下一秒,光线悉数消失,结界回到正常的黑夜之中。

繁星在夜空中闪闪发光,月牙垂在天边,温柔多情。

结界里的一切隐入黑暗之中,只留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只是在若有若无的月色下,银杏树上的叶子,悄悄露出点金黄色。

树下盘坐着的人,脸色苍白如雪。

他看着结界的七人,似乎也并不惊讶他们的到来,轻声开口:“你们来了?”语气很虚弱,像是在秋风下,在树枝间瑟瑟发抖的银杏叶。

听到祁延的声音,被光线逼得闭上眼睛的七人猛地睁开,齐齐朝那道有些瘦削的身影跑去。

来到近前,祁延的面貌在月色下,展现在众人眼前。

他离开不过五天,整个人廋了一圈,身形瘦削,但身上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处骨头,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这是言桉第一次在祁延身上感受到的力量,让她心忍不住一慌,就想跪下去。

六个孩子的感受,和言桉也是差不多的。

无论如何,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在修仙世界,两百多年的时光里,言桉只感受到一次。那次,铜钱草族上空有大帝路过,释放的威压中,与如今如出一辙。

周遭植物动物精灵,都纷纷匍匐于地面或湖面,丝毫不敢妄动。

祁延看着言桉和孩子们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将外放的力量收回,重新回到普普通通仿佛普通人的状态。

收放自如,但收向来比放难。

祁延如今身体有异,将浑身力量收起耗费了不少力气,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听到这声音,言桉一惊,下意识扑了过去,手撑在他手臂上,声线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祁延,你怎么了?”

可话音刚落,她便觉得不对了。

言桉感觉到了有东西仿佛要从自己身上离开,顺着她撑在他手臂上的手,往祁延而去。

很难以形容的东西,就如同她体内系统的存在。

而且此刻,她动都动不了。周围的一切落在她眼中,都变慢了下来,像是0.001倍速播放。

祁延突然间皱起的眉,猛地颤了一下的身体,和第二口喷出来的血液。

在她碰触上他的那一刻,他好像被重重击打了一下似的。

旁边孩子们的惊呼声,也朦朦胧胧的传来。明明就在耳前,却隔上了一层。

这在很长又很短的几秒内,言桉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祁延眼色一沉,身上金光一显,言桉就被推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仿佛是什么按钮一般,言桉在和祁延分开后,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刚刚动都不能动的手脚可以动了,刚刚朦朦胧胧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

“爸爸?你没事吧?”

“妈妈?妈妈!”

“…”

世界重新变得吵闹而生动,言桉摔在草地上,觉得此刻手脚发软,额间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有一股后怕从心间顿生。

六个孩子都被眼前这幕突发的变故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吐血,他们还没来得及担心,便看见爸爸狠狠将妈妈推在了地上。

这…怎么回事?

祁延身形不稳的往后一倒,靠在了银杏树的树干上,面色比刚才更加的苍白。

他深深吸了口气,手在树干上一撑,又坐直。

面对孩子们茫然的神色,他柔声解释:“爸爸在疗伤,疗伤过程中不要碰到我,否则会两败俱伤。”边说,祁延的视线落在言桉身上,“你们帮我把妈妈扶起来。”

听爸爸这么一解释,孩子们都明白了。

言星星和言檬檬赶紧蹲下,把言桉扶坐了起来。

其他人围在一旁,也不敢再靠近祁延了。

可言桉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抬着头,看着祁延,眼里带着惶恐不安。

怎么回事?刚刚这么会那样?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刚刚是她身上有东西要伤害祁延,祁延才把她推开的。

而且她动不能动的那一刻,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失。也许在那东西离开她的那一刻,她也会死。

是系统。

此刻的言桉很确定,那东西,是系统。

言桉咬牙,拳头下意识握了起来。

祁延看着言桉,面色如常:“言桉,抱歉。”

言桉闻言摇摇头,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他这幅模样,刚刚没察觉到她身上的异样吗?难道只有她察觉到了?

孩子们也纷纷在草地上坐下,在言桉和祁延面前围成一圈。

言星星看着祁延,那种不好的感觉更深了:“爸爸,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祁延微微一笑,语气虚弱,却含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有一点,但爸爸在疗伤,会好的,不用担心。”

言檬檬语气有些不信:“爸爸,真的会好吗?”

祁延:“当然,你们不相信爸爸吗?”

言酷酷摇摇头,小声道:“我相信爸爸,爸爸一定会好的。”

结界里气氛有些低沉,萦绕着一股很不好的感觉。

言天椒咬了咬牙,站了起来:“坏蛋爸爸,你要守信用,说会好就会好!不然我就把家都拆了,不听妈妈话,也不听哥哥话!还打弟弟!”

往常言天椒这么说,祁延肯定会冷冷扫他一眼,妈妈会和他说不能这样,酷酷哥哥会拿起棒棒糖…

可现在,大家都没这么做,反而更加沉默了。

言捕赢觉得目前的气氛让人心烦,他憋了一会儿,抛出了一个问题:“爸爸,你也不是人,那你是什么?”

大家听到这个问题,也有些好奇。

言星星坐在妈妈旁边:“对呀爸爸,你是什么植物?”

大家都是植物,爸爸肯定也是植物了,言星星是这么想的。

祁延闻言,笑了一下:“我不是植物。”

他看向低头思索,一句不发的言桉:“我和你妈妈来自同一个地方。”

听到他的回答,言桉将脑海中想的事情压下,抬起头有些惊讶道:“…那你?”

“我穿过来后就忘记了修仙世界的事情,最近才想起来。”祁延道,“我确实不是普通人,可我也不是植物,我是一名…人类修仙者。”

黑夜中,他微微低着头,那双眼睛深如寒潭,极为冰冷,但没有人察觉到。

祁延的状况是真的不太好,没说几句就忍不住咳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大家见他的样子,都不敢让祁延多说话,很懂事得纷纷说自己要休息了,让爸爸好好疗伤。

老结界里没什么东西,大家便席地而睡。

如今已经摊牌了,植物的身份不需要再隐瞒。

言竹竹变成一颗山竹树,立在银杏树的左边,是休息,也是保护爸爸。

竹竹如今又长高了一些,几乎比那颗大银杏树还高一些。

言檬檬想了想,立在了银杏树的右边。虽然他没有竹竹弟弟那么高,但柠檬树也是不矮的。

言酷酷则变成苦瓜,然后有苦瓜藤蔓冒出来,一头绕在山竹树上,一头绕在柠檬树上,中间荡着苦瓜。

言天椒打定主意不变成人,整个人一倒,就倒在了祁延旁边的草地上。

言捕赢的捕蝇草丛,就在言天椒脑袋边上。

而言星星,就待在捕蝇草旁边。

不管这些孩子是睡了还是没睡,但他们都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不要打扰爸爸疗伤,他们这样想着。

而言桉想了想,小声道:“祁延,那我去湖上躺着了?”

祁延看着她,将她眼里的情绪收在眼底,没有阻止:“去吧。”

“有什么事你可以叫我。”她不放心交代了一句,然后去了湖边。

言桉坐在岸边,脚踩着湖面,并没有变成铜钱草,她就这么坐着,在想一些,之前都没想到,也没想过的问题。

而祁延靠在银杏树上,黑暗中,他一直睁着眼,看着言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