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延大帝从来只出现在他人崇敬向往的叙述中,出现在那些修仙界话本中,真人是无数生灵触碰不到的存在。

可她现在,看到活的了!

但还来不及感到欣喜,她就瞬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的鹦鹉朋友曾经告诉过她,灵延大帝虽然实力强,但生性残忍暴躁,没人能见到他长什么样,基本上见到他的人,都被他杀了。

都被他杀了。

杀、了!

言桉石化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初它们还凑在一起,笑嘻嘻的假设如果见到灵延大帝,是立马就逃死得比较不痛苦,还是静静等死比较好。

后来得出的一致结论是,静静等死可能会比较不痛苦一些。

一株可以长得无比茂盛的铜钱草渐渐缩成了小小一团,充当叶子的那片铜钱草叶垂了下来,缩进了叶片中,权当看不见。

她内心无比害怕,堵住了眼睛,缩着身子,静静等着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死亡。

但是,还是有求饶声下意识从口中冒了出来,夹带着畏惧的颤音:“灵、灵延大帝…我们都…都很尊敬你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杀我啊…呜呜呜…我还不想死…”

灵延:“?”

他微蹙着眉,低着头端详那片无故抖成筛子的铜钱草,在思索自己刚刚是不是有说了什么?

他不就问了句‘为什么走’?

灵延指尖轻扣玉桌,发出错落有致的声音:“我有说过要杀你?”

言桉被他弄出的声响吓得要哭了,觉得这声音和夺命魂差不多:“可是我看到你的脸了…”

“所以?”两者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吓得不行的言桉听到他的问话,眼睛悄悄又抬了起来,偷偷看了他几眼。

他神色平淡,只不过眉眼间带着点细微的疑惑。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难怪能上美男册第一。

言桉愣了一下,连忙甩了甩叶片。

面对这紧张激烈的生死存亡之际,她脑子里怎么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呢!

这么一开小差,心里的害怕稍稍褪了一些。她大着胆子告诉他:“大家都说,谁看到你的脸,就活不过明天…灵延大帝,你放过我吧,我会努力忘记你长什么样子的…”

灵延:“…”

灵延喝了口水:“假的。”

言桉一愣,圆润的叶片上溢出了点晶莹剔透的泪迹:“假的?”

灵延点了下头。

所以,他不会杀她了吗?!

言桉喜极而泣,缩在桌上的铜钱草株用两片叶子站立了起来,然后对着灵延鞠了一躬,认真道:“灵延大帝,谢谢你不杀我。”

灵延:“…不用。”

铜钱草直起了身子,两片叶子扭在一起,仿佛两只扭动的手,她纠结了一些,有些期期艾艾的问道:“那那那,灵延大帝,你能放我走吗?”

灵延:“不能。”

言桉:“…”qaq

灵延把玩着手里上好的玉杯:“你不是说要双修?”

言桉声音有些委屈:“可是你不是不想吗?”不想就不要浪费她的时间了吧,时间很宝贵的。

灵延有些好笑,将杯子放下,看着面前这株涉世不深的铜钱草精:“你知道什么是双修吗?”

言桉愣了愣,点点叶片:“知道呀。”

灵延语气微挑:“哦?说来听听。”

言桉可是做过功课的,她有些小得意地告诉他:“就是睡在一张床上。”

灵延:“嗯,然后呢?”

言桉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就没有然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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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言桉出门找清藤仙人前, 确实特意找双修过的小姐妹喜鹊问了问。

喜鹊三十年前, 救了一只受伤掉落在灵山里的大鹰。在养伤的过程中, 两人就这么成了双修道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言桉对这些双修之事懵懵懂懂,直接好学地问小姐妹:“鹊鹊,你们是怎么双修的呀?能不能教教我方法, 我要去找人双修了, 可是我不会。”

山里的喜鹊生性羞涩,被问支支吾吾半天,遮遮掩掩地告诉言桉:“就…就躺在一张床上就好了…”

言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并对此深信不疑,而且信誓旦旦的告诉了灵延。

灵延默了默。

他望着桌面上的铜钱草,虽然是本体状态,可张开的圆润叶片,下意识轻轻晃动着, 带着几分小得意。看着生动娇憨, 忍不住让灵延伸手想要轻触。

言桉感受到,下意识就要后退, 可还是被灵延抓住了一片叶子。

虽然刚刚的对话,让言桉觉得灵延大帝可能没传说中的那么残忍暴虐。但对方毕竟实力很强,而且这些传闻传了太多年, 也不是一时之间可以轻易改变的。

言桉不敢得罪他,只能僵持在原地,看着他手里的叶片发呆。

要不要把自己的叶子抢回来啊?可是抢回来, 不小心触怒了灵延大帝,他说话不算话,杀她怎么办?

他刚刚的意思虽然是不会杀她,可毕竟今晚短短的接触看起来,灵延大帝并不是讲信用的人。

他冒充清藤仙人,把她给带走了,还骗她说会和她双修!但结果,他只是想把她当绿植养在湖里!

所以还是算了吧。

严格算起来,这片叶子算是她的头发。她不缺头发的,于是言桉想了想,轻轻地轻轻地自断了这片叶子。

叶片就这么轻飘飘的掉落在灵延的手掌心,在摩挲着叶片表面的灵延一顿,手中一停。他那双漆黑如寒潭的眼睛,注视着那又往后爬了好几步的铜钱草。

言桉有些不好意思道:“灵延大帝,你很喜欢我的叶子吗?喜欢的话…这片叶子就送给你了,你别介意啊。”

灵延:“…”没有生命的叶片,拿来何用?

他垂下眼眸,看着掌心那片铜钱草,就想毁了。可,心里突然间有根心弦动了一下。

叶片基本上没有任何重量,就那般落在他的五指之间。白与绿,对比鲜明,仿佛在哪里有见过一般。

原本无悲无喜的心,突然间变得沉重,一声叹息就这样发了出来。

言桉听到,顿时就觉毛骨悚然。他为什么要叹气?!这是发怒的前兆吗?!

之前她从修仙界的话本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万年前,灵延站在万山之巅,有妖魔鬼怪大军朝他袭击而去。他双手负于身后,静静的看着大军到了近前,只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鬼哭狼嚎,灰飞烟灭,参与的妖魔鬼怪无一幸存。至此,修仙界大平至今。

虽然她很善良,但她也是妖啊!

她赶紧拱起叶片,如同一只长满无数腿的蜘蛛,顺着桌子的腿,就爬下了地面,朝远方爬去了。

虽然如果灵延要杀人,静静等着被杀会比较不痛苦一些。可是,等待的过程中也很难捱,她无法再一次静静等死了。她决定能逃多远逃多远,跳不掉也没办法,她尽力了。qaq

灵延此刻没有关注言桉,他看着手心那片铜钱草叶子,眼露惊疑之色。

虽然活了太久太久,很多不重要的事情已经被他所遗忘,可这株铜钱草不过两百岁,这几百年,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株草。那这突然出现的情绪,和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而这,似乎都和它有关?

原因迟早能找到,灵延并不急于一时。毕竟他活了太久,有时候想做的事,都不想一时之间全部完成,想慢慢的去察觉,以度过这漫长岁月。

只不过,这株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了。

灵延将叶片收起,指尖轻点,下一秒,言桉又被送回到他面前。

“你怕什么?”灵延轻叹,“我不是说了不杀你吗?”

言桉缩着身子,弱弱道:“可是你…说话不算话…”

灵延眉眼微动:“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你骗我说和我双修,我才跟你来的。可来了,你又反悔。”她的声音带着点细微的忿忿不平,“反悔就算了,我离开就是。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言桉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点哭音:“…我、我不想待在这里做绿植…”

灵延:“做绿植不好吗?在我这,你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只要你待着。”

言桉仰着叶片,仔细想了想他话里的逻辑,用了点时间理了一下,然后问道:“那是不是我待着,你就和我双修?”

他自己说的,只要她待着,她要什么他给什么。

灵延:“…”这小妖,心魔怎么这么深?

灵延摇摇头,从椅子上起身,飘逸的衣袖一拂,桌上茶盏之类的东西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株瑟瑟发抖的铜钱草。

他朝古色古香的楼阁里走去,声音幽幽传来:“来吧。”

言桉愣了愣:“啊?”

“不是说要双修吗?”他语气依旧淡淡的,“进来。”

言桉呆了半晌,终于听出了他的意思。他答应了!

他居然答应了!

天呐,都说富贵险中求,果然是这样。她之前从未想过要和灵延大帝生孩子,毕竟距离得太远。

可现在,这机会近在眼前!他这么好看,那她生出来的孩子得多漂亮呀!

言桉于是,飞快的爬下了桌子,然后飞快的跟在了他身后。

卧房内格局看上去很简单,可细看会发现,一点都不简单。

床、桌、枕、被等等所用的材料,都是修仙世界制作灵器的上好用料,在修仙世界里,有价无市。

可在灵延这,却拿来做了这些东西,让人知道,定会扼腕叹息。

这得多浪费啊!

当然,言桉是看不出来的。她在灵延大帝的示意下,爬上了他的床,然后缩在了床脚。

灵延:“你就睡这,不要过界。”

言桉乖巧的点点叶片,然后在床脚这处区域窝下了。

没关系,在一张床上就可以双修,床脚就床脚!她不介意!

灵延掀开被子躺下,看着下方那株茂盛的铜钱草株,小幅度地勾了勾唇。

这样也挺好,躺床上就能赏植。

而言桉也很开心,不仅开心,她还很激动,并且对即将到来的孩子满怀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六小只:不好意思,这样我们是来不了的

明天的更新晚一点,大概晚上21点~

096

整座灵延山里, 灵气葱郁, 置身其中仿佛身处仙境。

灵延静静躺在床上, 双手置于胸前,双目轻巧地阖上。

实力强大到一定的境界,只要你想,无时无刻都可以修炼, 如同呼吸一般简单。此刻的灵延便是如此, 空中透明不可见的灵气争先恐后朝他奔涌而去。

灵气太多了,有一大部分被排挤在灵延身体外围,就这么打了个弯, 便转而贴向言桉。

和他同睡一床的言桉,也就这样沐浴在灵海之中。

言桉已经睡着了。为了表示对灵延大帝的尊敬,她很乖巧地按照他说的,缩在床脚的位置。叶子能收进体内的也全部收了回去,小小一株窝在床上。

可这灵气, 将叶子勾得舒展开来。一片片收回的、微蜷着的铜钱草叶片, 无声无息伸展开。每一片,都是最饱满, 最圆润,最翠绿的样子。

叶片越来越多,茎叶也越来越长, 以疯长之势在床上铺展开来,逐渐朝四面八方蔓延。

首当其冲的,便是灵延。

他此刻处于十分奇妙的境地, 像是睡着,又像没睡着,完美的与周遭万物相融合。他能感受到山里每一个生物的呼吸,能听到远方树丛之中昆虫爬动的声音,他以一个旁观者,感受着这一切,并享受这一切。

此刻,他内心平和,此刻,他如月光,如流水。

睡着的言桉,便理所当然地将灵延当成了湖水表面。

那些铜钱草叶子,开开心心地缠了上去,将灵延裹成了翠绿色的‘草乃伊’,裹得密不透风。

对床上发生的一切,灵延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但他什么也没做,没有醒来,没有阻止,一切任由其发展。

他本来,就很喜欢这株草。这株草的外貌,甚得他眼缘。这株草的性情,也并不让他厌恶。

而且,这好像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铜钱草,就应该裹在他身上。这样的场面,很熟悉,仿佛有过很多回。

看来,他和这株草,有过一段往事。

三年前,他在这张床上醒来,便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这种感觉,也许其他人会不太在意的放过,可灵延实力太强了,强到第一时间就发现异常。

就算睡着,他也会记得睡着后的所有事情,譬如此刻。可三年前那次,并没有,他什么都记不得,仿佛黄粱一梦。

那时,他找不出缘由,后来也就渐渐放到一边。该想起的,到某一天总会想起。想不起来的,那也罢。他拥有数万年漫长的记忆,缺失一段时间,似乎也无关紧要。

可现在,他开始好奇那段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株铜钱草,和他缺失的那段记忆有关系吧。

而且貌似,它也不记得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如纱的窗,照入房内。灵延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然而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眼睛,各自被两片很大的铜钱草叶片盖住了,只能透过两片叶子,感受到被染了层绿意的阳光。

灵延想伸手,结果手上也都是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