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芝的心思飘了几飘,到底还是转到邵云的事上去了,她想起父亲对她的责怪,说她天生一个操心的命,心里便幽幽的叹了口气。

叮的一声响,随后有两道身影遮在曼芝上方,她仰起头,逆光刺眼,看不太清,只知道是李茜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进来了,许是客人,于是本能的站起来。

那男子长身玉立,五官算不上英俊,搭配在一起,偏能让人心生好感,大概就是所谓的面相不错,上身穿了一件红白条相间的悌恤衫,搭配着一条布满口袋的咸菜色休闲裤,似乎跟他的年龄气质都不相符,但他穿着,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

“曼芝姐,这位,这位就是前几天在酒吧替我解围的先生。”

李茜的脸红彤彤的,不知是外头的阳光晒的,还是因为激动,说话也吃吃艾艾起来。

曼芝习惯的展开她柔和的笑,热情的客套,“哟,那真是该好好感谢才是,哦,我姓苏,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李茜立刻抢着回答:“他姓常,常先生。”

常先生一双笑盈盈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曼芝,旋即向她伸出手来,扬眉道:“幸会,我叫常少辉。”

曼芝只得褪去手套,伸了手与他相握,他掌心里的温热与自己的冰凉形成强烈的对比,一握之下,两人仿佛都怔了怔,但很快就放开了。

曼芝问道:“常先生是住在这片小区的?”

常少辉笑着点了点头。

李茜在一边补充说:“我刚去丢完垃圾,就看见常先生从大门里出来,因为上次的事印象太深,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因说请他过来我们的铺子瞧瞧。”

曼芝少不得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常少辉轻描淡写道:“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他开始四下打量起店堂来。

进门左手的一块不小的区域是三排由低到高的鲜花架子,各式鲜花用银色的大铅筒子装着,姹紫嫣红的挨成了一片局部的花海。右手同样的位子则在墙上钉了三块厚实的木板,板面漆成乳白色,摆着些精致的盆景和水培植物,吊兰细长的茎叶妖娆的垂下来,妩媚如发,最长的一根几乎要碰到下方一坛鱼缸里,那暗褐色的缸内是养了几尾鱼的,摇头摆尾的穿梭在水中的假山水草之中,象墙上一只仿古挂钟的摆一样永不停歇。

店堂的正中央摆了张四方矮几,上面中规中矩搁了套日式餐具和几件插花,纯粹摆设用的。再往里走,是两张镂空的博古木架,一黑一白,一前一后的排列着,点缀了许多精巧的小玩意,也将这空间隔出了些古韵。博古架在左手的位置,右手便是收银台兼服务台,曼芝的宝座。高高的台面上也尽是摆设,台面之下另有一层隐蔽的桌面,透出半个电脑,其余还有些什么,常少辉没走过去看。

天花板是用白色的合金扣板吊的顶,在关键处按了几排小射灯,因是白天,没有开。常少辉见过这里晚上灯火通明的景象,只是里面的这些摆饰,从门口望进来是看不真切的,视线很容易就被大门两端摆放的几束颇为大气的招牌插花所遮挡。

常少辉一边看着一边说:“你这店我倒是几次想进来看看,只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没有找到机会。”

曼芝笑道:“常先生是忙人,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生意呢。”

“这花是你自己插的?”常少辉指着一盆干花作品问。

曼芝笑道:“是啊,丑得很,让你见笑了。”

常少辉只笑不语,李茜见状,不免要扬扬本店的气势,说道:“我们老板为插这花还去北京学过三个月呢,上个月又去了趟上海参加一个插花展。”

常少辉只笑不语,顿了一顿,忽然道:“苏小姐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曼芝有些意外,诧异的目光望向常少辉,依旧带着笑问:“是吗?怎么不一样?”

常少辉却并不说下去,只顾伸手去取架子上的物件来看,曼芝也不好意思追问,因见他满有兴致的样子,便说:“一般的客人我们顶多打8.5折,常先生是贵客,若看中什么,我给你打7折。”

常少辉调头瞥了她一眼,嘴角挂着笑,说:“苏小姐真会做生意。”

曼芝其实并不擅长介绍,被他这么一说,脸倒微微红起来,她的皮肤是玉瓷一般的晶莹,染了些嫣红后格外好看。

常少辉看了看表,说:“你这里的东西很不错,只是今天我没时间,改日再来挑罢。”

他一边说,一边从服务台处抽了张花店的名片。

曼芝只当他是托词,也未放在心上,和李茜一起送他出门。

乍一曝身于烈日底下,曼芝有短暂的晕眩。

常少辉忽然扭头对曼芝说:“我喜欢你花店的名字。”

他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大踏步的向远处走了。

曼芝还未从日光浴中回过神来,怔仲的望着他的背影,又抬头去看店铺的招牌,暗红色调的背景下,是两个大大的仿宋体字“花间”。

四点过后,曼芝还是打算去找一下邵俊邦。他有个习惯,只要没事,这个钟点必定在家里小憩,到晚饭的时间,通常就见不到他了,因为应酬太多。

稳妥起见,曼芝还是给邵俊邦打了个电话,他果然在家。

邵俊邦是邵云的亲叔叔,但长相上相去甚远,个子不高,体态粗胖,却是生得红光满面,天生一副老板相。唯有隐藏在略略发胖的脸庞下的骨架子还能让见过他年轻时候模样的人追忆起他曾有过的清俊相貌。

他一见曼芝就露出了然的微笑,知道她必为邵云的事而来。

两人寒暄着进了客厅,邵夫人陈如芬也在,她是细高个儿,妆容精致,打扮的很是赶潮流,已经五十的人了,不仔细瞧,只当才四十冒头。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定,陈如芬便亲热的拉过曼芝的手来嘘寒问暖,“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来我这里走动了,是不是忙花店的生意呢。”

曼芝从前在邵氏时,也替陈如芬办了许多的私事儿,她为人谨慎,口风又紧,所以做事十分妥帖周到。

曼芝笑道:“瞎忙而已,一天到晚的真不知道在做什么。倒把时间给耽搁掉了,叔叔婶婶这里就疏忽了。”

说着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掏出两罐茶叶来,“这个时节也没什么新茶,这两盒冻顶乌龙还是一个朋友贺我新店开张特为托人捎给我的,没舍得喝,一直藏在冰箱里,叔叔懂茶就索性孝敬了叔叔吧。让我喝只怕是驴饮,要糟蹋了。”

邵俊邦顺手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好茶,笑吟吟的收了。

陈如芬又道:“萌萌那小姑娘最近还闹腾吗?前一阵碰见嫂子,说她不爱上学,总是哭哭啼啼的。”

曼芝说:“还是老样子,小孩子适应学校都有个过程,只是她比较敏感,拖了这么久。”

陈如芬叹了口气,道:“唉,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邵俊邦在一旁赶紧拦住话题,对着曼芝说:“怎么,邵云回去跟你都说了?”

曼芝见扯到了正题,笑笑道:“叔叔真是聪明人。”她整了整思绪,才又缓慢的说:“我知道叔叔一直对邵云疼爱有加,总存着提拔之心。只是这样的安排,邵云恐怕很难接受,他的脾气您是清楚的,认定的东西,很难改变得了,我是怕…把他性子惹着了,作出什么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举动,万一公司内部人心涣散,反而要与叔叔的期望背道而驰了。”

邵俊邦默默的听着,右手手指有节奏的在沙发沿上敲击,皮质沙发,敲上去只看到轻微的凹陷,没有一丝声响,但曼芝觉得那节奏仿佛就合着自己心上的节奏似的,一拍一拍,稳稳当当。

邵俊邦终于长叹一声,说:“老大这孩子就吃亏在性子直,说话做事锋芒毕露,跟他爸爸真是一式一样的脾气。”

曼芝听了,只是点头,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这公司他也有份,我老了,能做得了几?将来总是年轻人的江山。我原是想让他有个锻炼的机会,给他个独立自主的世界去磨砺磨砺,磨掉些棱角。照这么看来,倒是让他误会我了。”

他的话明显的模棱两可,倚老卖老,曼芝笑笑,不露声色的跟进一步,“叔叔的苦心我明白,只是邵云眼下的那些事应付着都有些手忙脚乱,还多亏有叔叔经常提点着。您要给他个大摊子料理,我都有些担心,不如还是留他在您身边多呆几年,跟着您学,只怕进步更快些。”

邵俊邦沉吟不语,似在思考。

陈如芬插进来笑说:“啊呀,你二叔是老糊涂了,曼芝这说了半天,还没明白过来,你忘了三年前你把邵云派去日本公干两个月,他们小夫妻俩那朝思暮想的粘糊劲儿啦?”

邵俊邦哈哈一乐,“是,是,这点我倒是疏忽了,不过邵云真要过去,必然舍不得老婆孩子的,肯定一并带过去。”

陈如芬冷哼一声,道:“那N市要什么没什么,过去除了吃苦,能有什么,你侄子去不去的我不管,曼芝可是好孩子,我一定不依。”

曼芝冷眼看着他们演了回双簧,脸上笑容不减,“真要对公司好,我再苦也是要去的。”

邵俊邦感慨的继续打着拍子道:“曼芝啊,你在公司帮忙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轻松,你这一走,我真正少了只胳膊一样。你要是考虑回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曼芝笑道:“叔叔这样抬举我,实在不敢当,我是觉得做了这么些年有些累倦,家里也不等我挣钱养家,我便乘机偷个懒,做点自己早就想做的事儿,再回去,恐怕骨头架子都经不住了。”顿一顿,又道:“我个人觉得公司当前的问题还是要稳定大局,咱们的几个竞争对手象昌盛,伟新还虎视耽耽的,巴不得邵氏出点什么乱子,叔叔不可大意了。”

邵俊邦岂有不知的道理,此时听曼芝说了,心里倒也欣慰,曼芝是个可靠的人,可惜不站在他这一队,或者说她不站在任何一队。

邵俊邦就坡下驴道:“我本就是提出个想法,也没说要正式任命,你回去告诉邵云,他如果不愿意,叔叔绝不勉强。”

凭心而论,他不想把邵云一脚踩扁,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原本邵氏既定的继承人,若不是那场意外,邵俊邦不可能轻易从兄长那里将家业接过来。但他的董事长的头衔来得不算名正言顺,至今还挂着代理的前缀,邵云始终是个威胁。

如果邵云天资平平,安分守己倒也罢了,偏偏是个行事乖张跋扈的主儿,搞得底下做事的人不知到底该听谁的。一山难容二虎,利益当头,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家庭考虑,虽然他只有个女儿。

这次他不过是借个机会试试邵云水深水浅,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站在他那边,平常那些场面上的打哈哈都当不得真,只有这种关键时候才看得出一个人的立场。事实证明,他暂时还撼动不了邵云,从昨天公布意向到今天上午,反对的声音一个接一个,除了些董事会里的老家伙,从前跟兄长出生入死打江山的,还有一帮后起之秀,邵云爱讲义气,笼络了一批人,邵俊邦打算隐而不发,他试探的目的毕竟达到了。

曼芝想了想,说:“叔叔最好不要告诉邵云我来找过您,他一直不主张我管他的事,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和我闹。”

邵俊邦深深点头,“好,我明白。”

曼芝又坐了坐,时间也不早了,她便起身告辞,陈如芬一定要留她晚饭,曼芝只是推辞,“今天答应萌萌早些回去,我这一向回去得晚,她老大的不乐意,今天再不守时,又得哭鼻子了。”

邵俊邦夫妇二人这才送了她出来。

坐在车里,曼芝才长长的暗吁了口气,一颗心重又放下。

那N市的分公司不过是个虚壳,地理交通的不便就不说了,纯属夕阳产业,总部拨过去的资金总不超过请求的三成,交给谁都不可能在短期内有所发展,实属鸡肋一块,曼芝记得她离开公司前就听说有意向要卖掉它,却没料到邵俊邦还唱了这么一出。

她原以为离开了公司,可以不必再涉足到此类的钩心斗角里去,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想得天真了。

这边邵俊邦望着曼芝离去,转身对陈如芬说:“我一直在猜这件事曼芝会不会来说情,结果她还是来了。以她那么聪明的头脑,怎么会料不到我的意图呢。女人啊,一碰到情就乱了阵脚了。”

陈如芬白了他一眼,本待抢白几句,到底忍住了,没得惹些闲气来受,想一想才道:“邵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有她助着邵云,你可就更吃力了。”

邵俊邦摇摇头,“你还看不出来么,曼芝是个忠厚的孩子,她退出,也是要表明两边都不帮,想搞中立,只是这种事,哪里中立得了。”

曼芝五点半就到了家,家里还没开饭,申玉芳在厨房张罗,其实也没几个人在家,但她是做惯了家务的,闲下来就没着没落。邵云给她请的钟点工也常常被她偷偷的放回去。

萌萌坐在客厅一角的小木椅子上,脑袋歪靠着旁边的桌子,委靡不振的模样,见了曼芝,只是怏怏的喊了声妈妈,没象往常那样蹦过来。

曼芝走过去,蹲下身体打量她,“萌萌怎么了?想睡觉啦?”

萌萌摇了摇头,依旧无精打采。曼芝注意到她眼睛里布了些血丝,于是紧张起来,探手摸摸她的额头,倒是没发烧。

申玉芳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解释说:“今天幼儿园里比赛跑步,许是累着了。打从接她回来就是这副样子。”

萌萌在一边听了,才振作精神说:“妈妈,我跑了第一名呢。奖到一颗五角星。”说着,小手一翻,果然手背上粘了张红色的贴纸,她示意曼芝凑过去,然后抬起小手,把五角星“啪”的一下按在曼芝的脑门上。

“妈妈最乖了,这颗星星奖给妈妈。”她端详着曼芝贴了红星的脸,高兴的笑起来。

曼芝也笑了,拉过萌萌的小手,亲了亲,说:“谢谢萌萌,萌萌真厉害。”

申玉芳道:“这孩子,大概是拼了小命在跑呢,男孩子都没跑过她。”

萌萌只是拿眼瞅着曼芝,甜甜的说:“妈妈,以后我还要赢好多好多的星星送给你。”

曼芝又感动又歉疚,揉搓着她的小手背,喃喃的说:“是妈妈的好孩子。”

申玉芳假装不满的问:“哟,那奶奶呢?奶奶怎么没有呢?”

萌萌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好吧,下次再赢到,奶奶也有一个。”

到了晚上,萌萌还是发烧了,曼芝拿体温计给她量了量,39.5度,顿时心慌起来。起身穿了衣服,又给烧得朦朦胧胧的女儿也套上衣衫,就抱着她出来。

经过申玉芳的房间,她顿下脚步,犹豫要不要叨扰婆婆,正迟疑间,门却开了,上了年纪的人格外警醒。

申玉芳一看架势,知道不好,也紧张起来,“发烧了?”

曼芝点点头,申玉芳立刻要去换衣服,“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曼芝赶紧拦住她,“妈你睡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申玉芳身体不怎么好,有糖尿病,累不得。

“医院里麻烦的,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申玉芳搓着手着急,今天不巧,邵云和邵雷都还没回来。

曼芝坚持一个人去,申玉芳也不敢逞能,送到门口,说:“我这就给老大挂电话,他再忙,孩子总要管的。”

曼芝没反对,只说:“我们去儿童医院。”

曼芝折腾到医院,刚好十点,抱着萌萌挂完号就去急诊室,幸好是晚上,人没有白天那么多,很快就轮到了自己。

诊断也很快出来,是急性肺炎,要住院。曼芝怀抱萌萌,手里捏着一叠单子站在医院的大厅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玻璃门开了,冲过来一个人,是邵雷。

“大嫂,萌萌怎么样?”

“急性肺炎,办了住院要赶紧挂水。”曼芝说着,如释重负的把萌萌递给邵雷,自己小跑着去办了住院手续。

等一切就绪,两人坐在病房里照看萌萌输液的时候,邵雷才啜嚅的说:“大哥的电话老打不通,也许…还在忙。”

曼芝没接腔,淡淡的笑了笑说:“谢谢你能过来。”

邵雷一脸的羞惭,满心替大哥负疚。

曼芝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能行。”

邵雷也觉得再陪下去似有些不便,看看实在无事可做,帮萌萌掖了掖被子,然后走了。

曼芝半倚在床头,低首凝望安详入睡的萌萌,良久,忍不住用手去轻触她的小脸蛋,滑滑嫩嫩,因为发着烧,还有些炙热。她实在是太困了,刚才扎针的时候,也只是哼哼了两声,睁眼见曼芝在,便又放心的睡去。

渐渐的,曼芝也开始意识朦胧,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最终困倦不堪的睡了过去。

邵云这天晚上约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出来玩,吃过晚饭就在龙城酒店开了个房间打通宵麻将,开了两桌,这边稀哩哗啦洗牌的时候,旁边那桌正在紧张的厮杀,古超低低骂了一声,“靠,吵得我脑筋都不灵了。”手里一张牌迟迟不敢推出去。

坐在对面的张昆嗤笑道:“你别拉不出屎怪茅坑。”

古超不示弱的回嘴:“谁是茅坑?你是茅坑?”

两人的对话让坐在邵云身后的一个吞云吐雾的女子噗哧一声笑出来,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说了一句:“真臭。”

张昆立刻道:“月月,说谁臭呢?你老公的牌可一点儿也不臭。”

那个叫月月的女孩扬起脖子瞟了眼邵云的牌,微微一笑,继续团拢了身子抽她的烟。

邵云今天手气不错,手边的钞票垒得老高,足有两寸厚,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用异常柔和的声音对月月说:“女孩子少抽点烟吧。”

月月置若罔闻。

冯涛嘴角一勾,笑道:“真看不出来,老邵也有温情脉脉的时候啊。”

张昆乐道:“那要看对谁了,月月可是他的福星,只要带上了她,邵云哪回赌钱输过?”

月月的身子象蛇一样缠过来,涎着脸看邵云,“怎么谢我?”

邵云眼梢一抬,指了指那叠钞票,“随便拿。”

月月顿时赌气的一扭身重新坐回位子上。

张昆见状嘿嘿一笑,说:“月月胃口大着呢,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月月闻听立刻直眉瞪目的问上去,“你知道我要什么?”

“你要邵云的一颗心。”

月月笑起来,“昆哥的话听着让我牙酸。”

邵云也笑:“我的心早让狗吃了,谁也要不着。”手指捻了张牌往前一喂。

张昆嘴里说着,“难怪人都骂你狼心狗肺呢,哈哈!”目光扫过桌上的牌,顿时一亮,整了整自己面前的长龙,而后一推,叫道:“糊啦!”

古超一拳砸在桌上,骂了声娘。

于是那几个又开始边聒噪边付钱,手快的习惯使然的去洗麻将。

张昆乘着闲隙轻声问邵云,“我听说邵俊邦那老小子想动你?”

邵云冷眼瞟他,“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

张昆得意的一笑,“我也是道听途说。”

邵云冷哼了一声道:“他休想。”一想起邵俊邦在会上的装模作样就忍不住犯恶心,这回他铁了心,就死撑住,称病休假,看他能怎么办。

古超输了钱本就不太痛快,这时候插嘴道:“这事儿让你媳妇儿去打个招呼不就行了,邵俊邦这个面子肯定要卖的。”

张昆一听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果然邵云脸上阴云密布,抿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赶紧打哈哈道:“老古你说的什么屁话,嫂子早就不在邵氏了,你无端端的牵她出来,没得堵老邵的心窝子。”

在座的一帮人都是邵云多少年下来的合伙人,对他的家室都是心知肚明,他夫妻二人不睦早不是什么新闻了。

古超头脑一热造了次,这会儿也有点儿心虚,嘴上还迟钝的保持强硬,“本来就是你媳妇儿坏事,她要是真心对你,帮着你把江山夺回来多好,我们也好跟着少受些折磨,去年的一笔款子到现在还没批下来,我他妈要不是底子厚点儿,早喝西北风去了。”

邵云强压住怒气,阴阴的回了句:“你给我们的材料是什么质量,自己心里清楚,少拿别人当傻子,这事儿要不是我出面给你挡着,别说钱了,只怕给你缠一堆官司。”

古超脸一白,顿时委顿下来,咧了嘴一笑:“老邵,我知道你够哥们儿,得,我不催你,你说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

邵云的神色也缓和下来,口气依旧冷硬,“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回你要再敢干这种缺德事儿,我头一个不饶你。”

古超只得点头称是,谁会跟钱过不去。

凌晨五点,一群人东倒西歪的趴下了,邵云也是哈欠连天,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走进盥洗室洗了把冷水脸,再出来,屋子里的空气污浊不堪,令他几欲作呕。他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推推月月,“我们走。”

月月极不情愿的起身,嘴里嘟哝着:“就在这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