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峰郁闷的叹息了一声,道:“曼芝有她自己的难处,她和邵云…唉,她不都是为了孩子嘛。”

淑珍又哭了一会儿,才收了眼泪,冷冷道:“你就替她着想吧,她什么时候为你,为这个家想过啊?你们家打我嫁过来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我真是瞎了眼才挑上了你。”说着眼圈又红起来。

海峰对妻子也是心怀歉疚的,这时没再去驳她,啜嚅了半晌,只说:“曼芝的日子也不好过。”

淑珍见他说了半天仍旧一味的维护曼芝,冷了心翻身朝里睡去,嘴上最后絮叨着,“她天天住豪宅吃山珍日子不好过,我们嚼窝头咸菜,住草棚日子倒好过了。”

海峰听她说得如此尖刻,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十六

直睡到日上三竿,月月才不情不愿的起来,睡眼惺忪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懒洋洋的走去开了房门,往盥洗室走去。

同屋的女孩小薇也刚起来不久,正坐在桌子前上妆,见了月月,不免要打声招呼。

月月指了指另一间房问:“季姐还没起?”

小薇便说:“凌晨三点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你说她起得来么?”

月月摇了摇头,进了盥洗室。

镜子里的一张脸依旧雪白粉嫩,可毕竟是因为年轻,她马上要过25岁生日了,不知道还能撑几年,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越想越心烦。

洗漱完出来,小薇还在耐心的作业,月月踮了脚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看她往脸上涂抹着各种颜色,随手掏出一根烟,点上,不急不徐的抽起来。

“怎么,有不顺心的事了?”

月月笑笑,用手指狠狠掐了掐眉心,“烦!”

“哟,你要是都觉得烦了,我们不都得去跳楼啊!”小薇打趣着说,手上小心的勾勒眉线,“我说你就知足吧,傍了个大款不说,还是一帅哥,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让你赶上了呢?”

平心而论,月月的确不是“乱世佳人”酒吧最美的女孩,连这屋最美都算不上,可是她却是运气最好的小姐之一,自从遇到邵云,她便只需伺候他一个,只要要求不太过分,基本都能得到满足。比她出色的小薇和身姿窈窕的季玉都还在飘着,时而也有人想在他们身上下功夫,不是日本老头就是暴发户,且个个三心二意,不能长久。

她和邵云结识就是在乱世佳人,她被他同去的朋友点中陪邵云。她以为就这样过去了,谁知不久他又来酒吧,还是找的她。

他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也从来不勉强她。最初交往时,如果她不愿意,他也就陪她坐着说说话,不像其他客人那样猴急。月月喜欢上他一半是因为他的相貌,更重要的是他温文尔雅的风度,她觉得他是自己那么多客人里最尊重她,且不以上床为唯一目的男人。

相处久了,她才发现邵云的脾气不像他外表伪装的那样好,他常常会因为接了一个电话而半天铁青着脸,无论自己怎样逗他,他都不肯多说话。有时候,明明说好一起去某个地方消遣,可他情绪一低落,就会随性取消,自顾自把她晾在一边,扬长而去。

她也不知道邵云怎么就一眼相中了自己,有一次他心情很好,她就缠着他问原因,起先他只是打哈哈,后来实在抵御不住了,才勉强说了句真话,“我喜欢你的眼睛,很亮…”他边说边去抚摸她的眼和眉,眼里流露出来的怜惜和柔情让月月有一瞬窒息的感觉。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动情,可月月直觉他看着自己时一定在想别的女人,因为他的目光空洞的穿透了她,仿佛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月月隐隐感到了嫉妒。

月月琢磨不透他的性格,可是最令她苦恼的是自己竟一天天陷了进去,认真爱起他来。

小薇继续说:“月月,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呀?公寓找好了没有?”

月月淡淡道:“还在看着,不急。”心下却是一片黯然。

原本已经找好了,就等邵云带着她去签合同了,结果他一个电话打来,说家里出了点事,去不了了。竟然大半个月没再找过她,她这才着慌起来,顾不得矜持给他打电话,他只说最近忙,不想见面,口气很冷淡,凭着经验,月月知道那是分手的前兆,只是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他改了主意。

她很早就从邵云的朋友那里听说他的家庭并不幸福,和老婆始终貌合神离,若不是有个孩子维系着,兴许早就离了,月月不敢奢望邵云会对自己动真感情,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情不自禁有几分欢喜的。

小薇出门了,月月在冰箱里找了些挂面出来,随便下了些,填巴了一下肚子,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里翻杂志。

她怎么也没想到邵云会在这个钟点给她打电话。

“我在你楼下,赶紧下来。”他口气低沉的说。

月月愣了一愣,不及多想,就欢天喜地的换了衣服冲下去。

果然邵云的车就在门前泊着,她快步上去,拉开副驾的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公司不…啊――!”她一句话没说完,脖子就让邵云给掐住了,他铁青的脸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眼里满是阴冷。

月月心里惊惧不已,眼神开始闪烁。

“谁让你去找她的?嗯?”他狠狠的质问。

月月张口结舌,脖子让他掐的透不过气来,邵云见状,这才略松一松,她涨红了脸咳了几声才说得出话,扬着脖子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是谁?”

邵云一听,怒气更甚,“你还跟我装?你故意拿我的卡去她店里显摆,你现在还想抵赖?”

月月冷笑起来,“你那么多女人,谁知道是哪个去干的这好事,倒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邵云怒极反笑,“付月月,我以前真是低估了你,原来你这样聪明!”他的手上又一紧,月月立刻又呼吸困难起来,“告诉你,我的银行卡可不是随随便便给的,我那么信你,你居然敢跟我玩。”

月月心里一凉,终于没再狡辩,她用力挣了一下,摆脱了邵云的挟制,反而平静下来,道:“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总不理我,我只是想去看看你们夫妻是不是和好了。”

邵云鼻子里出气的哼了一声。

月月无力的问:“是她告诉你的罢?”见邵云不理她,于是慨然而叹道:“她看清楚了你的名字,可是还能对我笑得那么甜,这样的女人…真可怕。”

邵云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嗓音异常沙哑,“我警告你,以后再敢去惹她,我就撕了你的皮!”

月月听他的口气,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心情好起来,嫣然一笑,,她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去,那么我们…”

邵云果断的打断她,明确的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可是真的来临,月月还是没能坦然的承受,她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邵云,半晌,眼泪扑扑的往下滚,她揪住他的胸襟,忍不住哀求,“我保证不再胡闹,咱们…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么?”

邵云不看她,只是盯着前面,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月月流了一半的眼泪狼狈的顿在那里,她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倾注的感情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在乎,说翻脸就翻脸,她的愤慨如洪水般劈头盖脸袭来,骤然间爆发。

“我不就是去看了她一眼嘛,我惹她了吗?我杀她了吗?你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你根本就是拿我当她的代替品是不是?她不爱你,把你拒之门外,你就来找我是不是?现在她对你稍微招了招手,你就受宠若惊的要扑回去,所以想把我甩了,是不是???”

邵云让她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忍无可忍,挥手就是一掌,“住口,你别犯溅!”

月月捂着半边红肿的脸,只是呆愣,心却一点一点的冷下来,终于,她凄然的一笑,“是,我是犯贱,做了小姐不算,还要去爱上嫖客,可是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既然这么爱她,这么维护她,为什么还要出来沾花惹草,你…还算个男人吗?”

邵云怔在那里,仿佛被雷劈中似的,一动不动。

月月平复了一下心情,抹干眼泪,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她不是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皮夹,将邵云的那张卡取出来,郑重的放在他面前,平静道:“这个还给你,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她打开车门,钻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十七

办公室里的人走掉了大半,吴副主任临走时,正好经过上官琳的办公桌,他特意驻足留步,敲了敲她的桌子,和蔼的问:“还在忙中宇的案子?”

上官立刻站起来,展颜一笑,说:“是啊,吴主任,就要收尾了,争取今晚出结果。”

吴副主任十分赏识的点点头,上官是他招进来的,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颇为爽快,很对自己的脾气。

“让他们给你订份晚饭吧,饿着肚子干活可不行。”

“好的,谢谢吴主任。”

上官在吴副主任的背后偷偷做了个鬼脸,她才不要吃外面送的几块钱一份的快餐呢,难吃得要命,中午一顿已经够自己受的了。她已经和小许他们约好七点到附近的绿茵阁西餐厅好好吃一顿再溜回来接着干。

正眯着眼睛对一组数据,办公桌上的电话蓦地响了,她目光不离屏幕,随手抓起来“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似曾相识的男声,也不自报家门,带着笑音直接说道:“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你还真接了。”

上官足足愣了五秒,才醒悟过来他是谁,顿时紧蹙眉头,没好气道:“本姑娘忙着呢,没功夫陪你玩。”她啪的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可是他的声音却依旧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她一时有点心浮气躁。

在龙城俱乐部相遇之前,上官琳和邵云完全是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彼此认识,但仅止于点头之交。而在她冲动的闹了一场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起了非常微妙的变化,上官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邵雷,邵云显然更加不可能跟人提及了。于是这件事俨然成了他们共同拥有的一个秘密,被彼此怪异的保留着。有时上官去邵家,邵云看她的目光也跟从前有了些不同,以前是淡漠的,现在倒仿佛多了些关注,时而还会主动跟她说说话,可无论他谈什么,上官都觉得他的言行里有丝无法抑制住的笑意。上官当然不认为这是彼此间培养出了什么感情,无非是邵云觉得她傻罢了,一念及此,她就有些恼羞成怒,反映到态度上,便成了咄咄逼人,可是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邵云眼里的笑意更深。

他们之间这奇特的官司打得邵雷也开始困惑起来,私下里还偷偷的问,是不是邵云得罪过她。上官无言以对,徒劳的把牙根恨得痒痒。

电话再一次响起,上官咬了咬牙,重新接起来,仍然是邵云。

“别急着挂,我好不容易才查到你的号码。”

“你到底想干什么?”上官压低嗓门,声音里含着一丝愠怒。

“想请你吃顿晚饭,可以吗?”邵云温和的问。

上官怪笑两声,道:“真正笑话!你当我什么人?”

邵云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变得有些沙哑,“我今天心情不好,本来谁也不想见,在办公室里呆到现在。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你来。”

上官本待要挂电话,听他这么一说,不觉愣住,心里起了一丝莫名的异样,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落寞和消沉。

邵云轻轻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在想,与其找一帮人胡闹一个晚上,不如来接受一下你的感化,也许,慢慢的,我也就变回好人了。”

上官凝神屏息的听着,一只手抓着话绳来回的绕,平日里善于辞令的她,此时竟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他。

电话的两端沉默了片刻,邵云终于叹气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在他挂上电话之前,上官忽然叫了一声,“等等!――去哪里吃?”

邵云振作精神,笑道:“你决定吧,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上官瞪着已经嘟嘟作响的听筒,犹不相信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

她即将和自己男朋友的哥哥单独共进晚餐,她惶惑起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在灯火辉煌的西式餐厅里与邵云面对面坐着,上官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眼前的邵云,浑身散发着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持重和自信,对一切事物都表现得泰然自若,不慌不忙。眼神也不再有往日的戏谑,难得的认真起来。

他为她斟了一杯红酒,笑着道:“以你的性格,喝酒应该没问题吧。”

上官由着他倒,然后说:“我还要回去做功课,今天不能喝。”她举杯下意识的嗅了一下,1983年的法国玛高庄,酒味淳厚,浓香四溢,不喝有点可惜了。

“一点点,应该没关系。”邵云边说边给自己也斟上。

两人各点了一份套餐,等上齐了,上官拉开架势就忙活开了,她已经很饿了,谁说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少消耗体力,脑细胞可是成片成片的死去,不及时补上怎么行。

邵云出神的望着她吃,眼眸中神色逐渐柔和。

上官抬起头来,看到邵云盯着自己,便用眼睛瞪了他一下,用叉子轻轻敲了敲盘沿,“吃你的呀,看我干嘛。”

邵云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竟真的乖顺的低头去分解盘子里的食物了。

上官不免有了几分得意,她发现邵云是吃硬不吃软的,你若对他客客气气,他反而会有几分警惕和疏离,真是个古怪的人。

上官觉得差不多了,到底忍不住端起红酒来啜了一小口,很陶醉的咂咂嘴。

“说吧,有什么不痛快尽管都倒出来,我保证不捂起耳朵。”她欣赏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似乎漫不经心的说。

邵云看看她,沉默了一下,才淡然道:“也没什么。现在这样就挺好。”

上官乜斜起眼睛,不满的盯着他,鄙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如果不是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出来吗?哦,现在来了,你又什么也不说了。”

邵云唇角一扬,笑道:“你似乎对我的事情很好奇。”

上官被他戳破心事,脸微微一红,但仍强硬道:“不肯说就算了,怎么还猪八戒倒打一耙。”

邵云嘿嘿笑起来,轻描淡写道:“说了你也不感兴趣,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上官紧盯住他,寸步不放,“那就――说点我感兴趣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邵云神色平静的问。

上官咬了咬嘴唇,这是难得的机会,也许她能藉此解开一些心中的疑惑。

“你和曼芝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问题,含笑反问:“你觉得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上官无视他笑容里的冷俊,逼近一步,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互相之间不闻不问,你在外面那样,她也从来不生气。你们根本就不像一对夫妻嘛。”

上官说这番话时,尽量避免有责问的嫌疑,因此语气十分缓慢,她注意到邵云先是漠然,后来有点不耐,微眯起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些惊心动魄的阴骘,简直象要随时发作的样子,

上官密切注视着邵云的神情变化,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既然她接受了他的邀请来到这里,他就得有承受询问的思想准备。

最终邵云眼里激烈的情绪退化下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象不象都无所谓,反正已经是了。”

上官更迷惑了,情不自禁的问:“那你…到底爱不爱她?”

邵云象听到一个笑话一样的瞪视着她,稍顷,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笑声。

上官再次恼火起来,觉得跟他无法象正常人那样谈话,她几乎打算拎起包走人了,可是邵云却突然开口了。

“你眼里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他收起了顽笑的嘴脸,很正经的问她。

上官绷着脸,不理他,觉得跟他谈爱情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邵云端详她的脸色,扬起嘴角,微笑道:“你似乎比我更容易来情绪。”

上官赌气的沉默着。

他的表情终于微沉下来,将手边的红酒端起,低头注视着杯中,喃喃的低语,“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爱情可言。”

上官听他这么一说,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哼了一声道:“那你还结婚,娶到曼芝姐那么好的人,你这不是害人嘛。”

邵云瞥了她一眼,眼里含着一丝讥讽,“娶她就非得爱她么?”

上官气愤的瞪着他反问,“难道不用吗?你的逻辑倒是异于常人的。”

邵云笑起来,可是上官觉得他笑得很牵强。

“我们的婚姻只是一纸契约,她欠我一笔很大的债…大到…要用一辈子来还。”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朦胧的痛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上官彻底呆住了。

“她欠的…是什么债啊?”

酒喝得太急,邵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他不耐的对上官摆摆手道:“别问了,咱们喝酒,这酒真不错,你尝尝。”这样说着,只管往自己肚子里一杯一杯的狂灌,直到瓶子见底。

他唤来服务生又要了一瓶。

上官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理不清思绪,只顾怔怔的出神。

转眼间,第二瓶酒已经被邵云灌下去大半,上官这才惊觉起来,赶紧起身阻拦道:“哎,你别再喝了。”

她顾不得想太多,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于是说:“我该回去了。”

邵云此时已经神情微迷,听见她说话,仿佛从梦中醒来,“哦,你要走?好,我送你。”

他立刻买了单,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他那稍许狼狈的样子,上官皱了皱眉,也站起身来。

十八

上官扶着邵云踉跄的出了餐厅,心里有点着急,他这个样子显然不能开车了,非但如此,还得自己想办法送他回去才行,一来一回很耽误时间,早知道如此,真不该答应他出来。

邵云的手臂搭在她肩上借力,上官瘦削的身形便格外吃力起来,偏偏他们来的这家餐厅还在步行街上,根本没法马上拦到的士。她恼恨的傍着邵云亦步亦趋。

邵云并没有十分醉,神智比较清醒,他歪着头,对她说了句:“真不好意思。”那带着酒味的气息轻轻拂到她脸上,她干笑了两声。

走了一段,彼此都有些累,邵云顺势就着一棵树停下,然后整个人靠在树上,静静的喘息。

步行街的风景很好,颇有点小公园的味道,然而此时的上官只觉得心烦意乱,她不停的看表,邵云也注意到了,缓缓的说:“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呆一会儿自己也能走。”

“那怎么行?万一你被人劫财劫色呢?”上官飞快的说着她平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完全不经过大脑的。

邵云虚弱的笑了笑,凝视着她,街灯下她闪亮的眼睛纯净而明媚,此刻因为心里有事,多了几许焦灼,他依稀记起多年前曾经见过的相仿的一双眼睛,连焦灼都如此相象,他看着看着开始恍惚起来。

上官左右望了望,凑近他一点,蹙眉问:“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多走200米就到街口了,那里可以拦到的士。”

她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考虑如何走出困境上,浑然不觉邵云离她越来越近,等她察觉时,双肩已经被邵云轻握在手中。

他们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过,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邵云的眼神完全变了,说不清是温柔还是深沉。

上官过于惊诧,已完全失去了辨识力,只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被努力按捺在胸腔内,却似要呼之欲出。

邵雷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他们的交往纯净得象一杯白水,不掺一丝杂质,开心是透明的开心,犹如碧空如洗的蓝天,她一直向往的那种简简单单的爱。可是现在,她惶惑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如此失控,仿佛完全不是原来的自己。

邵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一缕完全陌生的味道。她知道,按照常理,她应该立刻将他推开,或是赏他一个耳光。可是,她的手终于没能举起,只觉乏力而晕眩。

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她的时,上官听到他很低很低的唤了一声,“曼芝…”

那一声呢喃几乎轻不可闻,仿佛只是在他的喉咙里翻了个滚,被竭力压制住了,不肯轻易吐出来,可是上官还是听清了。

好似一个惊雷在她耳边炸响,使她瞬间冷却,身子猛地朝旁边一闪,就轻易挣脱了他的掌控。

邵云没有提防她的反应,醉酒后脚力虚浮,身子一失衡,便朝树边的小花坛栽了进去。

上官冷冷的看着他匍匐在灌木丛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