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芝,你怎么跟曼绮一样糊涂,你这样做等于毁了自己!!”

曼芝低了头不吭声,说什么都是徒劳,任何理由在父兄面前都是不被理解和接纳的,不如沉默是金。

海峰是真的急了,话也越说越重,劈头盖脸的砸向曼芝,令她的头垂得更低。

金宝终于沙哑着嗓子在一旁开了口,并不象海峰那样急怒交加,有些倦怠,“曼芝,你忘了从前说过的话了罢?”

曼芝怔住,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来,望向苍老的父亲。

“你说过,等大学毕了业,要挣好多的钱,让家里每个人都过上好日子。”金宝幽幽的说起,他黝黑又满是褶皱的脸已然成了辛劳的象征,令曼芝从心里痛起来,可是更让她心痛的是父亲说的这番话,每个字都象尖利的针一样扎上她的心。

“爸,我没忘,你们…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一定能…”曼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金宝叹息一声,打断了她,“你以为,我们真的都在指望你不成?傻孩子,爸不过是希望你不要再跟从前一样辛苦,可以过上好日子…如果――你真觉得嫁给他你能好过一点儿,我也没啥好说的。”

曼芝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可她竭力忍着,她不能让爸爸和哥哥为她伤心,她微笑着说:“爸,我觉得挺好,真的,邵云他…也不是象你们想象得那么坏…至少,因为姐姐的事,他肯和家里断了一切关系…而且,他对孩子,对我…都很好。”

金宝重重的咳起来,一张脸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变得酱紫,海峰给他轻轻的垂着背,面色有些悲哀,为曼芝,也为这个家。可是他终于也不再想说什么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曼芝逐渐的把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从家里挪了过来,有时太晚了,她也会留下来过夜。邵云把大房间让给她和孩子,自己乐得去隔壁睡个圆润觉。

起初的一两次,曼芝还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对邵云那日的粗暴反应耿耿于怀,但时间稍长,见他并无异样,两下里都相安无事,曼芝才逐渐放下心来。

不久,曼芝买了些糖给大院周围的邻居发了,也算一个简单的召告仪式,那一声声真切的道喜比薄薄的结婚证更让曼芝有真实的感觉。

寂静的下午,萌萌睡着了,呼吸均匀。曼芝蹲在阳台看着远处高楼的顶层,突然心生凄楚,她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给嫁了。

五十(往事23)

时间向来是最微妙的东西,当你嫌它多时,简直每分每秒都凝滞了似的。一旦忘记了它,忽如一夜醒来,发现已经时过境迁。

三个月一下子就过去了,曼芝所有的心思都在萌萌身上,她夜以继日,悉心的照料着这个孩子。她还买了一堆育儿书籍,没事就看,似乎真的想以一种极为科学的方法来抚育孩子,邵云对此很不以为然。

“她将来能成什么样,多半是命运在安排,你费尽心思,只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他斜倚在沙发里,不屑的打击曼芝。

曼芝对他的论调早就习以为常,并不以为杵,依旧我行我素。

她渐渐的悟出了一些和邵云相处的门道来,凡事不必跟他顶真,真要恼他,就干脆不理不睬,他也无可奈何,如此以来,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也能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况且,他多数时候都不着家,白天要做生意,晚上要应酬,曼芝从不过问他的行踪。他偶尔无所事事呆在家里的时候,她反而会觉得莫名的局促。

邵云说话算话,除了嘴上不甚饶人,倒从来没对她起过那方面的念头,连轻薄的语言都不曾有过。曼芝安心之余,有时不免也会胡思乱想,大概在他眼里,自己都算不上一个女人罢。然而她始终隐隐的困惑,他为什么要娶她?真的仅仅是为了孩子?或是他所说的报复?

曼芝没有觉得他对自己有多恶劣,生活虽然平淡如水,可也不至于象自己当初想象的那么糟糕。要么她真的是性情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只要能够安稳度日,也能觉得甘之如饴。

曼芝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邵云每月都会给她丰足的家用,且只要她开口要什么,钱这方面他并不吝啬,但是她仍然会腾出时间来想方设法挣一点外快,内心深处,她十分排斥被人养着的念头,尽管她的那点外快实在干不了什么,替人踩踩缝纫机,糊些纸盒,最高级也不过是翻译些技术资料。可她依然极认真的干着,还默默的记了本帐,看着纸上的数字从双位升至四位,她感到一丝满足。

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邵云偷偷摸摸干的,如果让他发现,不给脸色看才怪。曼芝跟他相处长了,知道他是个心气极高的人。也是,当初那么风光,出个门都有一帮人前呼后拥,对比现在,真难为他受得了。

申玉芳常常会过来看看她们母女,只是话不多,太多的话题都要避过,只能拣些无关痛痒的事来说说,讲得最多的还是邵云小时候的事,让曼芝听着格外新鲜有趣,在每个母亲的嘴里,孩子再顽劣,也是最可爱的。

偶尔,申玉芳也会委婉的希望曼芝能劝邵云回去看看,唉声叹气间,曼芝知道邵俊康的情况并不好,她从来不接这样的话茬,她还没有伟大到替自己的仇人去当说客。

大院里驻家的女人很多,她们对曼芝又都存着些好奇,一来二去,彼此熟捻起来,经常过来串个门,跟她说说话,打发掉一点无聊。

可是曼芝仍会觉得寂寞,由内心深处生出来的一种寂寥,在伤口逐渐恢复后,这种感觉日益明显。

她常常会想,如果没有这个变故,她现在应该在做什么呢?

勿庸置疑,一定是在某家公司里勤勤恳恳的上班,或许会被老板骂,或许会和同事磕磕绊绊,但不管怎么假设,她都觉得是那样奢侈的美好。

还有小冯,她大概会和小冯在一起,他们也许正筹划着买房。她曾经说过,要买一间大大的房子,把房子装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把家人全部接过来,让他们从此舒舒服服的住下去。她说这些话时,方竹韵就笑她不切实际。

“你这种想法真是幼稚透顶,那小冯的家人如果也要住过来怎么办?你的房子又不是耶稣手里的那块饼,老也吃不完!”

曼芝也知道自己不现实,可是人总有需要做梦的时候,没有了梦想,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就象现在的她,虽然身体健康,可是在精神世界里,几乎等同于行尸走肉。

她私底下已经想好,再过两年,等萌萌上了幼儿园,她无论如何要出去找份事做,每天拘束在这样狭小的环境里,曼芝觉得自己也快发霉了。

天气渐热,萌萌好动,吃过了饭就是一身汗,曼芝总是在午睡前先给她洗个澡,这样躺在床上不至于粘糊糊的难受。

小孩子许是都爱玩水,一个澡下来,地上湿秃秃的,曼芝也是一身的汗,感觉腰都快断了。正给萌萌穿着衣服,门锁响了两下,邵云回来了。

曼芝着实意外,他很少在这个钟点出现在家里,不免问了一句。

“跟几个厂商在附近吃饭,有点不舒服,回来歇会儿。”

邵云说话间,有微微的酒气飘过来,曼芝注意到他的脸果然是红的。

“你喝醉了罢?”

邵云笑笑,往沙发上倒下去,“谁说的,想让我喝醉可不容易。”

曼芝收拾好了萌萌,把她放在邵云身边,嘱他看一下,自己俯身去端水盆。

她穿着很家常的一件无袖连衣裙,领口有点低,弯腰下去时,角度正好对着邵云,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随着她的动作飘荡摇曳。

曼芝在卫生间里清理完澡盆出来,见邵云左手拈了根烟,右手举着打火机正要点,赶紧出声阻止,“哎,别在屋里抽呀。”

邵云似乎有点发怔,听她这么说,也没反驳,起身往阳台上去了。

曼芝把萌萌安置在床上,她还没玩累,咿咿呀呀的不肯就范,曼芝只得耐心的哄着她,用手轻轻拍着她藕段一样的小腿。她拍的慢且有节奏,渐渐的,萌萌安静下来,眼皮沉重。

还是闻到了烟味,曼芝对这刺鼻的味道极为敏感,她皱起了眉,心里甚为恼怒,待萌萌睡着,她就往阳台里走。

邵云倚在栏杆上,若有所思的抽着烟,初夏的暖风徐徐吹来,酒有些上头。

曼芝上前直接夺过他指间的烟,往地上一扔,抬脚踩灭。

邵云愕然的回身望着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拜托你以后不要在这个房子的任何一个角落点烟,否则,萌萌就等于在吸二手烟,你作为父亲,就不能考虑的周全些?”

邵云瞪眼看着她,曼芝虽然一脸愠意,可那张脸却是无比生动的,白皙的面庞,红润的唇,还有那双剪水般的眼眸,此刻因为生气,格外的明亮。

他蓦地心浮气躁,竟然对她发不出脾气来,只低低说了一句,“不要惹我。”就迅速转过身去,心里那久违的异样又升腾起来,丝丝缕缕的占遍周身。

曼芝本来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的,就吸烟这件事,她忍他很久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不接招,好似一拳打在空处,有点没着没落的。

“你也别惹我。”她小声嘟哝了一句,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扭头欲回屋里。

邵云听到了她那句挑衅的低语,猛然间返身,一把将她拽回来,“你说什么?”

曼芝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提防他会突然之间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的后背紧紧的挤在阳台粗陋的水泥墙上,细碎的沙粒摩擦着皮肤,有点麻麻的难受。

邵云的脸近在咫尺,深邃的眼里星火闪烁,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整个的包拢住她,曼芝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失却心跳,她努力镇定自己,沉声道:“放开我。”

邵云没有放手,相反,他伸出右手捏住曼芝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此刻的目光几乎称得上是温柔的,又隐约似有两簇火焰在跳动。刹那间,曼芝疑心他也许是想起了曼绮,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她就觉得如此可信,同时又令她有一丝莫名的怅然。

他目光渐移,转落在她鲜嫩的唇上,长久的凝住那里。曼芝意识到了什么,骤然间慌乱起来。

眼看他带着火热的温度缓缓的俯下脸来,他的整张脸笼罩在曼芝的上方,似乎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让曼芝心惊肉跳,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可是她不能由着他,慌乱之间低呼了一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邵云乍然闻听,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顿在那里,他的唇几乎就要碰触到她的,可是他终于还是停住了。然后慢慢的直起腰来,紧盯住她,目光逐渐冷去。

他往后退了一步,放开了她,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我差点忘了,你是要当贞女的。”他讥讽的说完,几步踏进屋去。

曼芝还怔忡的立在阳台里,呆成一尊木雕。

其实并没有在想什么,她只是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仿佛缺氧一般。

等她进去,邵云已经不在屋里。

那个晚上,他通宵都没有回来。

夜里,曼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的镜头象电影回放一样在眼前不断的过,搅得她心烦意乱。

最终,她强迫自己认定,他只是喝醉了。

五十一(往事24)

萌萌满了周岁后,渐渐的会开口说话了。

许多关于孩子的缤纷回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可是曼芝始终忘不了第一次听到萌萌叫自己“妈妈”时的情景。

那一声稚软的呼唤让她整个人当场呆住,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那一刻,她甚至觉得是曼绮的灵魂附在了自己身上,她激动得几乎要流泪。所有的辛劳,所有的委屈顿时化为灰烬,乘风而去,曼芝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萌萌最先学会的一句完整的话语是“妈妈,萌萌要。”

每当她饿了,渴了,要嘘嘘,或是想玩,脱口而出的总是这样一句话。

曼芝对她的这句话特别着迷,每次听到她这样喊,哪怕手边有再急的事也会停下来,性急慌忙的过去满足她。

自从有了曼芝,邵云对萌萌几乎可以说是敬而远之,这并不表示他不爱孩子,只是他真的害怕被一个小孩时刻缠住的感觉,他没有多少经验,常常搞得手忙脚乱。当萌萌开始使用起语言后,她的世界一下子丰富起来,在邵云眼里,她似乎到此刻才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人”,有思想,也会表达,而这之前,她和一只小动物没有太大的分别。

然而萌萌跟他并不亲近,邵云偶尔来了兴致,去逗弄她,萌萌总是一副不耐的表情,那样子跟邵云象极了。发生了状况,她依旧是回头找曼芝,“妈妈,萌萌要。”

好在邵云并不介意,有得必有失,而他也非经常会心血来潮的人,只要萌萌在自己身边就好,她跟谁亲并不重要。

曼芝常常会带萌萌回苏家去。金宝和海峰在万般无奈中也不得不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不管怎么样,曼芝的生活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不尽如人意。

海峰到了三十岁,终于谈着一个稳定的女朋友,和他一个厂的,叫刘淑珍,人极爽快,长得也很周正,跟海峰很谈得来,彼此来往了一年,终于打算在这年的新春结婚。

曼芝真心替哥哥高兴。她把自己打零工一分一分攒下来的钱全都拿了出来,给海峰置办婚娶物品,从锅碗瓢盆到床上用品,简直是当自己的事情在操办。海峰虽然工作多年,但积蓄不多,光为翻修房子就花了一大笔费用。

内心深处,她不是没有遗憾的,哪个女孩没憧憬过做新娘的梦,穿着白色的婚纱,款款步上红地毯,对面站着自己心仪的那个男人。

曼芝自己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她愿意看到哥哥伴着他喜欢的女孩,幸福的经历她曾幻想过的一切。

到了婚礼前一天,曼芝犹疑的问邵云去不去,他当然说不去。

他很少去苏家,每次去也是坐一会儿就急着想走。

那里是曼绮生活过的地方,他本能的怕着,怕那好不容易驱散掉的噩梦再重新归来。

更何况,苏家的亲戚鲜有不知道曼绮事情的,他去了,徒增谈资。

曼芝临走,邵云封了个特别厚的红包塞给曼芝,嘱她带去了事。她多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也不勉强。

亲戚们很多都是久未谋面的,曼芝这样惹眼的抱着个孩子去,窃窃私语的人甚多,连海峰都担忧起来,生怕曼芝受不了,然而她坐在主桌上谈笑自若,周到的主持着男方家里应尽的事宜,丝毫没有怯懦之色,令亲朋好友刮目相看。

心里并非不难过,只是她明白,要想过得正常,就不能再逃避,不是说生活是一面镜子么,你对它微笑,它会回报以微笑,你对它哭泣,它也只能还你一张哭丧的脸。

曼芝要好好的微笑着生活,为了萌萌,也为了自己。

忙过了新年,日子过得特别快。曼芝不再彷徨,她把时间分割成几块,分别做了计划,有条不紊的实施。除了继续做些零活,她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萌萌的教育上,教她念诗,陪她玩智力游戏,甚至有些操之过急的教起了简单的数学。

两周岁不到的孩子,注意力极其有限,曼芝觉得自己够耐心了,可还是今天教明天忘,她不无遗憾的发现萌萌并非天才。

邵云虽然不干涉她的行为,却也很留意,见她偶尔流露出失落的表情,就会讥讽她在“拔苗助长”。

他对曼芝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自从“阳台事件”后,他似乎刻意回避跟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之间,没有多少交流的空间,但因为磨合久了,也不再频繁的发生口角,从表面上看,和所有家庭和睦的平常夫妻无异。

偶尔天气晴朗,邵云也肯陪她推着萌萌的童车出去走走。一家三口漫步在街上,颇能引来路人艳羡的目光。每逢此时,曼芝总有些惶然,她天生不爱虚假的东西。有时又忍不住会恍惚的想,如果是曼绮跟他们相伴着,该是多么完美,一念藉此,心里又开始咝咝的痛起来。

以后即使有这样三人行的机会,她也会借故避开。

饭局才刚开始,邵云的手机就响了,他正在给张昆斟酒。

冯涛说:“阿云,赶紧接电话,不会是姓童那小子打来的吧,价钱开得太低,他反悔了不成?”

邵云从容不迫的取出手机,冷哼道:“字都签了,还反什么悔。”

张昆乐道:“我们云少现在压价的手段越来越厉害了,真正是虎父无犬子啊!”

邵云听了他这句话,很不舒服,一边皱起眉头,一边扫了眼手机屏上的号码,很陌生。

他按通了,不耐的“喂”了一声。

“是我。”电话里传来曼芝的声音,却有点怯怯的。

邵云很少接到她的电话,心头不免跳了一跳,语气却是极懒散的,“什么事?”

听她的口气,他也猜得出不会是好事。

果然,曼芝慢吞吞的说道:“吃过晚饭,我带萌萌下去转转的,回来时,发现钥匙拉在屋里了…我在刘姨这里打的电话。”

邵云深深吸了口气,冷淡的质问:“那你要我怎么样?现在就回去?”

“不,不用。”曼芝哪敢劳他大驾,顿了一顿问:“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罢。”

邵云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想挪步,遂告诉她饭店的地址,又道:“你打车过来吧,快一点。”

挂了电话,古超早已从洗手间出来,一屁股在邵云身旁坐下。

冯涛奚落他,“就你最熊,酒还没喝呢,就开始跑厕所了,是不是肾有什么问题啊?”

一群人里,古超是最惯常被取乐的一个,全源于他那张口没遮拦的嘴和比较简单的脑子。

古超呸了他一口,“扯淡吧你!”

张昆哂笑,“那倒说不定,我们这些人里头,数你最色,见个女的就起生理反应。”

几个人暧昧的大笑起来,古超先还瞪着眼,后来撑不住也笑了。

“刚才接谁电话呢?脸上神采奕奕的。”古超也有狡猾的时候,此刻拼命想把话题往邵云身上转。

“嗬,听听,老古现在也会用成语了,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冯涛接着乐。

“保姆。”邵云淡淡的回了句。

“孩子没事罢。”张昆关切的问。

“没什么,钥匙忘屋里了。”邵云说着,不想多谈,举了杯在手里。

都是很熟的朋友,并不觉得拘束,酒喝得格外热闹。

古超是属于越喝嗓门越大的那种,他若是开了口,别人就很难插得上嘴,讲来讲去,也无非是哪个娱乐城的妞儿最靓,哪里的按摩女郎最出挑。旁人听着,只当是下酒菜。

邵云今天有些沉默,边慢慢喝着酒,目光时不时就往二楼的楼梯口瞟。心里有些犹疑,刚才是否不该答应曼芝让她过来,他其实应该回去一趟的,只是不愿意让曼芝觉得自己过于热心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但总也有到头的时候。正心神不宁间,曼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嘈杂的环境中,她伸长了脖子在找,娇小的身形在灯光的映衬下单薄了许多,隐隐透出无措。

邵云没有站起来向她示意,只是远远的望着,看她焦灼的目光来回搜寻。

忽然有点恍惚,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曼芝终于看见了邵云,脸上顿时漾起释然的笑意,快步走过来。

“这儿真难找,我绕了几个弯,还问了信才摸了过来。”

邵云蹙眉道:“你没打车?”

“嗯,你说在金桂路,我想想有点远,反正出门就是车站。”

邵云无语的瞅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抓出一串钥匙,抖了抖,将大门钥匙解下,递过去。

曼芝接在手里,才发现同桌的几个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邵云似乎并不想介绍在座的给她认识,她抬手撩了一下鬓边的散发,出于礼貌,对着一桌人含糊的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邵云没有留她,只闲闲的说:“你还是打车回去吧,晚了路上不安全。”

依旧是不耐烦的口吻,曼芝心里到底暖了一暖,“哎”了一声,快步走了。

古超目瞪口呆的看着邵云,“这,这就是你家的保姆?”

邵云不理他,继续喝酒。

古超偏偏是个没眼色的,还在没遮没拦的说着。

“云少,你这个保姆我怎么看着比歌城里的小姐都水灵啊,哪儿找来的?要不,替我也弄一个?”

邵云已经在拧眉,冯涛冷眼旁观,似乎看出了点端倪,赶紧端起杯子重新吆喝着拼酒。

几杯酒下去,古超分外来劲,涎着脸靠近邵云,挤眉弄眼的说:“我刚才看她走路的样子,一准还没被人动过。呵呵,你真够可以的,放着这样的货色在身边居然能忍得住,不太象你平常的为人啊!”

冯涛听他这通胡扯,思忖邵云八九要动怒,他向来圆通,虽然邵云面上始终淡淡的,但凭着直觉,他还是约略掂量出了那女孩在邵云心里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