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已是浑身颓软,既要抑制住心头的紧张,还要表现出轻松自如的神态,不比演一台戏轻松。

也许,常少辉是对的,这城市太小,处处都能狭路相逢。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明白无法再呆下去了,于是解了锁,推门出来,在洗手池边检查了一下妆容,给自己重新鼓劲,哪怕是唱戏,也要等落了幕再原形毕露。

转身出了洗手间,没走多远,就猝然收住脚步,拐弯处,邵云抱着膀子虎视眈眈的在候她。愣了两秒,她慌不择路,返身想逃,脚步还没走稳,手已经被他牢牢抓住。

“我们必须谈谈。”他不由分说,拽住她就往电梯的方向拖。

曼芝空着的那只手及时扒住了某个门框,拼力抵住不肯挪动半步,低声道:“我哪儿也不去,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邵云回过头来瞪着她,怒道:“你总不至于想让我当着他的面吻你吧?”

曼芝顷刻间松开了手,她知道他做得出来。

高速电梯下行飞快,曼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疼,手还被邵云死死攥着,已经开始发麻。

她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话时声音微抖,“你说过不再干涉我了!”

他与她并肩站着,对面的不锈钢电梯门能清晰的映照出两人的身影,他望着那里面她激愤的脸,静静的道:“别的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不行。”

她连身子都开始抖起来,压低了嗓音颤声道:“你是个十足的混蛋!小人!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破坏我们之间的协定,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信用!”

邵云满不在乎的笑笑,“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当君子太累,我只想得到我要的,其他都可以不管!”

曼芝再也忍耐不住的爆发了起来,“你要的?你要的就必须给你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你有没有问过我要不要??!”

她涨红了脸,嚷得语无伦次,觉得自己快给他逼疯了,他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干扰着她,从外界到内心。

他凶狠的将她扯入怀中,俯下头,狠狠的亲她,吞噬掉她所有悲愤的质问。

他跟她一样愤怒,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想要赢回她,可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他的吻总是这么不容商量,野蛮的给予,不管曼芝怎样躲闪,都无法不接受,天旋地转间,那战栗的感觉又从心底直泛上来…无法思考,甚至连呼吸都快停止,她几乎瘫软在他怀中。

曼芝突然感到绝望,为什么每次想离他远一点,却总是反而走得更近?

电梯轻盈的一声响,门雍容的打开,等候在门外的聊天的客人们刹住话题,准备进去,倏然间看到那缠绵的两人,纷纷止步,愕然与尴尬交错之中,有人在偷偷的笑。

邵云终于松开了曼芝,牵了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的走出来。

街上到处是人,没有一片清净的场所,曼芝被他拽着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穿梭,经过商场的陈列窗,经过牛肉面的大排档,经过震耳欲聋的音像小铺,她的脑子跟这混沌的世界一样乱,理也理不清。

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身上的虚软尚未散尽。

耳根却渐渐清净起来,似乎是进了一片小区,她实在走不动了,猛地蹲下身子。

邵云扯不动她,于是皱起眉,俯下身仔细端详她的脸,“清醒点儿了?”

她不顾形象的继续蹲着,哀哀的恳求,“邵云,我求你了,你就放了我吧。”她的脸上堆满了软弱,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强装彪悍。

他直起身子,长久的不吭声,最后冷冷的问:“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

她也站起来,有轻微的晕眩,几乎忘却自己身处何地,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松开她,将手插进自己的裤袋,嗓音低迷而沙哑,“你可以给他机会,为什么就不肯给我机会?”

曼芝无声的苦笑,“我跟你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

“错误?”他低声重复这个字眼,复又凝视她,昏黄的光线下,她的脸看不甚清,似带着几分凄苦。

六年的艰辛同时在彼此心上淌过。

他长叹一声,“曼芝,‘对’或者‘错’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他无须她的回答,缓缓的继续道:“当年,你觉得曼绮跟着我是个错误,于是你可以忽视她的选择,执意将我们拆开;后来,你觉得照顾萌萌是你唯一能做的正确的事,你便忍辱负重在我身边一呆就是六年;现在,你又觉得常少辉是最适合你的人,所以你也可以不管我有多爱你,转身就把我抛在背后…曼芝,你总是在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要尊重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去选择?”

曼芝其实很累,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可她明白自己不能沉默,她已经有了新的方向,她不能辜负常少辉,不能辜负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

她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在无力的辩驳,“我是真的爱他。”

邵云赫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撒-谎!”

“我没有!我没有!”她摇着头,一遍遍的跟他确认,也是跟自己确认。

他离她近了一些,曼芝被迫仰起头来看他,他的面庞还笼罩在昏暗里,模糊不清,唯有那对摄人心魄的眼眸,似怒还痛的凝胶在她脸上。

就是这双眼睛,整整折磨了她六年,她爱过,恨过,如今想要摆脱,竟不可得!

“做事可以不论对错吗?”她喃喃的发问,“邵云,七年前,如果不是你招惹曼绮,也许今天所有的人都能过得很好,曼绮也不会死…我可以实现我的理想…你也可以继续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告诉我,难道不是你有错在先吗?”她闭起眼睛,无限的倦意涌上心来,他们争论了多少年了,为什么还在这泥淖里纠缠不清?

她摇着头道:“不,我不是要跟你谈这些陈年旧事,不管对还是错,都已经过去,你说我笨也好,倔也好,总之,到了这份儿上,我已经没别的要求,只想要一份安定平和的生活。我希望我接下来的日子能过得…”她清晰的说出了下面的话,“和没有遇见你之前一样…你,就不能满足我吗?”

她的眼里已是泪光点点,她在求他!

邵云的心象撕裂一般痛了起来,原来他伤她竟然那样深,深到他已经无法再将她挽回!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让她离开!他绝不能忍受她怀着怨恨离开自己!

他用力扳住她的肩头,不知该怎样做才能让她看清自己的内心。

“曼芝,我明白,过去我让你吃了太多苦,你一直在恨我…即使你想报复,我也没有怨言,但不要是这种方式,好么?我承认,我自私、霸道,有时还很浑,可是,我要你知道,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曼芝鼻子里酸酸的,有热气要冲出来,她不断的忍着。

他搂紧她,再次恳求,“回到我身边,好么?回来狠狠的折磨我,让我把这六年欠你的债都还清,只要你回来!”

她在他怀里发出细碎的哭泣,那声音象锯子一样割着邵云的心,他死死的搂住她,恨不能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的哭声渐渐大起来,终于一发不可收拾,仿佛除了哭,她已经失去了任何别的本能,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明白,究竟是谁把她逼到这样两难的境地,常少辉?邵云?还是她自己?

常少辉在窗前驻足良久,邵氏的几个同仁都相继过来跟他聊过天,此时逐一散去,只有他依然矗立不动。

孔令宜走到他身边,眺望繁花似海的夜色,轻声道:“他们…大概不会回来了。”

他微愣,继而沉默,举起杯子,大饮了一口,纯天然的木瓜汁,有些涩口。

孔令宜对他的沉着感到意外,“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他终于开口,“正相反,我其实很没有信心。”他扭过头来,望着她讶异的双眼,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追出去,和邵云打一架?”

孔令宜想笑,可是他虽然语气轻松,面容却是沉窒的,她便笑不出来了。

他的语调依旧低柔,却有些冰冷,“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

孔令宜无语,良久才轻叹一声道:“很多时候,我们总以为遇到的那个人是对的,折腾之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常少辉低头注视自己杯中显得有些浊然的液体,“你在说我?”

“不,我说我自己呢。”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无须多语,彼此心中都已了然。

他沉吟片刻才道:“你说得没错,可是,身在其中的时候我们怎么知道究竟对还是错,只有试过才会明白。”

他侧过身,正对着她,口气执着而肯定道:“我不愿意放弃任何可能性,所以,我要试一次。”

他瞬间放松下来,带着些许调侃道:“你没必要急着走,留下来也许还有机会。”

“什么?”孔令宜困惑的望向他。

“我…会带曼芝离开这里。”

孔令宜愕然,半晌才道:“你不一定能成功。”

常少辉干笑两声,长长的吁了口气,“至少我试过了,如果真的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

第二十六章(上)

前往洛杉矶的行程已经安排妥当,常少辉订的是周末的航班,曼芝还有四天时间可以准备。

常少辉告诉她不用带太多东西,现在飞美国的安检极其严格,很多东西都可以到了那边再添置,省得在机场麻烦。

他说什么,她都听话得点头应承,这场全新的旅程中,他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这最后的四天,他们碰面的次数却少了,科艺的新品研发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虽然常少辉回美之后也能提供远程指点,但毕竟不如面对面交流来得方便透彻,项目组于是竭力挽留他多呆一段时间,而他坚决不肯。

他急于要带曼芝离开,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为此,他宁愿加班帮忙。

对于那天曼芝在魔芋餐厅的不告而别,常少辉只字未提,可她清楚,他其实是在等自己给他一个解释,他偶尔瞥向她的目光里含着一丝忧虑和异样,令曼芝的心骤然间缩紧。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或者该说些什么。

那天晚上,她在那个陌生的小区里伏在邵云怀中不知哭了多久,越哭心越乱,精神脆弱到了极点,后来邵云也慌了手脚,好言相劝,直到送她回到家,都没敢再逼她给自己一个答复。他明白,操之过急反无益,她需要的是缓冲和思考的时间,而不是过度的压力。

接下来的几天,曼芝开始变得很焦虑,很敏感,有时坐在店里,偶有风吹草动,也会悚然一惊,以为是邵云来了。

她害怕再见到他,害怕被他逼着做这样那样的决定…害怕自己会心软,害怕最终要当逃兵!

这样的日子让她度日如年,惶惶不安,好在,终于也快熬到头了。

临行的前一天,她早早起来,花了一个上午把行李收拾了出来,不论怎么精挑细选,还是装了两大箱,太多的记忆她想带走,明知这样做不理智。

她只觉得自己近来越来越脆弱,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苏曼芝,那个坚强得象铁一样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无法带走的东西她也仔细归置了一遍,房子没有退租,私下里,她总想着有朝一日还会再回来。

她在邵氏的那些资产,也已经找了律师做了转赠手续,等她一离开,律师就会找邵云办理移交。

花店一家转给了李茜,一家给了海峰和嫂子打理,将来是好是坏,她已经无法再多操心了。

她亲手埋下了一个个悬疑,只等离开之后,一一解开谜底。至于后果是什么,则不在她能控制的范围内,反正届时她已经身在异乡。

美国,等到了美国,她就安全了…

草草下了点面来吃,权当中饭。

她在沙发上小憩片刻,很快就发现不能这样无所事事的坐着,脑子里太乱,一停下来,各种念头就开始横冲直撞。

她考虑是否再去见萌萌一面。其实昨天刚去学校看过她,萌萌见了曼芝又诧异又高兴,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而她只是想流泪。

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还是取了手袋出门,决定去花店转转,跟哥哥再聊两句,晚上顺便去海峰家里蹭顿饭,见见老父亲,常少辉一早就告诉她自己今晚还得加班,明天早上他过来跟她一起去机场。

曼芝想着他从酒店往这边来不顺路,得绕个大圈,反正都是打车,最后两人商量好了就在机场直接碰面。

她的车已经给了海峰,所以只能打的去花店,一路上,她近乎贪婪的观望沿街风景,仿佛要把每一幅图像都牢牢映在脑海里。然而,那种无边无际的不踏实的感觉还是在不断的包拢过来…

车子拐了个弯,就上了申宁路,花店已经遥遥可见,但申宁路段却严重堵车了。

这里靠近边郊,平常车流量不多,虽然临近机场高速,但高速下来的分岔道有好几条,象今天这样的拥堵简直史无前例。

曼芝不赶时间,所以并不着急,司机师傅嘟嘟哝哝的下车,到前面转了一圈,带回来的消息是申宁路和机场高速交界处发生车祸,两辆小车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嗨,撞得那叫一个惨!车里那人听说抬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血,光有出气没进气了都!”

曼芝对血淋淋的场面毫无兴趣,打断了他津津有味的描述,“师傅,咱们还是折回去吧。照这架势,不定还得堵多长时间呢。”

司机答应着上了车,发动车子,准备调转方向,后面陆续又接上来几辆车,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原道退了出来。

“咱们再去哪儿?”他朝坐在后面的曼芝朗声问道。

曼芝想了想,既然花店去不成了,就回家看看父亲吧。

中午的时间,路上空旷,车子开得飞快,连眼前的景致都有些打飘,曼芝一味的盯着窗外出神,神思再度涣散。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猜想可能是常少辉的,也许又要嘱咐自己什么注意事项,于是慢吞吞的解开手袋的扣子,翻出来接听。

怎么也没想到,邵雷会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跟平常不太一样,象是受到了惊吓,“大嫂,你在申宁路的花店吗?”

曼芝含糊的“嗯”了一声,她的行程没有告诉过邵家任何一位,此时也不便戳穿,但仍是诧异的问:“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令她隐隐不安。

邵雷仿佛匀了口气,才颤颤的说道:“大嫂,我哥他…出事了,从机场高速下来跟人撞了车,现在在富安医院…”

曼芝忽然听不到他后面在说什么,只有那几个关键字眼在耳朵里隆隆的回响,“出事了…撞车…富安医院…”

她眼前猛地一黑,手机从掌心跌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她腿上,又摔向车底…

她离申宁路不远,富安医院就在附近,车子开过去仅仅花了七八分钟,可曼芝还是觉得慢,等她终于在医院门口下了车,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司机探头把她掉在车里的手机还给她,她接过来,张了张嘴,简单的“谢谢”二字半天没能说得出来。

她没有多少知觉的朝急诊大厅里走,茫然的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找。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涌过来涌过去。

远远的,她望见一群人围着一辆推车向急救室方向挪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焦虑,嘴里还在大声嚷嚷,可她却象与他们隔了层玻璃似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恐惧越来越浓重的漫上心头,她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盖过所有喧哗,呼之欲出,萦绕在她耳边,急促而不平稳;她的牙齿也开始格格的抖起来,有一种力量很执着的要拆散她的全身,让她趋向崩溃,她拼命的抵御住,不让自己散架,命令自己继续朝前走。

她要看清楚,她要确认,躺在那架推车上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每走近一步,她的心就揪紧一分,如果是他,怎么办?

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她发现,即使只是假设,她都无法承受!

天是灰的,所有人的脸也是灰色的,她忽然发现自己再也看不到色彩,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

心痛得象被尖利的锥子一下一下的狠狠的戳着,早已鲜血淋漓,千疮百孔。世界瞬间坍塌下来,她不得不扶住墙角镇定一下自己。

是的,邵云说得没错,她是恨他!然而,恨了这么多年,这种恨已然成了一种习惯,混合进了她的血液,在周身循环流淌,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她已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爱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

她忽然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要到失去的时候才看得清楚,为什么一直以来都不肯承认――她始终还是爱他的!

不过走了几步,额上已是汗涔涔的一片,咬着牙在心里默念,她只要他活着,他能活着就好…

她终于跟上了那堆焦急的人群,边移动边努力凑上去,仓惶的去张望白被单下那张虚弱的脸,然后…停住脚步,长长的,长长的吐气。

那个可怜的人,她并不认识!

好容易撑住的一股气此时再也攒不住,从身体里呼的逃出来,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就近的椅子里,半天没能站得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意识又开始复苏,一颗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那个人不是他,并不意味着他就没事!!

她再一次绷紧了全身,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开始满医院的搜索,她要见他,不管他是何种情形,她都必须先见到他!!

脚底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跑得飞快,一楼没有,就上二楼,每一个科室都去看一看,每一扇紧闭的门都要去敲开,她顾不了别人或怪异,或厌恶的目光,她只要能找到他!

她在医院的每层楼面上团团转过,跑得气喘吁吁,却一无所获,她知道自己很笨,连找人都不会,可她真的尽力了,因为脑子和心都已失落了方向…

胳膊蓦地被人牢牢拽住,一个声音充满了惊异跟不满的大声道:“苏曼芝,你在这里乱串什么?!”

第二十六章(下)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所有疯狂跃动的细胞都在刹那间安分下来,世界恢复了正常和平静――仅仅因为这个声音!

神经松弛的同时,眼泪也开闸一样的倾泻了下来。

她怔了有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回过头去,果然是他,毫发无伤的站在面前,俊眉紧拧瞪着自己。

邵云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楼道里狂奔,跟疯了似的,他在后面喊她,她也听不见,他被一堆事缠着,才转了个身,她就失去踪影,害得他好找。

本待再盘问她两句,却被她满脸的泪水震得呆住,只见一双朦胧的泪眼痴痴的凝在自己脸上,惊痛尚未完全消弭,那一丝仓促的喜悦就显得格外凄楚。

邵云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心头象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几下,有热浪要破体而出,半晌才嘶哑的道:“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的胳膊还被他拽在手里不肯放,她便任他握着,可是心里渐渐涌起悲凉,他近在咫尺,然而,过了今天,就将远隔天涯。

他看着她这个样子真是心疼,正想把她拉进怀里,身后有个人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就走,嘴里叫唤着,“阿云,快跟我去ICU,那家伙醒过来了!”

邵云被迫松开了曼芝,踉跄了几步又慌忙打住,低吼了一声,“等一下!”

拽他的老杨这才注意到曼芝,有点张口结舌。

曼芝不愿意让人见识自己的狼狈,赶紧扭过脸去,抬手偷偷抹去面颊上的泪痕,欣慰还是盖过了一切离愁别绪,这终究只是虚惊了一场!

邵雷从走廊的那头匆匆赶过来,见了她,却换了副欢喜的口吻,“大嫂,你来得还真快!”双目滴溜溜的在她红肿的眼睛上打转。

曼芝急于避过他探究的眼神,竟忘了责问他那通害自己差点崩溃的电话。

邵云再想去拉曼芝,却被她轻轻挣脱了,她对他强笑了一下道:“你去忙吧,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她说着,不等他开口就转身疾步离去,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