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想起了林觉刚刚出生的长子,道:“你那个媳妇儿娘家虽然富足,可底蕴到底差了些。以后等你大表弟成了亲,就把孩子接到这边来教养。不说读个进士举人的,怎么也得读个秀才出来。你看杭州城的那些大户人家,生意做到顶尖的,十之八、九都是秀才出身。只有这样,才能和那些做官的搭上话,出了事才能有人保着。”

林觉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提前向林氏和李端道谢。然后说起来意来:“正巧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来陪陪您,也和表弟说说话。若是能见一见裴家三老爷那就更好了。”

最后一句才是主要的吧?

林氏想着,但侄儿话说得漂亮,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行!你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临安城别的不行,风景倒还雅致,你每次来都行色匆匆的,这次就在这里多住几天,让你表弟带着到处走走看看。闲着无聊了,搭个船,去杭州城当天就可以往返。”

林觉立刻起身道谢,陪着林氏又闲聊了一会儿,见林氏面带几分倦色,这才和李端一起告辞,由李端陪着去了休息的客房。

不过,林觉一进门就把身边整理箱笼和李家派过来打扫房舍的仆从都赶了出去,关上了门,从随身的一个箱笼里翻出一个画轴来笑着递给了李端:“怎么样?我说你们那法子行不通吧?最终还是得看我的。喏,鲁信的‘遗物’,你看看是不是你家在找的那幅舆图。”

李端讪然地笑道:“已经拿到手了?”

自从听到鲁信还有遗物的消息,他们就开始打这遗物的主意。只是没有想到林觉的主意进展得这样顺利。

李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主要还是阿竣看上了郁家的姑娘,一箭双雕的事,我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了。”

鲁家的事虽然进展顺利,可若是有心人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出这幅画是落在谁的手里了。海上生意的利润太丰厚了,相比之下杀人灭族根本就不算什么。李家的底子还是太薄了,经不起折腾。何况还有个裴家压在头顶。

如果让裴家来分一杯羹,那他们家就永远只能看裴家的眼色行事,那李家还有什么前程可言?他奋斗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林觉心中得意,但并不想得罪李端这个未来可能给他们林家带来无限利益的表弟,他不仅没有和李端争论输赢,还顺着李端的话道:“若是我,我也愿意。只是没有想到郁家会这么倔。不过,好歹这幅画拿到手了,我们得快一点,等到裴家发现,这画已经到了彭家手里了。他们裴家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彭家去不成?”

福安彭家,是福建第一家。

家里不仅出过两任阁老,而且现在的彭家七老爷彭屿还是天子近臣,都察院右都御史,负责纠察百官,就是裴宴的二师兄,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江华,也不敢在彭屿面前放肆。

想要得到这幅画的,就是彭家。

而李意,这几年一直想调到京城去,裴家太守旧,步子太慢,他好不容易搭上了彭家,彭家也愿意帮他,他们家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帮彭家拿到这幅画做为投名状。

只是李家的根基在临安,在和彭家形成能紧紧绑在一起的利益关系之前,李家并不愿意得罪裴家,也不能得罪裴家,否则一力降十会,现在的李家可是吃不消的,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来?

李端笑了笑没有做声。

彭家要这幅画,不是非他们李家不可,可他们李家,却非彭家不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画是林觉拿到的倒是真的。

天下没有能包得住火的纸,李端也没想能永远瞒着裴家,但怎么着也得让李家在彭家跟前站住脚了才能让裴家知道。

他问林觉:“你不会是亲自出的面吧?”

“我怎么会这么傻?”林觉觉得自己这个大表弟读书读得有点傻了,看了李端一眼,道,“当然是请别人出的手!就是这个人,也是我身边的心腹管事去联系的。只说这是幅古画,我有路子能卖到喜欢这画的人手里去,拿到当铺最多也就当个四、五百两银子,可经了我的手,却能卖到上千两银子。那人就上当了。花了四百两把画买下来,又五百两银子卖给我。虽然有点多,但就当是花钱买个消停,我也没给他多压价。”

知道这画能卖上千两银子,却四百两买的,五百两卖,这也是个实在人。

李端佯装倒吸了口凉气的样子,笑道:“这人倒也不贪。”

“所以说,做生意得看是什么人。”林觉在这上面有点得意,道,“你看我,跟着我爹走南闯北的,从来就没有因为合伙人出过什么问题。所以我说,彭家是能干大事的,跟着他们家一准不错。”

李端不置可否。

在这一点上,他和林觉的看法相反。

他觉得彭家很贪婪。

福建九支船队,彭家的船队是最大的,并且拥有福建大半数的船只。可当他们家无意间知道了左大人在这幅画里藏了幅航海的舆图之后,怕被别人得到手,还不是想尽办法要得到它?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谁愿意自己的睡榻边又增加一只老虎呢?

李端和林觉说起这幅画来:“我们是就这样送到彭家去?还是先看看这幅画对不对路?”

他倒没觉得郁家能发现这幅画中的秘密,而是怕就像鲁信交待的那样,连他也不知道这幅画里的秘密,结果他们拿错了东西。

林觉精明地道:“当然是得想办法看看这幅画里的那幅舆图。若是彭家反悔怎么办?”

除了验货,他们最好也拿捏个彭家的把柄,把这舆图临摹一份,防着彭家翻脸不认帐。

他们和彭家毕竟不是一个等级,彭家要收拾他们易如反掌,他们想反抗彭家却不容易。特别是中间还夹着一个裴家——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还可以向裴家求助,一旦他们和彭家的交易曝光,裴家不收拾他们就是好的了,别指望着裴家还能护着他们。

表兄弟俩说到这里,交换了一个互相能看得懂的眼神。

李端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林觉准备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得亲眼看到那幅舆图才放心!

他也会亲自把这幅舆图带回福建,送到彭家。

这也是一开始他们家和李家商量好了的。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管是林家还是李家,现在都太弱了,紧紧地抱成一团,才有可能把家业做起来。

两人商量着找谁来重裱这幅画。

郁棠久等的消息终于有了回音。

鲁家背后的人果然就是林觉。

关于这幅画,她想了很多。觉得李家若是没有林家帮忙,是不可能做成海上生意的,那这件事林家肯定是知情的。而前世,和林家来往最密切的,就是林觉了。

他来的频率远远超过了一个相隔几千里的亲戚。

郁棠就想办法画了一幅林觉的画像给小梅巷卖水梨的阿六看,让他盯着李家的大门,这个人一上门立刻就告诉阿苕。又把这幅画像给了曲家两兄弟看,让他们盯着和鲁家交易的那个人,看那幅画最后是不是落到了林觉的手里。

还好有前世的那些事,她倒着盯人,等来了她要的结果。

☆、第七十八章 询问

林觉拿到画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拿到舆图的。

前世,他们找的就是钱师傅。

所以前世那幅画上才会有了钱师傅的落款“春水堂”,今生郁棠才能识破李家的伎俩。

如今因为有她插手,钱师傅远匿京都,李家未必能找得到他。

就算能找得到他,也需要时间和精力。

那今生李家会找谁来拆这幅画呢?

或者说,会拿到在手中私底下研究多久?

郁棠尽量设身处地地从李家的角度去考虑,想推测出李家下一步会怎么做。但不管李家怎么做,她现在更急于知道的却是李家后面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如果有,又是谁?

要知道,海上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一般的人也就是出钱参个股,这是赚钱最少的。真正赚钱拿大头的是船队。但组一个船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要有船,有熟练的船工,有经验的船长,还得要有自己的码头、自己的仓库、在市舶司备案……别的都好说,有钱就能解决。但其中两样最难,一是在市舶司备案,这得有官府的路子;二是要有有经验的船长。前者,非世代官宦不可;后者,非世家底蕴不可。

世代官宦,可以保证不管市舶司由谁掌权,船队都可以拿到备案,通行无阻。世家底蕴,才可能培养或是拥有一个有经验的船长。

李家既不是世代官宦,又没有世家底蕴,拿到航海舆图,他们只能找人合作。能和他们家合作,又必须得是能符合以上两点的世家大族。

前世,李家和林家联手,是在福建做生意的。

他们找的合作方,十之八、九是福建那边的世家大族。

郁棠此时只恨自己出身平凡,眼界不够宽广,没办法推测出李家前世是和谁家在合作。

她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能去问佟大掌柜:“福建那边,可有这样的人家?”

佟大掌柜尽管见多识广,可若是放眼整个朝野和所有世家,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和见识。

他笑道:“这种事整个临安,甚至是整个杭州,只怕能回答您的都没几个。最好是去问下裴家的两位老爷!”

“裴家二老爷和三老爷吗?”郁棠心里隐隐早有答案,只是有些不死心,抱着侥幸的态度还是最先来找了佟大掌柜。

佟大掌柜笑道:“除了两位老爷,难道郁小姐还有其他的人选不成?顾沈等人家肯定也知道,只是郁小姐和他们非亲非故的,这种事也不是逮着个人就能知道的,当然两位裴老爷是首选了。”

郁棠苦笑。

裴家二老爷她只在裴家老太爷送葬的时候远远看过几眼,再站在她眼前她估计也不认识。至于裴家三老爷,她倒是很想去找他,可他未必愿意见她啊!

郁棠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佟大掌柜给她出主意:“要不,让您父亲去问问县学的沈教谕?说不定他知道。”

郁棠眼前一亮,可又怕自己四处打听,消息没问到,却把自己的意图弄得人尽皆知了。

“我再想想。”她道,辞别了佟大掌柜,正要回家,佟小掌柜和她擦身而过,冲着佟大掌柜道:“三老爷回来了,刚到码头,您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要去的,要去的。”佟大掌柜忙道。

这可真是凑巧了。

郁棠略一思忖,也跟着佟大掌柜往码头去:“我也去跟裴三老爷打个招呼。前几天杨御医刚走。”

可能是得了裴家的交待,杨御医看诊比平时用心不说,又给陈氏换了个方子,陈氏吃了之后说感觉明显好多了。

就凭这点,郁棠觉得自己也应该积极主动地去给裴宴道个谢才是。

佟大掌柜笑眯眯地带着郁棠去了码头。

码头依旧很热闹,大家看到裴三老爷就远远地给他行礼,他却面无表情,非常地倨傲。

郁棠撇了撇嘴,和佟大掌柜一起走了过去。

裴宴一抬头就看见了郁棠。

她乌黑的青丝高高地绾在头顶,扎了个道髻,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褐色小厮衣裳,却映衬得她的皮肤更加光洁细腻白皙,面孔更加清丽美艳,宽大的衣裳更是让她原本就玲珑有致的曲线看着如山峦起伏,更加明显,根本掩饰不住她女扮男装不说,她还大摇大摆地,一副不怕别人看出来的坦荡。

她怎么又这副打扮出门乱晃?

郁文怎么也不管一管。

裴宴皱了皱眉,没等郁棠走近先沉了脸,等到郁棠走近,他已不悦地道:“郁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要佟大掌柜帮忙?”

他第一次见郁棠,郁棠就在忽悠佟大掌柜。

这小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来找佟大掌柜的。

郁棠闻言心中一喜。

她就怕裴宴不答理她,只要他答理她,她总有办法让裴宴帮她这个忙。

“裴三老爷,”她热情地上前给裴宴行了个福礼,道,“杨御医来给我姆妈瞧病了,还给换了个药方,我们家还没有好好地向您道谢呢!”

道谢就不用了。

别再扯着他们家的大旗做出什么有损裴家声誉的事就行了。

如果是别人,裴宴就毫不留情地告诫对方了,可之前他曾经误会过郁棠,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原谅郁棠几次,当是他的赔礼。

因而他心中尽管不满,但还是没有吭声,反而仔细地打量起郁棠来。

裴宴这才发现,郁棠的眼睛很漂亮。不仅又黑又亮,而且还水灵灵地,仿佛会说话。

就像此时,她虽然脸上带着笑,看着很热闹,可眼睛里却透着些许的狡黠,让他想起那些画本里算计人的狐狸精——虽然他也没有见过狐狸精是怎样的,可他就觉得,若是有狐狸精,此时就应该是郁棠这个样子的。

问题是,他就算知道郁棠像个狐狸精似地在算计他,他已经决定原谅她几次了,他总不能刚刚做了决定就改弦易辙,对付郁棠吧?

裴宴不动声色朝后小小地退了一步,道:“郁小姐,你要做什么?”

他看上去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郁棠莫名就突然捕捉到了他一瞬间的迟疑和让步。

郁棠不知道裴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可她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自从上次裴宴帮他们家主持公道之后,裴宴这次再见到她,对她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

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之前误会她了?

猜测归猜测,郁棠可不愿意和自己突来的好运气做对。

她决定立刻抓住这次机会,想办法从裴宴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裴三老爷,您可真厉害!”或许是之前裴宴太高冷,或许是裴宴在临安城的地位太高,让郁棠没有办法把他和李竣、沈方等人相提并论,她拍起裴宴的马屁来没有一点负担,反正她最不堪的样子他都见过了,她还有什么好装的,“您这火眼金晴,一眼就知道我找您有事。”

裴宴见她这样直白,反而松了口气,心里觉得颇为舒坦。

他最怕别人和他在这些小事上拐弯抹角,不知道是觉得他太傻,还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地聪明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他去花心思猜,偏偏又被他一眼看透。

“你说!”裴宴道。

郁棠喜出望外。

她没有想到裴宴这样爽快。

说不定她从前用错了方法。

郁棠想着,话却一点也没有耽搁,道:“我能和您单独说两句吗?”

裴宴看着人来人往的码头,也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但他只是向旁边走了几步,站在了一棵老榕树下,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一副她的事不足以让他再找个地方的模样。

可真是傲啊!

郁棠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有求于他不说,而且除了他,还没有更好的人选可求。

“是这样的。”郁棠没敢抱怨,她怕自己一抱怨,就连这个机会也没了,忙跟上前去,声音不高不低,距离不远不近地道,“吴老爷想约我阿爹做海上生意,我上次去您家,看到您家花厅的彩绘琉璃扇门可真漂亮……”

她观察着裴宴的表情。

裴宴随意听着,一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

可见觉得那些彩绘琉璃扇门好看的是裴家老太爷了。

郁棠就不多说了,越过这个话题,继续道:“我就想,您可能对那些卖舶来货的商贾很熟悉,就想向您打听个事。福建那边,有哪些官宦人家自己有船队的,想看看谁家的船队最厉害,看看我们家要不要跟着吴老爷做这生意。”

她满口胡话,裴宴却没有怀疑。

郁文不靠谱,是他在知道郁文上当之后还需要女儿去帮他讨要卖画的银子时就有的印象;参股海上生意,临安城不多见,可在杭州,有好多姑娘家为了给自己赚点胭脂水粉钱都喜欢找个船队来参股,郁家这位大小姐又是个不安分的,知道这件事,打这样的主意,简直是顺理成章的。

至于说这件事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她打着吴老爷或是郁文的旗号,他反正决定给她赔个不是了,只要好处是落到了她的手里就行了,这些小事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知道。

“你为什么不参股宁波那边的船队?宁波那边船队多做的是瓷器和丝绸,福建和广州那边却多走的是瓷器和香料,丝绸和瓷器比香料好做。”裴宴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把郁棠想要知道的告诉了她,“福建那边,最大的船队是福安彭家的。他们家在市舶司那边常年占着个位份,走船的也都是二、三十的老手了,迄今为止,还是五年前出过一次事,不过,那次出事是同一时间出海的所有船队都出了事,不只是彭家一家。你们要是想参股福建那边的船队,彭家是首选。”

☆、第七十九章 坦白

郁棠心中的小人在跳舞。

她没有想到裴宴这么好说话,她胡编了几句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裴宴居然什么也没有问,就把她想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她。

想当初,他虽然误会她在当铺碰瓷,但他发现她扯着裴家的大旗威胁鲁信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教训了她几句。还有在郁家老宅,她被那些混混追的时候,他救了她,见郁家有人过来了,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可见他这个人只是外表冷漠,其实还是很愿意帮人的。

不过,郁棠觉得自己还是挺能理解裴宴的。

他代表的是裴家,身份地位不一般,若是对谁都热情,不假颜色,大家岂不是会一窝蜂地拥上来求他?他是帮还是不帮呢?有些人懂得感恩,受了裴家的恩惠会记在心里,像他们家。可更多的人看着你轻易地就答应了帮忙,觉得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成了是应该的,不成反会落下很多埋怨。

前世,这种事她看得可多了。

裴宴总得有些自保的手段才行。

之前郁棠还觉得裴宴待那些敬重他的百姓太倨傲了,现在也不觉得了。

她满怀感激之情,忙道“好的,好的。我都记住了。”

裴宴看着她望向自己那亮晶晶的眼睛,脸仿佛都发着光,他觉得好像看到母亲养在身边的那只小白狗,每次见到他都会这样充满了信任和期待的望着他……裴宴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听郁文说的那些事,她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就她这眼神,郁文看着估计也拒绝不了,难怪由着她在外面乱跑。

裴宴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得帮着郁文管管这小姑娘才行。

他道“你们家是准备和吴老爷一起入股船队了?定下哪支船队没有?准备入股多少银子?还是以货入股?”

郁棠听着,要给裴宴跪了。

这可是她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打听到的消息,听裴宴的口气,他对这些都很熟悉?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郁棠顾不得许多,急急地道“还没有决定和不和吴老爷一起入股,只是听说有这么个生意。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是做漆器生意的,对这海上的生意一点也不了解。我阿兄说,得去好好打听打听才行。”然后她很有心机地道,“也不知道我阿兄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杭州城我们除了佟二掌柜,谁也不太熟悉。”

想问他就问,偏偏找出这么多的理由来!

裴宴斜睨了郁棠一眼。

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郁棠心中突地一兀,猛地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

难道裴宴喜欢直来直去?

这很有可能哦!

他每天接触那么多的人,时间宝贵。如果每个人在他面前都这样地“委婉”,他就是猜这些人的来意都得猜得秃头。

想到这里,郁棠不禁仰头朝裴宴的头顶望去。

裴宴的头发乌黑浓密,而且发根处很不听话地直立着,可见头发又粗又硬。听那些婆子们说,这样的人通常脾气都不好。以她的经验,脾气不好的人,通常也多心底善良。

这些念头在郁棠的脑海里不过是一闪而过,她已凭着直觉开口道“若是三老爷不急着回去,我想趁机请教一下三老爷,杭州城那边,您有没有推荐的船队或是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