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得等武家的人来了,他才好看情况是不是答应陶家。

裴宴含含糊糊地,陶大总管肯定会多想。

他寻思着,裴宴是不是觉得他没有资格谈这件事?那这件事还得请陶家现在主事的陶清,也就是陶安的胞兄亲自来趟临安城才行。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先看到舆图,确认下那舆图是否的确如裴宴所说,是条从广州通往大食的新航线才行。

他和同来的陶安的幕僚交换了一个眼神,陶安的幕僚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和裴宴套了套关系,感觉到裴宴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这才留下了两个临摹的师傅,退下去歇了。

舆图是不是真的,两个师傅都有航海的经验,看一眼就能判断出来真伪。唯一没法确定的是这舆图上标出的航线是否真的安全。

到了晚上,陶大总管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立刻安排让暗中跟随而来的人去给陶清送信。

临安城是裴家的地盘,只要裴宴有意,来了一个生面孔他都能立刻知道,何况他还派了人盯着陶家的人?

别说只是让陶清知道此事,他此时恨不得能让陶大总管把舆图的一部分悄悄地送回去,陶家好派个船队去试航一段。

雁过留痕。等那些世家大族知道这舆图不仅是真的,还能平安行船,那才是开价的好时机。

他因此吩咐裴满“前面的一小段舆图可以让他们传回陶家,后面的却不能再让他们得手了。”

裴满连连点头称是,眼睛里满是兴致勃勃的光亮,与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

裴宴笑道“你这是无聊了?”

裴满笑道“无聊倒不至于,只是临安城里没什么事做,觉得刀都要锈了。”

还不是无聊了?

裴宴笑了笑,道“很快你就会忙不过来了。”

裴满知道裴宴肯定会邀请很多有实力的人家来参加拍卖,只是裴宴的邀请名单都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名帖也还没有送,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有段时间做准备,谁知道他刚从裴宴的书房出来,胡兴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两人遇到不免要打声招呼。

裴满问他“您这是怎么了?”

像过年似的,高兴地脸上都泛油光了。

胡兴没想瞒着裴满,一来裴满是大总管,统领裴家内外所有仆从,二是裴满手段了得,上任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把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仆妇佣人们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他就是不告诉裴满,自有想巴结奉承裴满的人主动告之,他又何必和裴满对着干,自家找死呢?

他还想长长久久地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若是能传给他的儿子,那就更好了。

“是湖州武家的人。”胡兴兴奋地道,“他们家的大老爷亲自来给我们家送年节礼了。听那口气,还有单独给咱们三老爷的。”

湖州武家的大老爷,是武家的当家人。

三老爷替代长房成为了裴家家主,裴家的其他几房看似认了,没有一家来闹事的。可在胡兴看来,那几房说不定是出于对裴老太爷的敬重,这才忍下来的,私底下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说不定等到裴老太爷的孝期一过,除服礼上就能争起来。特别是李家宗房前些日子和李端那一房分了宗,谁敢说这里面没有裴家人的手笔?谁又敢说这不是裴家其他几个房头在试探裴宴?

这是裴宴接手裴家以来过的第一个春节,这个时候来送年节礼的人家当然是越多越好,越显赫就越显得裴三老爷有能力、有人脉。如果是像湖州武家这样从前和裴家根本没有往来的一方豪门那就更好了——这可是裴宴自己的人情,与裴家没有关系。要不是裴宴的缘故,武家怎么可能由家主,出面亲自来给裴家送年节礼?

他可是投靠了三老爷的。

他现在已经绑在了三老爷的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像湖州武家这样的人家,当然是来得越多越好。

裴满不用猜就知道胡兴的那点小念头,他笑着道了句“那你快去给三老爷通禀一声,也免得让武家大老爷久等”,就和胡兴擦肩而过,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胡兴不由摸了摸脑袋。

裴满这样有点冷漠啊!

难道是自己有什么事冒犯了裴满?

只是这个时候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胡兴欢天喜地去了裴宴的书房。

裴满转身却是去见了郁家来送年节礼的阿苕。

阿苕能见到裴满,不是因为他运气好,正巧碰到了裴满,而是因为裴宴对郁家的重视,裴满这样在裴宴身边服侍的人自然也就顺着他的心意重视起郁家来。

裴满在小偏厅前的抱厦见了阿苕,详细地询问起郁家的年节礼来。

那些等在小偏厅里由裴家管事登记礼单的人不禁都非常地羡慕,纷纷议论起郁家来。也有那看不惯郁家突然“暴发”的,却又不敢当着裴家人非议郁家,忍着满心的不甘,出了裴家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听说郁家的大小姐长得十分漂亮,很多年轻小伙都想去他们家当上门女婿。也不知道郁老爷在挑什么?或者是另有打算?”

因为都是各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心里纵然是再不痛快,也不会像那些乡间泼妇,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自然就有怀着同样心思的人接了话茬道“听说郁家的那位大小姐敢穿了小厮的衣裳还管着家里的事,要是我有侄儿,肯定是不能娶这样的姑娘的!”

“那也得看你们家侄儿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人给娶回去。”有人调侃,“郁家可是说了,人家姑娘是要留在家里招婿的。没看李家的二公子都是不行的。”

“谁知道是不愿意把姑娘嫁出去,还是没办法,嫁不出去啊!我瞧着那姑娘大胆得很,行事也厉害得很,那可不是一般姑娘家能有的手段。”那些意有所指的,哄笑着各自散了。

郁家却不知道郁棠被人非议了。

阿苕指了其中的一个锦盒,特意道“这是我们家老爷从古玩铺子里淘到的,说非常有趣,送给三老爷打发时间或是压个宣纸什么的。”其它东西也不过是些鸡鸭鱼肉、茶酒糖果,和平常乡邻送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按理,像郁家这样的人家,裴家都没空去送回礼,记下礼单,当场就会按着差不多的物价把礼还回去,或是送些米粮或是送些油面,有时还会封个红包什么的。但郁家,裴满觉得还是派个人去送回礼更好些,遂笑着把锦盒单独立了帐,到了晚上,亲自把锦盒送去了裴宴屋里。

裴宴已梳洗更衣,换了日常的衣服,身上搭着个黑貂皮子,正斜歪在罗汉榻上听着小童子阿茗拿了本厚厚的礼单在那里唱名。

阿茗穿着件茜红色的锦缎棉袄,脸圆圆的,胖胖的,像个散财童子似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见裴满进来了,裴宴示意阿茗停下来,道“什么事?”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天天都有人找裴宴示下。

裴满在烧了地龙的抱厦呆了一个下午,进了裴宴这个连个火盆都没有的房间,身上的热气一下子就都散了,指尖都有些冷。

“郁家送给您的。”他把锦盒递给裴宴后,就把双手笼在了衣袖里,然后有些怜悯地喊了阿茗一声,道,“你下去吧!这里我先服侍着。”

裴宴火气旺,房(屋)里烧了地龙就流鼻血,又闻不得银霜炭的味道,到了冬天只(能)用皮棉御寒,他身边服侍的人也就只能跟着受冻。

阿茗以为裴满有什么话要私下跟裴宴说,连连点头,给裴宴行了礼,就把礼单交给了裴满,跑回自己烧了地龙的屋里取暖去了。

裴宴喜欢四季分明的气候,却并不阻止身边的人享受四季如春,一面接过锦盒问着“这是什么东西”,一面开了锦盒,露出青铜的门环。

“什么东西?”裴宴挑了挑眉,拿出来迎着光线看了看。

裴满传达了阿苕的话。

裴宴很快就发现了那兽形门环的秘密。

“还挺有意思的!”他随手把门环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道,“这估摸着是前朝的小玩意,郁家也算有心了。”

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杂件,手里这样的东西很多,比这精巧、比这有趣的多了去了,这个门环也说上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既然是别人送的,他也不会乱扔就是了。

就放在书房里当个镇纸好了。

裴宴对裴满道“武家的人,我让胡兴安排在了东边的客房。明天我准备设宴招待他们,你准备一下。如果陶家的人想打听点什么,也不用阻止。”

除了两个临摹师傅,陶家的人住在东南边的客房,和武家的人隔着个花圃,要打听什么,非常的方便。

☆、第八十六章 年前

这是要让两家先斗一斗啰!

裴满会意,笑着应了,翻开之前阿茗读到的地方,准备继续给裴宴读礼单。

裴宴抬手做了个“不用”的手势,道:“这是武家送来的礼单,你先拿去看看,比照着准备一份回礼。然后看看送来的东西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裴满知道他的爱好,恭敬地应喏,退了下去。

裴宴就有些无聊,随手拿了那个门兽环,去他二哥那里说了说过年的事,又去给他母亲问了个安,想了想,转身又去了外院的书房。

之前接待过郁家父女的地方,此时除了裴宴的书房,各个房间都灯火通明,帐房、管事、文书、小厮都忙得脚不沾地,虽然大家都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却依旧比旁的地方要嘈杂,迎面而来的热气则让裴宴嫌弃地皱了皱眉。

“三老爷!”众人听到动静,见进来的是裴宴,纷纷上前行礼。

裴宴点头,目光落在了裴满的身上。

裴满忙道:“武家那边的礼单已经誊好了,我们几个管事正商量着准备回礼。”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您这会儿不过来,我也准备等会去见您的——武家送的东西有些贵重,我让帐房算了算,最少也值一万两银子。其中有七千多两是指明给您的。”

明显地是有求而来。

但裴府的其他人不知道缘由,一个个用敬佩的目光望着裴宴,好像才认识这个人似的。

裴宴撇了撇嘴角,摩挲着手上门兽环的磨砂衔环,想着郁家要分给他七成收益。

要是知道他只这两天就收了这么多礼品,这对父女还不知道怎样地惊讶呢?

“那就收下。”裴宴自从和他二师兄翻脸之后,就对二师兄身边的人和事都不怎么待见了,“我不收,人家心里也不踏实啊!”

裴满笑着应是,此时又有小厮跑了进来,喘着气道:“三老爷,提学御史邓学松邓大人来访。”

裴宴很是意外。

此时天色已晚,他和邓学松虽然是同门,但邓学松出身寒门,性格孤傲,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平常,按理,邓学松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他。

难道和舆图有关?

裴宴摸了摸下巴,去了见客的暖阁。

邓学松四十来岁,又高又瘦,留着山羊胡子,半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任由胡兴围着他献着殷勤,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见到裴宴,他傲气地朝着裴宴点了点头。

邓学松也不怎么喜欢裴宴,觉得裴宴天资聪慧却任性妄为,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天赋他却不以为然。可两人是同门,他就是再不待见裴宴,也不能互相拆台。好在是上次他曾经帮过裴宴一次,这让他比较有底气。

两人寒暄过后,邓学松就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听说湖州武家的大老爷在你这里?你可知道湖州武家最早是做什么的?”

裴宴在心里“啧”了一声,觉得已经不用多想就能肯定邓学松也是为那舆图而来。只是不知道他是想帮谁家说项?能这样直白地就顶江华的亲家,可见托他出面的也不是什么等闲人家。只是他们为何不直接出面来找他,要找了邓学松做这个中间人?

裴宴佯装不知,笑道:“武家好歹是我二师兄的亲家,我怎么会不知道?”

话一说出口,裴宴心中一动。

周子衿都听说他和他二师兄闹翻了,这些人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就有点好玩了!

裴宴想着,把手边的果盘朝着邓学松推了推,道:“尝尝,陶子然让人从广州给我捎来的福饼,我尝了尝,果真是名不虚传。”

陶安字子然,在工部做主簿的时候,邓学松是他的下属。

邓学松听着神色微僵,显然是已经知道陶家人都做了些什么了。

裴宴呵呵地笑了笑,拿了块福饼递给邓学松:“吃饼,吃饼!”

邓学松勉强吃了块饼,赞了几句好吃,想了想,觉得自己比不得裴宴和陶安能说会道,索性道:“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泉州印家于我有恩,让我来给他们做个中间人,还请遐光见上一面。”

泉州印家,和福州彭家,龙岩利家,被称为福建三大族。泉州印家,是做茶起家的,后来被龙岩利家压了一头,改做了海运。福建如今的船队,除了彭家的之外,剩下大多是印家的。印家不如利家一心一意,也不如彭家有权有势,但他们家也有自己的优势——这么多年来,印家一直致力于族学,帮了很多读书人,三家里面,反而是他们家的消息最灵通,行事最灵活,也最机变。

裴宴之前就犹豫过要不要把印家也给勾过来。

如今好了,不用他出面,印家自己就跳出来了。

裴宴也不和邓学松打太极了,直言道:“咱们都不是外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要是哪里说的不对,您到时候还得给我兜着点。那舆图一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也就没有声张。不过,我正巧有件事想麻烦印家。要是这件事成了,那舆图无论如何我也会算他们一股的。”

邓学松听着心头一跳,道:“算一股?”

裴宴笑道:“您不会以为这么大的事,只我们这几家人就能吃得下去吧?”

邓学松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对生意上的事既不喜欢也不关心,闻言脸上一红,道:“你也说我们不是外人,你说吧,要我干什么?”

裴宴也不客气了,道:“我有件事想请印家帮忙,您让他们家来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能让裴宴开口相求,还以海上生意为诱饵,邓学松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他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也就不想趟这浑水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很干脆地站了起来,道,“今天也不早了,我还要连夜赶回杭州城去,你也别留我,马上岁末就要考核了,我不能耽搁了正经差事。”

裴宴没有强留,亲自送了邓学松出门,路上提起郁文的事:“虽只是个秀才,岁考不在您那里,您好歹打声招呼,能照看点就照看着点。”

秀才每年都要考核,若是考核不过关,是有可能会被革了秀才功名的。

邓学松没有多问,反正这个人情是裴宴承了,他道:“你放心,这件事我知道该怎么做。到时候让人报个信给你。”

裴宴想着这也算是那个门兽环的谢礼了。看着邓学松的轿子顶着寒风出了小梅巷,裴宴又去了趟处理庶务的外书房。

各处还是那么忙碌,几个管事却围在被他顺手丢了个门兽环压帐册的书案前,议论着那个门兽环:“没想到三老爷也有一个。早知道这样,要么我把店里的那个送过来,或是向三老爷讨了过去也行啊,凑成一对,这才值钱。”

裴宴奇道:“哪里还有个门兽环?”

那管事就笑道:“是古玩铺子里,有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门兽环,不过前几天卖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裴宴听着神色就有点古怪,道:“什么时候卖的?卖了多少银子?”

管事笑道:“就是这几天的事。您也知道,这东西原本就不怎么值钱,又是单个,就更不值钱了。我们卖了二两银子。要是早知道您这里有一个,最少也能卖一百两银子。”

“哦!”裴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道,“那你们忙吧,我回去歇了!”

几个管事毕竟是看他眼色行事的,察颜观色的本领个顶个地厉害,立刻就意识到他很不高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让他不高兴了。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等到裴宴走了,裴满忍不住给了其中一个人一巴掌,道:“还不好好干活去?难道想几天几夜都不睡了吗?”

那个说话的管事惊呼着抱住了脑袋,忙放下门兽环去对帐了。

裴满看着泛着青光的门兽环,觉得像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可也不能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管吧!

他想了又想,招手喊了阿茗过来,悄悄叮嘱他:“你找个机会悄悄地把它放到三老爷的书架上。”

什么时候三老爷去翻书发现了,那是缘分。没能发现也不会丢。

阿茗照着吩咐去放了门兽环。

印家的人第二天中午就赶到了临安城。

他是印家宗子,也是下一任的印家宗主。

在来之前,他们家就仔细地打听过裴宴,知道这是裴宴接手裴家宗主的第一个春节,就和武家想到一块去了,觉得裴宴肯定要立威,他们大车小车的,拉了快十马车的东西来拜见裴宴。

那天郁棠正巧陪着母亲去给马太太家送年节礼,坐在轿子里撩了轿帘看了个清楚。回去之后陈氏还和郁文道:“难怪裴老太爷要把这宗主之位传给三老爷了,就今年这年节礼,可比往年热闹百倍。以后裴家会越来越兴旺吧?你说,裴家会不会搬到杭州城去。”

把锅甩出去了,妻子的病又有了名医调理,女儿也越来越听话,家里的事都能搭把手了,郁文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又开始过起了关在书房里雕印章看闲书的日子。他寻思着等开春郁远成了亲,郁棠的婚事也能定下来了,他得给女儿雕个印章才好,以后女儿管家,可以凭印章支付银子或者收帐,想想就觉得有派头。

“不会!”他一面打量着印章的模样,一面随意地道,“裴家要想搬早就搬了。再说了,杭州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扎根的。”

夫妻两人慢悠悠地说着闲话,郁棠心里却有点着急了。

看这样子,拍卖的事要拖到年后了。

不知道这些来送年节礼的人和舆图拍卖有没有关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七章 请帖

李端这边却是焦头烂额。

为着这舆图的事,他和林觉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门,就是家里的年节礼,也是林氏在安排,可有几家却非得他这个嫡长子去才算敬重,偏偏那画的事进展得很不顺利。

他们好不容易打听到杭州有个钱师傅,谁知道钱师傅早已搬走不知去向。他又请父亲帮忙,从日照那边请了个师傅过来,不知道是这位师傅的手艺不行还是他们的运气不好,画到了这个师傅手里,的确是分成了三份,可中间的那幅舆图却在分离的时候被毁坏了一小段。

如果是其它的图还好,可这是舆图,一小段,在实际航海中很可能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没有办法保证安全。

眼看着要到春节了,彭家那边派人来送了年节礼。

来的人虽然只是彭家的一个小管事,来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的,送的东西也很是平凡普通,可他还是从那个小管事的话里听出了催促的意思。往深里想想,甚至还表露出“若是你们李家不行,多的是人家想上赶着给彭家帮这个忙”的意思。

也不怪彭家等得不耐烦了。

从他们家主动接手这件事到现在已经大半年了。

春节过后,无论如何他们也得把这幅画送到彭家去了。

在此之前他们要是还不能把舆图送到彭家去了,他们家的能力就要受到置疑了。

他们得另找手艺过硬的师傅把那段损毁的给修复了不说,还得把这画还原好送到彭家去。

找谁修复,成了一个大问题。

林觉一直没走,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再拖下去,他根本来不及在春节前赶回福建,而且舆图的事,也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他不由地开始有些浮躁起来。

“要不,就把这幅画当做年节礼赶在年前送到彭家去?”他给李端出主意,“反正我们照着他们的意思把画拿到了手,至于说这一点弄坏了的地方……船队是彭家的,他们说不定有办法能知道该怎么走?难道我们还去组建一支船队不成?既然生意的大头是彭家的,再亏,也是他们亏得多。”

这话说得太无赖。

而且这样一来,李家在彭家眼里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和虎狼一起做事,要比他们更狠,才能立得住脚,才能得到这些人的尊重。

李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林觉道“要不,你先去送年节礼?天天这样盯着,也盯不出一朵花来。就当去散散心了。”

也只能如此了。

李端原想先去裴家的,可想到裴宴对他们家的态度,心就冷了半截,决定还是先去汤知府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