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吓了一大跳。

那女子长得和裴宴有五、六分相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明亮得有些锐利,看她的时候仿佛能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看清楚似的,让人在她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战战兢兢。

这就是裴老安人?!

郁棠嘴角微张,表情显得有点傻。

就这气势,虽然眼角和额头都有了细纹,可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来岁,一点也不像有裴大老爷这么大的儿子似的,更看不出是个孀居的老太太。

她是怎么做到的?!

郁棠觉得自己当初还是个望门寡,都没有裴老安人活得精神、明白。

裴老安人看着就笑了笑。

果然很有意思。

难怪他儿子明里暗里算计着把这小姑娘叫进府里来陪她了。

她身边的丫鬟看着倒是喜庆,可那喜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府里的几个小丫鬟模样儿生得好,说话也伶俐,可就是太会看眼色,想奉承她还自持身份。倒不如身边的丫鬟让人觉得轻快。

老安人把手上的小碗递给了身边服侍的小丫鬟,接过陈大娘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道“坐下来说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人

坐下来说话吗?

可这哪有凳子?

坐在罗汉床上吗?

不怎么合适吧?

郁棠在那里纠结着,已有小丫鬟端了个黑漆枣红绒面的绣墩进来。

她脸有点红,给老安人……不是,裴宴母亲这个样子,实际是让她没办法和“老安人”的称号联系到一块儿的,可喊裴太太也不对,裴夫人,裴老太爷好像只有个举人的功名,不能称夫人……但裴大老爷是在工部侍郎任上死的,工部侍郎是正三品。难道他就没有给母亲请封?再不济,也应该是个四品的孺人吧?

郁棠不知道自己满脸的挣扎,还在那儿微微曲膝,行了个福礼,半坐在了绣墩上。

老安人却看得有趣。

这小姑娘,七情六欲虽不至于全上脸,有心人一看还是能看得清楚明白的。

难怪遐光觉得她有趣,见她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叫了这小姑娘进府给她解闷。

老安人在罗汉床上坐下,陈大娘亲自奉了茶点。

她就抬了抬端着茶盅的手,道“你尝尝,前几天信阳那边送过来的秋茶,看喜不喜欢?”

郁棠喝了一口。就是普通的茶叶味,尝不出是什么茶,但回味甘醇,茶闻清香,应该是好茶。

屋里的气温有点高,她又喝了一口。

老安人见了却笑道“怎么样?觉得好喝吗?”

当然要说好喝!

郁棠的话都到了嘴边,突然想起来时母亲的叮嘱,再看看老安人通身的气派,估计她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在老安人面前卖弄,接得上这句话,未必就能接得住下句话,就算是侥幸接住了下句话,那再下一句呢?

她决定还是顺心而为。

“挺好喝的。”郁棠规规矩矩道,“回甘醇厚。不知道是什么茶?我对茶不是太了解。”

老安人有点意外,但看她一副老实样儿,暗中颔首,笑道“信阳送过来的,自然是信阳毛尖。这是秋天刚摘下来的茶,就是俗称的秋露茶。”

郁棠对这些是不太懂的。

从前家里待客也就是龙井、碧螺春、庐山云雾之类的,其它的茶她都不熟悉。裴家富贵,历代都有子弟出仕,肯定是什么地方的特产都见识过,何况老安人出身豪门世家,见识更是不凡。

她顿时生出请教之心,恭敬地道“信阳只出毛尖吗?”

老安人被问得噎了一下。

信阳是不是只产毛尖这一种茶她也不知道。但能送到他们家的茶,应该只有毛尖了吧?

这小姑娘是故意挑她的刺呢?还是真不懂?

老安人睃了郁棠一眼。

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明亮得像星子,忽闪忽闪的,还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老安人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这得问问胡兴他们。我这些年来喝的,只有毛尖。”

那是自然。

要送当然是送最好的东西了。

郁棠诚恳地点头。

老安人觉得话题不应该再围着她们家的事打转了,不然太被动,遂道“听说你很会做点心,都擅长做些什么点心?”

郁棠脸色一红,道“是我姆妈很会做点心,我也就是在旁边胡乱搅和罢了,不敢当老安人夸奖。”

老安人微愣,道“上次送来的花生酥不是你做的吗?我吃着觉得还行。”

郁棠有些心虚。

花生酥是她做的,可并不是她想出来的,不过是前世吃过,又听别人说了做法,仔细回去研究了良久才有了今生的手艺。

“那花生酥是我做的。”她脸色微红,“可这火候什么的,却是我姆妈在旁边帮忙看着做出来的。”

老安人就有点失望了。

她把人叫来可不真的是为了吃几颗花生酥。要知道,她甚至不必说,只要流露出想吃花生酥的意思,自有大把的人巴结承奉,会有人捧了花生酥请她品尝。她特意见郁棠,一来是儿子委婉的怂恿,她不想泼了小儿子的面子,想让儿子安心;二来也是不再做宗妇之后,孀居在这和鸣堂,日子突然安静下来,她一时不怎么习惯,想找人说说话。可如今见了郁小姐,却发现这位郁小姐除了一张脸是真好看,不管是说话还是性情都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地方。

那就喝杯茶、赏些东西让人领了回去好了。

老安人思忖着,问起郁棠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书读到哪里了,父母身体可还安康之类的家常话。

郁棠一一笑着答了。

那笑容,眉眼舒展,显得特别甜美。

越看越好看。

家里的几个小姑娘还真比不上。

就是姻亲里头,也是头一份了。

只是漂亮的姑娘容易寻,有头脑的姑娘就不怎么容易遇得到了。

老安人微微地笑,想着再怎么也是儿子推荐给她的人,她无论如何也得找点值得夸赞的地方夸一夸,让郁小姐在仆妇面前涨涨脸面,以后来裴府能让人高看一眼。

她一眼就看见了郁棠头上的樟绒并蒂莲绢花。

“这花倒别致。”老人家笑道,“是从苏州买的吗?还是如今临安城也卖苏式的绢花了?”

郁棠就笑着摸了摸髻边的绢花,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不过,却是仿的苏式的样子。老安人真是好眼光。”

“哦!”老安人突然间就来了兴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一双巧手。”

她自己绣个帕子都绣不好,就特别喜欢手巧的小姑娘。

郁棠不好意思地道“也不算是什么巧手,不过是闲着无事的时候打发时间的。”说完,她试探地道,“您要是觉得好看,我回去给您做几朵好了。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我还会做蜜蜂、蝴蝶之类的,能停在花上,要不要我单独给您做几个,还可以挂在衣襟上,我感觉也挺有意思的。”

“你居然还会做这些?”老安人惊喜道,“挂在衣襟上?怎么个挂法?”

郁棠就细细地向她解释“像蜻蜓,可以做得像真的一样大小,然后用些玻璃珠子做了眼睛,绡纱做了翅膀,再坠上流苏,当个饰物挂在衣襟上。”

老安人听了非常感兴趣,道“你除了会做这些,还会做什么?”

郁棠笑道“头上戴的基本上都会做,我还给我姆妈做过一条镶着宝石花的额帕。”

孀居的人是不能打扮得太华丽的,但只要是爱美之人,就不可能完全不打扮。

老安人道“那你就给我做几朵素色的绢花吧?过几天是九九重阳节,家里的几个小辈都会过来给我问安。”说完,她想起今天已经是九月初五了,怕是来不及了,又笑道,“十月初一之前给我就行了。我到时候会和启明、遐光两兄弟去昭明寺给他们的父亲做场法事。”

说完,她眼底微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郁棠跟着眼眶微酸。

想当初,她和李竣没什么感情,在李家守寡的时候想起李竣早逝,都会替李竣的父母感叹。老安人和裴老太爷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几年,生了三个儿子,这会儿想起亡故的丈夫,心里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她忙道“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做绢花,家里还有几朵快要完成的。我让人先拿来您看看。等过了重阳节,我再给您新做几个好了。”

郁棠为了应景,之前就做了好几个墨绿色和粉色的菊花,粉色不适合,墨绿色老安人应该可以戴吧?

她在心里琢磨着。

老安人已道“你要是没空呢,就让家里仆妇送过来好了。你要是有空呢,就带着绢花到我这儿来坐坐,陪着我说说话。”

郁棠恭敬地应了,想着遐光是裴宴的字,那启明应该就是裴家二老爷裴宣的字了。不知道十月初一的道场他们能不能也去给裴老太爷上柱香?

她在裴府陪着老安人说了会儿话,见有婆子进来请老安人示下,忙起身告辞。

老安人也没有留她,让她做好了绢花就进府,并指了计大娘“你以后有事就找她。”

郁棠恭声应了,随着计大娘出了老安人住的院落。

计大娘这才露出欢喜的神色对她道“郁小姐真是难得,我们家老安人这么多年邀过谁家的小姑娘进府?你回去了,记得跟你姆妈说一声。”

以后郁棠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帮衬了。

郁棠主要是走裴宴的路子走习惯了,闻言并没有往其他事上想,以为计大娘只是单纯为她能讨了老安人喜欢而高兴,笑着向计大娘道了谢,回去就跟陈氏说了。

陈氏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声催促她去把做好的绢花都拿出来,尽量挑些素净颜色的送到裴家去。还找了裁缝到家里,给郁棠做了好几件素净的衣裳,还道“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做客穿得隆重些是敬重,若是常来常往,却是要入乡随俗,去见老安人就不好穿得太鲜艳了。”

郁棠觉得老安人和裴宴一样,都不是怎么好亲近的人,自己能无意间因为绢花被老安人看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宠了,倒不用为这件事特意去做衣裳。但陈氏不听,觉得就算是过些日子老安人的新鲜劲过了,多做几件衣裳换着穿,总归是好的。

她也不和母亲辩解,只要母亲高兴就行了!

郁棠从放绢花的匣子里挑了几朵样式比较好看的,重新换了个剔红漆的圆口匣子装着,去了裴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绢花

计大娘像上次一样,在二门迎了郁棠,陪着她一路往老安人的院子里去。

路上,她低声对郁棠道“大太太和二太太过来给老安人请安,要委屈郁小姐在暖阁等一等了。”

人家晚辈过来尽孝,她当然不应该掺和,是计大娘客气,说得这样委婉。

郁棠想着那次来裴家偶遇大太太,想着裴宴刚刚接手裴家时的那些传言,她不仅笑盈盈地应了,还避嫌般地转移了话题“计大娘,明天就是重阳节了,怎么府上还没有摆菊花?”

重阳节正是菊花开得最好的时节,江南人爱花,就算是裹腹之家,也要养两株菊花到了这个时节拿出来应应景,何况像裴府这样的豪门大家,不摆几株墨菊出来或是堆几座菊山,都不好意思说要过节了。

谁知道这句话说得也不应该。

计大娘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道“这不是我们三老爷不喜欢这些花啊朵啊的嘛。自老太爷去了之后,老安人心里不痛快,也没有这心情赏花莳草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自作主张。”

郁棠心里的小人擦了擦汗,忙道“确实是这样的。我姆妈前两年身体不适的时候,我们家也没什么心情过节。家里待客的马蹄糕、雪花酥之类的点心都是从集市上买。”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就戳中了计大娘的心窝子,计大娘感慨道“谁说不是。自我们家老太爷驾鹤西去之后,老安人一下子就像塌了天似的。从前那么喜欢漂亮的人,金楼的师傅一年四季恨不得住在家里给老安人打首饰,这一年连一件衣裳都没有做,更别说打首饰了。还是前几天老太爷周年,二老爷劝了老安人一天,老安人的精神头这才渐渐地好了起了。”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前面带路的小丫鬟,压低了声音提醒郁棠,“等会你见了老安人,只管让她高兴,若是能让她打首饰做衣裳,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不感激你的。”

郁棠眨了眨眼睛。

赶情人家不是看中了她做的花生酥,是要找个给老安人逗趣捧哏的人啊!

听起来二老爷还真像传言说的,挺孝敬的。但裴宴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劝劝老安人呢?

阖府都感激她,那大太太也会感激她吗?

郁棠在暖阁坐下,又遇到了个熟人——累枝。

她欢喜地站了起来,道“你还记得我吗?”

累枝冲着她直笑,道“您上次来的时候我就看见您了,不过我那天在茶房里当值,就没好意思和您打招呼。”

郁棠见她一身利索的青色杭绸比甲,托了个海棠花式样的红漆银描金托盘,精神抖擞的,笑道“没想到你也到老安人身边来了。”

累枝笑道“我来了快一年了,还在学规矩。这不,看见您过来了,我就找了个借口过来了。”

两人高兴地说着话,郁棠知道了很多裴府的事。

比如说,老安人并不是个喜欢给媳妇立规矩的人,原来老太爷在的时候,两位太太都随着丈夫在任上,老太爷没了之后,老安人免了大太太的晨昏定省,二太太则每逢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就行了。今天大太太和二太太过来,是因为马上就是重阳节了,老安人却突然说不过节了,要去寺里住两天。二老爷怎么劝都劝不住,让二太太随行服侍老安人,老安人也不答应,大太太和二太太只好提前带着家里的小辈来给老安人请安。

那老安人还答应见她?

郁棠吓了一大跳,忙道“老安人什么时候启程?”

累枝道“明天一早就走,去昭明寺。”说完,又抿了嘴笑了笑,“要不然怎么会轮到我来给您斟茶呢?老安人屋里的几位姐姐都忙着收拾箱笼呢!”

郁棠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谁知道这念头刚起,就有个圆圆脸,模样儿喜庆乖巧的丫鬟撩帘而入,笑着给她行了个礼,道“郁小姐,老安人知道您来了,让我请您过去呢!”

累枝就向郁棠引荐“这是老安人屋里的珍珠姐姐。”

这小姑娘看着比累枝还小,要不就是生得面相稚嫩,要不就是老安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姐姐是个尊称。

不过,珍珠这名字倒很衬这小姑娘,她长得的确圆润又不失温柔。

郁棠跟着跟了一声“珍珠姐姐”。

珍珠吓得退了半步,连称不敢,还红着脸道“这是大家开玩笑的,郁小姐千万不要当真,不然陈大娘要责罚我的。”

郁棠摸不清楚老安人屋里的深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笑着说了几句打趣的话,这才随着珍珠去了老安人屋里。

老安人看着精神还挺好的,坐在罗汉床上朝着郁棠招手“拿来我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绢花过来。”

大太太和二太太等人都走了,屋里的茶盅果盘都端了下去,但几个绣墩还围在罗汉床边,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收走还是有意放在那里。

郁棠笑着上前给老安人行了礼,在小丫鬟的示意下坐到离老安人最近的那个绣墩上,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了珍珠。

珍珠打开匣子,把里面的绢花奉给老安人看。

老安人眼神一亮。

大红色的绒毯上两朵山茶,两朵菊花,两朵玉簪,两朵玉兰,酒盅大小,是用这个季节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暖的漳绒做的,花瓣重重叠叠,栩栩如生,若不是事前知道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真花。

“这可真……”老安人拿了朵山茶花到手里仔细地端祥,道,“上次见你头上戴的并蒂莲就觉得很好了,没想到这几朵花做得更好。你是怎么做的?”

郁棠笑道“其实外面卖得并不比我做的差。只不过外面卖的是专做这个的,我是拿着打发时间的,能做得和别人一样好,老安人就觉得我很了不起似的,实际上大家都差不多。”

老安人点着头,却突然“咦”了一声,手指在那山茶花的花瓣上摸了半晌,然后朝郁棠望去。

这次,她看郁棠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把郁棠吓了一大跳,结巴地道着“怎,怎么了?”

老安人闻言却展颜一笑。

那笑容,仿若冰雪消融,她周身的气氛都变得温煦起来。

“你这绢花做得很好。”她笑着道,笑容从眼底流淌出来,而不是像上次来的时候,浅浅地停留在嘴角唇边,“我之前只觉像真花似的,刚才才发现,你用来做绢花的漳绒比一般漳绒的绒毛短,因而显得密,花瓣看着就像真花似的既有厚度又显平顺有光泽。你是怎么做到的?用剪刀重新修剪过?还是有其它的什么方法?”

她很感兴趣地问。

郁棠却一下子激动起来,骤然间有种“红粉赠佳人”的欢喜。

“您发现了!”她笑道,“我之前做绢花的时候,总想着要做出与众不同的东西来,不是在花瓣上做滴露珠就是停个蜻蜓什么的,或者是钉了玻璃珠子做眼睛,可后来,却越来越觉得能做到‘真’才是最难的。午间的花是怎么开的,早间的花是怎么开的,晚上的花开成什么样子……我做山茶花的时候就买了最上好的漳绒不说,还想办法把它们的绒剪短了……可剪得太短,有时候就会露出布底来……我上次去苏州的时候,就特意请教了绸缎庄的伙计……向他们订了一匹布……就是有点贵,可做出来的绢花大家都说好,像真的一样……像您手上的这两朵,就是正午开的山茶花。如果是晚上的,这花瓣就要再卷一点……我还寻思着,要不要配着早中晚换着花戴。”

“你说得不错。做绢花,就要做的以假乱真才是本事要!”老安人欣然道,“那你这玉簪花是晚上开的,菊花是早上开的了?”

“嗯,嗯,嗯。”郁棠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我想要是老安人晚上见客,可以换着戴。”

老安人做过宗妇,族中妇人有事都会来找她,也就不分什么早中晚了。

“你这小姑娘,还真是心灵手巧。”老安人赞道,转头吩咐珍珠把花都收好了,并对郁棠道,“我明天要去昭明寺住几天,等我回来,准备做几件冬衣,你到时候来帮我看看。”

这是她合格了的意思吗?

郁棠觉得有趣,道“我不怎么懂衣裳的裁剪。”

老安人呵呵地笑,道“你能做出这样的绢花来,可见是个有内秀的,到时候你只管什么漂亮挑什么就可以了,我到时候给你们家下帖子。”

如果这件事能让老安人高兴,她愿意去做。

郁棠又回答了老安人一些做绢花的技巧,借口还要回家准备重阳节家宴婉拒了老安人留膳,这才起身告辞。

依旧是计大娘送她出门,可她们在半路却遇到了阿茗。

“郁小姐,我等了您半天了。”他笑着跑到郁棠面前,“我们家三老爷请您去凉亭喝茶。”

现在风吹到身上都有些凉了,不是应该去暖阁喝茶吗?

郁棠在心里腹诽着,却没有说出来,跟着阿茗去了凉亭。

这次她去的凉亭并不是上次去的那个在溪边的凉亭,而是一座建在小山凹的凉亭,叫什么“题茶”。

郁棠小声问阿茗“你们府上有多少座凉亭?”

阿茗伸着指头喃喃地数了一会,道“应该有十七座。但也不一定,我就把记得的数了数,可能还有漏掉的。”

好吧,她家一个也没有。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互换

郁棠跟着阿茗进了凉亭才有点明白裴宴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