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溯道:“不瞒萧兄,无道门规,柳叶剑法确实是代代单传。但景溯依稀记得家师提起过,多年前曾经将部分柳叶剑谱赠与挚友。当年此事一出,景溯便多番寻访家师希望能找出原因,到底是否柳叶剑法另传他人。但是多年前家师就绝迹江湖,隐居山林不知所踪。近三年来景溯亦寻访无果,不知道这世间是不是还有人使得柳叶剑法。”

“请恕萧楼直言,一天没有找到无道老人,景兄所说的可能便无从证实。景兄可曾想过,对洛松而言,当年的惨案,丧命的是她挚亲的父亲和家人,也险些夺她性命,这三年来她过得又是怎么样的艰难生活,这之间的种种绝对不是几句话几分情就能够求得原谅的事情。”

我感激的看着萧楼,今日若不是因为景溯,他是绝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

我一点一点的抽出手来,道:“他说的对,你走吧。”

景溯只是看着我不说话。满园的彩灯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亦失了颜色。

耳边不时传来爆竹的声音,夹杂着孩童的欢声笑语,除夕夜的高潮渐渐到来。

我似乎看到洛施站在远处向这边凝望,然而衣角一闪便失了踪影。

我推了一把景溯,“除夕夜应该和家人一起过的,你回去吧。”

景溯苦笑一下,道:“是我强求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兑现当日给你的承诺。除夕夜,我们会一起过的。”

我觉得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块带着景溯体温的硬物。

第116章:chapter 114

却听厅内有人喊了句:“王爷,你这茅房去的也太久了吧。诚心逃酒是吧。”

景溯紧紧的握住我的手,那温热硬物边缘的棱角扎疼了我的手心,竟然疼出了眼泪。景溯说:“我走了,好好照顾你自己。”又对萧楼抱拳道:“萧兄,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告辞。”

月色凄冷,那青衫长袍在夜色中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我望着那抹青色的身影直到消失。脑中突地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的影,有个挺拔的身影以一种苍然孤寂的姿态站在那里,似乎被时间和世人遗弃一般,漠然冰冷。心底生生扯出丝丝疼痛,和一种牵扯不清的情感,如果以我活了二十年的理解来判断,那种情感叫做,愧疚。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对景溯有这样的感觉。

天空中弥漫着烟花盛放过后的白色烟雾,朦胧而虚无,连带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真实起来,似乎不过是我神情恍惚之后的一个梦,景溯不可能在除夕之夜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向我解释他的清白。毕竟他不是那个落魄的江湖剑客,而是世袭爵位三分天下的西昌王。这样的夜晚,不是应该和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吗?

“烟洛。”萧楼哑着嗓子轻轻的唤我。

我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我没事。就想一个人待会。”

萧楼默然的在我身后站了半响,沉默着离开。

午夜的钟声在远方敲响,声声回荡在夜色凄迷的苍穹之中、淹没在人声鼎沸的四野之间。漫天的爆竹在那一刻一起点燃,和着人们声声的叫好欢呼声,满天的花火色彩缤纷,犹如繁花朵朵刹那在苍穹之中盛开,华丽得耀人眼目。

而我,手里握着曾经被我摔碎的纹龙佩,在这刹那繁华中安静的落泪。

小花拿着兔毛披风过来给我披上,拖着我回到屋里,塞了个暖手炉给我。然后,安静的坐到我对面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我不爱搭理她。脸都没洗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梦里梦外亦真亦幻,时真时假,一会高兴一会悲伤,一会哭一会笑,颠三倒四,景溯萧楼洛施大黄蜂七叔叔…一张张脸翻来覆去的在我眼前晃悠。我险些怀疑自己精神分裂,离疯子不远了。

为了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我醒的很早,肚子有些饿了,洗了把脸出去觅食。

晃悠到正厅附近,我才发现其实自己起的很晚,萧楼和洛施已经双双落座吃起了早饭。

洛施见了我灿烂一笑,招呼丫头引我入座。

我确实很饿,也不讲究虚礼了,喝了一碗小米粥一晚银耳羹,吃了若干松仁糕。

那萧楼看我眼神冷冷淡淡,跟陌生人一般。我暗自揣测是我吃多了他家的粮食他不高兴了,还是昨晚赶他走他面子上挂不住了。

洛施给我夹了块桂花糕,道:“原来烟洛先前说的心里喜欢的人是景溯呀。”

我一边暗揣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一边诚实而悲伤的点头。

“难怪…难怪…”洛施顿悟一般的神情。

萧楼淡淡的看了眼洛施,柔声的唤她的名字:“洛施。”

洛施娇羞的回看萧楼一眼,对我说:“妹妹别怪姐姐多事,姐姐也算是过来人只是想给妹妹提个醒。一如侯门深似海,西昌王府那样的人家对妹妹来说未必是好的归宿。”

她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知道的,谢谢姐姐。”

萧楼站起身整整衣衫,道:“我还有事,你们慢用。”

好吧,我真得得罪他了。

第117章:chapter 115

在辽城,大年初一有听大戏的习俗。有钱的人家会请个戏班子在家里搭台唱戏,一般的市井百姓会花上几个钱到茶楼听上几段。

当然,东临王府属于有钱的人家。

戏台搭在花园水池旁,简单实用的木檩条组装而成。座位沿着水池相向摆放。按规矩一侧坐官员,一侧坐家眷。

前来听戏的人倒是不少,都是盛装出席,一派过年的喜庆气氛。

萧楼黑袍玉带,气度华然的坐在主座,挨着他辽城的官员顺次坐下。

发现南宫晋没有来,我暗自高兴了一下。而被洛施姐妹情深的拉到她身边坐,我又暗自沮丧了一下。

等我发现被一干官员的家眷包围之后,就更加沮丧了。

红衣大婶问:“王妃,这位俊俏的姑娘是?”

洛施笑道:“是王爷的一位朋友。”

“哦?”

这一个带着疑问语气的字,充满着八卦的意味和胡思乱想的氛围。

我急忙道:“我叫烟洛,是王爷一位朋友的朋友。”

抬眼便见洛施笑意融融的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无端一冷。

戏还是老戏码,没有新意,听得我昏昏欲睡。

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睁大眼睛便看到原本在台上唱戏的戏子瞬间变身成手握钢刀面无表情十分称职的杀手。兵分两路,分别攻向两侧。萧楼那一侧倒是好说,不乏武将还有萧楼的贴身护卫。倒是我们这边,都是手无寸铁的无知妇孺,除了尖叫就是尖叫。

我勉强用三脚猫的功夫帮这帮只顾叫喊的女人们抵挡了几下,却悲哀的发现成功的吸引了杀手们的注意力,多把钢刀冲我而来。

抬腿踢开迎面的钢刀,便觉左肩一凉,刺痛感紧随而至。

我恶狠狠的瞪那杀手,却见他身子一软,瞪大眼睛倒了下去。而他身后,萧楼踏水而来,黑衣肃立,手握染血的断念剑,眼神冰冷的看着我。

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们对视不过片刻便被四面而来的钢刀分开。我似乎听到他说了句:“小心。”又似乎没有,他的声音被风声吹散在我的幻觉中。

因为是新年,府里的侍卫大半都回家过年了,加上一干手无寸铁的妇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得不说,不管杀手的目标是谁,都很会挑选时机。

杀手这个行当真不容易,都不过年的。

显然杀手也是分档次的,比如说我面对的这个,档次肯定不低,招式连贯,出招迅速。几个回合走下来,我已经汗流浃背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转身慢了半步,背上又挨了一下。

我彻底怒了,大喊了一声:“萧楼。”

离我不远正在力战四名杀手的那抹黑影向我看来,那眉眼之间硬挺的线条有一瞬间的柔和,断念剑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伴着血光飞溅,那四个人一齐倒下。

我突然明白了,杀他们对萧楼而言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他与他们纠缠这么久,是想弄清楚这帮杀手的目的。

真是一点都含糊不得的孩子。

然而,就在萧楼要过来帮我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洛施的一声惨叫,“王爷。”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但仿佛被谁刻意放慢动作一般,在我眼前慢慢的呈现。我相信,这是冥冥之中要让我明白一些什么。

萧楼身形骤然顿住,我没有去看洛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用最后的气力挡开了杀手的刀,却挡不住他侧身飞起的一脚,在我跌入池塘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萧楼奔向洛施的背影。当冰冷的池水浸透我的身体的时候,那种温度就像萧楼看我的眼神一般,寒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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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更了一章。。。因为。。。因为。。。我又拖稿了。。。还有5万字就over了,努力

第118章:chapter 116

我不知道自己这次是不是成功的向阎王他老人家报道了,若是那样,奈何桥上的孟婆汤我一定要喝上一大碗,忘了这一世的荒唐人生。如果能忘记痛苦,那曾经短暂的快乐我愿意舍弃。

以前听爹爹说,地狱分好几层,每一层都有不一样的刑罚用来惩治前生犯过错的人。我想我是下了地狱,受得还是火刑。烧得我五脏六腑颠三倒四的疼,似乎生吞了一个大火球一般。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好像浸在了自己的汗水中。

依稀听得有人低低的说话,说“高烧不退,伤口发炎”之类的。

又有人撬开我的嘴巴,灌了很苦的汤水给我喝。

原来我还没有死成,有大夫在诊治我。

至于我到底想不想死这么高深的问题,实在不适合一个病人去思考。

于是我假装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昏睡过去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看到小花在我床边睡着。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于是我很傻的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换了景溯,他是会救我还是救他的王妃呢?

萧楼选择了洛施,和多年前他做出的选择如出一辙,我总是被放弃的那个人。

性命攸关,就在我眼前,他放弃了我的生命。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既然认了你,,就决然不会放你再次离开我的生命。”的人,再一次用行动毁掉了他的诺言。我曾以为,就算他对天下人耍手段背信弃义,也不会那样对我。除了爹爹,小楼哥哥是这个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可是我却忘记了,这个世间再也没有萧楼哥哥了,有的只是志在天下的东临王萧楼。

我失去了苏失去了小楼哥哥,那是因为这个乱世造就西昌东临二王。

既然没有死成,我就得继续生活。

舔了舔舌头,推了下小花,哑着嗓子道:“我渴了。”

小花睡眼朦胧的看了我一会,一下子跳起来,大叫着奔了出去,“姑娘醒了。”

我不禁怀疑莫非我诈尸了?但是我确实渴了。

然后,洛施就来了,眼中含泪的扑到我床前,握着我的手开始诉说她这几天的担心。

最后她说:“妹妹如果在府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夫妻二人就太不对不起罗兄了。幸好,幸好。”

活着就是幸好,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而我隐隐有种预感,这种虚伪的平静将要被打破,真正的乱世即将到来。

天下谁主?

第二卷、乱世枭雄,天下逐鹿

李富偷袭九曲的消息是在我醒来之后第五天传来的,据说伤亡不小。因为之前传出消息,李荣召李富和宋今昔回京过年,按他的脾气应该不会把兵权旁落他人,所以萧楼可以说是全无准备。谁料李富一肚子坏水临走还留下这么一招,实在是出其不意。

于是府里又热闹起来了,因为萧楼要带兵奔赴九曲。

我闷在屋里想呀想,虽说眼下萧楼十分讨厌我,基本不搭理我,但要是让我留下来和洛施呆在一起,实在是强人所难。

于是,我想起来小时候不知道在那本书里或者是哪位先生讲过,有个叫花木兰还是木兰花的姑娘,在胸前缠了一块布,替父从军,结果不但小有所成还觅得了如意郎君,我窃以为后者很好很强大,于是决定效仿前人也女扮男装一回。

鉴于先前几次失败的经验,经过一番深刻的总结,我认为失败的原因有二,一是胸前没缠布,二是我太花容月貌闭月羞花了。于是决定胸前裹布,脸带人皮面具。

拿定主意之后,我留下一封信大意说我太想念大黄蜂了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决定出去找他,不辞而别还请王爷王妃多多见谅。

然后我趁着夜黑风高越墙而出,一路小跑混进了城内布防军的军营。

这几天一直在招兵,所以我谎称自己是新兵也没有人怀疑我,小队长还分了半个硬馒头给我。害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吃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校场列队听萧楼训话。

清晨天色尚暗,月牙还懒懒的挂在天边,不肯给太阳让位。萧楼穿着银色的铁甲,离我很远,模糊的只看得见他英挺的身形和手中的断念剑。

他说:“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九曲。”

做军人其实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小兵,没有马骑走路靠腿,而且还得背着粮草武器。小队长看我身形太小,就安排我到厨房打下手,好在这活我长干倒也问题不大。

九曲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很多,李富的军队几乎摧毁了九曲的城防部署,烧掉了沿街的大半店铺。灰黑色的城墙到处都是被烧焦的痕迹和暗红色的血迹。街上一派灰色调的萧条之态。伤员随处可见,血迹斑斑的衣衫和满是尘土的面容。

同样的萧条还弥漫在普通百姓的脸上。

我感受到了见到此情此景的士兵们的愤怒,我相信,只要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远远望去,萧楼手牵白马在城中一步一步走着,和两旁等候的百姓握手说着什么,我依旧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眼神的冰冷却久久的残留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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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说的还剩五万字没写不是指放到网上的,而是我手里的稿子还剩5万字完结,话说目前剩下3万了,全文预计28万左右,最近写到景溯恢复记忆,心潮澎湃呀

第119章:chapter 117

“小言,大师傅让把这个菜盛出来。”

我应了声好,放下正在洗的盘子,走到灶旁,是一锅炖牛肉,鲜亮的色泽满满的汤汁看着甚是诱人。我咽了下口水,拿盘子把它盛出来。白色的盘子里装着酱色的牛肉,多少有点单调,于是我拿起案板上的胡萝卜雕了个花样,摆在盘边,立马好看许多。

配了白饭一起放在托盘上交给门外候着的侍卫之后,我继续洗盘子。

在洗到第三盆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就是他。”

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伙夫指着我,身旁站着黑衣长袍发髻松散的萧楼,手里攥着一朵胡萝卜雕花。

我大惊,赶忙起身给萧楼行礼。

他长目一眯,微微上挑,嘴角挂着微笑,慢慢走过来低声在我耳边说:“大黄蜂的人皮面具真是越做越差劲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又被识破了。

见我不理他,萧楼接着说:“我便觉得你不能消失的如此干净利落不着痕迹,大抵就是混进了军营跟着出了辽城。你做那萝卜雕花,可是要我来找你?你当真忘了是谁教给你雕花手艺的。”

我震惊的看着这个夜郎自大的狂人,恨恨的说:“萧楼你做梦,如果我还有别的办法即便亡命天涯我也愿意,只要能离你远远的。”

萧楼脸色突变,先前那抹疏离的冰冷渐渐给他黑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如同冻硬的冰碴一般,刺透空气钉在我身上。

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有所缓和,压抑着声音轻声说:“松儿,别任性了。”

他有太多张面孔,我已经分不清孰真孰假了。岁月将我们越推越远,让我们越来越陌生。

我说:“我的生死与你无关,轮不到你来管我。”

萧楼沉沉的看着我,突地笑了,笑得我莫名奇妙。他说:“原来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他拉起我的胳膊往他身边拽了拽,俯下身子凑在我耳边说:“松儿,你相信我。那天没有救你是为了保护你,那帮杀手只是为了试探,断然不会杀你的。”

没有救我是为了保护我?这个论调太过诡异,请恕我一时意会不了。

“松儿。”

萧楼柔声唤我,我抬起头对上他的黑眸,他眼中柔波荡漾,竟然温柔似水。

我又被色诱了。小声问:“什么?”

“忘了景溯,留在我身边。”

我笑了:“休了洛施,娶我。”

萧楼眼含笑意的看着我道:“松儿,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