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

掌柜的狐疑的大量着文清贵,举着一根指头说道,文清贵豪气的挥着手,

“这点小银子,便宜!叫个人去邹府支去!那满府里都是爷的银子,让人准备热水,再到这京城最好的绣坊,给爷买身衣服回来,嗯,给爷炒盘雀舌,再爆个肚丝,爷惦念了好多年了,快去快去!”

掌柜给旁边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忙出来往邹府奔去,掌柜满脸笑容的招呼着文清贵,

“文大爷先坐着喝杯茶,您忙了这半天,也该渴了,先喝杯茶润润喉,这上房、热水,总得准备准备,文大爷先宽坐。”

一边说着,一边让着文清贵坐下,伙计端着茶和两样小点心上来,看到碧青的茶水,文清贵才觉得口干难忍,忙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杯子一饮而进,伸手捏了块点心扔进嘴里,用手指连连点着杯子,示意再添茶上来,伙计干脆拿了茶壶过来,站在旁边,一杯接一杯的给他续水。

客栈伙计出了门,片刻功夫就奔到了邹府门口,跟一个门房拱了拱手,笑说道:“

“这位爷,麻烦通船一声,刚那位文大爷,你们府上的舅老爷,如今在我们客栈里头要住上房,一两银子一天,吩咐小的到府上支银子,还烦请通传通传。“

门房满脸晦气的看着客栈伙计,闷声答应着:

“你等着。”

说着转身进去了,不大会儿,托了十两银子出来,递给伙计说道:

“我们老爷吩咐了,我们家这位舅老爷,一向脑子不大好使,经常犯毛病,这银子,就放在你们柜上吧,也别上房,就一般客房,跟你们掌柜说,侍候着舅老爷吃饱就行。”

伙计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答应着,转身奔回了客栈。

文清贵就在这间客栈住了下来,吃饱饭,就坐在客栈门口,对着邹府换着花样破口大骂,邹府管事一天里来了无数趟,想接了文清贵回去,或是送他回杭州府,文清贵哪肯哪敢?管事带了人,想强行捉了文清贵回去,可总被人拦住、挡着,干脆连文清贵的身也靠近不得。

隔天府衙开堂审文清贵案子前,府衙门前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旁边的树上也爬满了看热闹的人,文清贵摇摇晃晃、得意洋洋的穿过人群让出来的通道,一路拱着手,仿佛要最受欢迎的优伶般,出场了。

邹应年和唐氏自然不会亲自过来,只遣了个大管事过来,原本想着,几句话就能结了这案子,可谁知文清贵这边突然冒出个专靠打官司为生的闲帮,舍灿莲花,竟逼得大管事无言以为,文清贵时不时的哭两声,叫两声,念一句‘可怜的姐姐’再念一句‘可怜自己,当年何等玉树临风’。这不着调的表演,让这案子极是热闹有看头。

审了小半,案子却越审越乱,曹大人宣布,隔天再审,人群欢呼着,后天还有热闹看。

汝南王府议事厅,李小暖咬着果脯,仔细听着千月的禀报,笑着夸赞道:

“这位曹大人,倒是位妙人。”

千月垂着手没有答话,李小暖心情极好的上下打量着他,

“每次看到你,都让我想起个典故,你要不要听听?”

千月垂着手没有答话,李小暖也不用他答话,自顾自接着说道:

“说是前朝有个绝世佳人,从来不用胭脂水粉,就是因为她生得太好,若用了胭脂水粉,那胭脂水粉倒污了她的颜色!我一直不相信,见了你才知道,原来真是这样,你看看你,浑身上下,连支簪子都不用,必定是嫌那些庸簪俗佩,会污了你的颜色!”

千月脸色红涨起来,咬着牙,抬头看着李小暖,很恨的说道:

“少夫人也从来不用胭脂水粉的么?”

“水粉天天都用的,胭脂平时倒不大用,逢年过节是一定要用的,你呢?”

李小暖认真的问道,千月‘哼’了口粗气出来,拱手告退道:

“少夫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告退。”

说完,赶紧抬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笑着夸奖道:

“果然是个聪明的,下去吧,辛苦你了。”

千月垂手退了几步,出了议事厅,大步出去了。

景王府,周景然听青平细细禀报了邹府门口的热闹事和邹家的官司,拧着眉头,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小暖的手笔,周景然站起来,背着手转了两圈,这是要扳倒邹应年,去了古家大姐那个贵妾的依持?然后…..

这圈绕的也太大了些,何况这样不着调的官司,也伤不得根本,那邹应年不过回头屯一阵子,过后,也就罢了。。。

这样去不了根本的事….小暖做事,没这么不着调,她必是有别的打算,她要做什么?周景然想得兴致盎然,转头吩咐着青平,

“去跟千月说,小暖那边有什么吩咐,不管大小,都来禀了我!”

“是!”

青平答应着,周景然心念微动,接着吩咐道:“

“让人弹劾邹应年….就以妾为妻吧,旁的事,都不过捕风捉影罢了,就弹劾他以妾为妻,私德有亏,不堪立于御史台。”

青平答应着,见周景然没有了别的吩咐,恭敬的告退出去,往两处传话去了。

第二五五章结案

官司刚审了一回,升了一天堂,隔天邹应年就被人弹劾以妾为妻,私德有亏,不堪为御史台御史,皇上看了折子,不置可否,只将折子转给了暂管着御史台的严丞相,严丞相细细查访了半天,认认真真的禀了皇上,这事虽小,到底也算是私德有亏,再做御史必是不妥当的,不如撤了邹应年御史之职,另行安置合适的职位,这样的小事,皇上自然是抬手就准了。

邹应年急得简直要吐出血来,在严府门前连守了几天,总算守到了严丞相,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诉着,诉说着唐氏是如何贤良、如何识大体、如何吃苦耐劳、如何和自己共渡甘苦、对前妻之女如何竭心尽力、爱如已出……虽为妾,德如何贤于妻,如何处处让人称赞,如此这般,自己才将她扶了正的,扶正后又是如何竭尽为妻之责,如何有主母之德、教养儿女又是如何之好……

严丞相极是感动的听着,随着邹应年的感慨更加感慨起来,末了,一句瓷实话也没说,客客气气的将他打发了出去。

看着邹应年出门走远了,严丞相才感慨万分起来,这古家大姐,家里纳了这样贤稳之母教导出来的贤德女儿,到底是个命苦的。

文清贵隔天就晃到府衙开堂,他这个苦主,倒更象是看热闹的,袖着手看着他这边的帮闲和邹府的师爷唇枪舌箭,偶然想起来,就高哭一嗓子苦命的姐姐和曾经玉树临风的自己,有一回,竟歪在地上睡着了。

曹大人也审得无趣,可又不敢就这么结了案子,那邹应年因了这个官司,隔天就被人绰劾,再隔天就丢了御史之职;他若就这么结了,说不定,隔天被弹劾的就是自己了,可这案子,到底要审到什么时候?怎么还没个人出头说话的?

开堂之余,文清贵就在邹府对面摆了桌椅,一手茶水一手点心,对着邹府换着法子骂,一边骂一边说着邹府那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阴私事,说着唐氏以妾为妻的种种恶毒手段,竟引了无数人,每天跟听书一般跟过来听,到后来,连小杌子也搬出来了,站着太累,坐着听。

邹应年没两天就气得病倒了,歇了两天,也顾不得头重脚轻,眼花耳鸣,从后门出去,到处拜会同年、同乡,想托了能说话的人,一来赶紧结了这官司,二来,还得赶紧谋求个实缺才好?

唐氏也是天天出去,到处拜会,一来打听些信儿,二来,心里实在是苦,也要找人诉诉苦,吐一吐才好。

如今邹府大门被文清贵堵了,一家人进出,只好都走隔了条街的后角门。

两人天天早出晚归,跑了七八天,这事竟是半分头绪也没有,邹应年托了同年送到曹大人府上的厚礼,隔天就被悄悄退了回来,两人愁眉相对,一筹莫展。

幸好过几天,就下起了锦锦加雨,文清贵总算没搭棚冒雨骂人,邹应年和唐氏微微松了口气,用心准备了林家三房长子长孙的满月礼,到了洗三那天,唐氏仔细打扮了,带着准备添盆的玉佩金珠,上了轿,往林家去了。

林家三房的洗三礼,到的人并不多,唐氏往洗三盆里添了块玉佩,打量着周围,有些无趣起来,那个该杀头的文清贵,不过半个月功夫,就坏了她这大半年在京城的努力,半个月前,她还能在靖北王府喝王妃的寿酒,半个月后,却只能到这种连个诰命都没有的地方添盆。

唐氏烦躁起来,面上仍是春风满面,亲热的笑着,站真来准备告辞回去,刚走了两步,一位四十多岁、穿戴华丽、看着极是爽利的妇人笑着和她打着招呼,“这位夫人?”

唐氏忙顿住脚步,极客气的答着话,“我姓唐,是邹御……是前门大街邹家……”

“唉哟,原来是唐夫人。我说呢,看这气度就不凡,原来是唐夫人,真是幸会,我姓顾,夫家姓程,汝南王程家二房?”

顾二奶奶欢快亲热的攀着话,唐氏眼睛亮了起来,站住脚步,热情无比的和顾二奶奶说起话来,两人你言我语,越说越投机,临行前,又约了隔天唐氏就到顾二奶奶处登门拜访。

唐氏回到府里,兴奋的和邹应年说了和顾二奶奶的巧遇,连连感叹着:“真是天助我们邹家。若是能见着汝南王妃,或是二爷能把你引见给王爷,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两人计议了半夜,第二天细细准备了份厚礼,由唐氏带着去了顾二奶奶处。

古云姗搬到了城南的新宅院,病也好了,家也宁了,汝南王妃念着佛,想想那个仗着金志扬宠爱,不把古云姗这个正妻放在眼里的贵妾,又感叹着替古云姗担忧起来,李小暖一边劝着她,一边把邹家的官司,当成笑话说给她听,王妃更加愁闷起来,担忧的教训着李小暖,

“……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还笑呢?这哪是笑话?搁到你身上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可是要命的事。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女儿家跟着母亲,耳薰目染,一样样都学着呢。这也是大家只肯让嫡女教导儿女的缘由。你想想,那邹氏,跟着这样有心计、又扶了正的生母,还不是有样学样?可怜云姗,这可怎么好?”

李小暖眨着眼睛,迟疑的劝道:“到底只是个妾,母亲担忧的……太过了吧?”

“你不懂。那妾要是得了势,那男人再混帐些,才是大祸害!当年咱们府里,就因为这个,家产都被人搬空了!”

王妃猛然顿住话,抬手掩着嘴,看着李小暖,连连摆着手,“你就当没听到,这话是咱们府里的忌讳,你父亲要是听到……你看看,我这年纪大了,嘴巴越来越碎,真真是。”

“母亲放心,我什么也没听到。就听到了,刚听到也就忘记了。”

李小暖忙认真的表着态,王妃点了点头,转头看关李小暖,继续教训道:“你们年青人哪,目光就是短。这妾,进门就得先打得怕了。我这是不知道,若是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姓邹的坐什么花轿进门。就该让她先站着立好规矩再说别的。你看看,唉!”

王妃长吁短叹起来,李小暖也跟着叹着气,认真想了想建议道:“母亲,要不,我让人按周夫人过来,您跟她交待交待,往后万一有什么事,周夫人得自己先明白了,才不至于被人家一点小意骗了去。”

王妃想了想,赞同道:“你这话说得在理,唉,你姨母是个实心眼的傻子,我得好好交待交待她。”

李小暖笑盈盈的答应着,遣人去请周夫人了。

程二奶奶没带唐氏去拜见汝南王妃,却将她引见给了徐正虎的妻子,徐家大奶奶,唐氏回去和邹应年直商量了一夜,第二天,邹应年备了厚礼,上门拜见了徐正虎,徐正虎引着他见了周世新,遣了管事,跟着邹府管事去了知府曹大人府上,强行留下了一车礼物就走了。

曹大人屋子里的灯直亮了一夜,第二天升堂,就以年头久远、查无实据为由,强行结了案子,却留了文清贵细细问了半晌,叫了邹府管事进来。

“你们府上这位舅老爷,也是可怜了些,都是亲戚,亲得不能再亲了,你们老爷也不好不管不是,你们舅老爷也想留在这京城,我想也好,到底离你们府上近些,也好照应不是,你回去跟你们老爷说,给你们舅老爷置处宅院,再买两个使唤人,每个月给些银子,也让他体体面面的过日子才好,唉,若是再给他娶了媳妇,住后有了孩子,承了文家的香烟,那就最好了,都是极亲的亲戚不是,啊?就这样了啊,回去赶紧置了宅院,去吧去吧,就这样了。”

邹府管事看着晃着二郎腿,七歪八扭的坐在旁边的文清贵,苦得脸都绿了,却也只能应承下来。曹大人暗暗舒了口气,直到今天,虽然还是不知道这文清贵背后是谁指使着,可这样安置,也算是四角妥当了。

文清贵见邹府管事答应了下来,站起来,晃着膀子走到邹府管事面前吩咐道:“别跟爷说到你们府上去这话!爷不去。爷在客栈等着,爷给你五天,给爷好好儿的寻处上好的宅院,一色儿的全给爷配齐全了。嗯,听着,再买两个美貌丫头,算了,丫头就算了。”

文清贵仿佛想起什么来,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急忙更正道,穿黑衣的那些恶人络他定了规矩,一个月只能去一趟窑子,除了那一趟,他若敢碰一碰女人,立时就阉了他。

文清贵又打了个寒噤,下身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阉割的痛楚,忙摆着手说道:“不要女人。一个也不要。统统不要。王八东西,厨子,爷的厨子,要三两银子一个月的。少一毫也不成。”

文清贵又跳了起来,手指头点在了邹府管事脸上,住外喷着口水发泄道,邹府管事恼恨异常的咬着牙,转头看着曹大人,曹大人打着呵呵,“都是一家人,万事好说好说,回去吧,赶紧回去吧,有事好好说,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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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往事

文清贵也不告退,甩着胳膊,一脸欠扁样的昂然走了,邹府管事连吸了几口气,强压着怒火,拱手和曹大人告了退,回去邹府禀报安置去了。

阳春三月就在一场场热闹中,不知不觉滑了过去,文清贵在京城安顿下来,邹应年一提起他,就恨得牙根痒,过几天见风头有些过了,就遣人想偷着捉了他送回杭州府,可这文清贵也不知道学了什么法子,屋子里养了不知道多少条蛇,派去的家丁、管事被咬了两三个,幸亏跑得快,才拣了条命回来,再往后,说什么也没人敢去招惹文清贵了。

文清贵见邹应年对他一筹莫展,越发得意起来,吃饱喝足了,有事没事就跑到邹府门前骂骂咧咧,若是喝了点小酒,胆气越发壮大,就敢冲到府门口,摔东西砸人,对着这么个祸害,邹府上下头痛不已,一时半会的,却也没才法子。

李小暖忙了几天,看着府里上上下下换了春装,又和王妃一起,将几件亲手做的时新春装送到瑞紫堂,老太妃还是不见她和王妃,可瑞紫堂却涌出丝丝春意来,传话的中年仆妇神情沾了更多的世俗人气,笑得也可亲多了,接过新衣,站在院子里,陪着王妃和李小暖说了半天闲话。

王妃又兴致十足的看着李小暖和红福说了话,两人才出了院门,也不坐轿子,一路看着园子里的春色,一路往正院回去了。

王妃满足的叹了口气,“小暖,你觉没觉得,老租宗院子里,好象松动多了,那些个丫头婆子,也人气多了。”

“瞧母亲说的,人气多了,难道老祖宗院子里的使唤人,以前都是鬼气居多的?”

李小暖笑着嗔怪道,王妃笑出了声,“可不能说鬼气,是神佛之气,那神佛之气虽好,总让人觉得靠近不得,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意,你看看,现在可变得多了,唉,要是老祖宗也能少点神佛之气就好了,王爷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李小暖心里微微一动,往王妃身边靠了靠,挽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道:“母亲,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可我就是想不通,当娘的对儿女,哪个不是亲得不能再亲了,象您对爷,简直就是命根子一样,父亲也是老祖宗的独养儿子,怎么就……父亲又是那样的孝心,可怜竟没个可孝敬处。”

“唉。”

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周围,又叹了口气,才低声说道:“这事,我也有些糊涂,说起来也是话长,你也该听说过,当年老太爷纳了个妾,也是个贵妾,生得真是好。”

王妃转头看着李小暖,“都说你是个绝色的,这相貌上,是不比那位老姨奶奶差,可那股子骨子里的狐媚劲儿……真形容不出,唉,那就是个活生生的狐狸精,心眼又多得数不过来,嘴巴甜得流蜜……真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总之,老太爷被她迷得万事都听她调遣。”

王妃眼里闪过丝认命的无奈来,“这事咱也不说了,老祖宗虽说也是精明过人,能文能武,可坏就坏在脾气暴,心气又高,不肯服软,跟那位老姨奶奶过招,就没赢过一丝半分去,可老祖宗也是个狠的。”

王妃眯着眼晴笑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那位老姨奶奶,独宠专房了十几车,就只生了一个儿子出来,这个儿子,若不是从南边边关回来时,就抱回来了,也不会有!从边关回来没两年,那位老姨奶奶又怀过一胎,老祖宗盯了六个月,也没找到下手处,后来才一次,老太爷和老祖宗到宫里朝贺,老祖宗打了花呼哨就骑马赶回府里,拾着刀冲到老姨奶奶院子里,捏着老姨奶奶的嘴灌了碗药进去,孩子没了,从此也绝了老姨奶奶的生育。”

李小暖咽了口口水,只听得惊心动魄,王妃感叹着:“老太爷赶回府里,就和老祖宗打到了一处,从府里打到了街上,一路打到了宫门口,还是皇上出面,强压着两人和解了这事,就从那时候起,老太爷就和老祖宗一东一西的住着,除了每年祭租的时候一左一右的立在一处,旁的时候,就没站在一间屋子里过。连大门都是从中间隔开的。这事,老一辈的,可是无人不知。”

李小暖扬着眉梢,一时惊讶的落不下去,这位老祖宗,竟强悍至此,真是让人听着都激动。

“咱们老祖宗是南边大头领的独养女儿,听说从小就不凡,原是要她当大头领的,被当成大头领由着性子养大,后来硬是自己要嫁了咱们老太爷,跟着进了京城,老太爷当年驻守南边,就没打过账仗,也是因了南边各部看着老祖宗的面子、对老太爷的话令行禁止,从老太爷和老祖宗分着过日子后,皇上就没敢再让老太爷去过南边,就怕他去了回不来。

王妃微微带着丝骄傲说道,

“分开后,王爷跟着老祖宗一处住着,二爷和老姨奶奶,跟着老太爷一处,二爷比王爷小十三岁、二爷十四岁那年,老太爷病倒了,老姨奶奶是个极厉害的,也不等二爷成年,当时就张罗着给他成了亲,娶了她娘家妹妹的女儿,就是如今的顾二奶奶,她妹夫靠着老太爷提携,虽说领着肥缺,可家里孩子多,光儿子就六七个,穷亲戚更多,也不是个富裕的,可这个顾二奶奶嫁过来时,光庄子就陪送了十几个,还有十几间铺子,金银首饰、压箱银子就更不用说了,老祖宗看了抄来的嫁妆单子,一口气就背了过去,那庄子、铺子,都是王府的产业。”

李小暖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老姨奶奶,更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如今汝甫王府的庄子、铺子,个个都是歪瓜裂枣,赶情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唉,二爷成亲后没几个月,老太爷就走了,等老祖宗赶到时,那位老姨奶奶已经穿戴整齐,吞金死在老太爷床头了。唉。”

王妃感叹着,“老祖宗憋了这么多年的气、硬是看着把两个人一东一西埋得远远的,回来就要让人追回那些王府的庄子、铺子,是王爷死命劝住了,跟老祖宗说,二爷好歹也是老太爷的血脉,也是他的兄弟,年纪又小,他不能逼得兄弟没了活路,老祖宗大哭了一场,从此就避进了瑞紫堂,再不见人,唉,王爷这也是为了老祖宗好,若是再担了逼死庶子的恶名,何苦来?唉!”

王妃说着伤感起来,季小暖挽着王妃的胳膊,也跟着伤感起来,老祖宗弃了南边大头领不做,跟着老太爷不远千里到了这京城,又肯心甘情愿的为了他困在这样憋死人的后宅,必是极爱老太爷的,爱极则恨极,唉,当年,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恋上别人,老祖宗这心,得碎成什么样?就是如今,只怕还是破碎不堪着的。”

“唉,这些事、这些话都是府里的禁忌,你听了也就听了,可别跟人提起,往后心里也要有个数,才些话,当着王爷的面不能说,有些话吧,当着老祖宗的面不能说,爷也是个可怜的,从老祖宗搬进这院子那天起,他就没舒心笑过,唉。”

王妃长长的叹息起来,李小暖也跟着长叹着,两人沉默着往前走着,王妃又叹了口气,提高了声音说道:“都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了不捉了,我倒想起件事来,正想和你商量商量。”

“嗯?”

李小暖转头看着王妃,王妃皱了皱眉头,

“我也为难了好几天了,敏盈前几天和我说,想让你帮着打理打理她陪嫁的那几间铺子,我是一口回了她,可这两天想想,又觉得有些个不妥当,你也知道,敏盈府上人口多,府里不宽裕,眼看着君容、永彬又大了,敏盈那份嫁妆,若是再分成两三份,一来薄得难堪,二来,她手上就没了傍身银子,我也不放心,想想她打算的也对,若是那几家铺子经营的好,也不过几年,就能生息出不少来,那就是活钱,我就想着。”

王妃转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你是不能给她打理铺子,不如帮她找个能干的掌柜,这铺子做得好不好,不就是靠着个好掌柜么?”

李小暖意外而为难的眨了眨眼晴,心思转的飞快,程敏盈的铺子,她是接不得……要做也得有好处才行,李小暖心里微微一动,看着王妃,笑盈盈的说道:“母亲不知道,这掌柜再好,到底不是他自己的产业,再好也才限,还是要自己人操心才行。”

王妃微微一怔,李小暖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大姐姐必是觉得我是个会管铺子的,其实她是有眼不认金镶玉,有个现成真正会做生意的,她竟没看到。”

“你说的是哪个?”

王妃好奇起来,“就是云姗姐姐啊,云姗姐姐可是自小就跟着李老夫人看帐学生意,您看看,她那点嫁妆,到她手里,也不过经营了这几年,早就翻了几倍去了。”

三更啊,果然是浮云啊,要累死才能赶上,亲爱滴,要礼物,要赏,要安慰。

顶锅盖遁下。

第二五七章温水煮

王妃惊讶起来,“云姗还有这本事?我竟没看出来!”

“母亲还不知道呢,云姗姐姐做生意的本事,就是比李老夫人,也不差什么!周夫人的嫁妆里,铺子都给了云姗姐姐,庄子都给了云欢姐姐,就是因了这个缘由。”

“若是让云姗帮着敏盈管管铺子,这倒是说得过去,她们姐妹从小就处得好。”

王妃抚掌说道,李小暖挽着她,眼珠微转,接着说道:“母亲是想让云姗姐姐长年帮着大姐姐管着铺子呢,还是就是管个半年一年,等上了路就还交给那些掌柜们?”

王妃踌躇了下,仔细想了想,“倒是长年管着的好,你刚才也说了,不能全靠着那些掌柜,管个半年一年,交回去,那不又得回去了?要管,还是长年管着的好。”

“若是长年管着,可不好让云姗姐姐白管着,母亲想想,云姗姐姐跟咱们、跟大姐姐再亲,到底姓金,咱们哪能长年白使着人家的?”

王妃连连点头赞同着,“你这话说得对,这管铺子也是极操心的事,云姗自己一大家子的事,让人白管着,可没这个理儿,总要让她才些收益才好,那你看,几成的利合适?”

“外头的常说,请这样统总的大掌柜,三成的利总是要的,云姗姐姐也不是外人,若是依外头规矩给足三成,她必定不肯收的,可也不好少过两成,咱们也不是那些就是要占人便宜的人家,您说呢?”

“你这话极有道理,二成倒真是不多,回头我和敏盈说说,看看她的意思。”

两人低声商量着,不知不觉回到了正院,李小暖侍候着王妃歇息下,回到清涟院,来回想了几遍,遣人去请古云姗过府,有重要的话要和她商量。

古云姗很快赶到了请涟院,李小暖屏退众丫头婆子,将程敏盈找人管铺子的事细细说了,看着古云姗解释道:“我替你揽下这个差使,也是想得远了些,你想,往后,你和金志扬析产分居,说起来,就是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了,过几年,孩子大了,砚儿要挑人家,墨儿和玉书总要有些从小的玩伴,往后大了,有什么事,或是入了仕途,也好有些相互呼应照顾的朋友。”

古云姗拧眉思量着,轻轻叹了口气,点头应承着,李小暖接着说道:“可是,你也知道,析产分居比寡居也不差什么,各家的聚会宴请,都会绕过你去,若是这样,砚儿嫁人、墨儿和玉书的前程,还有你自己,都是事,这边、古家和郑家这三家,圈子太小了些,若是你有让人求着你之处,我和嫂子、二姐姐再在后头支撑着,往后你这日子才过的滋润。”

古云姗抬头看着李小暖,感慨起来,“怪不得老租宗当年总说你看得长远,我今天才算明白,你说的这些,我竟一分也没想过,我听你的。”

“那好,咱们就算说定了。对了,金志扬有信来没有?什么时候进京?”

“就这个月底。”

古云姗有些忧虑的答道,李小暖伸手按着她的手,笑着安慰道:“你放心,万事妥当,只等着他进京了。”

古云姗点着头,心里忧虑不安着,哪里放得下,李小暖也不多劝,这事,也不是几句话能劝下来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古云姗牵挂着孩子,就告辞赶了回去。

进了四月,转眼又到了三年一考的省试日子,古萧很是郁郁了一阵子,上一期,先生不让他下场,说他学问未成,这一期,他又守着孝,这一错过,就又是三年了。

严氏随口开解着古萧的郁闷,也没太多心思管他的这些郁闷之情,她忙得很,忙着四处派人打听邹府门前的热闹事,文清贵每天骂了什么,说了哪里阴私事,必要出去打听的婆子一句不漏回禀得清清楚楚才算满意。除了这个,她还要忙着派人盯着唐氏,今天去了哪一家,明天又到了哪一处。

若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急急的遣人禀了李小暖,李小暖说文清贵的事跟她牵不上,这话,说什么她也是不信的,可惜竟让他邹应年结了案,这官司要是一直打下去该多好。

三月下旬起,严氏得了李小暖的示意,更加忙碌起来,每天不是去这家,就是到那家,要不就请人到家里吃饭喝茶,向所有能表达的人表达着自己对邹家妻女的鄙视和忧虑。

“……若是这样的人进了家门,象我这样没本事的,也只好抹脖子了,就是自己不抹脖子,象咱们这种没心眼的,早晚都得被人家早一句话,晚一件事弄得先是没了名声,到最后,连命都得送到人家手里去。这样的人,我这样没本事的,也只好躲着走了……”

文清贵的嚣张和邹家的沉默,证实着严氏的鄙视和忧虑,京城权贵世族之家的大门,渐渐对邹家母女一点点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