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来,她一直努力向外婆的标准看齐,贯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生格言,专心修炼外婆那般“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淡定气质,以为已经成精,却不料一个刘博士便让她重新认识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强烈的爱憎感!当然,还有那个刘主任。

其实,有时候陈子墨也会“一言堂”自说自话,就连褚凤歌的脾气上来了,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倔,根本不理她的苦口婆心。她也常常被他们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那只是情人间的亲昵和朋友间的默契,跟眼前这位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根本没得比,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想与此君有任何瓜葛。

终于回到租屋的楼下,云瑄远远的开了车子的中控锁,走到近前拉开后座的门把书本扔进去,“嘭”的一声又关上,回身看着一路跟来的刘博士。

已经是夏初,居然还是全套的西装领带,头发抿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的镜框,摆在橱窗里就是一只金光闪闪的金龟了,大概他就是按那个标准打扮的。

“刘博士,你跟过来做什么?”语气已经接近冰点了,若是外婆还在,一定又要说她没礼貌,可是,如果没礼貌就能让他知难而退,她情愿被外婆罚抄100遍家训。

显然,刘博士仍处于信号屏蔽区,自顾自的绕着她的车子转了一圈,还特意看了看车尾的标识,拍拍车顶,赞赏的点了点头,“这车选得不错,经济实惠又不耗油,只是颜色太扎眼了,怎么没挑个银色的?我比较喜欢银色。”

冷汗啊!!!什么跟什么?云瑄彻底的无语了,这车的颜色连马哥都没有置喙的余地,何况她?再说,她的车子什么颜色,干卿底事?实在是没办法用人类的语言沟通了…

“A系的车子不错…”刘博士还在侃侃而谈他对不同车系的品评,自动忽略云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从车子的性能讲到能源消耗,从石油危机讲到出行安排,“以后有了孩子就不太方便了,这车子后面的空间不大,加个儿童座椅你坐着就不舒服了。”

“等等!”云瑄实在听不下去了,这说的是人话么?“刘博士,有关你的家庭规划还请回家跟您太太去讨论,不要把我和我的车牵扯进去,若是引起什么误会,我可担当不起!”

“小云,你不要这样,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考虑…”刘博士用安抚小朋友的口气说话,听得云瑄满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抖了抖胳膊。掏出手机,拨号,这个姜爽,平时蹭她的车可积极着呢,怎么今天这么久都不过来?

手机还没接通,姜爽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小瑄,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带家门钥匙多跑了一趟宿舍,我不是…故意的…”一边喊一边狂奔的姜爽,猛然发现车边除了免费司机外还有别人,用姜爽后来的形容词儿就是“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后面的话及时的打住了。

姜爽干笑几声,发现好友并没有为他们介绍的意思,而且脸色不善,于是十分默契的上前,礼貌客气的请博士大人稍稍移步,然后拉开车门二话不说坐了进去,对外面的人喊,“快点快点,再不走要迟到了!”

云瑄从没觉得她这么可爱过,从善如流的拉开车门,迅速的启动车子离开。远远的把博士先生甩在后面,云瑄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到底没有拗过姜爽的层层逼问,有关刘博士的光辉事迹被她挖了个通透。提起刘博士,就不得不提到刘主任,她可是姜爽大学期间的头号死敌。

话说姜爽跟赵新鹏相互看对眼之后,少不了要花前月下的执手相看,小情侣间的亲昵行为自然也不会少,而这位刘主任,恰恰是当时声名远播的“校园文明纠察队”的大队长,明里暗里的没少被她教训,自然恨的咬牙切齿。

“那个老巫婆,竟然是他姑姑!”姜爽恨恨的咬牙,“不过也对,也就是她的侄子才能做出这么JP的事情了。”

“没错。”她很有同感。

“小瑄,听你的说法,他好像没那么容易甩脱吧,要不要我帮忙?”已经磨刀霍霍了,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虽然她姜爽不是君子,但这个仇,能报在她侄子的身上,也算不冤枉他们了。

“不用了…”毕竟日后还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太僵了也不好。要不然,她也不用隐忍得如此辛苦。

“可是,这样下去影响也不好啊…”姜爽皱眉,说归说,总不能纵容那人这么骚扰云瑄啊,要不然,“找你们家子墨哥哥过来一趟,保准让闲杂人等知难而退。”

冒充金龟是么?干脆就找个真正的金龟来让他自惭形秽好了!

“嗯,也好。”云瑄扶着方向盘,沉默的盯着路面,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在一开始说清楚,影响一旦造成,就再难挽回了。她可没打算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尤其是这种桃色新闻的主角,她敬谢不敏。

不知道他听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怪自己拿他当枪使?没想到头一次承认他们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情景,希望,他的怒气来得不要太大哦…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云瑄内心独白[仰头问天]:陈子墨啊,知否我为你受了何种委屈?你可要知我意,怜我心,再不许有半点辜负!

笑向檀郎唾

晚妆初过,

沉檀轻注些儿个。

向人微露丁香颗,

一曲清歌,

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

杯深旋被香醪蚟涴。

绣床斜凭娇无那,

烂嚼红茸,

笑向檀郎唾。

——《一斛珠》李煜

---------------------------以下是正文----------------------------

云瑄再次见到陈子墨,竟然已经是两周之后。

前次离开的时候,陈子墨是带了怒气走的,当然不会再有每日里缠绵悱恻的短信问候。而云瑄自上次引得他深夜来访之后,似乎也失了“一而再”的勇气,每天守着沉默的手机,郁郁不乐。

别人眼中的陈子墨依然俊雅倜傥,频频亮相各类企业论坛和电视访谈,与引领业界的青年才俊站在一起,不输分毫。时政要点信手拈来,行业趋势明察秋毫,即使面对主持人的咄咄逼问仍能侃侃而谈,不退半分。

可是,这样的陈子墨却不是她所熟悉的,用这样的方式得知他的近况亦非她所愿。

终于挨到周末,忍不住给褚凤歌拨了电话,本打算曲线救国一下,没想到,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她,心拔凉拔凉的…

“我说小瑄妹妹,这次可是你不对,哥得说说你了。”褚凤歌难得的在电话里一本正经的摆出当哥的款儿来,孜孜不倦的教训,“不管你们俩闹什么别扭,子墨都住院一个星期了,你竟然也不肯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啊这么严重?”

“他住院?他病了吗?”一时懵住,什么病需要住院一周?严不严重?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断的冒出来,竟然不能成语。

“哎,你别急。”褚凤歌叹气,“既然这么紧张他,干嘛也不过来看看?还有子墨那家伙,明明想你得紧,死活不肯给你打电话,也不让我们告诉你,真急死人了!”

“哥…”

“算了算了,两个别扭的小孩!以后给我好好的,不要总是添乱,听见没有?”

“是,保证。”

“好吧,看在你是我妹的面子上,他住在…”褚凤歌交待了医院和病房,又解释了一下病情,原来陈子墨从小一直有贫血的毛病,好在调理得好,褚妈妈一年四季的找专人帮他炖汤滋补,已经没什么大碍。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熬夜太勤,又不按时吃东西,加上连续几天睡眠不足,终于晕在办公室,被紧急送院治疗。医生下了死命令,留他住院观察两周,免得某些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家伙阳奉阴违的故技重施。

正事儿交待完毕,褚凤歌又忍不住唠叨她,“你们两个家伙,一个是我死党,一个是我妹妹,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多大的人啦,跟俩小孩子似的,死拧!”

“哥——你怎么比褚妈妈还唠叨啊!”云瑄的心被陈子墨住院的消息震了个七荤八素,又被他喋喋不休的疲劳轰炸,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求饶。

“哼,不识好歹的丫头,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算了,既然你不乐意听,以后都不说了!”

“别呀,哥,我没那个意思啦…”

于是褚凤歌很小人的耍了一把大牌,忙不迭的把烫手山芋转手扔出去,“既然这样,你就好好表现吧,等会我把补汤的方子发给你,每天一锅给他送过去,别忘了啊!”

“哦,好。”云瑄小心翼翼的应承着,总觉得有掉进陷阱的感觉,褚凤歌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果然,那方子补是补,就是材料太琐碎,饶是她家里的材料已经够丰富,还是出门跑了几处地方才备齐。又辛苦煮了几个小时,直到午后才赶到医院。

陈子墨的病房在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楼前古树参天,墙壁藤蔓蜿蜒,满目的青翠。

正在门口警卫处登记时,迎面恰巧遇到刚刚下楼的小夏,手里还提着食盒,见到她,立刻兴冲冲的打招呼,“瑄姐!”

“小夏?”云瑄转头,等着他冲到近前。身后的警卫“啪”的一个立正,抬手就敬了一个礼。

小夏笑咪咪的朝警卫摆摆手,神秘兮兮的凑到云瑄跟前,上下打量她好几眼,才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说,“瑄姐,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云瑄蹙眉,这个小夏,怎么跟特务接头似的,话都不好好说啦?

“姐,你不知道,哎,哥这些天已经憔悴好多,饭吃不好,觉睡不好,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小夏哀哀的叫,唱念俱佳,可惜没人上当。

云瑄冷眼看着,嘴角挑起一抹凉凉的笑,柔声说,“小夏,你说,如果他听见你这么紧张他,会不会很开心?”

“呃?”没有预料中的紧张追问,小夏被云瑄的脱线反应搞懵了,后面准备好的戏码也演不下去了。

“他吃过饭了?”收起整人的表情,询问着他的情况。

“啊,吃过了,不过没吃多少。”小夏老老实实的回答,再不敢搞怪。

“你手里拿的是?”

“家里煮的汤…”不过也没喝几口就是了。

“你这是要回去了?”

“是。”

“晚上还过来吗?”

“不了,每天就送一次汤。”其它都由医院供应,只不过,有人不喜欢而已。

“行了,那你回吧。”云瑄淡淡的吩咐一句,低下头把访客记录写完。抬头,小夏还呆在原地,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走?”闲闲挑眉,抬眼看过去。

小夏猛地回神,下意识的脚跟并拢,“是!这就走。”忙不迭的出门去也。

云瑄微愕,随即轻笑一声,转身提了汤桶上楼。

窗外树影婆娑,更衬得走廊上安静明亮,若不是淡淡的药水味道萦绕鼻间,几乎让人以为这就是一间普通的修养所了。

找到他的病房,轻轻一推,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左侧一张宽大的病床上,侧卧着一道人影,床单被罩都是雪白的,只那片柔软的发,黑如子夜。

“端出去,我睡着了,不要吵我!”冷淡的声音飘过来,语气恶劣,而且,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么,陈先生这是在说梦话咯——”云瑄把门关拢,也不向前,就提着东西斜倚在门板上,淡淡的反问回去。

陈子墨猛然转头,脸上掠过一抹极浅极淡的红色,目光闪烁,显然有些尴尬,却还是一本正经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是不该来呢,还是你不想见到我?”云瑄步履悠闲的走过来,心中好笑,都已经被她抓了现行了,还打算装么?

“我没说…”干咳几声,天知道那些天他为什么失眠,还很没形象的晕倒在办公室里,还不是因为她!

“那你干嘛一副见到鬼的表情?我会误会自己是不受欢迎的群体。”一边回嘴,一边把保温桶摆好,打算盛汤。

“这是什么?”陈子墨面色凝重,指着那还没有开盖的保温桶,一脸的迟疑。

自入院以后,被褚妈妈的爱心补汤轮番恶补,现在他只要一闻到那味道就几乎要反胃,连带着饭都吃得极少。可他的情况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补充营养,所以无论是医生护士和小夏,恨不能掰开他的嘴强灌下去。

为了能让他多吃几口,连续的对他实行车轮战,每次他都是被烦得不行了才强迫吃上几口,应付了事,她可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呀…

“补血的汤啊,你不是贫血吗,褚大哥给我的方子。”为了这锅汤,她可没少费功能,那个褚凤歌,摆明了是陷害她,那么磨人的方子!

“拿走拿走!”陈子墨紧皱了眉头,盯着还没开盖的保温桶,仿佛盯着一颗炸弹,忙不迭的摆手。

“你说什么?”云瑄眯了眯眼,刻意拉长的尾音,让陈子墨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呃,那个,我刚喝过了,小夏带来的,今天,不用再喝了…”声音越来越低,陈子墨在云瑄的瞪视下,讷讷的住了口,心里哀叹,她不会也要用爱之名强迫他吧?

“你要想清楚,这次不喝,以后都没得喝。”轻飘飘的几句话,云瑄笑得十分无害。这可是她准备了一上午的成果,他敢无视,就要承担后果!

“什么意思?”陈子墨心下惴惴,她的威胁,对他似乎很有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理解的没错,加10分!

陈子墨沉默,半晌,沉沉的开口,“好吧,我喝。”仿佛即将上战场的勇士般。

“呵,至于吗?不过是一碗汤。”云瑄轻笑,她不知道,同样配方的汤有人连续喝了一个礼拜,就算是琼浆玉液也会腻啊。

精致小巧的瓷碗瓷勺,盛着奶白色的汤汁端到他的面前,陈子墨下意识的微微皱眉,摒住了呼吸。看他苦着脸像个不爱吃药的小孩子,云瑄终于没忍住的笑出声,惹来陈子墨狠狠的瞪眼。不过,就这会儿功夫,他打算捏着鼻子灌下去的计划落空了,随着空气拥入鼻腔的,不是预料中难闻的重要味道,反而带着点淡淡的食物清香。

陈子墨诧异的挑了挑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拿起汤匙舀了半勺细尝,果然不像小夏带来的汤水,除了食物的香甜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怪异的药味,她是怎么做到的?

“很难喝吗?”看他凝滞的神色,好象不太喜欢这味道,不过,她事先尝过的,应该不是很难喝呀。

“你是按谁的方子做的?”如果是褚凤歌给的,应该和褚妈妈做的一样啊…

“褚大哥给的呀。”就为了那上面的几味材料,害她一大早就出去转了几家药铺呢。见他仍是疑惑,就知道可能发现了味道不对,稍稍有些心虚,只好把过程将给他听。

“方子里的几味药材被我去了,反正补血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少了那几味药效也不会差太远,而且,既然是食补,首先是‘食’,然后才是‘补’,如果让人难以下咽,还哪来的机会补啊!”

所以,不是她擅改药方,实在是,那几味药的味道,她闻着都觉得恶心,更不要提煮上几个小时后屋里的味道了,那简直没法呆人了!

他就知道,这丫头总能不经意间给他带来惊喜,除去了那几位难以下咽的药材,这汤就美味多了。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点东西了,陈子墨很给面子的把整桶汤喝光,仍然意犹未尽。

“明天还要喝!”最好每天都有,也顺便告诉褚妈妈不用再送过来了,想想都觉得幸福。

“放心,我答应褚大哥负责剩下一周的补汤了,就怕你到时候嫌腻。”收拾起碗碟,云瑄抬头看看窗外,问,“你现在可不可以出门散步?”

“当然可以,我只是贫血,又不是瘫痪了。”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这种话不要乱讲!”

“好。不说。”陈子墨笑得惬意,随后低头看看,皱了皱眉,“我就这样出去?”

“要不然怎么办?你有衣服换?”云瑄看看他,果然清瘦许多。他虽然偏瘦,但衣服一向合身,所以并不明显,如今穿了宽大的病号服靠再床头,竟然显出几分憔悴。

“有是有的,不过还要麻烦你拿过来。”陈子墨笑着指了指墙边的衣柜。这里的病房都是特殊标准,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比酒店的配置还高。

云瑄被某个得寸进尺的病患支使着跑前跑后,一通忙活之后才得以下楼。

院子里种了许多太平花,甜腻的香气在身旁萦绕,令人心情舒畅。

陈子墨的步伐还有些虚浮,走了一阵,便找了长椅坐下。云瑄跟着坐下,帮他擦去额头的薄汗,心底微黯,要想恢复过来怕是还得一段时日。

陈子墨闲适的靠着椅背,握着她的手笑笑,“不用担心,有你的汤补着,很快就会好起来。”

“哦。”她点点头,这就是慢工出细活的事儿,急也急不来的。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说,那辆A4我开着有点不顺手。”

“嗯?”

“颜色太鲜艳了,大热天的看着填堵。”

“哦。”

“里面的装饰我也不喜欢,太闹心。”

“嗯。”

云瑄咬唇,小样儿,不搭茬儿是吧?也好,看我给你来个直接的,不怕你不接招!

“陈子墨。”云瑄起身,站到他的面前,笑容妩媚,看得陈子墨心中一荡,低低地回应逸出喉间。

云瑄伸手拍拍他的脸,笑容带上一丝奸诈,手指慢慢滑向他的喉结,轻轻拢住他的领口,“跟你直说了吧,本姑娘看上你的车了,打算借过来开开,你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陈子墨呆呆的看着眼前突然妖娆魅人的笑容,一时间难以适应,心中却是一阵狂喜。曾经明里暗里的刺探,她都不曾松口,仿佛他的一切都跟她不相干,从不曾想过接受他的帮忙,让他在气闷的同时,也为她的倔强心疼。

答应过不会逼她,等她自己走过来,可是她却不知道,等待的过程是多么的煎熬。

见他久久不语,云瑄有些讪讪的松开他的领口,后退一小步,正要找个话题岔开此刻的尴尬,却听见他清冽醇厚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请问姑娘,你喜欢哪辆车呢?”

低头,恰好对上一双晶亮如玉的黑眸,斑驳的光影摇曳间更显得璀璨夺目。一时愣忪,仿佛失了言语的力量,就那么傻乎乎的望进那片纯黑。

“跑车么,你大概受不了那噪音,房车么,你大概要嫌它老气,不如就那部Cayenne吧,你不是坐过几次?还算舒服吧?”他的声音轻快的不似以往,明明被人勒索,却比得了奖品还要兴奋,没见过送别人东西也能送的这么自得其乐的!

“喔,好。”她在那两团浓黑的注视下,已经全然不见刚才悍匪似的作风,乖乖点头,像个乖巧的小媳妇儿。

“好了,明早让小夏把车子开过来,手续他会安排好,你什么都不用管。”拉她重新坐回身旁,他的姑娘终于晓得要依赖他,没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他的嘴角从刚才就没合拢过,大概要是没有耳朵当着,真的会裂到后脑勺儿去呢。

浑浑噩噩的云瑄被某人拉进怀里,熟悉的清朗味道围拢过来,夹杂着淡淡的药水味,温暖怀抱虽然不很厚实,但却奇异的令她安心,一直萦绕于心的紧张和焦虑转眼间灰飞烟灭,消失得半点儿不剩。

回到病房,护士已经等了一会儿,看见陈子墨亲昵的揽着她进来,不由得趁输液的空档,偷偷打量了云瑄几眼。云瑄有些不好意思,朝小护士笑了笑,躲到一边乘凉。

小护士收了东西离开,云瑄还是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直到陈子墨威胁她亲自下去逮她,才磨磨蹭蹭的挪到床边,一边小声的抱怨,“你躺那儿蛮舒服,我坐着可是很累的,又没什么事情可做,很无聊哎~~”

“那就躺上来,”陈子墨懒懒的笑,嘴角斜斜的上挑,“反正这床够大。”

“可是,你在输液呢。”有点动心,床肯定比沙发舒服,何况这张窄窄的椅子?可是,好像有阴谋哎!

“没关系,你可以在里面。”

听上去似乎很有建设性,而且,她好像也有点困了,所以,“好吧,就躺一小会儿。你叫护士小姐来拔针之前,记得叫醒我。”那位护士小姐看她的眼神已经很暧昧了,她可不想吓到人家。

“好。”陈子墨稳稳的应下,并没打算告诉她,这里的输液设备会自动通知护士过来,根本用不着他去叫。

他的姑娘,当然该在他的怀里入梦,哪个胆敢有意见?

-----------------------我是意犹未尽的分割线-------------------------

李后主的词,才是真正的香艳,若用这样的文笔来写小言,定是缠绵悱恻到无可救药的田地,羡煞我等。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病房中的旖旎情浓,可惜自觉笔力难支,只好把后主这首词拿来借花献佛,短短几十字,已将情人间的浓情蜜意烘托至巅峰,无人能及呀。

夜深花睡去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

---------------------------以下是正文----------------------------

香梦沉酣,发丝散乱。

陈子墨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手上的针头早不知何时被拔掉,双手自觉地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的圈在自己怀中。身前的人儿呼吸轻浅,头发早就散开,满满的铺在枕头上,有几缕不安分的偷偷钻进了衣领,时有时无的轻搔颈间的肌肤,麻痒难耐。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淋漓酣畅,即便是被强制休息的一周里,睡眠质量也是不佳,更别提刚刚只是下午的小睡,想不到她还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真是奇葩一支。

知道了她愿意靠近的心思,陈子墨的心中无限舒畅,只觉得一切成绩都抵不过她抓着他的衣领时来得满足。

那一刻她霸道得像个小山贼,笑容却明媚如夏日骄阳,瞬间照亮了他晦暗的心情,也是那一刻,他立即就作了决定,有她这样的态度,无论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有信心闯过去,只要,她这样强悍的在他身边。

缓缓的放大此刻的笑容,陈子墨躺在病床上,信心满满的定下了他的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