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瑄笑吟吟的望着他,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天使,微微弯了嘴角,‘请你转告Kevin,我也很想他。’

‘那么,一起吃个饭吧?’Richard笑容俊朗,借着Kevin的由头,他说出了心底的想念。

见到她俏生生的站在面前,心里突然有中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在飞机上的悲伤,机场里的脆弱,早已遍寻不着,此刻的她面色红润,肌肤如玉,脸上的笑容温和纯净,似乎带了点圣洁的光辉,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他必须承认,他动心了,早在她面色苍白的强作笑容时,早在她虚软无力的倒在怀中时,他从Kevin那里要来了她的email地址,几度踌躇,终是没能按下那个‘发送’的按钮。

‘Richard,今天太晚了,不如过一阵子,你带上Kevin,我请你们吃饭?’

云瑄有点为难,Richard是她此番远赴他乡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是他的一番话解开了纠结许久的心结,是他的热心相助保护了她的安全无虞,满心的感激,又怎是一顿饭所能表达的?

Richard抬头看看外面阳光普照的街道,略略迟疑,但很快就重新笑着点头,‘好吧,Kevin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今天的谈判是在学校的主校区进行的,研究所的驻地离这儿还有些距离,Richard自然责无旁贷的要送她回去,正要为她拉开车门时,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的休旅车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远远的朝他们挥手。

云瑄侧首,眼中的惊异瞬间闪过,而后倏的绽开绚丽的笑容,‘Suhn!’

虽是惊喜难抑,云瑄也只是站在原地等祖恩过来,热情的拥抱之后,祖恩看似随意的冲Richard一笑,嘴上的话却是问她的,‘Vio1a,这位是?’

云瑄忙为两人介绍,都是这里响当当的人物,彼此也不是一无所知,简短的几句寒暄之后,连云瑄都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涌,不解的看着他们表面温和实则凌厉的相互注视,她真的是一头雾水,这两个人,有什么过节不成?

正要想办法化解彼此的尴尬,祖恩突然低了头凑近她,亲昵的揉揉她的头发,‘怎么这么晚?快点跟我回家。’

‘我…’刚要回答前面一句的问话,却被他后面的那句‘回家’给搞晕了,她不记得答应过要去他家里呀?索非女士还在庄园等着她呢!

Richard对祖恩刻意的亲昵,并未多做回应,仍是礼貌谦和的微笑,那份优雅高贵丝毫不逊尊的俊美阳光,两个挺拔俊美的男人近距离的对峙着,虽是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怎奈站在他们身边的云瑄却感到身上阵阵的寒意,阴风阵阵呐!

最后还是云瑄再三感谢了Richard的好意,跟着祖恩上了车。直到司机把车子开出了校区,祖恩才把目光从车窗外面收回,贼贼的盯着云瑄瞧。

‘喂,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欠你钱么?’云瑄被他盯得芒刺在背,许久未见的朋友,即使以前的相处融洽,也禁不住这样的看法儿啊。

‘嘿嘿,没什么,’祖恩讪讪的收回目光,改为言语刺探,‘Vio1a,那个男人谁呀?’

‘不是说了么?UTM的总裁。’

‘除此之外呢?我是说,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算是朋友吧,他曾经帮过我的忙。’

‘什么忙?’

‘我在机场晕倒时,是他联系的机场急救。’

‘什么?’祖恩收起暧昧的八卦表情,陈子墨找他找帮忙时,可没提过她晕倒的事,他可不认为是那家伙忘记了,‘为什么会晕倒?子墨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身体怎么样?’

‘呃,’云瑄语塞,糟糕,说漏嘴了,现在想挽回,是不是有点晚了?‘那个…我只是…’

‘算了,’祖恩严厉的瞥了她一眼,跟索非女士的风格竟然十分接近,云瑄的头上立刻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不愧是索非女士带过的孩子,真吓人啊!

‘明天我安排你到诊所复检一次,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Suhn,我那次只是休息不好外加长途旅行造成的,不用这么紧张吧?’

‘不,用得着。’祖恩看她一眼,难道她不知道,被陈子墨那家伙一天几次的叮嘱同一件事,这样的重视程度,他敢掉以轻心么?

‘天哪,我只是个孕妇而已,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就因为你是孕妇啊,要是得了绝症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祖恩式的幽默从来百无禁忌,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领教过,而且,他这么做一定也是受了陈子墨的嘱托,云瑄也就不再阻拦,算了,检查就检查吧。

祖恩身负陈子墨的殷殷嘱托,自然十分尽职的把照看云瑄的责任承担下来,不但安排索非女士的贴身照顾,自己也经常过来看她,很快,庄园里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娇小美丽的Viola有一个高大英俊的金发帅哥男朋友,并且背景显赫。

面对苏珊的追问和众人的好奇,云瑄默然长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曾经在那座校园里上演的一幕,如今又换汤不换药的上演,只不过,绯闻男主角从陈子墨换成了祖恩,其它的几乎都是原封不动的重复。

祖恩并不理睬云瑄的抗议,仍是自顾自的每周前来,并且十分温柔呵护的陪着她产检、散步,标准的绝世好男友形象,而索非女士从不干涉祖恩的作为,只不时叮嘱些孕妇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

祖恩似乎对Richard有股莫名敌意,除了初见面时剑拔弩张的两相对峙,即使偶尔Richard的电话问候,他只要在旁边,也一定会亲你的说上两句。如此这般,云瑄答应Richard的那顿饭一直没能成行,直到基尔教授的项目正式启动,所有研究人员开始集中封闭,她虽然享有每月产检的特殊假期,但是外出就餐已没有可能,只好先欠着。

理论上的突破创新可遇而不可求,把理论中的成果产品化,则需要无比的细心和耐心。

云瑄作为主导此次研究的首席技术顾问,凭着曾在TS积累下来的产品化经验,有条不紊的带领大家一次次的优化设计、小批量试制、集成测试,然后,根据记录下来的技术参数和收集到的问题点,重新进入新一轮的优化、试制和测试。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产品一点点的完善,她的宝贝也一天天长大。虽然身体日渐沉重,好在有索非女士的细心照顾,她们都很健康。

集中封闭意味着不能与外界有直接的联系,她也不例外,与陈子墨之间的电话和短信已经无法继续,只能靠鸿雁传书这种最古老的方式,聊慰相思。陈子墨的字同他的人一样,沉稳俊逸,力透纸背,俗话说‘见字如面’,她如今也只能借着这些字,一日日的思念他。

等到封闭结束时,云瑄已经进入预产期,基尔教授刚刚宣布本次的集中封闭解禁,她就被祖恩和索非女士强迫着提前住进了医院。

私立的产科医院里布置得温馨舒适,独立的别墅式病房里不带一点普通病房的生硬,满眼的粉红粉蓝粉黄,每一样物品都透着俏皮可爱,充满童趣,让她的心情大好。

许是即将做母亲的缘故,云瑄的性格比以往更柔和了许多,看待问题的角度和立场也宽厚了许多,那些原本看来无法容忍的事情,也变得没那么扎心了,比如张拉拉的陷害,比如刘主任的跋扈,比如父亲的消失,比如刘博士的纠缠。

反而是对陈子墨的思念,一日更胜一日,似乎,绵延无限。

又是一个慵懒的午后,她在露台的树荫底下,侧躺在铺了亚麻坐垫的长椅上,随手摇着扇子,跟电话那头的陈子墨闲磕牙。

陈子墨的人生从来不曾虚度,更何况他是存了心要作一件事,更加没有失手的道理。这近一年的时间,他已经顺利的按照父亲和爷爷的期望,升任到另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需要作决定的事情更多,空闲的时间反而多了不少,就像他以前说的,第一个累死的人从来都是芝麻官,而他,早已今非昔比。

恨不能把整个身体摊平在躺椅上,云瑄一边剥葡萄,一边用免提跟陈子墨唠叨最近几天的住院体会。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祖恩竟然这么婆妈,简直比索非女士还唠叨!’不但限制她外出,连病房外的花园都不让她去,并且要求她不能用电脑、不能用手机,连电话都不能用无绳的,简直啰嗦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陈子墨听了,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做评论,甚至还捕捉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云此刻的精神放松,也没有多想,顺着他的话头儿扯了开去。

‘陈子墨,打算给你家儿子起个什么名字?’云瑄轻缓的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她现在就像每天抱着一个硕大的西瓜,行动迟缓,四肢肿胀,跟个大象一样吃无数的水果蔬菜,还要每天接受各种身体指标的监测,感觉很像呆在电影里的克隆人基地,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确保肚子里的宝贝顺利健康的出世。

‘名字…’陈子墨又是一声沉吟,自从得知宝贝的性别,他早就准备了几十个名字,可没有一个能经得住推敲,总是觉得不满意,直到现在,也没一个称心的。

‘你要是在他出生时还想不出来,我就干脆叫他陈小墨,昵称小墨墨!’她恶意的威胁着,到时候,她对着他的小墨墨呼来喝去,权当是支使他这个大墨墨,一定很过瘾!

‘那怎么行!’陈子墨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觉得父子俩的名字听上去倒像是兄弟俩,如何使得?

‘那你就赶快想一个行的出来,我可不想儿子的出生证明上开天窗!’

‘好,你放心。’就算是熬夜也要想出来,他陈子墨的儿子,怎么能没个好名字!

‘嗯,还有…’云瑄满意的咬上鲜嫩多汁的葡萄,正要继续唠叨些别的事情,突然腹部一阵抽痛,来势迅猛,毫无准备之下的她忍不住痛呼一声,眉头狠狠的抽紧。

‘瑄,你怎么样?怎么了…’陈子墨在电话的那端一迭声的追问,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听见她一声紧似一声的喘息,听得他心狠狠的揪紧,再也坐不住。

不知多久之后,云瑄在浅蓝色的产房里苏醒,旁边是护士温和的询问。眨了眨眼,之前的情景依稀浮现,微微抬头,看见小山似的肚子掩在雪白的无菌布下,身体除了有些虚软无力,并没有太大的不适。

喉咙里干燥的像沙子,她以眼神询问自己的情况,年轻的护士轻轻的告诉她,肚子里那个小捣蛋很可能提早两周出来见她了,刚刚的阵痛之后,她晕厥在躺椅上,幸好监控室的护士及时发现,立刻将她送进抢救室。

此刻,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她肚子里的小墨墨出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刚才还闹得欢腾的小家伙,现在却稳稳当当的躲在妈妈的肚子里,一点也不着急了。

这世上的事大概都是如此,不是你错过我,就是我错过你,也因此,那种一秒都不差的相遇,更显珍贵。

云瑄的晕厥事发突然,所幸处理及时,提前两周的报到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在大家严阵以待的守候中,小墨墨却又充分显示了承袭自父母的冷静和从容,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整整十个小时之后,那个小捣蛋鬼才在万众期待下来到人间,嘹亮的哭声气力十足,一点都不像个早产儿。

满身汗水的云瑄却是标准的产妇表现,虚弱疲惫的她只来得及看了小墨墨一眼,就立刻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没有注意到产房外的男人惊喜和担忧的话音,任何事情都请等她醒来再说吧。

清晨的阳光透过粉色的窗帘,温暖的撒向屋内。窗外的虫吟鸟鸣远远传来,沙沙的树叶轻响柔柔的飘过,安静的病房里,粉红色的大床上睡着一个纤细的女人,床边趴着一个疲惫的男人,旁边粉蓝色的小床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画面并没有多么唯美,却一室的温馨。

长长的沉睡之后,身体的酸痛和疲惫渐渐褪去,云瑄在满室的晨光中醒来,第一眼,便是陈子墨俯趴沉睡的样子,浓密的黑发,淡淡的胡茬,浅浅的倦容。她抬手,极轻极缓的伸过去,微微颤抖的手指羽毛般轻盈的抚上他的发稍,连呼吸都刻意的轻缓下来,仿佛稍不留神,就会把眼前的幻景打碎一般。

他来了,远在万里之外的他,竟然来了!满心的酸涩开始渐渐的往眼中汇聚,终于,泪水夺眶。

柔情在她的指尖流淌,晨光中的他睡得安稳,嘴角微微含笑,似乎无比满足。房间里突然响起微弱的动静,小床里的小小婴儿似乎也攒足了力气,细小的手臂上下挥舞,嘴里发出类似哭声的‘嗯嗯’声,粉嫩的小脸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她惊喜的坐起来,看向小床里那细瓷般的脸孔上,细致的眉眼轮廓,小小的手指微弯,一下下毫无规律的挥动,仿佛抓在她的心坎儿上,感动之余,已是泪流满面。

手指突然被轻轻的握住,指尖传来的温度恰是她最想念的,暖暖的熨帖着她的心房。转头,是曾经无数次在心底描摹的俊颜,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在眼波交汇处激荡,此刻,她无比清醒的认识到,有了他的存在,世界才是完满。

陈子墨握着她柔软的手指,轻轻的低头,薄唇带着欣慰和感动吻上纤细的指尖,再抬眼时,眸光水润,温柔似水。

‘谢谢,辛苦了。’他站起来,轻轻的拥她入怀,这是他这么久以来最想做的动作,也是最怀念的感觉,此刻重温,竟是无比完满。

‘怎么突然过来了?’埋首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舍不得出声,贪恋他的怀抱与气息,于是抱住了便不肯放手。手臂下细窄的腰身微微有些僵硬,紧致的肌理绷得有些紧,大概是趴着睡了一夜,太辛苦。

‘还不是你?’陈子墨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在她的身旁坐下,仍是紧紧搂着,‘突然就叫起来,任我在那边怎么喊也没人理,后来我听见有人冲进来,嚷着要送你去急救室…’

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紧张,手指已经不听使唤,连拨打秘书的电话都几乎不能够,紧绷的语气把秘书都吓得够呛,以为除了多大的事情。当即就赶到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过来,一路上只恨不能坐着火箭过来。

到了这里立刻联络祖恩,听闻正在生产中,便立刻赶过来,在产房外面等候的时候,听见她在里面已经嘶哑的嗓音,更添心焦。立刻准备换上无菌服冲进去陪她,却被一声嘹亮的啼哭声震慑住,无法移动脚步。

当护士把包裹在浅蓝色襁褓中的小小墨递给他,他已经感动得无以复加,几乎是颤巍巍的接过来,那么柔软的一团,抱在臂弯里,竟是无比的神圣和满足。祖恩在旁边不住的感叹,夸他的小小墨漂亮,头一次作父亲的他,自豪感来得无比熟稔,丝毫不觉得生疏。

从产房里推出来的云瑄纤细苍白,虚弱无力的紧闭着双眼,他的心一下子从快乐的巅峰坠入谷底,来不及听医生的解释,把儿子往祖恩的怀里一塞,立刻跟着她赶去病房。

心疼着她的虚弱和苍白,他坐在床边,细细的抚过她的眉眼、嘴唇和脸颊,8、9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虽然也时常电话短信的联络,终究还是无法慰藉日益泛滥的思念,只有真正的看着她,抚着她,心里空了许久的那一块才慢慢的完整起来。

‘什么啊?明明是你家儿子,调皮捣蛋的不老实呆着,非要提前出来报到!也不知道这点随谁,忒性急!’云瑄揪着他的衣襟,忿忿不平的抱怨,那个小捣蛋,跟他爹一样,那么多人等着他,偏偏他又不急了,足足耗了十几个小时才出来,她几乎都要虚脱了。不过,若不是这样,陈子墨也等不到他儿子出生后的第一抱了,可见的确是父子俩!

‘是,你说的对,这就去揍那小子一顿,连我都舍不得累着的人,他敢这么折腾?’陈子墨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抚,起身到小床边,小心翼翼的抱起那个紧闭双眼的小家伙,捧回到她的身边。

看着那张小小的天使般的小脸儿,心里除了感动哪里还找的到责怪,欣喜的去碰触那只合拢的小手,手指被一股柔软而脆弱的力量抓住,紧接着,粉粉的嘴儿凑过来,试探着吸吮,那模样,千般可爱!

此刻的他、她,还有他,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但愿此生,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头释疑一一诗人于雄鸡报晓、残月未落之时上路,也算得上“早行”了,只不过,陈子墨此番不远万里而来,竟是星夜兼程,竟然没有错过小小墨的第一声啼哭,也算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关于小小墨的大号-----------------------

陈墨允

陈雪萤

陈子玄

陈墨瑄

陈墨云

都是好名字啊,偶开始发愁了…

45

何处是归程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一一李白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以下是正文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陈子墨这次来,虽然仓促,却也不是毫无准备。早就开始提前安排工作,把预产期的那两周时间排出了假期来,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小墨的提前报道,打乱了他早已安排妥当的行程。

陪着儿子和儿子他妈好好的休息了一天之后,陈子墨抓了祖恩去看小小墨‘上户口’。他和云瑄在国内并没有登记,而身为公职人员的陈子墨也不被允许在国外注册,所以小小墨的户籍问题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陈子墨怎么可能让自家儿子成了黑户?反正有祖恩这个地头蛇在,请他出马,自然水到渠成。

时近午时,两人带着小小墨‘验明正身’的文件回到医院,本以为这个时侯看到的一定是她们母子俩安静午睡的场面,未曾想,才进客厅,就听见卧室里隐隐有谈话声,偶尔夹杂一两声孩子的清脆笑语。

孩子?陈子墨和祖恩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一致认为那个雪白的小肉团日后必定是个聪明难缠的人物,但是现在?讲话?恐怕早了点吧!

这间医院以贵族化的设施和服务著称,云瑄住的这‘间’病房几乎相当于一个完整的公寓,客厅、卧室、书房、露台应有尽有,只是卧室为了方便医护人员的护理,加装了宽大的玻璃窗,有点类似ICU的感觉。

透过通透的窗,陈子墨清晰的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欧版帅哥,一左一右的围着云瑄和她怀里的小婴儿,连串的德语流水般清越,云瑄斜着歪在床头,臂弯里托着小小墨,眉眼顾盼之间尽是母性的光彩,竟是没有察觉客厅的动静。

那个小一号的金发男孩,此时伸出自己的食指递给张牙舞爪的小小墨,看着婴儿小小的手指抓着他的手腕和手掌,张开没有半颗牙齿的小嘴在上头啃啊啃,不一会儿就涂了满满的口水上去,亮晶晶的像拔丝地瓜上的糖浆。

金发的男孩儿笑得正欢,时不时的稍稍动动手指,抬头跟云瑄讲了句什么,逗得她笑容灿烂,旁边高大的黑发男人一脸极富深意的表情,目光片刻不离她的身影。

陈子墨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熟稔热络的交谈,轻松畅快的大笑,好一儿才转回头,墨黑的眼睛徐徐的看向身旁的祖恩,嘴角还是勾起的,却是浓眉斜挑,冷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祖恩迅速的抽回目光,心虚的对上陈子墨压力感十足的眼,结结巴巴的回答,‘他、他就是那个Richard。’

‘UTM的老板?’陈子墨微微点头,祖恩当初就提到过这个名字,那时他也曾隐隐感到不妥,叮嘱祖恩帮他看牢些,不过,情况似乎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是,UTM跟阿瑄的研究所有合作,见过几次面,另外,Richard的儿子似乎很喜欢阿瑄,不过自她入院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天晓得他为了这个Richard花了多少心思,可是,人家到底是云瑄的朋友又不是他的,难道来这里还需要他的恩准?

‘Suhn,我记得提醒过你,帮我好好照看她们母子?’陈子墨的眼睛重新转回到卧室的方向,语气平稳,但清冷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声音,还是让祖恩冷汗涔涔。

‘是…’

‘这就是你帮我照看的结果?’陈子墨话尾的余音轻轻上挑,挑得祖恩的心也跟着楸起来,提到半空。

‘Kasten,我…’已经尽力了啊!祖恩开始悄悄擦汗,只要阿瑄可以自由活动的周末,约定产检的日子,他可从没缺席过,那个Richard在他如此严密的贴身紧跟政策下,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跟阿瑄独处嘛,谁想到今天竟然刚好撞在枪口上?

陈子墨冷哼一声,理都没有理他,抬脚就进了卧室,把祖恩一个人扔在客厅里,汗滴滴,碎碎念。

迈进卧室,陈子墨的脸上早已找不到半分恼怒之色,热情的用德语招呼那对父子,不动声色的隔开Richard,把老婆儿子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简单的几个动作,已经把他的立场和态度表达清楚,对面的男子似乎微微有些愣忪,不过片刻,已经恢复了常态,极有风度的同他握手寒暄。陈子墨借着这个机会,近距离的观察Richanrd,越看越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早在祖恩向他描述这个男人的时候,陈子墨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会逼着祖恩三五不时的去云瑄那里报到,想方设法减少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

他同意自己的女人追寻理想,可不代表他会放任自流,相隔万里的他对许多事情鞭长莫及,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提前扫除一切暗藏的危机,务求把危险消灭于萌芽当中,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Richard简单的寒暄后,也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急于宣誓主权的男人。果然是英俊非凡,安静的站在云瑄身边,眼中浓浓的温柔眷顾丝毫没有掩饰,不禁暗暗佩服她的眼光,难怪她无论是面对自己还是面对那个阳光般耀眼的祖恩,都能处变不惊的保持朋友间的客气,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已停着这样的一个男子!

Richard低头轻哂,心中难免沮丧,他对云瑄的心思,尽管当初很大一部分缘自Kevin对她的依恋作为家族企业的掌舵人和一个鳏夫来说,他其实有很多选择,但事关Kevin的成长,因此一直十分谨慎。他从不否认对云瑄的好感,这也是他在得知她有了身孕之后,依然不愿放弃的原因。

早知她的心中有人,但在Richard看来,一个放任妻子远走且看到她怀孕入院都未曾露面的男人,显然并不是一个托付终身的好对象。他自信可以给她更好的,而且,Kevin是真心的喜欢她,那么她的孩子,他自然也会喜欢。

现在,那个男人就站在他的对面,像一只宣誓领地主权的狮子,温柔的呵护着自己的妻儿,Richard一向满满的自信,似乎一下子变得飘渺起来,那样完美的画面,说不出的安宁和美,曾经也是他一心向往的,但是,却注定与他无关。

低头揉了揉Kevin的头顶,带着他告辞离开,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也就没有必要再呆下去。

在客厅里遇到永远笑容灿烂的祖恩,此刻却无精打采的瘫在沙发里,以前他们的见面总是犹如对手般的针锋相对,此刻却是犹如老友般的彼此淡淡点头,轻声作别。

Kevin一路上还在拉拉杂杂的描述着那个小婴儿带给他的震撼,生命的伟大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一天对Kevin说,大概将会终生难忘,对他又何尝不是呢?

Richard在离开前停步,徐徐回望,轻叹一声,从此,便真的只是朋友了啊。

病房里,陈子墨兵不血刃的击退了外敌,心满意足的朝外面的祖恩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完全无视他跑前跑后一上午的辛苦付出,草草的打发了事,连个笑容都欠奉。

祖恩满心的委屈却无处发泄,有心冲进去找云瑄诉苦一一虽然他确定阿瑄一定会为他作主,但是,接下来他还是跑不脱陈子墨被惹毛的后果…

祖恩最终选择了悄没声儿的离开,临走不忘把门带好,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中国不是有句俗话,说小别胜那个什么来着?虽然云瑄刚刚生产完,但是久未见面的小夫妻好不容易团聚,所以,他还是自觉点,别去挑战电灯泡的亮度极限啦!

云瑄的心思完全扑在怀里的那个小男人身上,对身边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暗潮涌丝毫不觉,对卧室之外的祖恩也只是淡笑作别,浑然未觉片刻之前这间病房里曾经一触即发的对峙,直到小小的婴儿开始犯起瞌睡,嘴角始终都是轻轻含笑。

小小墨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半睁不睁的迷离着,粉嫩的小嘴巴开合着,漏出光秃秃的淡色牙床,小拳头扒着母亲的衣襟,拽得死紧,似乎只有身边这个温暖馨香的怀抱才是他的全部。

陈子墨拥着云瑄稍稍丰腴的肩膀,轻吻她的发顶,心思百转千回。

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面对那个柔软的雪团儿似的心肝宝贝,恨不能把全世界摆在他的面前,只盼望他从此一切遂心。

他此行仓促,因为行程被打乱,所以只能排出一周的空档,这点儿时间对于近一年未见的两人来说,实在太少。虽然自她入院以来,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抱着电话煲粥,但时间似乎总是不够用,他还有太多话没机会说。

尤其多了一个小小的‘第三者’,更是平添无数的话题,自然的,有关小小墨日后的去处安排,成了两人不得不面对的难题,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终于还是摆上桌面。

若说不希望她回去,那绝对是违心之谈,陈子墨再冷静,也不过是一个初为人父,而且努力想为人夫的男人罢了。深爱的女人和孩子无法放在身边呵护的遗憾,还有每到夜深人静时难以遏制的想念,时刻折磨着他,时不时的跳出来质疑他当初的决定。

那些原本的考量和牵绊,此刻在一家三口的团聚面前,竟然如此的羸弱无力,不堪一击。

他有时候甚至想,就这样把她和小小墨劫回去,管他什么家庭阻力,什么历史问题,让它们统统见鬼去!他陈子墨的女人和儿子,就应该呆在他的身边,有谁敢说个‘不’字?

但是,终归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始终还是狠不下心来拒绝她,无论自己多么痛苦,但凡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双手奉上,哪怕代价是他的相思之苦。

只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容易让步了…

老谋深算的陈子墨,在离开之前跟云瑄约法三章,确保不会有后院起火的危险之后,才放心离开,并且,严令祖恩多加‘照看’。

祖恩接到陈大少的‘圣旨’,哭笑不得。他就知道,这个陈子墨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装酷,其实是个标准的醋缸,明明吃醋得一塌糊涂,却偏偏舍不得对老婆发火,只好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想他堂堂祖恩少爷,居然要跑去帮他盯梢儿?真是的…

好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能让祖恩郁闷的机会并不多,首先是云瑄的产假结束之后,工作安排即回复正轨,忙到连看儿子的时间都不够用,需要他上马盯梢的次数自然不会太多。

另外就是陈子墨的那个约法三章了。

至于约法了哪三章?其实也简单,无非是:不能对别的男人动心思、抽出时间一家团聚,还有就是不能拖延回国日期。只不过关于这三点,云瑄执行得差强人意,跟陈子墨当初的预想颇有出入。

首先,不能对别的男人动心思。云瑄自认为这点做得很好,至少她从没主动约过任何人男人不是?至于别人的邀约,她也只是实在推不过了才赴约,比如Richard和Kevin的周末拜访,比如同事之间的聚餐庆祝。虽然偶尔也有晚归的纪录,但她也需要放松不是么?何况小小墨很喜欢Kevin,简直就是他的小尾巴,她不能剥夺儿子的乐趣不是?

然后,抽出时间一家团聚。陈子墨临行前把云瑄和小墨墨安排在自己以前的公寓里,请索非女士照看小小墨,云瑄只能在周末和‘放风’的期间过去小住几天,对应的,陈子墨的时间同样稀有,虽然大小的考察出国不断,但真正能抽身空出几天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他们这一家三口团聚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连一只手都用不完。

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那对相隔万里的父子心心相印、心手相连、心有灵犀…千万别怪云瑄如此怨念,实在是,不甘心呐!

明明是她跟儿子见面的时间长些,照顾儿子的机会多些,却偏偏,小小墨不但长得越来越像那个少有谋面的爹,而且更是连牙牙学语的成果,都更偏向京腔京韵的陈子墨,天理何在呀…

陈子墨其实也冤枉,没办法陪在儿子身边,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用的渠道跟儿子交流,所以他坚持每天的深夜,也恰好是小小墨晚饭后的娱乐时间,至少保证一个小时的视频通话,一次拉近父子俩的距离,不让小小墨对父亲产生缺失感,顺便教儿子讲中文。

最后一条,不能拖延回国日期…

两年多的时间,她几乎把每天都耗在研究所的实验室里,为了攻克那个困扰多时的瓶颈,云瑄曾经创纪录的连续两个月吃住在实验室里,连一向以疯子自居的基尔教授都不得不佩服:这个来自东方的娇小女性,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坚韧和执着,难怪成就非凡。

其实倒不是她有多努力,而是,基尔教授对研究的较真儿程度丝毫不逊于她的老师,她为了不给老师丢脸,也只好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尽力做到不让大家失望而已。

于是,在踏上这片土地两年之后,云瑄终于准备踏上归程。

当初的目标均已实现,也是时候履行当初的承诺,何况,老天还给了她一份最珍贵无比的礼物——小小墨,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感恩中欣喜着小小墨的成长。

每隔一段时间,小小墨都会带给她无尽的惊喜,虽然她不得不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实验室,不得已错过了他的第一颗牙齿、第一句说话、第一步走路,她还是满心感激,感激上天赐给她这样一个小人儿,让她的世界完满起来。

只不过,再完满的世界也会有不完满的地方,比如眼前这一件一一

苏珊作为研究所的行政总管,可谓尽职尽责,对研究人员的照顾无微不至,尤其是在众人的闭关时期,更是体贴的为来自不同国家的科学家送来了各自的母语杂志,从经济到时事,从娱乐到八卦,应有尽有。

这样贴心的照顾,对连续几个月不能与外界联络的研究员们来说,无疑是最贴心的关怀。只不过此刻,苏珊的贴心却变成了云瑄的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