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被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才发现他已经站在餐桌旁。对于自己的出神她有些尴尬的笑笑,在洗涮台洗了洗手,拿了两幅碗筷随他一起坐下。

很普通的两道家常菜,却在上面浇了一层蜜汁,色泽莹亮,满屋子飘香。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好手艺,光是闻着味道,便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口中,咸淡适中,甚至比她吃过的任何菜都要香。

“真好吃。”她微微眯起眼睛,笑脸充满餍足的神态:“怪不得那些著名的大厨都是男人居多。你比清北哥的厨艺还要好。”

忽然,啪,不重不轻的一声。

卿之转过头,身边的男人已经放下筷子。她并不迟钝,更何况相处过那么一段岁月,她只凭着他的一个小动作便能知晓他的心情。

“怎么了?”

可是,她只知道他微微动怒,却尤不知他情绪的转变完全是因为她提到了一个他完全不想听到的名字。

景丞修恢复了之前冷漠的样子,眸子里没有温度,似用寒丝织出了密密麻麻的网,将人困住,冻得人发抖。

完全失去了食欲,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从他的角度,还能看到她小脸上的迷惘和不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却又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这无辜的表情只是伪装。

“你慢慢吃。”

撂下毫无温度的一句话就要离开,却被她抓住了休闲衫的袖口。低下头去,她的小手带着病态的白皙,每一根纤细的仿佛随随随便便一折便会碎,却那么用力的抓住他。

视线锁在她的脸上,墨黑的瞳孔倒映出她茫然无措的脸。心似乎被微微扯动了一下,但再睁开眼时,褪去了一切起伏。

“为什么?”她不明白是自己哪句话恼怒了他,只是见他那样冷漠的眼神,心底刹那间泛起一股颤栗,怕他又会像不久前那样,毫不掩饰对她的痛恨。

“你若真的想和我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就少在我面前提到别的男人。”他勾了下唇角,声音沉稳也讽刺:“他要是真有那么好,你又何必委屈的留在我这?”

趁她发怔的瞬间,他抽出自己的手,拿起车钥匙离开。

但他并没有走太远。

公寓的停车场,坐在车里,景丞修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烦躁,想拿根烟抽才记起香烟落在外套里。而外套他并没有带出来。索性车里还有预备的烟,记不清是谁送的了,只记得抽起来有些呛,他不喜欢,于是就放在车里一直没有动过。而今晚,倒是派上用场了。

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白眼袅袅的从指缝中升起。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夜晚的冷风毫不留情的灌了进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也将朦胧缭绕的烟雾吹散。

模糊的视线落在前方那一幢亮着灯的房间,深沉的眸光像是没有尽头的暗海,一丝波澜都没有。

周围安静得让人心发慌,他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驱散这种压抑,打开不曾听过的收音机,里面传来五月天的经典曲目:“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的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第一次他承认,一直被他认为无聊的流行歌曲,竟然也该死的应景。

五年来,多少次回忆毫无预警的闯入,翻搅着他的心。多少次午夜梦回面对空荡、失去温暖的床,他束手无策。明明该忘记这段孽缘,却又清晰得让他无法逃避。就像第一次见面,她跌跌撞撞的闯进他的世界,一点征兆也没有,然后便一直占据着不曾离开。

顾清北,顾清北……

他不曾见过这个男人,却对他再熟悉不过。

景丞修面露疲惫,向后靠向座椅。收音机里的歌曲换成了一首英国乡村音乐,简单朴素的吉他声悠扬,带出歌者历尽沧桑的嗓音。

闭上眼睛,当年花敏之的话言犹在耳:“你真的认为花卿之爱你吗?别傻了,她不过是在利用你。她知道我喜欢你,而她又恨我,所以才接近你来刺激我。我生日那天,要不是你带着她来,花卿之那个女人永远都不可能踏进我花家的大门!你不过是她握在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她根本不喜欢你,她喜欢的人是顾清北!就连她母亲的丧事都是顾清北一手操办。你该知道她母亲对她的意义,若不是认定顾清北,她怎么可能同意将自己母亲的身后事交给旁人?!”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花卿之身边,还有一个叫顾清北的男人一直照顾她。就像他一样,无微不至倾尽所有的照顾她。

他真傻,她的一个笑容,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忽略了她偶尔望着他时若有所思的表情,以为那只是爱慕,却不知其实那笑容背后,也许她正算计着什么。

花敏之生日那天,她的确很不对劲。他受邀前去,而她却主动要做他的女伴。她向来不喜欢见他的朋友,也从不涉入他的圈子,只有这一次是例外。见面的那一刻,花家父女脸上的表情变幻多端,只可用僵硬来形容。

原来,原来啊……他只是她的一颗棋子,用来报复花家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那么精明,第一次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头破血流。

景丞修睁开幽暗的双眸,掐灭手中的香烟,挥散车内呛人的烟味。栽在她的手里一次可以说是鬼迷心窍,若是第二次还犯相同的错误,那么景丞修,这只能说明你犯贱。

有些粗鲁的关上收音机,他嘴角扯出冷冷的笑意,比车外的寒风更甚。

第三十七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作者:妖都 发布时间:2011-12-24 00:54 字数:2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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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那边一下课,卿之便坐车回家。虽然明知道迎接她的是什么,但隐隐还是带着一些希望。打开公寓的大门,一室的寂静,玄关只摆放着她的拖鞋,是她早上离开前放在这的。

她苦笑一下,肩膀有些垮了下来,似乎很累。将画册课本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走到卧室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她唯一能得知有关景丞修消息的渠道,便是报纸和周刊。真可笑,明明住在他家,本该和他最亲近,却要依靠那种方式来了解他。

至今她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他,也不知他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气到这么长时间连家都不回。而她这个外人,却鸠占鹊巢。

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卿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压抑。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又没有灵感画画,只好开始整理房间。

不管穿过还是没穿过的衣服,她统统拿出来洗了一遍,客厅的地板茶几,就连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其实本就窗明几净,景丞修有轻微的洁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房间有任何地方脏乱。

打开卧室的衣柜,一排手工西装和衬衣条理分明的挂在衣架上。打开第一层抽屉,错落有序的摆放着他的手表和领带夹。不用猜便知道,每一块恐怕都要价值连城,换成钱也足够她挥霍几辈子了。第二层抽屉是他的领带,各种花样和颜色,有近百条。第三层抽屉是内衣,统统一个颜色——黑色。

而最后一层抽屉,相反的十分杂乱。手表、领带夹、袖扣,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有的甚至连包装都还没有打开,用包装纸系着蝴蝶结,十分美观。可惜,就被他这样胡乱扔在角落。

这些应该都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从五年前他就是这样,任何人送的东西都看不上眼。她总说他骄傲,一点也没说错,他只喜欢自己看对眼的东西,其他的不管谁送的,还是多么昂贵,都会像这些一样被他像垃圾似的扔在个不痛不痒的地方。

整理好卧室,她犹豫着要不要整理书房。书房是那个男人的禁地,只有她进去过。但即便这样,那时候她也不敢轻易动他的东西。终于她还是打开了书房的门,或许只是因为好奇,想要看看这里和五年前究竟有什么不同。

打开门,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她微怔,这才注意到阳台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盆花。她还认得,是兰花。不过倒是有些惊讶,他不像是个有闲情逸致养花的人,兰花本就娇贵,不允许任何疏忽。但这盆兰花,虽还未绽放,却已经瞧出它被养得多好,连一片枯叶都没有,可见它的主人对它照顾有加。

她的视线落在正中央靠窗的书桌上,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工作的画面。领带被他随意的扯开,解开前襟的扣子,时而蹙眉,而是展颜。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他抬起头,很多年前那样,对坐在沙发上的她魅惑的勾着唇,向她招手。耳边似还萦绕着他带着笑意的嗓音,对她说:“傻丫头,过来。”

脚步像是有了意识,靠近那张已经空荡的书桌。卿之的手轻轻拂过桌面,平滑而又冰凉。

即使过了很久很久,那些往事仍历历在目,勾出寸寸心殇。

她知道,有人些注定留不住,有些人也永远不能从记忆中抹去。即便思念是痛苦的,却仍死守着那段过去,不肯放手。因为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证明她曾经那般轰轰烈烈的爱过。

视线忽然被压在一叠文件下的纸张吸引住,她微微皱眉,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它抽了出来。

一张很旧很破烂的纸了,泛着淡淡的黄色。上面的笔迹模糊不堪,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只有浅浅的印记在,看得出来,是有人经常抚摸的结果。纸张的背后贴着透明胶条,有新有旧,不知是被人撕过多少次,又不知疲倦的的拼凑起来。

几乎是瞬间,她便落下泪来。泪珠像是没有止境般的,一颗一颗坠落,她狠狠地咬着手背,尝到了血腥味,才抑制住自己的哭声。

眼前似乎出现那番景象,他愤怒怨恨的将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撕得粉碎,就好似要将她所有的痕迹也抹去一般。可夜深人静,书房的灯光透着寂寥的幽邃,他坐在书桌后,垂着黯淡无光的眸,一张又一张的将碎片拼凑起来,像个孩子般的执拗。

她的眼泪倏地落在已经不堪一击的画纸上,泪痕划出深深的一道印记,顺着模糊得字迹一路滑下——我是宇宙无敌霹雳帅哥景丞修!!!

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很累很累。累倒不想再睁开眼睛,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可她清醒着,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拿着手机,颤抖的按着一组熟悉的数字。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冷淡低沉的声音:“景丞修。”

很长时间她都没有出声,只是听着。眼泪无声的从脸颊滑落,坠在书房的地板上,湮没。

单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悲伤。比这五年来的任何一天,都要难过。

她不敢出声,怕会哭出来。

丞修,既然撕掉了,为什么又要若无其事的将它们拼凑起来?死掉的心,破碎了,是无法再缝缝补补就可以完好如初的。

丞修,那时候你是用什么心情粘和它们的?是不是和她当年坐在去往法国的飞机上是一样的心情?

一边痛恨着,一边心存希冀能有结果?可是,回不去了。不管是时间还是感情,都不会停在原地等你重头来过。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不说话,他也沉默,电话两端就这样安静的僵持着。

“丞修……”她终于能出声,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只能发出干哑的声音:“我好像从没跟你说过……对不起。”

他仍旧不语。

她虚脱似的背靠在桌脚,坐在地板上。地板很凉,可却不比她的心凉。卿之忍住哽咽,不想让他听出她在哭。于是轻轻的笑着,却不知这笑声比哭更令人心疼。

“丞修,我那么笨,笨到连你的胃都抓不住,你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好到让她无地自容,好到让她连乞求原谅的勇气都没有。

“丞修,丞修……”

此时此刻,就连念着他的名字,都是一种自虐。

他始终不发一言,挂上了电话。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她的手垂落下来,环抱着双腿,头埋在膝间,蜷缩成了一团。

“对不起……”

.

时间已经不早,助理欧阳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径自走了进去。想要提醒老板已经深夜,该回家了。

可一抬头,便见到伫立在落地窗边的男人。窗外的霓虹和月光交映,形成璀璨又晶亮的灿光,洒落在男人身上,却愈发显得萧索落寞。他像是一座雕塑,动也不动,伟岸却毫无生命力。

办工作上倒着酒瓶,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蒂。空气中的气味混合着酒精和烟味,难闻的呛鼻。

欧阳愣了一愣,跟随景丞修多年,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失控是什么时候,只知道是很久远的事了。可今晚,景丞修那一贯整洁到令人抓狂的偏执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不堪入目的狼藉。

欧阳犹豫着要不要这时候出声,刚迈出一步,脚底似乎踩到什么东西。他低下头,只见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一部被摔得粉碎的手机。

第三十八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作者:妖都 发布时间:2011-12-24 02:39 字数: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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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雪约了出来吃饭,为了感谢她帮自己找了份好工作。于是提前从学校回到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门。

可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卿之又开始发愁。昨天哭了太久了,以至于今天不得不顶着这两颗核桃眼招摇过市。虽然和上午相比起来已经消肿了许多,但仍能看出哭过的痕迹。秦雪见到了,不知又要怎么数落她了。

对着镜子里有些惨不忍睹的脸,卿之苦笑了一下。

简单化了个淡妆,多少遮盖一些她苍白的脸色。打车来到秦雪说的地方,是一家高级会所。刚进门,还来不及问门童地址,便听到一声大喊:“美女画家,这里!”

卿之隐约觉得那人在喊自己,顺着声音转过头,一个男人小跑来到她身边:“大画家,还记得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