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堂姐则道:“你最好让吕姨父帮着买些西安有名的糕点,到时候姊妹们相聚,就当是土仪好了!”

傅庭筠点头,吩咐下去。

下午她陪着五堂姐和七堂姐就在附近的广仁寺上了上香,听寺里的大师傅讲了讲经就折了回来。

吕掌柜进来商量她们:“大慈恩寺,大兴善寺、清凉寺…都是要去的,宝庆街的银楼也应该去逛逛。”安排的十分妥贴。

五堂姐和七堂姐一听说还安排了逛宝庆街,立刻兴奋起来。可兴奋过后,又开始担心傅庭筠的身体:“要不,我们就到寺里逛逛,宝庆街就不去了。那里太挤了。”

“没事,”傅庭筠笑道,“去寺里逛还不是要走路,若是我觉得累了,就在一旁歇着。”

“也行!”五堂姐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只别勉强就是。”

傅庭筠笑着应了,陪着两位姊妹到处闲逛。

吕掌柜这边则很快准备了一些西安的土产。

没几日,派去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其中派去给大堂姐送信的人道:“大姨太太说,她这几天身体有些不爽利,每天还要用药,就不来了。等哪天身体好一些了,再给看望九姨太太。二姨太太听了好生为难,思忖了半天,让我带了一个小孩的银项圈,一个小孩的银手镯,说是给大小姐和大少爷的见面礼,她寡妇孀居,又有豆蔻年华的女儿在家,就不过来了。九姨太太若是空闲,还请去家里做客。”说着,将二堂姐让她带的东西递给了雨微。

五堂姐听着眉毛一竖,道:“我就知道,她一心向着大伯母,生怕来了于大伯母不利。”又埋怨道,“二姐姐也是,服侍大姐姐成了习惯,也不想想三姐姐这些年是怎样待她的?”

“话不能这么说。”傅庭筠倒是很能理解二堂姐,“她孤儿寡母的,不愿意沾惹是非罢了。若她只是一味的以大姐姐马首是瞻,就不会特意让人带了见面礼给呦呦和曦哥儿了,”说着,接过了雨微手中的项圈和手镯,嘴里却继续道,“就像我,不想去找几位姐姐,也是怕你们为难。”

大红色的姑绒帕子打开,是做工简单却大气的项圈和手镯,只是那项圈和手镯的一些花纹处已呈黑色,看得出来,是陈年的东西。

她不由叹了口气,把东西给两位姐姐看:“这说不定是当年侄女做周岁的时候华阴送过去的呢!二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

两人默然,心里都有些酸楚。

“只要找机会和二姐姐好好说道说道了。”七堂姐喃喃地道。

傅庭筠和五堂姐点头。

去给六姐姐送信的人回来了:“…六姨太太说,把家里的事安排稳妥了就赶过来。然后派了贴身的妈妈去了十姨太太那里,听说十姨太太过两天赶过来,就留了给十姨太太来信的人,说是到时候让她带路,把我打发回来给几位太太回话。”

五堂姐听了眉开眼笑,道:“六妹妹倒是个爽快人!”

傅庭筠和七堂姐抿了嘴笑。

之后四堂姐那边说婆婆病了,和二堂姐一样,送了长命锁给呦呦和曦哥儿做见面礼;八堂姐那边回话说自家的弟媳要生产了,十月初二她赶不来,让傅庭筠等她两天,十月初五之前她一定赶到。十一堂妹则说会和六堂姐、十堂妹一起来。

吕掌柜和吕太太一个忙着安排酒宴、请女先生来唱书,一个忙着打扫扬尘、陈设屋子,忙得不亦悦乎。

五堂姐却有些焦虑:“怎么没有三姐姐的消息?”

七堂姐也开始有点拿不准:“或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傅庭筠苦笑,半是自我开导半是安慰两位堂姐:“急什么,这不还没到十月初二吗?以三姐姐的性子,来不来都会给我们一个信的。”

两人点头。

雨微跑了进来:“太太,太太,”她脸因为激动而胀得通红,“三姨太太来了。还带了两位少爷。”

“啊!”傅庭筠姊妹三人不由面面相觑,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快,快请她进来。”傅庭筠说着,整了整衣襟。

五堂姐已笑道:“我就说,三姐姐怎么可能不来?”然后一把拉了傅庭筠,“走,我也跟着你去迎迎三姐姐。”

傅庭筠颔首,和五堂姐、七堂姐朝外走。

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佻的妇人,穿着湖色素面褙子,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盘了个圆髻,通身没有一件首物,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大方和优雅,让人过目不望。

“三姐姐…”傅庭筠呐呐地喊着,眼睛一眼。

三堂姐已三步并用两步,上前就抱住了傅庭筠。

“荃蕙,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来找我?”话还没有说完,已放声哭起来。

第230章 筵席

傅庭筠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堂姐比她年长十岁,又是做大姐的,对她们这些姐妹管教的时候多,和她们嬉戏的时候少,而二堂姐因为是庶女,和大堂姐是一个房头的,平日里总是看大堂姐的眼色行事,姐妹虽然不说,却不免对她少了三分亲昵。只有三堂姐,幽默风趣,活泼开朗,常领了她们姐妹玩耍,若是姐妹们因经而闯了祸,在长辈面前她和人担下,从不含糊,若是有姐妹们有难处,她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总能给姐妹们一个交待,姐妹们对她又是钦佩又是爱戴,比大堂姐还要敬重几分。

三堂的一席话,让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想到在傅五老爷那里受到的委屈,她哭得更伤心了。

五堂姐和七堂姐看了,也不由的在一旁抹着眼泪。还是陪着三堂姐进来的吕太太年长些,经历的悲欢离合也多些,劝道:“你们姊妹重逢,是件大喜事,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怎么反而落起泪来?”

三堂姐听着就推开了傅庭筠,强忍着泪水露出了个笑脸,道:“姨母说的对,我们姐妹重逢,应该高高兴兴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不免辜负了菩萨的好意。”

“正是这个理。”吕太太呵呵地笑,道,“大家进屋去吧——三姨太太远道而来,连口茶都还没有喝上呢!”

傅庭筠忙擦了眼泪,笑道:“看我,只知道自己伤心,倒忘了三姐姐一路劳顿…”然后想到雨微说起三堂姐还带了两个儿子来,伸了脖子朝她身后望去,“说是两个外甥都带着三姐姐来了,人呢?”

她正问着,一大一小两个穿着佛头青长衫孩童上前几步,恭敬地给她行礼,喊着“九姨母”,又给五堂姐和七堂姐行礼,喊着“五姨母”和“七姨母”。

五堂姐和七堂姐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一个道:“不必多礼!”一个道:“几天不见,你们越来越懂事了!”

傅庭筠知道这是三堂姐的两个儿子了,不禁仔细地打量了两眼。

春饼七岁,元宵四岁,虽然长得眉清目秀,却并不像三堂姐,倒是个子比一般的孩子都要高大,眉宇间也少了些许他们这个年龄小孩子的活泼,多了几分沉稳。

她忙喊雨微,让她把呦呦和曦哥儿带出来见客,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两方前朝的端砚,两匣子澄心纸赏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恭声道谢。

雨微领着呦呦和曦哥儿出现在正屋的屋檐下。

三堂姐看着两个孩子不由睁大了眼睛:“怎么两个都长得和荃蕙小时候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五堂姐和七堂姐在一旁哈哈地笑。

傅庭筠苦笑:“我也想儿子像他爹爹,可他就是像我,我有什么办法?”

五堂姐听了打趣道:“你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现在请教三姐姐还来得及,春饼和元宵可都像三姐夫!”

“你又有了身孕?”三堂诧异地望着傅庭筠,随后眼中流露出几分的羡慕,“你这家伙,还真是有福气!”

说话间,呦呦和曦哥儿走了过来。

傅庭筠笑着指了三堂姐和春饼、元宵告诉两个孩子认亲。

呦呦又经能有模有样的行礼了,曦哥儿却只能勉强地抱抱拳。

三堂姐看了只觉得欢喜,一手抱了曦哥儿,一手牵了呦呦,吩咐身边的人:“把我给表小姐和表少爷的见面拿进来。”

那妈妈笑着应了一声,不一会让人抬了两个箱笼进来。

傅庭筠看着冒汗,忙道:“三姐姐,您这也太宠着这两个孩子了!”

三堂姐笑道:“不过是些玩的穿的,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又开玩笑道,“我不过是做姨母的,讨了外甥、外甥女儿的喜欢就行了。至于管教孩子,那是你们做父母的责任,与我何干?”

一番话说的大家哄然而笑。

笑声中,傅庭筠领着大家进了厅堂。

雨微指挥着丫鬟上茶上点心,吕太太指挥着媳妇子给三堂姐收拾歇息的厢房,郑三娘那边已经整出一桌好菜来。

三堂姐下去梳洗了一番,众人分主次围着厅堂的八仙桌坐下。

珍珠进来禀道:“太太,傅家少奶奶来了!”

大嫂!

傅庭筠愕然,忙道:“快请进来!”回头却看见三个姐姐也都满脸的惊讶。傅庭筠告了声罪,道:“我去迎迎嫂嫂。”

三堂姐、五堂姐和七堂姐也都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去迎迎嫂子。”

傅庭筠点头,和三姐姐一起出了,在垂花门碰见了傅少奶奶。

大家见面,少不得一阵契阔,回到厅堂,又重新按长幼坐下,傅庭筠这才知道,她请客的事已经传遍了傅家。

“…她们没有接到帖子,不好冒然而来,却是仗着相公和你是同胞的兄妹不请自来。”傅少奶奶笑着解释道,“只可惜你两个侄儿如今跟着他们的舅舅在读书,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要不然,我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了。”很是可惜的口吻。

姑娘们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媳妇嫁了进来,却是傅家的人。傅少奶奶的到来,也侧面表明了傅家对傅庭筠这次重归的态度。

三堂姐、五堂姐和七堂姐也都是有嫂子、弟媳的人,闻言不由面露几分愧色。三堂姐更是找了没有旁人的机会和傅庭筠说着体己的话:“你还活着,就是我们知道了都大吃一惊,不免仔细地回想当年的事,更不要说几位嫂嫂和弟妹了,她们毕竟从外面嫁进来的,你的事,多半是听哥哥们、弟弟们说的,他们在外院,不像我们这些做姐妹的,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知道你的品性德行,你也要给她们一时间才是。”

“我并没有怨怼。”傅庭筠笑着直言道,“姊妹间还有来和不来的,何况是嫂嫂和弟妹们?”

三堂姐听着微微颔首,露出欣慰的表情:“荃蕙,你长大了!”

说得好像她经历了很多的沧桑似的。

傅庭筠哈哈大笑,调侃道:“等我五十岁的时候,姐姐不过五十六,我们都是鹤发鸡皮了,应该看不出什么差别了吧?”

三堂姐哭笑不得,道:“听你这句话,倒还像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傅小九!”

傅庭筠笑嘻嘻地挽了三堂姐的胳膊。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两人都不露出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