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经理觉得我应该顿顿满汉全席才比较符合你的期待?”简悄头也不回地反讽。

卓一正已经走到她面前,温柔地笑了笑:“就只怕三十万应付不了简小姐的胃口。”

“多了我怕消化不良。”简悄一口喝尽汤底,笑了笑,“卓经理,借过。”

“简悄,做人不要太贪心。”他眼底暗含警告。

简悄嗤笑声,把方便盒扔在垃圾桶里,转过身,狭长的眼里有股妩媚的风姿。

“终于听不到卓经理那声虚伪的简小姐了,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笑得花枝乱颤,“不过我的事你好像没有权利过问,多管闲事的举动太影响卓经理的气质了。”

“说到虚伪,恐怕我也要对你甘拜下风。”卓一正扯着薄薄的嘴角。

简悄不置可否地冷笑了声,不欲跟他争辩。f

“下个星期是晓晓的婚礼,别忘记你答应过要跟我出席。”卓一正提醒道。

简悄不可遏制地笑了几声,“以卓经理的女伴的身份出席?”3

卓一正微微一笑:“不妥当吗?”

“我倒是不怕,不过那天卓经理的家人应该都在,大庭广众带一名女伴出席你姐姐的婚礼,过后你该怎么解释?”简悄饶有兴趣地问。

“我想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当逢场作戏,当合则来不合则散都行。”卓一正语含冷诮。

简悄心中冷笑,费尽心机就只为钱冰彻底死心?真是抬举她了。

“看来我真是落伍了。”简悄漫不经心地挑眉,“连自己的名誉都可以牺牲,卓经理真是姐弟情深,很让人羡慕。”

卓一正深黑的眼睛闪过冷厉的神色,“大概你这种没有亲情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简悄平和的脸上终于有一丝的动容,冷寂的疼痛顽固地闪烁,终于熄灭。

她冷冷转过脸,一字一句道:“打蛇要打七寸,卓经理,恭喜你,你赢了。”

她的脸上有固执维护的骄傲,卓一正忽然觉得不忍。

“简小姐准时赴约就好,记得到时打扮得漂亮些。”

“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给卓经理脸上贴金的。”他们又恢复了最初的疏离客套,彼此心照不宣地冷笑。

暴热的天大汗淋漓地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简悄感觉分外爽快,尤其对面衣冠楚楚的帅哥正面不改色地维系自己高贵优雅的形象,更显得她意态悠闲。也许是报应她过于幸灾乐祸,辣椒的余味哽在喉间,一阵火烧似的疼痛,简悄连连咳嗽,眼泪不由自主地掉。

凌翊濬抽出张面纸递给她,淡淡说:“别得意忘形。”

简悄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擦干净,笑嘻嘻地回:“老天是看不惯你这个资本家压榨我的血汗钱,把我整病了,我好名正言顺休养。”

凌翊濬抿了抿嘴:“你若是想,我现在就可以放你的大假。”

轮到简悄张了张嘴,认命地低头:“算了,我很有责任心的,善始善终比较好。”

一丝笑意闪过凌翊濬眼底,“很敬业。”

“过奖过奖。”简悄双手作揖,“话说,你非敲我一顿竹杠,要我今天出来做什么?”

凌翊濬幽深的眼里有刹那的探寻的深究,终是挑了挑眉。

“听说下星期六你要出席一场不太一般的婚礼?”他漫不经心地问。

简悄眼神满含戒备,“你的消息太过灵通了吧?”

“我手里有一张同样的请帖,知道也不奇怪。”凌翊濬微微笑笑。

他和卓一正是大学同学,彼此感情不错,跟他的家人熟悉也不奇怪。何况以钱冰此刻的身份地位,也算值得攀交。他会收到请帖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

“我是要参加,好像这没有违反公司规定吧?”简悄瞅他的眼神仍然小心翼翼。

凌翊濬忍俊不禁,他敲了敲台面,闲闲地说:“我只是想起我没有女伴,既然你也要去,不妨我跟你做个伴。”

简悄哈的一声:“我倒成了个香馍馍,你知不知道卓一正也邀请我?”

“你愿意?”他似笑非笑地问。

她当然不愿意,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了人家三十万,总要让人家安安心心举办婚礼。她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你知道我必须出席的原因,你就会明白没有我愿不愿意的说法。”

凌翊濬嘴角勾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如果是这样,有比做我的女伴更好的选择吗?”

简悄一怔,随即跟他一般露出诡异的笑容。“凌翊濬,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要做到万黎晓期待的那样,令钱冰彻底死心,大约没有比看到她身边有了优秀的男人的陪伴更好的办法。只是她不明白凌翊濬的办法究竟是为了助万黎晓一臂之力,还是为了她。

凌翊濬轻车熟路地停在一间装修考究的门店,简悄眼尖地瞅到门匾:“云想衣”。

她干咳几声,见凌翊濬无动于衷,只好善意地提醒:“听说这里的衣服可以抵我好几个月的薪水,你别指望我会自觉掏钱,你想清楚了再进去?”

凌翊濬头也不回地说:“我不想被人批评选女伴的眼光太差。”

简悄气得七窍生烟,暗暗发誓一会要捡个最贵的,刷爆他的卡。

像日本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跟着凌翊濬走进门,格局宽敞而明亮,淡紫的色调淡雅高贵。两排架子上分别是婚纱和礼服,婚纱被妥善地存放在防尘袋里,礼服则明媚而张扬。屋里格外暖和,有个女子穿着米色的针织上衣背对着他们整理婚纱。

简悄只觉得没见过谁的背影那么得吸引人,仿佛看一眼就想沉溺。

听到驼铃的声响,她转过身,面容淡静气质出尘,只微微颔首,并不曾笑,却勾魂夺魄。

简悄好半天才能长长舒口气。真是罕见的美女,连身为同性都不禁看呆了。

凌翊濬却好似见怪不怪,只是微觉讶异地问:“易婷然,怎么是你在,小商呢?”

“今天是沈康的生日,小商跟他庆祝去了。一会有客人来拿婚纱,所以我来候着。”

易婷然的语气很淡,声音却格外悦耳,如同天籁。

简悄连连赞叹,上天怎可以将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优点都如此慷慨地赠送给她?真是不给她这样的庸脂俗粉半点活路。的

凌翊濬点一点头:“小商不在,就麻烦你了,给她选一件合身的礼服。”他转而向简悄说,“易婷然是‘云想衣’的设计师,你算是运气不错,平时别人想见她也不是那么容易。”

简悄乐呵呵地傻笑,她只知道这里的东西出名的好,也出名的贵,这里的老板娘也是出名的绝色,却并不知道连设计师也那么神秘那么美。

易婷然宁定澄澈的眼眸在简悄身上略一打量,轻轻点头,目光停顿在礼服区,思索片刻,递给简悄一件水绿色桑蝉丝的短款礼服。质地如水般轻柔,颜色亦是少见的一抹浅绿,灯光的映照下与简悄白皙的手腕浑然天成的默契。

简悄平时并不喜欢绿色,东方人的肤色也决定甚少能穿出绿色的美丽。

然而这件礼服却意外地招她喜欢。

她迟疑地看了眼易婷然,“没有很贵吧?”她之前信誓旦旦,关键时刻却不想欠凌翊濬太多人情。

易婷然淡静的眼里似有笑意隐约而过,“还好,你放心。”

有美女的保证,简悄安了心,神在在地去试衣间换衣服。

“看来十八号小商有预约?”凌翊濬问。

易婷然点头:“有,那对客人一会就到。”

凌翊濬眼里猝不及防划过一丝锐利:“新娘是万黎晓?”

易婷然似乎没有注意他的异样,依旧平静清淡地回答:“是。”

忽然间沉默如水散开,驼铃声欢快地响起,有爽朗而富磁性的女声惊讶愉悦地唤道:

“凌翊濬,你大驾光临是给哪位美女献殷勤?”

娇媚声音的主人有张可堪匹配的柔媚娇俏的面孔。

很少见到有女子浑然天成的万种风情里竟扑面而来一股明媚的天真气息。

凌翊濬见是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小商,是你。”

商柯如咯咯笑道:“你可是稀客,别告诉我是特意来看我的,那我可是受宠若惊。”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纯真魅惑的神态自然而然洒落。

凌翊濬轻呼了口气,抿嘴道:“我可不想被沈康生吞活剥。”

商柯如皱着俏丽的鼻尖,撇了撇嘴:“我量他也没这么大胆。不然我倒对他刮目相看来着。喂,你别跟我岔开话题,你多久才来我这儿一次,到底有何居心?”

“他今天带了位女伴挑礼服。”易婷然淡淡一笑。

商柯如惊讶地揉揉眼,不可置信地围着镇定自若的他绕了个大圈,啧啧有声:“好你个凌翊濬,偷偷摸摸勾搭了哪个女人。幸亏我来了个回马枪,要不然还不得被你蒙在鼓里?”

凌翊濬不置可否地笑笑,偏简悄换了衣服出来,听到这席话,不由心里打鼓。

这活色生香的美女怎么一副逮着外遇丈夫的口吻,听起来让她不寒而栗。

听见脚步声,三个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那湖水绿的轻柔飘逸将简悄白皙得近乎青瓷的肌肤衬得益发通透明亮,恰到好处的剪裁亦勾勒着她修长的身形益发娇美。

凌翊濬却摇了摇头,喃喃道:“果然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不该指望你靠衣着就能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简悄耳朵尖,听得一清二楚,不满地叫唤:“凌翊濬,我警告你,你要是腹诽的话我还能大人有大量地饶了你。你要是有胆挑战我的耳朵,我就会让你接下来挑战我的拳头。”

商柯如扑哧一笑:“凌翊濬你好眼光,找了根小辣椒。你的口味这么刁钻,可当年也没见你对我另眼相待。”

凌翊濬眼里有笑意闪过:“我有先见之明,知道当年的小辣椒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所以敬而远之。”

商柯如丢了个白眼过去,款款走向简悄,明媚的眼睛略带锐利地打量几番。

“凌翊濬你眼光还是不错的,虽然称不上是美女,不过这种面孔改造起来才有成就感。”

简悄冷汗直冒,她知道自己不是美女,但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

凌翊濬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淡淡笑了笑:“小商眼界过高,当年连展凌枫都被她当面批评相貌,你该庆幸没有太早遇到她。”

简悄心中顿时平衡许多,展凌枫啊,那可是娱乐圈公认的美女,她是该知足了。

“不过我需要的那天你没档期。”凌翊濬目光转向安静的易婷然,“所以我想问下易婷然,可否给我个情面,难得客串回造型师。”

商柯如不客气地锤了他一拳,嗔道:“你这人真贪心,这待遇我都没享受过。婷然可是云想衣的镇店之宝,轻易不给出借。”

凌翊濬依旧不动声色,目光稳定有力地看着易婷然。

易婷然微微一笑,那笑意仿若云破天开,沉静而优雅。“好。”

商柯如讶然道:“婷然,你太给他面子了,这也应了下来。”她继而向不识货的简悄撇了撇嘴,“婷然这本事至今也没多少人享受到,这回便宜你了。”

简悄忙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一径地点头哈腰:“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凌翊濬掩饰眼底的笑意,忽想起万黎晓的事,忙正了正神情:“我还有事必须走。易婷然,到那天拜托你了。”

他示意简悄跟上他的脚步,展凌枫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皱了皱秀气的眉。

“好奇怪,这个女人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凌翊濬的急于离开引起简悄的不满,拖着细碎的脚步跟上他的大步流星,不规则的步伐使得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和恐惧,直堵得她胸闷,透不过气。无奈凌翊濬一副深沉难辨的神色让她轻易不敢开口。平日他虽然绷着冰块脸居多,但终究难见他的忧虑。一路小跑,直到坐在车上她才得以安稳地舒了口气。

“哎,我难得见到两个大美人,你又不赶着投胎,干嘛打扰我养眼的机会。”她抱怨着。

“以后机会多得是,人家等会还有正事。,你别添乱。”凌翊濬黑色瞳仁盯着前方路口乍现的光亮,猛力发动车,宝蓝色的车在浓重的夜色里疾驰而过。

简悄兀自腹诽,冷不防惊了一乍。幸好凌翊濬上车就仔细给她系了安全带。

车不过刚行驶几秒钟,便与一辆白色宝马擦肩而过。

凌翊濬在简悄看不见的地方淡淡浮上一丝松弛的笑意。

未想手机很快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迟疑了下按住接听键。

“是我。”

“带一个朋友挑选礼服。”

“你会有机会看到她。”

淡漠的声音匆匆结束对话,他一转眼就看到简悄目不转睛望着他。

“是万黎晓?”她平静地问,仿佛问得是不相干的人。

她其实很少这么飘忽的平静,反而令人生出一点点说不出的揪心。

凌翊濬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她是来拿婚纱的。”

简悄似笑非笑道:“难怪你这么紧张把我拉开,怎么生怕我在人家美女的地盘上上演全武行?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品。我跟万黎晓也没这样的深仇大恨。你也忒小题大做了。”

凌翊濬幽深的眼投注在她脸上,淡淡反问:“如果他也在呢?”

他没有点明是谁,但是他知道她知道。

简悄怔了怔,原本清澈的目光渐次空落着。

如果他也在,如果她与他重逢在她丝毫没有准备的今天,在他与万黎晓试婚纱的此刻。

她会不会忘记这几年来时刻附在身上的外壳,会不会惊慌失措,会不会心如刀绞?

她忽而笑了笑:“谢谢你,我想我是还没有准备好。”

要铸就钢筋铁骨需要充裕的时间,而此刻未到水到渠成之际。

“你明白就好。”凌翊濬收回视线,重新落入那片浓稠如墨的夜色里。

“死女人,易婷然设计的礼服,易婷然给你做造型,天,你让我严重的红果果。”

孙曼将头埋在水绿色礼服的柔软质感中哀声大叫。开春过来就莫名其妙走桃花运不说,连参加旧情人的婚礼都有大师级的美女操刀,有帅哥赞助服装,她恨不得掐死这一脸“单纯无辜”相的女人。为何人家求不到的好事她偏偏顺手拈来不费功夫?

“你要喜欢,等我参加完婚礼后这衣服送你就是,别跟我一副杀父仇人的表情。你爸活得好好的,对你跟个孝子似的百依百顺,你可别咒他。”简悄捻了颗草莓塞入嘴里。

到底是孙曼贴心,来她这里总不会空手,时令水果和零食样样少不了。

孙曼嬉皮笑脸道:“还是我家悄悄善解人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简悄没来由得一哆嗦,差点被草莓噎着,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匆忙摆手:“你想要报恩就以身相许好了,我那还差个全职保姆。”

孙曼作势要踢她,被她端着草莓轻巧地躲了过去,两人嬉笑了会,孙曼才问:“说说那易婷然和商柯如谁更美?”

女人说到底都是好八卦的,尤其美女听到美女总是特别关注,孙曼也不例外。

简悄慢悠悠地吃完草莓,才答:“不同类型的美女,我哪能作比较。”忽然她一个激灵跳起来,“商柯如?你是说云想衣的老板叫商柯如?”

孙曼不解她的神情为何变化如此快,“对,你这严重跟时代脱节的女人真的很无知。”

简悄冲进卧室翻出一本老旧的相册,迅速翻页,视线停在一张毕业合影上。

她手指着一个气质清冷面容高傲的小女孩,问孙曼:“你看,像不像她?”

孙曼瞅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点头:“你这么一说,五官还真的很像,不过气质好像变了太多。这哪是风情万种的商柯如该有的模样。你跟她是小学同学?”

这是简悄的小学毕业照,那时她读的是贵族学校,在那个年代算是特别稀罕的产物。看得出,班里的同学年纪虽小,大多形貌和衣着不俗。

简悄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虽然记不住人的相貌,不过好听的名字总记得。你说起我就想到了,同一个学校毕业,怎么人家混得风生水起,我就这么凄凉?”

孙曼切了声,不理会某人的哀怨,眼神似雷达一般扫射那群年少青春的孩子,忽然大声道:“这小正太是谁,这么漂亮的孩子长大了还得了。”

孙曼指的是一个站在最后一排最边上的小男孩,高而且瘦,可是眼睛分外的深邃,五官异常精致,只是单薄的身形衬得人看起来有股落寞的清贵。

简悄想了想,“他,好像叫凌羽睿,满拗口的名字,应该没记错。话说当年在我们班也算个人物,不过经历够复杂,说起来也能掰成一本书,等闲了跟你扯。”

孙曼抓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我现在就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