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轻抿着嘴问:“你今天来有正事?”

他不说她居然给忘了,简悄与他相识一场,对他的神态有所了解,不由心里发怵。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她下意识离他又远了一步。

凌翊濬悠悠地摇了摇头:“今天要是没有我,你岂不是要唱独角戏?”

简悄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简小姐,很荣幸,今天成为你的相亲对象。”凌翊濬向她行了绅士礼,眉眼竟然弯弯。

简悄吓得舌头打结,“这,这,这怎么可能?”

孙曼那个女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怎么,我不够资格跟你相亲?”凌翊濬挑了挑眉,目露不善地问。

当然不是,明明是他条件太高,她高攀不起。

“凌总,凌大少爷,我只是想相个普通的亲,好把自个给嫁了。你别寻我开心。”

“我本来不打算太早让你考虑这些,但既然你从柯如嘴里知道了我是谁,我只能提前让你考虑我的可能性。”凌翊濬安静地注视她,带着令她无法抗拒的温柔,“二十八岁,目前有稳定职业稳定收入,单身。”

简悄忍俊不禁:“你这么简单地介绍自己,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你。”

“那我应该怎么介绍?”他微微笑着。

“年轻,英俊,多金,出生豪门。有房有车,存款无限量。”简悄扳着指头细数。

“原来你早就衡量过我的条件,想必你心里很有数了。”他扬着嘴角得意地笑。

简悄方才醒悟被他戏耍,又好气又好笑。

“要拒绝你真的很难。”简悄老实地回答。

凌翊濬点了点头,等着她下面的回答。

“可是要答应你会更难。”她幽幽叹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起码你再没有三十万给我坑掉。”凌翊濬似笑非笑地说。

“是的。”简悄认真回答,“因为我不会有当初那样的心情。”

“简悄,你要明白,我们都已经过了相信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的童话的年纪。年轻时候的感情可以奋不顾身的决绝,可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慢慢地,我们会懂得取舍,会加入更多理性的思考。或许有人说这样的感情不纯粹,但这是对自己真正的负责。因为只有冲动和热情不足以维系一生。”凌翊濬金属质感极强的嗓音此刻娓娓道来自有令人动容的温情。

简悄一时怔忪,心中慢慢回味他的言辞,那根绷紧的弦缓缓松开。

“我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好的口才。”她轻笑。

“我可以期待你发掘我更多你不知道的优点。”凌翊濬含笑回道。

她想了许久,忽然笑了笑。“我还需要时间。”

“嗯,我才二十八,不是八十二。相信我,还等得起。”他温柔地揉着她的长发。

这番话她想大概是这天性冷淡的男人可以表示的最动听的情话。

也许发掘下,是能有更多潜力的。

如果爱情是一种冒险,也许,他会是一场最华丽的冒险。

“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简悄眼里有一瞬的黯然,她不愿欺骗他,他应该得到诚实的答案。

他静静等待。那样安静专注的目光令她心中湿湿的,分外柔软。

“我也许将来都不能怀孕生孩子。”她屏息许久,才能让自己完整地表述。

凌翊濬似有一瞬的睖睁,很快淡淡一笑:“总比你告诉我你曾经杀人放火好得多。”

他的若无其事令她生疑,“你真的不在乎?”

“起码这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真正喜欢孩子的人不会在乎那到底是谁的孩子。”

“可是你的家人?”就算他不介意,他的家人也能不介意?

凌翊濬目光微有些冷淡,“放心,没有人会逼你生孩子。”

看出他有些不悦,简悄适时地停止话题。

这个问题当它必然发生时再去寻求解决的办法,她与他未必能走到那一步。

“你不觉得这项投资可能会没有回报?”她不由蹙眉问道。

“我是个商人,不是个圣人。”他回她笃定的笑,“总是有点把握才敢下赌注的。”

简悄横他一眼:“真现实,真凉薄。”

他轻笑:“对付你,也只好这样。”

他真是了解自己呵。知道现下她承担不起过重的感情纠葛。

简悄眼波流转:“先声明,若是我有一点不满意,立刻淘汰,没有待定的机会。”

“一言为定。”凌翊濬笑着与她击掌为誓。

孙曼不晓得躲到哪个角落,凭空让简悄恨得咬牙。

“你不觉得她是最称职的红娘?”凌翊濬轻笑。

简悄嗔道:“你还说,都是你们联合起来戏弄我。”

凌翊濬含笑注视她没有形象地狼吞虎咽,还要不时为她轻拍背部顺气防着她噎住。

“你是真冤枉了她,她倒是好心地给你找相亲的对象,不过我没让她的计划得逞而已。”

其实到底谁算计了谁真很难说。

他早就知道孙曼是个外表强悍内心却细腻的女孩子。因此被她猜中心思一点都不奇怪。她倒也聪明,没有直接探听他对简悄的心意,只是装作关心简悄终生大事的模样,问他是否有合适简悄的对象可以提供。几次三番,他也不愿再与她兜圈,索性对她全盘托出。

孙曼倒是没有料到他们的渊源竟有那么深,两人一合计,就打算把简悄打包卖了。

“你俩人面兽心的家伙,看我将来不收拾你们。”看来她是太和善了,由着人卖她。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宴会不知不觉掀起最。

当日主持宴会的云航集团少东方惟深开出大奖。三万元奖金的诱惑自不用说,连跟云航少东共舞一曲都是旁人梦寐以求的。

简悄眯着有点近视的眼睛,看不太清台上西装笔挺的男子的脸庞,可是端看下面蠢蠢欲动的明艳动人的女员工,就不难猜到方惟深是个何等相貌出色的男子。

“我猜方惟深一定是个大色狼。”简悄环顾四周,很肯定地下结论。

凌翊濬挑了挑眉,问:“何以见得?”

“你看,周围的女员工各个花枝招展,放别的地方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美貌。可见这人重美貌。男人若是太过重视女人的美貌,肯定是个大色狼。”

凌翊濬深有同感地点头:“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有我的觉悟,能欣赏一个女人的内涵。”

简悄狂汗,什么时候这家伙变得如此能言会道,从前真是对他了解太少。

“这云航也是忒小气,大奖也不过三万元。”简悄胳膊肘推了推凌翊濬,“翊帆年会上的大奖可不能少于五万块。”

凌翊濬眼中带笑:“最好我亲自抽奖,号码总逃不过你那个。”

简悄拍手笑道:“孺子可教,你明白是最好不过的事。”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却听到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夹杂一些女人的不甘不屑和妒忌。

那冒天下之大不韪得到大奖的女人不偏不倚恰恰是失踪的孙曼。

连简悄都不得不嫉妒她的好运。“三万块,老天,我一定要狠狠敲诈这个女人,否则对不起这么多失望伤心的女性同胞。”

孙曼款款上台,一袭纯白的长裙勾勒她完美的曲线,大露背将她白皙没有瑕疵的肌肤大方地展露。胸口和腰间缀满玫瑰色的水晶,排列组合成光彩夺目的玫瑰。明明只是略施粉黛,却恰到好处地夺走所有人惊艳的目光。

她盈盈一笑,迷离的眼眸似是绽放绝美的花朵,能教人魂飞魄散。

方惟深目光不由暗了暗,摆出最迷人的微笑和姿态。孙曼落落大方地将手臂滑入他的臂弯,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一起走下舞池。

“这女人一定又在放电。”简悄不由吹胡子瞪眼。

幸好是阅美女无数的集团少东,未必吃她那一套,否则将来有她的苦头吃。

凌翊濬也向她伸出手,“我有没有荣幸邀请小姐赏脸跳支舞?”

简悄笑着点了点头:“你要是不怕被我踩得天崩地裂的话。”

他的手十分干燥,并不甚温暖,却刚刚好盖过她的温度。

简悄姿势稍许笨拙,若非凌翊濬带得好,早已被她踩得骨折。

他们经过那对翩翩起舞看起来十分登对的男女身边,八目相投,各自隐有深意。

方惟深注意到孙曼的目光与凌翊濬的女伴交流过,他认识凌翊濬多年,深知这样的场合带女人出席对于凌翊濬意义重大,不觉好奇问:“你认识他们?”

孙曼倒也不隐瞒,巧笑倩兮道:“悄悄是我最好的朋友。”

眼前的女子明艳绝丽,身体每一寸都有不自觉的妩媚风情,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能让翊濬带来的女人可不简单。”他捡着她喜欢的话题,身体似有意似无意地靠近她。

孙曼咯咯地笑着:“碰巧遇到他的缘分罢了,算不上谁的本事。”她巧妙地躲开他的靠近,迷离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眯着,有股令人欲罢不能的魅惑。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方惟深心中被她抓得痒痒的,却碍于大庭广众自不能对她怎样。

原来自己的公司藏着这样的宝贝,算是他今天最大的惊喜跟收获。

“你朋友那对鬼爪真不规矩。”简悄一直注意他们的动静,此刻忿忿不平。

居然众目睽睽下吃起曼曼的豆腐,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

凌翊濬环住她腰间的手稍稍用力,眼含警告:“你不能太不专心。”

“跳舞而已,这么认真。”简悄无奈地收回视线。

“他们也不过是跳舞而已,你何必认真?”凌翊濬悠悠地反问。

“你那个朋友看起来像是要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简悄不由抗议。

她猜想若非是公众场合,大约他早已急不可耐了。

“那也要看孙曼是不是小红帽。”凌翊濬嘴角有一抹似笑非笑的扯动,“说不定孙曼才是大灰狼。”

看不清真相的男人。简悄撇撇嘴,她的曼曼内心仍不过是个单纯的渴望爱的小女生。

“你分明是偏心,对真相视而不见。”她指控道。

“那我们拭目以待。”凌翊濬低头在她耳边呵出声来,“输家要答应赢家一个条件。”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她心跳好似漏跳一拍,忙静了静心,一时竟想不起他说了啥。

“嗯?”他幽黑的眼眸里带着询问的目光。

“好。”简悄不知不觉回答,完全不明白状况。

他微微地一笑,这个傻丫头,恐怕被人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

“凌翊濬,我今天总算领教传说中的方惟深了。”回去的路上,孙曼不觉抱怨。

简悄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明知道你这位少东家出了名的花心,还敢对他放电?!”

“我哪有。”孙曼特别委屈。

“嗯,我知道你那是习惯,可也得人家知道你的习惯。”简悄真是恨铁不成钢。

孙曼原本不迭点头,话语在脑海里转了圈才反应过来,气得在简悄雪白的胳膊上掐了一记。

“我哪有习惯性放电?你这是对我人格的诽谤。”孙曼回击她的指控。

简悄嗤笑道:“你还有人格?我还以为早八百年你就扔到太平洋了。”

两个女人在车厢里肆无忌惮地斗嘴,那唯一的男人不觉头疼。

看来,孙曼的确需要人来收拾下筋骨,否则再放任这两个女人狼狈为奸,他可不敢想象他的悄悄未来的模样。

也许某个人真是不错的选择。前提是,他真有上岸的意愿。

和凌翊濬的交往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若非曾经恋爱过,简悄几乎会以为所有人的恋爱都应该像他们这样波澜不惊。

也许都不再青春年少,比不过别人的甜蜜纠缠。一起吃饭,有时看场电影有时一起逛街。没有亲密的举动,他更像是她多年相交的朋友,而非情侣。

这样的交往模式令她觉得轻松,没有负担,甚至有种隐隐约约的享受。

孙曼批评她过于自私,最好直接献身,年内就把自己成功嫁掉。

天方夜谭。

踏出电梯间,惊讶地发现走廊上感应灯是亮着的。她尚未看清楚,立即落入一片黑暗。那黑暗令她心生不安。狠命跺了跺脚,她的眼前倏忽有了亮光。

晕黄的灯光流泻,清晰照出沉默站立的中年男人的样貌。

“爸爸!”简悄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的父亲简翰明。

简翰明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上一回合的不欢而散加深隔阂数年的父女之间的鸿沟。再见面反倒不知所措。

“悄悄,能不能请我进去喝杯茶?”他竭力展露自然妥帖的微笑。

简悄摸不准他的来意,却也没有把父亲拒之门外的道理,点了点头,拿钥匙打开门。

她是有些懒散的,周末时会兴起大扫除,平时家里的东西总是由着性子摆放,乱糟糟的。她的小屋除了孙曼经常串门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登堂入室。她也就习惯了。

简翰明换双拖鞋,打量四周的布置,不禁皱了皱眉。

“悄悄,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经常收拾房间,太脏太乱难免给人说闲话。”他太习惯家里的一尘不染。很快想起当年她在家也不需要操心半点家务的。说起来,是他管教无方。

简悄应了声,也不肯多解释半句。

给父亲倒了杯茶,茶是好茶,钱冰探病时给她送来的。她给孙曼留了些,剩余的便带回来。平日里喝的不多,今日倒派上用场。

简翰明尝了口,微微有点诧异,却也没说别的。他放下茶杯,语声温柔地问:“听说前阵子你车祸进了医院,为什么不叫人通知爸爸?”

简悄坐在跟他四十五度角的斜对面,想象他的神情,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只是小意外,住了几天就回来了,也没必要惊动您。”她说的很是客气。

简翰明轻轻叹了口气。这般礼貌的女儿,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听说,你好像丢掉了从前一些记忆。”他仍是谨慎地斟酌用词。

那是他第二次用听说,简悄心里隐约明白是谁告诉了他。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时间长了,可能会想起一些的。”她回答着一些无意义的话。

她前面就好像竖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坚不可摧,也别想从中得到想要的讯号。

简翰明不愿再跟她兜圈,握住茶杯的手掌用了些力,沉默一会说:“悄悄,楚天屹来找过我,跟我说了很多你们当年的事。爸爸那时确实做得太绝,没有站在你的立场好好为你想过。爸爸希望你能原谅我,也能原谅楚天屹的过错,跟他重新开始。他是个对你很用心的男人,已经很少见到这么专一的男人了。”

简悄耐心听他说完,冷静地回答:“爸爸,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