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真的在城中吗?”夜清看着沙**队潮水般涌进了洛城,急忙问道。

“应该在吧。”西门晨风眉头微皱,低声说道。

莫名的,夜清心中猛然颤抖了一下,若是燕寒真的在城中,岂不是危险?!

现在的燕寒内力被封,岂会是沙宁的对手。

想到此处,夜清不再迟疑,猛然一提战马缰绳,随着大军朝城中奔去。

“夜清!小心!”西门晨风见此,忙惊呼出声,但是夜清已经策马奔出,来不及阻止了。他也未经多想,连忙抖动战马缰绳跟了上去。

攻城战已经接近尾声,潮水般的沙**队涌进城中之后,抵抗的燕军犹如螳臂挡车,被屠杀干净。唯有康宁王率领一股残军冲出了沙**队的包围,朝燕国的方向奔去。

夜清奔进了城中,入目处全是人类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流血漂盾。

城中,沙**士正在四处搜寻着残留的燕军,进行着最后的清理。

“沙鱼,找到燕寒了没有!?”城中的人太多、太乱,夜清一时之间怎么能找到燕寒,抬头间正好看到沙鱼带兵押解着一队燕军俘虏,便冲着他问道。

“没有!啸王似乎不在城中!”沙鱼默然的回道,却冲着夜清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朝城墙上去。

夜清见此,跳下战马,冲上了城墙。

在堆满燕军尸体的城墙上,夜清看到了那个血人、他身前墨甲染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手中弯月战刀撑着地面,他正被数十名沙国将士围困。

燕寒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夜清目光警觉的朝周围看了一眼,还好,沙宁不在这里!只有这数十名沙国将士。

夜清心中突然生出了要救燕寒的念头,看着他被数十名敌军包围,犹自颤抖奋战的身体,她心中莫名的痛了一下。

其实,她对燕寒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吧。

“抓活的!这个就是啸王!”围住啸王的数十名将士中有人认识燕寒,大声喊道。

“上啊!”数十人齐齐涌了上去。

被围困的燕寒目光冷厉,他身上的内力被封,无法使出全力,但是他仍在坚持,他已经用布条将弯月战刀紧紧的绑在了手上,防止战刀脱落。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虚弱却顽强、更致命。

面对冲上来的敌军,他体内蓄起了最后一丝力量,即便是战死,他也不会让沙国的军队生擒。

“住手!”陡然间,一声爆喝响起,晴天霹雳一般在城墙上炸开。

那些将士尚未涌到燕寒身旁,便被着雷霆般的吼声吓住了。

夜清也不禁吓了一跳,她正准备前去帮助燕寒解围的时候,陡然听到了这声爆喝,便连忙停下了动作。

一股狂躁而阴森的气息拂过,一身黑衣的沙宁突然出现在城墙上,在数名将士的拥簇下,大步朝燕寒走来。

“见了沙皇还不跪下!”跟在沙宁身边的将领冲着那些兵士大喝。

“参见沙皇!”那些将士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沙皇,所以当他们看到走上来的沙宁、听到别人说他便是沙皇时,这些兵士便忙跪倒在了地上。

沙宁身上那种特有的阴森气息让所有的人胆寒,这些将士自然不会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随着周围将士的跪倒,犹自站立的燕寒便显了出来,他沾满血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一双眸子中闪烁着暴烈的光。

“啸王!又见面,似乎你输了呢!”沙宁走到燕寒的身前,冷眸在他身上打量了片刻,阴森的笑道。口气中满是得意。

“哼!不顾城中居民的死活,在水中下毒!你们沙国的军队真是卑鄙!”燕寒单手握住战刀支撑着身体,傲然迎视着沙宁,口气不屑的说道。

燕军占领了洛城之后,沙国的六路大军齐齐杀了过来,围困洛城,他们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在洛城水源中下了毒。

洛城虽然被燕国占领,但是城中尚且住着数十万沙国的居民,沙**队的这一举动乃是玉石俱焚。

在城中断水的情况下,燕军苦苦支撑了三日,终于城破。

“下毒?”沙宁闻言,剑眉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你们真是好手段!”燕寒勾唇一笑,满脸血污,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竟然那么狰狞。

沙宁的眉头越蹙越深,他目光冷厉的盯着燕寒,却突然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他的身体极度虚弱,但是他身上却并没有多少伤口。

“你身体怎么回事?”沙宁喝问道。

燕寒瞥了沙宁一眼,冷哼道:“既然已经败在你的手下,要杀便杀。”

沙宁猛然上前一步,抓住了燕寒的手臂,他速度奇快,燕寒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擒住了。

而如此轻易的擒住燕寒,沙宁并没有高兴,脸上反而闪过一层失望、不甘的神色。

“你被下毒了?”沙宁已经探摸出他的脉搏虚弱、内力被封。

“与你何干!?”燕寒用力甩开了沙宁的手,冷冰冰的说道。

“是谁给你下的毒!?”沙宁突然勃然吼道,口气中满是愤怒。

燕寒目光疑惑的朝沙宁看来,心中不解,他为何生气。

“是谁?!是谁阻止我打败你!?”沙宁脸上神色狰狞、一双眸子如刀锋般犀利。

燕寒目光深深的看着暴怒的沙宁,只是冷笑了一声,并不回答他的问话。

“是谁!?”沙宁五官微微扭曲,握刀的右手猛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唰一声,沧澜刀便抵在了燕寒的脖颈上,喝问道。

“哼!无耻的沙军!哈哈哈”燕寒仰天大笑,毫不顾忌抵在自己脖颈上的刀锋。

大笑中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高贵的王者之气、睥睨而视、豪情万丈。

沙宁牙关紧咬,看着大笑的燕寒,他眸中的阴厉之色更浓。

“是我!”恰在这时,清脆的话语响起。

沙宁心中一怔,猛然扭头朝旁边看去,正迎上夜清那双水雾轻漫的眸子。

燕寒也缓缓转头朝夜清看来,脸上神色复杂。

“是你?”沙宁蹙起眉头,盯视着夜清道。

“不错!怎么?难道你还想吃了我?”夜清丝毫没有被沙宁的煞气吓到,反而冲着他笑道。

沙宁蹙了蹙眉,将心中的震怒压下,缓缓撤下了抵在燕寒脖颈上的沧澜刀,声音低沉的问道:“为何给他下毒?”

“废话!自然是为了控制他!燕寒已经做过我的俘虏了!”夜清大笑道。

沙宁脸色暗了暗,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燕寒,你走吧!下次,我会公平的跟你在战场上相遇。”

燕寒闻言,眸中闪过几分异色。沙宁是要放他走?!

“还不走!?”沙宁背过身去,不再看燕寒,声音低沉的说道。

咚回应沙宁的却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燕寒的身体早已经透支,他再也支持不住了,身体一斜便倒在了地上。

“燕寒!燕寒?”夜清见此,忙冲到了他身边,用力摇晃了几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麻烦!”沙宁转身,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燕寒,沉声道。

“给我把他抬下去!”夜清抬头朝沙宁看来,喝道。

“你是在命令我?!”沙宁满脸生冷之色。

“你身边不是有人吗!帮我抬下去!”夜清目光肃然的看向沙宁身边的将士,喝道。

“你要救他?!”沙宁心中醋意大发,怒声喝道。

“废话!难道看着他死啊!若是他死了,你上哪里找对手!”夜清针锋相对的喝道。

沙宁脸色愈发阴沉,双目灼亮、阴森的瞪着夜清。

而夜清却不吃他这一套,毫不怕死的回瞪。

沙宁身边的将士面面相觑,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帮夜清抬燕寒下去。

“快点!”夜清见周围的将士楞着不动,便冲着他们喝道。

喝声清冽、充满了霸气,她一双眸子中英气勃发,怒目朝周围的将士扫视而去,满是威严。

“是!”在夜清强大的气场下,那些将士不敢耽误,忙答应一声,几人上前抬起了燕寒。

“哼!”沙宁愤然的冷哼一声,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愤然转身走下了城墙。

洛城中虽然经历了战火,好在城中的建筑房屋大多数没有毁坏,要找一处干净的地方给燕寒疗伤并不难。

夜清指挥着几名将士把燕寒抬到了一处药店中,这家药铺还有专门的供病人休息的房间。

药铺的老板见是几名将士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军人走了进来,知道不敢得罪,忙把最好的房间腾了出来。引着夜清等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将燕寒放在床上之后,那几名将士便退了出去。

夜清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燕寒满脸血污,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脸色,只是刚劲的眉宇紧紧蹙起,拧住了沉重的阴霾。

他的身体已经虚脱,肯定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吧。

“燕寒!我是可怜你呢?还是喜欢你呢?”夜清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苦笑一声,有些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

夜清转身走到房间角落的水盆旁边,将毛巾沾湿、拧干,再返回到床边,帮燕寒擦拭着他满脸的血污。

血污一点点抹去,露出他脸上刚硬的线条,精致的五官,其实燕寒还算的上是一个美男子的,只是他硬朗的五官难掩清寒之色,看上去有些生冷,却带着军人特有的那种刚硬气质。

看着他熟悉而清硬的眉宇,夜清心中有些恍惚,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燕国的花船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她好脸色看,总是针锋相对、发难逼迫…不是冤家不聚头,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仇恨,他们可以做朋友的,而且自从夜清报仇之后,她已经不再把他当成敌人了。

“罂…粟…”忽然,昏迷中的燕寒薄唇轻轻动了一下,吐出一声悠长而迷离的呼唤。

燕寒叫的是她在燕国的时候的名字,并没有喊夜清,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他认定她便是罂粟,炽烈而迷人,让人欲罢不能,却是一种毒药、致命的毒药。

只是这种毒已经深深的种在了他的心里,永远磨平不去了。

夜清听到他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心中猛然一阵。时隔多时,再次听到别人喊她“罂粟”这个名字,恍若隔世,陌生却又熟悉。

夜清心中有些发怔,默默的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他,他因为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紧抿起,剑眉深深蹙着,似乎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又似乎在酝酿着沉重的思忖。

“罂粟…不要走…”昏迷中的他再次低呼了一声,语气急切、透着浓浓的依恋和担忧。

“啸王妃…”昏迷中的他断断续续的说起了很多的话。

在燕国的时候,他曾经要迎娶她过门,要她做他的啸王妃。若是那时,她跟他并没有仇恨,她会不会真的嫁给他呢?然后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啸王妃…

夜清杵在床边,默默的看着床上的男子,心中五味具杂。

他不会是发烧了吧?!听他一直在说话,夜清心中微微楞了一下,弯下腰来,伸手抚上了他硬朗的额头,滚烫烧人。

“果然发烧了!”夜清皱起眉头轻叹一声,只得先下楼去找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端坐在床边摸着燕寒的脉搏,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这位将军应该是累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夫人,要不先帮这位将军擦一下身上的伤口吧,免得伤口感染,我这里有些创伤药。”大夫沉吟着,从药箱中摸出一瓶伤药送到夜清面前。

“夫人?!”夜清沉吟一声,目光看向燕寒,嘴角玩味的勾了勾,并没有否认什么。

他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盔甲,鲜血正不断从盔甲中渗出,身上应该受伤不轻。

燕寒在荒漠上带领军队长途跋涉,根本没有来得及休息,再加上内力被封,经过一场凶恶的攻城战,他的体力早已经透支,昏迷、发烧是正常现象,的确应该先给他清理身上的伤口。

“把药给我吧,你帮我给他熬点退烧、消炎的药吧。”夜清接过大夫递上来的药瓶,吩咐一声,便走到旁边的水盆中取来湿毛巾。

“夫人,若是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让伙计来帮忙清理伤口的。”大夫见夜清是一个娇小女子,便冲着夜清道。

“不用了,你去帮我熬药吧,”夜清摆了摆手,让大夫出去。

她前世的时候便是一个高级保镖,她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自然受过不少的伤,而受伤之后也都是她自己清理的,所以要做包扎伤口这种事她得心应手。

燕寒肩上的大红战袍浸染血污、鲜血混着荒原上的黄沙,污浊不堪。

夜清将他身上的赤色战袍褪下,赫然发现燕寒的后背左肩胛处竟然插着一把翎羽箭。

箭矢深入铁甲缝隙数寸,露在外面的箭尾已经被折断,铁硬的箭杆上淤积着一层黑红色的血。

夜清看着他肩胛上的箭尾倒吸一口冷气,这支箭矢斜射透他的肩胛,偏进了心脏附近,若是不注意碰到,很有可能要了燕寒的性命。

夜清本来平静的心绪顿时心乱如麻,目光怔怔的看着他后背上的箭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再看看燕寒紧紧蹙起的眉宇,他脸上带着极大的痛苦之色。夜清虽然知道箭矢越早拔出来越好,但是急切之间竟然有些茫然,不知如何下手。

旁边没有任何可以铰开他身上铁甲的利器,夜清双手扶着燕寒的肩头,并没有让他躺下。

“夫人,药已经熬好了…”恰在这时,大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汤,刚走进房中,便看到夜清正搀扶着床上的男人不让他躺下来。

“姑娘,病人不能这么坐着…啊?他身体里还有箭头!?”大夫忙走了上来,这才看到燕寒后背上的箭尾。

箭矢深入身体,要强行拔出来,必然很费力。大夫围着燕寒看了一圈,额头上冷汗淋淋,顿时觉得有些棘手,这种处理外伤的医术,大夫并不懂得多少。

“你这里有锋利的匕首吗?”夜清见大夫杵在一旁狂流冷汗,心知指望不上他了,便冲着他问道。

“有!难道…姑娘你要亲自动手?”大夫忙答应一声问道。

“别废话了,准备好清水、毛巾、灯火、匕首、剪子!快!”夜清斜睨了大夫一眼,吩咐道。

当务之急是赶快帮燕寒取出后背上的箭矢,若是时间再耽搁的久一点,拔箭的时候,他的痛苦便增加一分。

“好!”大夫见夜清满脸冷厉的神色,不敢再说什么,忙跑出了房间,去准备夜清要的东西。

不多时,大夫便领着一个伙计,将夜清所要的东西全都端了过来。

“帮我扶着他!”夜清冲着伙计吩咐一声,待伙计上前扶住了燕寒,她便扯下手来,拿起了匕首和剪刀,开始剪开燕寒身上的铁甲。

因为有后背上的箭头,不能帮他脱下铁甲,只能寻着铁甲连接的缝隙,将那些铁丝一根根的剪断。

“夫人,你真的要动手吗?”一旁的大夫见夜清已经熟练的将铁甲上的铁丝剪开,脱下了燕寒身上的铁甲,他不禁在旁疑惑道。

虽然他称夜清“夫人”,但是他见夜清只不过是个年纪未过双十的小姑娘,心中不禁担心她会不会见血晕倒。

“帮我烧烤一下匕首!”夜清将匕首送到大夫的手中,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大夫问的简直就是废话,若不是要帮他拔箭,何必要解开他身上的铁甲。

夜清手指捏住燕寒身上最后一层薄薄的衣衫,将他的内衣褪了下来,露出他健壮的上半身。

然而,当夜清看到燕寒宽厚的胸膛、粗壮的手臂的时候,她瞳孔猛然一阵收缩,愣住了。

只见燕寒强壮的身体上带着道道鞭痕、每一道鞭痕都那么深,纵然那些鞭伤早已经好了,但是那触目而狰狞的伤疤似乎仍在昭示着什么。

这些鞭伤是当初燕寒大婚的时候,夜清在啸王府门前用特制的铁鞭打在他身上留下的。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那些鞭伤仍在!每一道鞭伤都深入皮肉,像是毒蛇用细密的牙齿吞噬过一般,狰狞无比。

夜清心中莫名的有些痛,她从未想过自己在燕寒身上留下的伤疤竟然这么多、这么深。

“姑娘,匕首已经烤好了。”大夫递上了消过毒的匕首,他的话让夜清回过神来。

“哦。”夜清轻敛眸光,伸手接过了匕首,转到燕寒的背后,他的背上依然带着多道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