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府。

阴暗空矿的密室中,充斥着黑暗又阴沉沉的的气氛,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忽然,一阵轧轧声响过,墙边的案几边,一个绯衣女子闪身出现。

“失败了?”诡异的柔媚声音响起,淡淡的询问。

“是。”绯衣女子余怒未消,精锐的眼眸闪过强烈的杀意。

沉默片刻,那柔媚的声音再次开口,“锐堂的人全数被灭,你可知此次的代价?”

闻言,绯衣女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自会帮你办到。”说完后,恭谨地向堂中的人行完一礼,启动机关闪身离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灭的烛火中,一张秀丽的容颜半明半暗,流媚的眼中闪过轻蔑与不屑,“冯颖的女儿,真是不及她十分之一。”

第十四章

晨曦微露,薄薄的金色阳光透过白纱窗棂和暖地洒下,整个房间似乎都融进了缕缕暖意。

虞静华几乎一夜没睡,早早的便已醒来,感觉到身边人均匀而柔软的气息,心里似有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还好,她没事。

轻轻地起身穿衣,尽量不去惊醒到她,拿着桌上了药方去旁边的小厨房里帮她煎药,他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因为受伤的是右肩,行动极为不便,所以连穿衣,吃饭这些小事都不得不由别人代劳。慕瑞颜无力地看着自己被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右胳臂,也不知道古代的太医医术如何,这点伤需要养多久?有空的话,她实在是需要自己去研究一下这里的医药水平。

本来,她还想试试用左手吃饭,可是一想到可能出现的状况,还是放弃了。努力地就着虞静华的手喝了一碗燕窝粥,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这枚暗器,已经伤及肩骨,如果再偏一些,她也许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扑哧”慕瑞颜很没形象地将最后一口燕窝粥喷了出来,原因无他,只因看到虞静华一向淡雅隽秀的面容上黑一块白一块,滑稽又狼狈,想必这个从不入厨房的大家公子为她熬药弄成这样实属不易,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声问:“你是第一次熬药吧?”

“可是药熬得不对?”虞静华一张小花猫脸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不是,药很好。”慕瑞颜淡淡一笑,伸出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污迹,连着几次为这个男人心疼,她好像有点太过纵容自己了。

忽然听到门口木枫的通报声,“皇上,太皇夫驾到。”慕瑞颜的手顿住,示意虞静华扶她下床,皇上和太皇夫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想必是府里已经派人去通报了,自她醒来,虽然一直收到皇上和太皇夫各种赏赐问候,可一直还没有真正见过面,这次,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个身体的至亲亲人。

还没走到门口,便见门帘一掀,一行人走了进来,来不及细想,虞瑞颜赶紧带着屋内众人跪下请安。

一身明黄的女皇摆摆手急步走过来,跟在的中年温雅男子抢先一步,冲过来一把将慕瑞颜紧紧搂住,心疼的眼光落在她被绑得厚厚的肩膀上:“怎么好好的,又遭了行刺,今年这是怎么了,明儿父君去庙里给你求个平安符来。”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哽咽,把她越抱越紧。

虞瑞颜有点无措地叹口气,一边开始轻轻挣扎,被个陌生男人抱着哭,真是不习惯,求救的眼光投向女皇,“皇姐,先让父君坐下再说。”女皇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秀美威严的面容上挂着浅笑盈盈,仿似看好戏。

过了好一会,太皇夫才稍微把她放开了一点,上上下下打量着,眼看着似乎没什么事,又是一把抱住,似乎眼眶更红了。女皇站在一旁,也是上下仔细打量着慕瑞颜,柔声道:“可是好些了?朕已经吩咐了多派些暗卫守着你。”

好不容易脱开父君的‘魔爪’,慕瑞颜吁口气,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转而对女皇道:“皇姐,这事皇姐能不能先不要追究,我想自己查这件事。”

女皇眉目微动,语带冷意:“不行,这件事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朕不能,拿你的性命不当回事!”

旁边正倒着茶水的虞静华手一抖,脸色白了几分,这件事,不知是否会牵连到虞家,那个为朝廷鞠躬尽瘁的姐姐,还有深宫中的哥哥,如果他们有事,他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一线阁的人手上居然有冯府的令牌,而且仅凭一块令牌,怕是不能服众,皇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慕瑞颜神色一正,表情冷肃。这件事情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知道是冯家做的,又怎会在如今这样的关键时候与她们公然为敌呢?只不过从这件事情来看,冯家怕是和成王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协议了。

女皇眸光微闪,抿了抿秀致的唇,“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罢,不过,”眸光扫过旁边的虞静华,“事情到底也有起由,你可不能太放纵了。”

慕瑞颜点点头,不论如何,能在出事第二天一早就赶来看望她,作为帝王家而言,能有这样的亲情着实不容易,可是这件事到底虞家也是无辜,心底并不想虞静华受牵连,“皇姐,这件事静华并不知情,想必虞家并未参与其中,皇姐就不要怪罪虞家了。”

女皇不语,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太皇夫见状,忽然叹了口气,有些凌厉地看向慕瑞颜,“颜儿,听说那风华回来了,你可想好了怎么处置他?”

“处置?”慕瑞颜还真没想过,沉默一会,道“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即使与我没有夫妻之情,朋友之义总还是有的,父君就别管了,如果他过得不好,孩儿……”其实她想说的是,她占了敬亲王的身体,风华是敬亲王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她又怎能对他不管不顾?

风华虽然回来了,可是到底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而且一旦风华落入别人的手里,未免不是更大的麻烦。

太皇夫清润的眉眼闪过一丝痛色,深思半晌,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哀家会下个旨意撤了他的敬王君封号,改日再帮你找个好王君。”风华,他绝不允许他再有机会伤害他的女儿。

慕瑞颜一听,头就大了,这府里一堆男人还没解决,还要塞?不过现在她也没力气去和太皇夫别扭,当下便不再做声。

况且,风华的事情,确实是个麻烦。但是,不论如何,小石榴总是无辜的,想到那个如小鹿般清纯可爱的小宝贝要流落在外,她还实在是不忍心,而且至少到目前,她还看不出风华对她有什么恶意,从心底里,她宁愿相信他是真正的无路可去,回来找曾经的青梅竹马找个安身之所,这一点不论从道义上还是为了之前的敬亲王,她必定会做到,但是,如果他别有用心,不论为了什么原因,她都绝不会手软。

第十五章

送走了皇姐和父君,慕瑞颜见虞静华顶着两个熊猫眼,憔悴得不行,便吩咐他回紫竹苑去陪卢氏,这家伙一晚上没睡,想来是思想包袱太重,有些话还不如让卢氏去说他。

而且,这冯妍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府里必定有人去报信,虞静华不会,风华看样子也不可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慕瑞颜随意拈起一块青儿端上的点心,瞟了一眼门口站立的木枫,“木枫,派人去请冯侧君过来。”这冯家,不能让她们太嚣张,不然她敬亲王就成了纸老虎了,通风报信的事情,她能容忍一次,却不能容忍第二次。

木枫应声出去,不一会,便见一个玉色的人影走了进来,皮肤细嫩的几乎透明,五官柔美,气质柔弱,楚楚可怜,见到慕瑞颜后立刻下跪请安站在一边。

慕瑞颜接过青儿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掀起杯盖,微微眯起了眼睛。

冯寒月,一年前和虞静华一起进门的侧君,冯颖将军的儿子,十七岁,容貌隽雅,秀丽婉约,柔弱娇怯,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可这样的男子,还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虽然表现得镇静,可那手指发白的骨节却显示了主人此时内心深深的不安,昨晚的事情,想必他已经知道了罢。

沉默半晌,慕瑞颜将茶盏重重一搁,脆弱的瓷器无法承受力量而碎裂开来,热水溅了一地,吓得屋内的几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气氛沉重滞闷,让人透不过气来。

“寒月。”慕瑞颜淡淡扫了一眼冯寒月,冷漠的声音和缓却透着压力,“说说看,昨晚的刺客身上怎会有你冯府的令牌?”

闻言,冯寒月闭了闭眼,身子一软,认命地跪倒在地,“请王爷开恩,都是寒月的错,是寒月不希望静华哥哥失身,一切都是寒月的错,寒月愿认罚。”

“失身?”慕瑞颜好笑地听着他的解释,眸光冷洌如千年寒冰,“那你就不怕本王丢了性命?在你的眼里,本王的性命及不上他的贞洁?你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更何况,凭她的直觉,眼前这个柔弱男子对敬亲王是有爱慕之心的,他的目的,不是这么简单。

冯寒月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弯下腰用力磕头,“是寒月一时糊涂,寒月愿以死谢罪!”

慕瑞颜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只见他苍白的脸庞上布满细密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眼眸对上慕瑞颜凌厉的目光,闪过惊慌,恐惧,还有一抹心痛。

“你还不说实话?!”慕瑞颜冷声问“还是你以为你不说实话就可以骗到我?”

冯寒月眼一闭,绝望的神色布满脸庞,“一切都是寒月的错,寒月没有骗王爷!”

慕瑞颜放开他,冷哼一声,转身对木枫道:“去把他的小厮秋儿拎过来!”

“不要!”冯寒月惶恐地拉住慕瑞颜的衣摆,眼泪已扑簌簌地掉落下来,“王爷,寒月都说,请王爷开恩,放过秋儿!”

慕瑞颜撩撩衣摆,坐在椅上,冷淡地看着冯寒月,等待他的答案,冯寒月,生于冯府却并不得宠,自小和小厮秋儿相依为命,感情最深,这般护着冯妍,倒令她没有想到。

“姐姐自小便心系静华哥哥,从静华哥哥嫁入府上起,姐姐便关照寒月,要时时注意保护静华哥哥,昨天听说静华哥哥要侍寝,是寒月让秋儿去通知了姐姐,原本只是让姐姐想办法阻止一下的,可是,没想到,姐姐也是一时心急,”冯寒月越说越急,不停的磕头,额头上已紫黑一块,隐有血迹。

“起来罢。”慕瑞颜淡淡开口,声音平淡看不出情绪。

“寒月愿以死谢罪。”冯寒月颤抖着声音重复。

慕瑞颜微勾唇角,讥诮一笑,“死?你死能解决什么问题?至于你姐姐,她既然敢公然跟本王叫板,就要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求王爷放过姐姐!求求王爷!”冯寒月跪地一步步的挪向慕瑞颜,含泪抱住她的腿。

“将他送回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苑门半步!任何人也不得进去看望他!”慕瑞颜对着木枫冷声吩咐,这样心思重的男子,将他关在院子里不许出来,见不到他想见的人应该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冯寒月惨然一笑,默默转身,她到底,对自己已经算心软的了。

身后,响起冰冷的声音,“如果你坚持要自作聪明,本王也不介意,不过你也要衡量一下,到底什么是你自己应该做的!”

将冯寒月送出门外,木枫迟疑了一会,对他道:“冯主子,王爷其实是为你好,你可知就凭密谋刺杀敬亲王一条就已经够冯府满门抄斩了?”

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同一记重拳敲到了他的心里,他确实没有想那么多,他不过是冯家不得宠的孩子,这一次一方面是为了帮虞静华,另一方面确实也存了私心,她招虞静华侍寝,却对他视而不见,这样的冷淡,他实在是受够了!可是他,也只是想为要自己的幸福多争取一点,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还是她的爱,原本就是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为了虞静华,她连卢氏都接到了府里,同样都是侧君,为何他与虞静华之间的差距那么大!为何他无法企望她一丝丝的温暖?而残忍如她,竟然将他软禁,连见她一面的可能都没有!

第十六章

风华苑主院。

慕瑞颜倚在廊下的软榻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嫩嫩的小手抱着一盘点心吃得不亦乐乎,小鹿般澄澈的眼眸中是满满的快乐,边吃边嘟嚷:“好吃,好吃”。

原来不管在哪里,孩子总是最纯真无瑕的,那天直烂漫的笑容,不含一丝杂质。

“石榴,来”慕瑞颜端着小家伙旁边的盘子,拍拍榻旁边的空位。

一见盘子被端走,小家伙立马吭哧吭哧地爬上榻,一屁股坐在慕瑞颜的大腿上,继续伸手抓那盘点心。

慕瑞颜摸摸小家伙柔软的头发,捏捏他肉肉的小脸,小宝宝的皮肤可就是好,细嫩柔滑,简直让人爱不释手,这小家伙吃得那么香,她都快质疑那些糕点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爱怜地帮他擦去嘴边的糕点屑,这么小的孩子,可惜亲生娘亲不在身边,“石榴,想娘亲吗?”

石榴忽闪着大眼睛,“娘亲?”,慕瑞颜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也许还不懂娘亲是什么意思呢,更何况这里是阴阳颠倒的世界,有了爹在身边,他应该还是很温暖的。

“以后我做你的娘亲,好不好?”在这个世界里,如果石榴没有她这棵大树,怕是要遭受许多的冷眼。

“娘亲,娘亲”小石榴琉璃般的眼珠转了转,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得她心底一片柔软。

“乖,来,娘亲亲一下。”慕瑞颜抱起石榴,在他香香的小脸蛋上猛地亲了一口,不经意却被小石榴头一偏,亲到了一嘴的糕点屑。

哭笑不得地抹掉嘴边的糕点屑,手指点点小家伙的额头,“坏东西,不许再吃了。”

小石榴见糕点被拿走,扁起小嘴,一脸的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新认的娘亲,一边软软地唤了声,“娘亲。”一边干脆将嘴上的糕点屑全部擦在了她的胸口。

慕瑞颜无语了,彻底投降,“算你狠,不过看在这声娘亲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换套衣服得了。”谁叫她母爱泛滥呢?

一墙之隔,青衣男子绝色的脸庞上嘴角轻轻扬起,晶亮的紫眸中流光溢彩,手中的绣绷上,分明就是刚才的母子同乐图。

“王爷”木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何事?”慕瑞颜意犹未尽地把玩着石榴软嫩嫩的小手。

“王爷……”木枫欲言又止,神情犹豫。

“说吧,”慕瑞颜瞪了一眼木枫,不是一向都少言简洁的吗?怎么这会粘粘乎乎的了。

“请王爷去看看玉锦公子吧,”木枫跪倒在地,俊朗的脸庞上有同情,有怜悯,隐有一丝悲愤。

“玉锦公子?”慕瑞颜在记忆里搜索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印象,坦言道:“我不记得了”

木枫冷峻的眼眸闪过一丝质疑,“西苑的玉锦阁里的玉锦公子,求王爷去看一下吧,再不去玉锦公子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慕瑞颜思忖了一下,木枫一向稳重,不会莫名其妙让她去看一个人,而且是她还受着伤绑着胳膊的时候,既然如此,那就去看一下吧,唤了一声,“青儿,将石榴送进屋去给风华,我去一下。”

将小家伙递到青儿怀里,慕瑞颜从榻上坐了起来,拍上身上的糕点屑,对木枫道“走吧。”

抬头触及明晃晃的阳光,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一边的木枫连忙扶住了她,“王爷,”

慕瑞颜苦笑,“看样子这破身体要好好调养了。”脚下有点虚浮,想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一路上七转八转,慕瑞颜有点气喘吁吁,这敬亲王府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属于极端严厉的人,西苑里虽有四十多个男子,却不得迈出西苑一步,只能等待敬亲王的驾临,在这个世界里,男子的命有如草芥,更是注定了他们悲哀的命运。

就在慕瑞颜的脚步渐渐软得有点迈不开步时,木枫终于带着她在一个朱红的院门前顿了一下脚步,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西苑’。慕瑞颜松了口气,总算到了。

一进西苑,迎面便飘来一阵阵的脂粉香气,呛得人透不过气来,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子惊喜地向她行礼,媚俗清秀,各有千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趁机将身体往她身上凑,慕瑞颜本来就已经累得不行,再被这些脂粉味给一呛,当场差点晕倒,见状,木枫皱了皱眉,板下一张酷脸,冰力十足,“王爷有事,都回屋吧。”

见王爷没有理会的意思,一个个男子都失望的驻足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那个身影远去。

“你们说,王爷这么久没来,这次是去谁的院子?”

“还能有谁,得宠的也就那么几个”

“那玉锦病得快死了,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去看他?”

“王爷会去看他?你还不知道吗?王爷哪次不是喜新厌旧,早忘到脑后去了。”

最终,木枫带着慕瑞颜停在了一个精致的院舍前,守门的小厮一见是敬亲王来了,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又惊又急,头磕在地上通通响,“王爷,奴才给王爷请安,求王爷饶过公子一命吧!”

慕瑞颜眉头一紧,迈步向屋内走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黄梨木的桌子上,放着一碗似粥非粥的东西,一看就让人想要呕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腥臭味,还有铁锈味,混杂着檀香味,慕瑞颜脚步顿了一下,心里涌上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似紧张,似心痛,这个屋子里到底是谁?

绕过屏风,走内内屋,一张雕花的大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如纸,骨瘦如柴,双目凹陷,像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般毫无生气,闻得有人靠近的响动,那双紧闭的双目忽地睁开,本来毫无神气的一张脸在看到慕瑞颜后变得激动异常,张着惨白的嘴唇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慕瑞颜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腕搭脉,他似乎想要挣扎,却始终提不出力气,最后放弃由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脸色越来越沉,床上的人只静静地看着她,眼眸中是一种解脱的神情。

“去请太医来,带上金针。”慕瑞颜收回帮他搭脉的手,对木枫吩咐,十年苦习中医,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处。

木枫似是松了口气,一个纵身飞奔而去。

前世里爷爷所教的东西,想不到在这里有了用武之地,天生我才必有用,爷爷的话没错。

第十七章

木枫几乎是拎着太医飞奔而来,太医见敬亲王在此,立马投入工作状态,望、闻、问、切。

慕瑞颜也不做声,继续检查他的伤势,掀开他盖在身上的被子,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在被子掀起的同时涌了出来,看着那布满瘀痕,鞭痕,血肉模糊的身体,慕瑞颜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一阵冷意从脚底下冒了出来,背上似是有一条条软体动物慢慢的爬了上来,一段破碎的记忆也漫上了心头,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有这种爱好!

慕瑞颜将木枫悄悄拉过一边,沉默了半晌,似乎是想要安慰自己一般轻声问,“他这个样子,是我做的?”

木枫不语,只垂下了双目,默认,慕瑞颜最后一丝希望在心底破灭,她真的是罪魁祸首,虽然是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做的,可是现在要面对的人却是自己!

这个玉锦公子,是慕瑞颜在受伤前一个月偶遇,一直不服从敬亲王,敬亲王一怒之下,□了他一天一夜,而且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来医治他的伤势!最关键的是,这个玉锦公子是敬亲王在外面绑回来的,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根底,万一这个人是朝中哪个大臣的公子,这敬亲王还有何名誉可言?!看来以前的这个主也实在是荒唐到了极点。

“回王爷,”太医揣摩着慕瑞颜的神色,战战兢兢地回答,“这位公子伤势极重,要好生调养,只不过,就是调养也未必能留得住。”说完叩头一拜,做好牺牲的准备。

“你下去吧,”慕瑞颜困难地咽咽口水,那副伤痕累累的身体让她从心底里感到发寒,“把金针给我就行了。”

“是,”太医抖索着拿出金针,紧张地看着慕瑞颜。

接过金针,慕瑞颜吩咐小厮将玉锦放平,不去看他那双幽深的双目,快速的找穴,运气,下针,屋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床上的男子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憎恨的眼神转为探究,让她犹如芒刺在背,不自觉的想要躲开,却又不得不稳住心神帮他施针。

半柱香后,终于施完针,慕瑞颜虚弱地坐在一边,用袖口擦去额上的汗珠,揉揉酸痛的腰身,吩咐旁边的小厮拿来纸和笔,对太医道,“帮他开些将养身体的方子。”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有些什么药材,所以这药方还是让太医来开比较好。

太医一脸敬佩地看着王爷,小心翼翼地问,“王爷这金针的手法,可是高深得很呢。”

慕瑞颜未接话,只疲倦地撂下笔,对木枫道:“这几日里我会再来帮他施针,你吩咐将这里好好收拾一下,被子衣服都换干净,我再给你写个药膳的方子,晚上照方子给他做晚膳。”

太医虽提笔开始写药方,心里却在嘀咕,这王爷明显懂医,为啥不自己开药方?

慕瑞颜在旁边看她写药方,一边问道:“府里可有什么医治外伤的良药?”

“有,有,今天皇上来了还带了几瓶琼玉露来,不过,那是给王爷用的。”太医回答。

“去拿来给他用上,不够再去和宫里拿几瓶。”慕瑞颜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是,”木枫直点头,见慕瑞颜虚弱的样子涌上一丝愧疚,“王爷,你身子可行?属下扶你回去吧。”

“好”慕瑞颜点点头,她确实是累了,这套金针极为伤人,再加上她本来身体已经极弱,刚站起身来便觉得眼前金星乱转,一闭眼晕了过去。

“王爷”木枫惊叫,一边的太医慌了,立马给慕瑞颜把脉,把完脉,才松了口气,“不碍事,王爷是累了,本来身子极虚,再施这金针,自然是受不住了,赶快抱王爷回去休息吧。”

木枫抱起慕瑞颜,一阵风似的飞奔回风华苑。

床上的人阖着眼睛,手微微的握起。

一觉睡醒,已是掌灯时分,慕瑞颜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老天,这都算什么事?莫名其妙来到这么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可是呢?三个夫君,一个两年前跟别的女人私奔了,现在带着别人的儿子回来了;一个正在计划和别的女人私奔,那个女人还欲置自己于死地,偏偏为了那个卢氏还有做皇帝的姐姐,她暂时还不能动她们;剩下还有一个夫君帮着自己的姐姐通风报信,连她的命都不当回事,就连西苑里,还躺着一个被凌虐到差点就死掉的玉锦公子!简直是应接不瑕,无法□,这副破旧的身体迟早要被折腾死!

“王爷”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

慕瑞颜回过神,见是虞静华,慢慢坐起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虞静华怔了一下,眼眸中滑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爹爹吩咐静华来照顾王爷。”

慕瑞颜叹口气,原来是被老爹赶过来的,在这个地方,竟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自己!

“你回去吧,”慕瑞颜赌气地撇过脸,“这里有青儿侍候着就可以了,你多陪陪你爹爹吧,他的日子不多了。”

虞静华不动不言,半晌,语含愧疚道:“王爷伤成这样,静华难辞其咎,今日白天已经陪过爹爹了,现在静华应该来照顾王爷。”

“你去吧”慕瑞颜摆摆手,“人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何苦,我不需要你来赎罪,过些天,我会找个机会将你送到冯妍身边,你这样呆在这里,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