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夜百合春一事的折腾,慕瑞颜上早朝的时候已经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头昏昏沉沉的,心里估计是昨晚刚泡沐浴完在夜风中奔走了一个小时,引起风寒了。

不过有关昨晚的事还是得和老爹说一声,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保不准他接下来会出什么招,于是强撑着精神往朝华宫走去。

琴儿远远的见到她过来便使了一个眼色,顺着琴儿的眼色看去,只见老爹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坐在榻上,目光还有些呆滞。

“父君,你这是怎么了?”慕瑞颜急步走上前,在榻上坐下,手搭上了太皇夫的脉搏。

脉象沉稳,身体好得不能再好,那这样子……受刺激了?

听到她的声音,老爹的一双凤目渐渐恢复了神气,却并不理她,只默默用揪心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她已经病入膏肓了似的。

昨夜的事情想必他已经知道了,没有发火,也没有愤怒,这会又是哪出?

“颜儿,我的乖女儿,你告诉为父,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老爹凤目一转,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隐疾?”慕瑞颜哭笑不得地伸出手将老爹的眼泪擦去,“您听谁说我有隐疾了?孩儿的身体好得很。”

“那你宁愿去相思楼也不碰房里人是做什么?而且你去了相思楼也没招人侍候,不是有隐疾又是什么?你就别瞒着哀家了……”叭嗒,叭嗒,泪珠子继续往下滴。

知道得这么清楚?慕瑞颜水眸一沉,扫向身后的木枫,木枫心虚地抹了抹头上的汗,解释道:“主子上早朝的时候,殿下唤属下来问过话。”

“哼!”太皇夫一边泪水琏琏,一边掐了女儿一把,“你说吧,你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我不去问木枫,哀家要被你瞒到什么时候?”

“哀家真是命苦阿,想要抱孙女就这么难吗?……”

慕瑞颜头疼地看着老爹哭得稀里哗啦,顺手接过琴儿递过来的帕子一边帮他擦着,一边解释:“那个,父君,孩儿其实是有心上人了。”

一听此言,老爹的眼泪立马止住,动作之快简直媲美一线演员。

“你喜欢哪家的孩子?哀家帮你做主,也不早点和哀家说,害哀家这般担心,你这没良心的孩子。”

“她看上那君家的嫡公子了!”一个明朗的声音传来,明黄色的身影跟随而至。

“皇姐!”慕瑞颜像是看到救星般地扑了过去。

女皇向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而看到太皇夫的脸色先是一惊,随即摇了摇头,这老爹是硬的不行使软的了。

“皇妹看上了君家的嫡子,朕正准备和父君说呢,这两天忙政事给忘了。”女皇笑眯眯地用袖口使劲地帮老爹擦着‘眼泪’。

太皇夫一把拍掉女皇的手,对旁边的琴儿吩咐,“去将那君家公子的生辰八字拿给哀家。”

慕瑞颜注意到,在女皇心疼地帮老爹擦了擦眼泪后,老爹那红着的眼眶便恢复了正常,可谓神清气爽来形容,不由心中叹气,她算是栽在老爹手里了,而且这老爹随手能将君家之子的生辰八字拿出来,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不一会,便见琴儿拿了一张纸过来,她凑在老爹身边瞄了一眼,眼睛越睁越大,这纸上将君扬雪的出生年月日,生父是谁,过生日送的什么礼,生病吃的什么药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比她拿到的那份资料清楚得多了。

“颜儿,既是你喜欢他,那便纳了他吧,不过他到底是商家之子,而且这身子骨……必是做不得正君,这点你可明白?”太皇夫看完手中的纸,半晌,吐出一句话。

“孩儿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其他的倒也无所谓。”慕瑞颜连忙表态,顺便在心里万分庆幸,简直是上苍垂怜,幸亏与君扬雪达成了协议,否则的话,她肯定会被老爹当种马使。

“祺儿,这事情你快去安排,颜儿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人,可不能马虎了,先纳做侧君吧,这几天哀家再仔细看看,过些日子把正君也一并纳了。”太皇夫神色一正,之前的憔悴眼泪全然不见,俨然一副威严逼人的气势。

“朕这就去办。”女皇也敛起笑容。

听到太皇夫说要仔细挑选正君,琴儿立马抱了一大堆画卷搁在了太皇夫的身边,太皇夫则一脸认真地对琴儿展开的一幅幅画卷指指点点。

看着太皇夫堪称一绝的变脸速度,慕瑞颜暗叹一声,好日子要到头了。

第二天,整个南都都开始流传,敬亲王与君家嫡公子在某地邂逅,有说在上香途中,有说在南都湖畔,有说在迷云山上,等等等等,不下十几个版本,唯一相同的,便是两人一见钟情,敬亲王请求太皇夫赐婚。

能够一夜之间宣传出如此浩大声势的,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那肯定是相思的杰作。

敬亲王府,慕瑞颜正埋首在一堆折子中,时值秋收之际,也是户部较为忙碌的时节,每天的折子数量都在不停的攀升中,就是这样的数量,还是在云玮和其他两个户部侍郎一起筛选之后才报上来的。

强忍着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忙了一下午,总算把桌上的那堆小山给处理掉了,靠在椅子上长长的吁了口气,这财政部长的担子可实在是不轻阿。

见她忙完,木枫递过一杯参茶,“王爷,虞主子前面来过,说是晚膳已经备好了。”

“那便过去吧,”慕瑞颜刚欲站起身,却发现脑袋重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浑身都没有力气,脚步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木枫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宣太医!”木枫对暗处的隐卫吩咐了一声,干脆打横抱起她,飞步向风华苑奔去。

风华苑里,青儿一见木枫抱着主子进来,吓得惊叫一声,眼眶立马就红了“主子这是怎么了?”

青儿自小跟着慕瑞颜,除了宫里两位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主子之外,对敬亲王感情最深的估计也就是他了,而敬亲王性格再乖张,对这个青儿却一直是和声细气,几乎从未发过什么脾气。

木枫瞪了他一眼,将慕瑞颜轻轻放在床上,道:“没事,病了。”

“病了还说没事。”青儿走上前,将手搭在她头上探了探,“都是我不好,昨个晚上主子回来应该给她熬碗姜汤的,想是想了,可见她太累了却没忍心打搅她,早知道怎么也唤醒她喝点下去。”

木枫头疼地听着青儿的唠叨,只盼着暗卫快点将太医请来。

皇家暗卫做事一向只讲效率,不太讲究方式,不出一会,张太医便被一身黑衣的暗卫给拎过来了,说是拎,一点也不为过,一手提着衣领,一手提着腰带,到了房门口将人放下,动作一气呵成。

“劳累过度,风寒入体,王爷之前大病初愈,身体本就虚弱,你们这是怎么照顾的。”张太医一边写药方,一边责怪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青儿。

“是奴才的错。”青儿忽闪着眼睛,愧疚地盯着张太医手里正写着的药方。

“去把这幅药煎好,一天三次,今天晚上派个人守着王爷,高烧退了就没事了。”张太医将药方交给青儿,又对木枫道:“最好跟皇上说一下,让王爷好生休息几天才好。”

木枫点点头,这事就算他不说,暗卫也会将这事禀告给皇上的。

深夜,黑色的夜幕已重重地垂下,满天的星斗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红色的人影闪身入室,轻纱遮面,眸光静静地睇着床上安睡的人,良久,眸中闪过一抹柔和安逸的微笑,原来她,睡着的时候是这般的不设防呢。

眼光流转,触及趴在床边酣睡的男子,眸光一黯,转身从窗口纵出,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慕瑞颜自混沌迷蒙中醒来,这才依稀记起自己竟然发起了高烧,如今神清明朗,估计是出了不少汗,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衣服由里到外全部被换过,连被子都被换掉了,郁闷地叹了一声,又被看光了,偌大个王府,女人实在少得可怜,自己身边的人全是男的,若是她要求将身边的人换成女的,估计很快就会传她敬亲王断袖了。

眼睛转向床边,视线撞到一张安睡的侧脸,只见他两只手垫着下巴,侧过头睡得正香,呼吸清浅而均匀,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似地盖着,眼圈有点淡淡的青色,嘴唇微微地张着,看上去有些干躁,看情形昨夜他似乎是守了她一夜。慕瑞颜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自己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虞静华怎么会在这里?这般安睡无防备的他,看上去竟有种天真的感觉,难怪有人说,男人,本质上也就是个孩子。

虞静华睡得朦朦胧胧中觉得有一道视线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睁开眼一看,见是慕瑞颜醒了,脸上微微一红,轻轻地垂下眼帘,道:“王爷醒了,昨个一晚上可出了不少汗,我见青儿累了,便替了他来守一会。”

“谢谢!”慕瑞颜点点头,微笑掩饰不自在,“那个,我饿了。”也难怪了,青儿一个人守一夜确实很累,他来帮忙也正常,可是木枫呢?以木枫的性格的话,他和虞静华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静华这就安排传膳。”虞静华直起身,却忽然一个趔跙往下倒去,慕瑞颜本能地揽住了他,却不想被他一把压在了身下,唇上被覆了一个软软的物体,那是,他的嘴唇!而她的手正紧紧地环他的腰上。

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她能感觉到他长长的睫毛正无措地在她眼睑下方轻轻地煽动着,从他发间传出一股清淡的香气,幽幽地触动着她的神经,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细嫩的肌肤上细细的绒毛,

这是什么状况?慕瑞颜好整以瑕地看着他接下来的行动。

“因为……一直趴在这里,身上麻了……”虞静华白皙的脸庞上一片粉色,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结结巴巴地解释,这情况怎么看怎么像是他投怀送抱!

门口传来一声吸气声,木枫一脸尴尬地站在门边,见慕瑞颜看向他,立马躬身一礼,“主子早,属下什么也没看见。”说罢转身出门,顺带好心地把门带上。

慕瑞颜轻咳一声,虞静华慌忙坐起身,速度飞快地向门外奔去,一路上带倒了两把椅子,又连忙扶起,眼睛却再也不敢看向床上的人。

出了门,面对木枫促狭地笑容,虞静华脸又红了几分,“那个,王爷饿了,快传膳吧。”说完便往苑外急步而去,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丝毫也不抵触她的亲近?甚至还有些,渴望?难道自己本质上竟是那般随意的人吗?可是她,毕竟是他的妻不是吗?

慕瑞颜眯着眼睛看着落荒而逃的虞静华,他那句天上地下都愿陪她的话,不会是真的罢?如果不是的话,他又怎么会有那么慌乱的表情?不过,她也确实需要个知心的人陪在身边了……金秋时节,也是收获的季节。

第二十九章

一边靠在床上吃早膳,一边听木枫汇报情况才知道,皇上已经传话过来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太皇夫也派人送了补品过来,而虞静华昨晚晚膳也没吃就一直守着她,半夜里她出了一身汗,青儿帮她换过衣服后,他便让青儿和木枫都去休息了,说是他们白天还要侍候,晚上就由他来照顾。

慕瑞颜叹了口气,也实在是难为他了,他那般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主动提出照顾她,确实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用心的?忽然想起来,每次去紫竹苑用晚膳的时候卢氏都会明里暗里撮合两个人,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有他专门帮她准备的饭菜,而自己,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也许,她应该放下自己的心防了。

无力地甩甩头,都病成这样子了,这些事情还是迟些再说吧,该面对的她也不会逃,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做个好病人,好好休息才是。

手指触到枕下一块硬硬的触感,伸手掀开一看,竟是一块淡紫色的翡翠,正反面都刻着一对鸳鸯戏水,栩栩如生,鸳鸯,相思,该不会是相思楼的令牌?可是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塞到她枕头底下的?

“木枫!”慕瑞颜大叫一声。

木枫立马冲了进来。

“相思楼有人来过?这个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木枫接过一看,皱眉摇摇头:“属下不知。”

“暗卫!”

“属下在,”黑色人影一闪,“禀主子,昨个晚上相思楼的楼主来过,将此物放在主子枕下便走了,属下见他没有恶意,没有阻止。”

“知道了。”慕瑞颜摆摆手,这相思倒是个守信诺之人,说了昨天送令牌来便做到了,不过没想到的是他竟会亲自送来。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生病也有生病的好处,至少让慕瑞颜难得的清静了好几天,不用每天起早去早朝,更不用窝在书房里跟一堆奏折大眼瞪小眼,她更是乐得天天躺在软榻上捧着几本医书津津有味地看,二十一世纪失传的古医书呵,那可是她的至宝,心里盼着要是一辈子都能这么悠闲太平就好了。

可是清静的同时,她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寻常,敬亲王府平时虽然不是门庭若市,可三两天的总会有皇上,太皇夫派人来走动走动,户部的官员更是往这里跑得勤,可是这几天非但是门可罗雀,就连院子里也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

“木枫”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慕瑞颜放下手中的书,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属下在。”木枫应声走了进来,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在她辛苦熏陶下,木枫那张木头脸总算软化了一些,不再是酷酷的面无表情。

“我怎么觉得特别清静呢?清静得有些不正常。”

木枫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回答,“是虞主子吩咐没事都不许来打扰王爷,让王爷好生静养着。”

“哦,”慕瑞颜了然地点点头,心底泛起一丝暖意,虞静华倒挺适合当这个家,可是,

“宫里那两位怎么也突然这么安静,就连户部都没送折子过来,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太皇夫殿下忙着帮主子选正君,娶侧君的事,听说还让户部把折子都送到皇上那了,皇上最近都在御书房忙着呢。”木枫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幸灾乐祸。

慕瑞颜睁大眼睛看着木枫,这家伙开窍了?现在连语气里都带着这么丰富的表情?

不过一想到皇姐在御书房面对一堆奏折忙得四脚朝天的样子,她也很想笑,老爹还真是有才,居然让皇上帮她批户部的折子,如果她不好好的休息休息就实在是太对不起老爹了。

娶侧君?慕瑞颜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可是非常期待这一天了,至少,她可以和君扬雪来个君子协议,让老爹以为她独宠君扬雪,不再想办法往她房里塞一大堆男人,当种马实在是件太可怕的事情。

“王爷”虞静华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阳光洒在他身上,更显素衣如雪,飘渺如仙,只是那张俊逸的脸庞隐隐有一丝轻愁。

慕瑞颜顺从地接过他手上的药喝了下去,苦口的中药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习惯性地伸出手,却见虞静华略怔了一下,手指不安地紧紧捏着袖口,“王爷,静华忘了带蜜饯了。”

“静华!”慕瑞颜放下碗,略略调整坐姿,将药碗搁在一边,“你有什么心事?”

除却两人上次的一次亲密接触他有过一些慌乱之色之外,她几乎从未见过他有过这般的神情,即使是在王府与冯妍相会被她看见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的神色。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般紧张?这么心不在焉?

虞静华身子微微一震,突然跪下,与躺在塌上的她平齐,“静华有一事相求,请王爷务必答应。”

“你这是?”慕瑞颜疑惑地看着她,“我答应你,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求王爷,给静华一个孩子吧!”虞静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慕瑞颜不语,她不认为虞静华与她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直接要一个孩子的份上,而且他的神情根本不像是想要为人父的欣喜,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这般沉着冷静的他这般的低声下气?

“王爷是觉得静华厚颜无耻吗?”虞静华撇过脸,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慕瑞颜心有不忍,沉吟一会,道:“静华,我并非不答应你,只是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和我说实情。”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虞静华咬着嘴唇,垂下眼帘,半晌,才沉沉地开口:“王爷,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爷进内屋说话。”

“那就进去罢。”狐疑地看着他,她和虞静华的孩子,事关重大?心底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前日哥哥招我进宫,私下告诉我,他刚刚知道,皇上被成王下了禁心盅,中此盅者不会伤及性命,但不能动情 欲,一旦动情,会受噬心之痛,所以不可能有子嗣,”虞静华神色中有明显的憔悴,这几日,他一直在想怎么将这件事告诉她。“哥哥本想亲自来求你,但怕皇上察觉,所以托我来问王爷的意思。”

慕瑞颜‘蹭’地站起身,咬牙切齿,怒喝一声:“慕瑞善!”居然有这样狠毒心肠的女人!原想引蛇出洞给成王一记痛击,却没想到成王早已在皇姐身上下足了功夫!先除皇姐再除敬亲王,那皇位就非她莫属了!

风拂过耳边,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可她只觉得彻骨的冰冷!手指深深地掐入手心里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皇姐,已经被盅毒折磨了一年了,难怪最近一年从未传出任何后宫一位有身孕!而且记忆里这件事女皇根本没有和敬亲王说过!那么皇姐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原以为自己可以在皇姐和老爹的羽翼下悠然地生活,虽然忙碌却并无纷争,却没有想到这无情的帝位之争已经如此残酷地上演,那个对她爱若至宝的皇姐,居然正遭受着这么大的痛苦,无嗣!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没有皇嗣将会是何其残忍的事实!

“一年多以来,皇上一直独宠哥哥,众人皆以为哥哥沐尽皇恩,却不知皇上每日只是与他同榻而眠。”虞静华看着她,眼里有沉重的痛,“这件事,还是哥哥无意中听到太皇夫与秦御医的话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皇上是身体不好。”

“这盅,可有解?”慕瑞颜垂下眼眸,努力捏紧颤抖的双手。

还好,这件事太皇夫知道,那应该不是那么严重罢?

“哥哥已经问过太皇夫,必须要皇上或者与皇上有至亲血缘关系的人,生下孩子的新鲜脐血。”虞静华敛了敛心神,眉头微微的皱紧,“这世上,与皇上有至亲血缘关系的人,现在只有三人,太皇夫,成王,还有王爷你。”

难怪,老爹最近总是催着她要孩子。

转过身,仰起头直视纱窗外的太阳,任其洋洋地洒在自己脸上,想要汲取更多的热量。

成王不可能救皇姐,老爹更不可能,那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了。

“这么说冯妍刺杀我并不单纯是为了你,她是想要毁掉我这颗唯一的解药,对不对?”她背对着他,轻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为了那个至尊皇位而引起的杀戮还少吗?她既身为亲王,又怎能幸免?哪个皇位不是冰冷刺骨染满了鲜血?

或许,之前的慕瑞颜坠马一事,也是冯妍所安排,可冯妍万万想不到的是,真正的慕瑞颜确实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这缕未来的孤魂。

虞静华静默不语,他早已认清了冯妍的野心。

“那么,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之前的两年我都没有要孩子”慕瑞颜注视着他,眼眸剔透如水,“你也知道,之前的事,有些我已经不记得了。”

“每位进西苑的男子,王爷都会赐他药汤,药汤每半年一次,”他静默了一会,低低地回答,心头蔓延着一丝钝痛,“王爷说,除了风华,别的人不配生你的孩子。”

慕瑞颜沉默,心里有沉沉的无力感,要怎样的一份感情,才会有这样的执着呵!

“求王爷,给静华一个孩子!”他以一种卑微的赎罪的姿态,静静地跪在她的榻前,这件事情是个契机,新侧君即将进门,他希望可以给自己一次机会……

她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幽深,“这件事情还是要多谢你告诉我,也幸好你知道了,让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顿了一顿,又道:“至于孩子,我要考虑一下,还有你,要想清楚你要的是怎样的一份感情,不要因为愧疚和感激轻易付出终身,愧疚和感激换来的爱情,我要不起。”

见他惶然的神色,心里微微一酸,道:“自坠马后,我险些丢了性命,对于我来说,现在已经是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所以我会珍惜每个在我生命中值得我守护的人,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清楚,我是否值得你相伴一世的那个人,而我,也会仔细考虑,你是否适合与我相携走过一生一世。”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皇姐身受盅毒之痛,她又怎能因为自己对感情上执拗而耽误皇姐的身体,谁又知道那个盅毒对人体有多大的伤害?

虞静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风华苑的,耳边始终回想着她的那句话,‘愧疚和感激换来的爱情,我要不起。

微风轻轻吹过,带着馨甜的桂花香,可他的心里却是悲辛交集,明知皇上的身体重要,她还是愿意给他足够的时间理清心情,如果换作别的女人,怕早立马就付诸行动了罢。

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如何,他自己比谁都清楚,那他又该如何让她明白?

第三十章

九月初十。

紫竹苑中,最为夺目的便是那一大片翠色的竹海,在微风的吹动中摇曳生姿,一年四季里,始终清俊不可,生机盎然。

虞静华斜倚在廊下,静静地呼吸着洒着阳光的幽幽竹香,如玉石温润的面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如深幽寒潭,深不见底。

初入敬亲王府,便看中了这一片的浓郁的竹海,所以选中了清幽静雅的紫竹苑,当时他有些忐忑的向敬亲王开口,却没想到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他,或者说是,除风华外的任何男子。

岁月如流沙,嫁给她转眼已经一年多,物是人非,当年她最爱的风华回来了,可是她却待他明显的疏离,更有些像是—陌生人。

那般曾经深爱的她们,如今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从她看风华的眼里,他能感觉到,她对他,已经没有了爱。

难道她,终究是个凉薄之人?

再过几天,她就要迎娶君家的嫡子君扬雪,凤仁国最大的商家之子,听说那位君公子的身体不好,可是只要他嫁进府,便会是目前府中位份最高的一位。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敬亲王亲自向太皇夫请求赐婚,称那位君公子是她心中所爱……

这一年来,他是这个王府的男主人,所有内务都经由他手,掌权金印也在他手里,虽然他并没有在乎过这块小小的印牌。

这块令牌也该易主了吧?这个,他确实不在乎,可是,那她,会不会和君扬雪,她们,会不会有孩子。

想到这里,心底一丝酸酸涩涩的感觉丝丝蔓延开,直渗透到四肢百骸中,让他充满了无力感。

这种感觉,是之前她带回西苑任何一位男子都不曾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