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迹部握紧手中的《犯罪心理学》应了一声。

满满一把的药,诱一口吞下,没有味觉,有时也不是坏处。

迹部在晚上九点钟再次来到医院,近一个月来,他生活的中心都是围绕着魅,现在,魅不见了,似乎,时间也变得漫长了几倍。

迹部问过值班的护士,得知下午幸村又来过。

轻轻的推开房门,里面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亮着。

迹部走进去,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灯光柔和的洒在少女的脸上,就像蒙了层银白的面纱,少女的五官都朦胧起来。

那张纤弱的脸上,修长的眉眼,小巧的鼻梁,浅淡的嘴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单薄,就是这样脸却可以变幻成不同的气质,柔弱,妩媚,强势,潇洒,癫狂……

迹部伸手触向她的眉心,这里有一个称呼叫做灵犀,据说是最奇妙的穴位,就算手指没有碰到皮肤,大脑里还是会有奇怪的感觉。

“魅……”迹部轻声的叫道。

少女的眉头似乎有了一丝波澜,然后又归于平静。

迹部心中一喜,“魅……”再次叫出,那张脸却没有了回应。

迹部收回手指,再次打量床上的女生。

喜欢,是可以在反复的思考追忆中增加的。

所有熟悉魅,熟悉纱织的人都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喜欢到不惧时空,不惜牺牲自己。

在一遍遍的追问自己对魅的感情中,迹部只觉得心中那一点原本薄弱的喜欢,在魅沉睡之时,从滴水变成了溪流。

倘若不喜欢,又怎么会为她弯下腰认错?倘若不喜欢,又怎么会费心帮她准备礼服?……为她打破了原则,改变了行事作风……人一旦对别人付出一点,就会忍不住付出更多,只为了,不让最初的付出落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付出了爱吗?

“魅,本大爷还是不知道喜不喜欢你,但是,本大爷似乎真的很在意你呐。”

稀薄的灯光下,少女的眉头似乎又皱了一下。

迹部探身看向她的眼睛,眼球动了一下。

魅还在!

“魅,听到本大爷的话了吗?不要相信‘南纱织’,不要相信诱,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她们骗你的。本大爷,从来没有喜欢过诱,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象。听到了吗?”

少女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睛动的更快了,就在迹部以为她要醒来的时候,那张脸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迹部挫败的向后靠着椅背,打起精神,迹部再次告诉魅他对诱的感觉,只是,那张脸再也没有回应了。

值班的护士进来,迹部站起来,留下一本《一千零一夜》,走了出去。

他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第三十六天,周二早。

娜娜走进医院,眼中满是阴郁,她留校察看的期限又缩短了一半,昨天慈郎忍足先后过来警告她离魅远一点。

回到家,爸爸又是发了半天的火,可恶!

明明算计好的事情,为什么会出了意外!而且,每次都是她还没做什么事情魅就倒了!

捧着一把满天星,扭曲着脸,娜娜脚下的皮鞋在地板上用力的踩着,引起其他人的注视。

娜娜忙端正脸上的笑,放轻脚步。

以探病的同学身份,娜娜进了病房。

看向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的银发女生,娜娜轻轻的反锁上病房的门。

“魅,我来了。”娜娜说道,走向窗边,然后站在银发女生的身边。

“啊。”诱不在意的应了一声。

“这个给你,这可是我送给你的赔罪礼物哦。”娜娜将满天星送到诱面前,抓着她的手让她抱住花束。爸爸,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来道歉了哦。

诱伸手,在星星点点的花朵上拂过,小小的花蕾扫过掌心痒痒的,“关怀?”

“不是。”

“好运?纯洁的心?”

“哈哈,你真好笑,”娜娜抖动着肩膀笑道,“魅,我和你的心都不纯洁,你看啊,即便是满满的一捧,这花束看起来还是这么的空荡荡,少了什么?少了玫瑰,少了百合,这满天星再怎么惹人怜爱,永远也只能是一个配角,就像你一样。”

诱垂着眼睛,用指甲掐断如丝的花茎,“也像你一样。”

“不,我才和你不一样。”娜娜叫道,一直在忍,可是既然忍没有用处,她为什么还要再委屈自己。

“呵呵,你越来越暴躁了,这样可就不好玩了哦。”诱挑着眉看向娜娜,“游戏,要和强的对手玩才有趣,我对你不感兴趣。”

诱说着将掐断的花枝夹在床边的故事书中。

娜娜用力的抢过她手中的书,“魅,你竟然还看童话故事?”

“诱,我叫诱。”诱盯着娜娜那双染着暴戾的眼认真的说道。

娜娜愣住了,诱真的存在?“你骗谁?这牙印还在!”撕开诱的衣领,脖子上已经乌青的牙印还是十分的清晰。

“魅是魅,我是我。”诱推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

也就是说是两个人,但是牙印又怎么说……电光火石间,娜娜猛的转向诱,“人格分裂?”

“也可以这么说。”诱说着,伸手用指甲在翻开的一页上用指甲画下一朵牡丹花。

“哈,哈哈。”娜娜心中一阵狂喜,坐在床上,拍着床铺笑着。

竟然是一个精神病人,那么,她之前的对手是谁?魅还是诱?

不管是哪一个,都和迹部没有可能了,“迹部知道你的情况?”

“嗯,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哦。”指甲用力的画在纸业上,指尖发白。

娜娜斜着眼睛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诱,走过去,坐在扶手上揽住诱的肩膀,“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诱抬头对她一笑,眼中的笑意带着阴暗的影,娜娜看出了其中的算计,不过她不怕,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仿佛好姐妹一般,娜娜趴在诱的肩膀上,看着她画的那一朵牡丹花。

“娜娜,”诱合上故事书,“你是安徒生童话,而我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娜娜站起来,后退两步,“不,我是格林童话,是被陷害的白雪公主,一觉醒来,王子就在我的身边,女巫魔镜,统统都消失掉。而你,不是灰姑娘,是恶毒的王后。”

“那么,我亲爱的白雪公主,祝你早日从噩梦中醒来。”诱靠在沙发上扫了一下娜娜额头上的纱布。

娜娜反射的捂住自己的额头,“就算有伤疤,我也要比你美一千倍,一万倍。”

“哎呀呀,这可是恶毒王后的台词哦。”诱砸吧着嘴说道,笑靥如花。

娜娜用指甲死死的抠住自己的掌心,心中涌出想要掐死她的冲动,“你等着,总有一天让你死在我手上。”

诱垂着头,用口形对娜娜说道,“我等着。”

娜娜愤恨的哼了两声,旋开门,皮鞋在地上用力的踩着。

“诱姐姐,那个姐姐好恐怖哦。”两个圆圆的脑袋从卫生间里探出来。

“没事啦,诱姐姐会陪着你们的。房间里太小,我们不玩捉迷藏了,诱姐姐来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嗯。”两个小孩很高兴的蹦到诱的身边偎着。

诱垂着眼翻出属于她的童话,用风趣搞笑的声调开始讲起。

娜娜,真是个傻瓜,同一个坑里你要栽几次才会学乖?

幸好,你以后摔跤的机会不会有几次了。

中午,吃过午饭,诱捏着一根针,在一块布上,一针一线的绣着一朵黑色的牡丹。

诡异的颜色,让初具形状的牡丹看起来十分的神秘。

门打开了,听到声音诱没有抬头,“好了好了,我只绣一会。”

“呵呵,诱今天看起来也很有精神啊。”忍足京一的声音传来。

诱抬头看向忍足京一,“哈,空有精神但走不出这个房间也很无奈啊。”

“以后有的是机会走出去。”忍足京一看向诱手中的刺绣,眉头皱了一下,“诱为什么用这种阴暗的颜色,红色的牡丹不是更好看吗?”

“不是只有阳光的东西才有人喜欢。”诱收起刺绣,揉了揉眼睛,“忍足医生还是不放弃?”

“当然,尘埃落定前,怎么能就这么放手。”坐在对面,忍足京一打量着诱,如果迹部说的没错,那么魅仍然还在这个身体里,“诱可以告诉我,你作为纱织时的故事吗?别担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吗?忍足医生这么想要探寻别人心中的秘密。”诱整理着绣线说道,深深浅浅的灰色,按着色号排列着。

“嗯,也可以这么说,诱不要当做治疗,只当做是在聊天就好。”忍足京一拿出一本笔记和一支铅笔,在笔记本上描绘诱绣的牡丹轮廓。

“聊天啊,那好吧。作为友好的聊天的前提,请忍足医生让我了解一下你吧。忍足医生结婚了吗?”

忍足京一的铅笔一滞,“还没有。”

“有固定交往的对象吗?”

“没有,诱了解我这些事情似乎没有意义。”铅笔画下的花瓣,繁复无比,细碎的花瓣,完全不是常见的大瓣牡丹。

“意义?当然有意义。忍足医生作为医药世家的一份子,没有选择其他人选择的内科或者外科,反而离经叛道的成为心理医生,为什么哪?”

忍足京一的铅笔重重的在笔记本上划下,刺破了页面。

“因为内心的胆怯、自卑?没有勇气让别人将自己和其他的忍足对比起来,特立独行的选择空白的行业,在潇洒不羁的外衣下,遮挡自己无力的心。”

“诱,这跟你没有关系。”铅笔的笔尖折断,黑色的粉末掉落在牡丹的花蕊。

“即便是在心理学取得了一点点成就,却依然得不到忍足家的认同。因为找到了一个特殊的案例,看到了一个所谓的流传了几百年的家族遗传病,患者更是和迹部家族有关,心中暗自窃喜这一扬名立万的机会,哦,我错了,”诱摆摆手,“是一个间接通过迹部家向忍足家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绞尽脑汁想法设法随叫随到,对于忍足医生的敬业,我还真是十分的感动哪。”

“不要胡说,我们现在谈另一个话题。”忍足京一有些微怒的看向诱。

“那么,是怎样的?三十而立,如今孤身一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怕从陌生人变成熟悉的人,之后被那人窥探到自己所掩盖的一切,更怕那人了解之后的不屑一顾……”

“闭嘴。”忍足京一站起来,眼睛盯着诱,手撑在诱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你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

诱闭上了嘴,忍足京一看向她的眼睛,那双深紫的眼睛,泛着冷光,像漩涡一样,一圈圈一层层,看不到底。

伸手一推,忍足京一双目无神的坐回座位上,诱拿起刺绣,又绣了起来,“忍足京一。”

“是。”

“告诉我你心中的秘密。”

……

第七十六章 敌对与结盟 ...

第三十六天,周二下午。

忍足京一走出病房,看向腕上的手表,竟然在病房里待了三个小时,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

迈出的脚步一顿,忍足京一沉着脸回头,诱,竟然催眠了他。

摸向口袋,口袋里的录音笔没了。

忍足京一犹豫之后,走了进去。

诱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折回,手中的牡丹已经绣了大半,仿佛水墨画一般的牡丹,看起来没了诡异,反倒有几分写意。

“忍足医生,忘记拿东西可不是好习惯哦。”诱将忍足的录音笔还给他,忍足打开,里面的内容竟然没有被删掉。

“呵呵,忍足医生可以回去之后慢慢的品味我对你的治疗,虽然不是很专业,但是对于忍足医生这样的心理小障碍,我还是可以解决的哦。”诱抬眼看向忍足京一,眼中流光一闪。

忍足京一忍不住后背一凉,紧握录音笔走了出去,他太小看诱了,难道这就是跨越数百年的结果?

回到车中,忍足京一打开录音笔,他的声音和诱的声音传来,听完之后,忍不住吁了口气,但又沉思起来,诱将他催眠,只是想要知道这种无聊的小事?

看向上面录音的时间,少了十分钟,那最后的十分钟里,他对诱说了什么?

下午放学之后,幸村来到医院。

“幸村君,送你。”诱将绣好的牡丹双手递给幸村,“因为没有什么精力,所以只绣了一朵,希望你喜欢。”

幸村惊喜的接过,然后展开,“很漂亮,谢谢诱,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么细碎的手工,费神又费眼。”

“嗯,我知道了。幸村君,我们今天读什么书”

幸村将带来的散文书递给诱,两人在房间里看起书,只听到轻轻翻书的声音,偶尔两人交换一下见解。

幸村看向诱平静的脸,笑意浮在脸上。

大概是刺绣耗费太多精力,幸村再次抬头时,就看到诱拿着书的手垂了下来,人已经睡着了。

将书拿下来,小心的给她盖上毯子,幸村走了出去,就在医院大厅里见到了忍足。

“忍足,迹部今天没来?”幸村诧异的问道。

“嗯,我会把魅的情况告诉他。”忍足说道,小景,也不想看到诱。

“是诱的情况。”幸村更正他,“忍足,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很自私。”

“不,你只是站在你的立场做了你应该做的事,和我们做的事情一样。”

“很意外你会这么说。”幸村摩挲着手中的书。

“每一个人都有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的权利,我们双方做的事情都是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之上的。只是,魅终究是主人格,而我们喜欢想要的也只是魅。”忍足推了推眼睛,这样的事情,谁又是正,谁又是邪?

“呵呵,不管怎样,谢谢你这么说,还有,我依旧会站在诱这一边。”

“我们也会站在魅这一边。”忍足也坚定的说道。

“那么,再见了。”

和幸村道别之后,忍足上楼来到魅的病房,病房里诱还在睡,迹部向值班的医生了解了情况之后,就离开了医院。

晚上,迹部再次来到病房,沉睡中的少女无知无觉,面容安详宁静。

静静的坐了一个小时,迹部走了出去。

第三十七天,周三午时。

冰帝的餐厅里,迹部等人都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焦虑,网球部其余人等心中也感觉到了不安。

娜娜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走了过来,“唔,大家都在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哪。”

娜娜笑容中的得意太过明显,众人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