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株山茶是燕大小姐之物,她定会来找麻烦。”

提起燕府,沈诚有些烦恼,他极不愿同燕离扯上关系,看来此番又要再起风波。

“还有一件事,奴婢在燕府等候小姐的时候,曾见到二老爷身边的长乾也去了燕府,说是公子您从天锦城回来给燕大小姐送了礼物来。”

沈诚心中怒火顿起,看来家中长辈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们真以为能主宰他的一生?从天锦回来时日不短,一直悄没声的就是不想让燕离得知消息后来烦他,哪知道他的好爹爹竟然不顾他的反对,以他的名义去送礼。

梅香恭敬地回禀着凤尘晓的近况,她本来就是沈府里出来的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沈诚,公子似乎消瘦不少,束衣广袖穿在身上有些松,可见日子难熬,心里不禁替他担忧。

“公子要保重身体,梅香不能随侍身旁,也不知那些丫头有没有好好服侍你。”

沈诚目光追随着前方慢行的马车,心中想着回到府中该如何与父母交涉:“无事,最近是有些累,你多替我看着凤姑娘。”

梅香黯然,公子将她和梅影派出来服侍别人,也许这个别人是未来的主母呢。

魏府里几人坐下来,魏娘先道:“我夫君与沈公子也算是相识,不过这通州地界上沈家的生意可是比许多人都要大,小小一株山茶,沈家还是赔的起,是吗?”

柳柳听得通州沈家四字,突然想起了王生,好像王生就是去的这个沈家,一时怔忡,成了没嘴的葫芦。

沈诚听了魏娘说的只是微笑,再名贵的山茶他也赔得起,何况今日之事无意让他和凤尘晓碰了面,隔了这许久,那次当时觉得尴尬的相拥也变得美好起来。

魏娘叹道:“燕家小姐今日请我们前去,说是想往香囊里放朵那株山茶的干花,唉,也不知是她哪位知交好友生辰,居然想用那么名贵的花朵,否则也不会有这档子事了。燕大小姐又如何会善了,尘姑娘虽然识得沈公子,可这笔数目不是你我能赔得起的。”

沈诚回想起那堆碎片,似乎真在燕府见到过,燕离每到这个时节,极爱簪着山茶出现在他的面前。回神看到魏娘关注的目光,他有些着恼,香囊这类事物,若是接了,怕燕离又要多想,若是不要,定又要有场风波。

“沈公子?”魏娘略带催促。

“这花嘛,沈家倒还有一株尚称得上是名品,只是比不上这白宝珠的名气大,此事是沈某不对在先,诸位往燕府去的时候,沈某作陪,必会亲自向燕府解释清楚,若燕家不肯善了,都算在沈某头上好了。”

“你们两人一个说算是自己身上,一个说算在自己头上,倒似是商量好了的。”有了沈诚的保证,魏娘倒不再担心,便有心思取笑别人,又问:“不知沈公子与尘姑娘如何识得?”

沈诚微一犹豫,他不知凤尘晓究竟是何意思,既然对外没有称姓凤,自是不想提及从前。凤尘晓已坦言相告:“我与沈公子在开州的时候见过,他是我的恩人,沈公子,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你,府中那株山茶价值几何?来日尘晓有了能力,自当还给你。”

她其实并不太担心燕家的事,大不了赔钱,难不成赔命吗?银子也不是问题,凤家的人不日便会找来,她还怕赔不起吗?真要谢谢阎罗和叶细,给她挑了个好肉身。

“不必,那个不重要。只是明日我还得往宝华寺去,下午得了空我就带着花来找各位,再一同前往燕府,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魏娘眉开眼笑,她最爱看戏,若是燕大小姐看到沈诚的身边站了个凤尘晓,面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呃,她好像有点坏心,实在是长日无聊,挣钱也没有八卦来得爽啊。

沈诚待要告辞,柳柳才张口问道:“沈公子,不知贵府可有王生这个人?”

沈诚知她与王生相识,答道:“王生不在府里,他是沈家分号请来的管事,专管着养植花草,柳姑娘认识他?”

“我与他是同乡,来到通州后还未曾见过,也不知他具体在哪儿,故有此一问。”

“可巧了,分号便在那宝华寺东过不远,寺中鲜花供奉半数出自那里,柳姑娘若想去,我派人来接你。”

柳柳面上一红:“不,不用,改天我自己去好了。”

凤尘晓忽然在一旁开口:“说起来那里的斋饭做得不错。”

言下之意是再去宝华寺,其实那天她告别一尘回到斋堂后,根本没心思留意饭菜如何,说这个不过是给柳柳打气,替她找个理由定下心去见王生。

于是明日行程则改为一早沈诚派人来接她二人到宝华寺,中午留在寺中斋饭,燕家那边,则等准备好山茶花的干花再去。

回到住处,凤尘晓察觉柳柳的低落,挥手让梅香与梅影退下后,拉着她问道:“柳柳为何不开心?”

柳柳叹口气,一向开朗的脸蛋上有了愁意:“小尘,要见他吗?唉,我还没准备好。”

看来她并不象自己说的那样不在意,凤尘晓笑道:“你不是说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当见个老朋友有什么打紧。”

“话虽如此,可我觉得会很尴尬,很不自在。”

“你怕?有什么好怕的?”她拉着柳柳坐到妆台前面,指着镜中的女子问:“你看看,现在的你不漂亮吗?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渔家少女,而是一店之主,如今这么本事,怕他做甚?见到他,好让他后悔自己为何有眼无珠,居然会忘掉你。”

柳柳摇头道:“这个……我与他只是从小的玩伴,感情再好也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算起来他并无对不起我之处。算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再说若不是他离开,我又怎会意气用事,直至今天这等际遇?”

只不过是为了他走之后再无音信难过,毕竟儿时那些不知烦忧的日子是他们一同走过。

凤尘晓想自己还是太懂得小女儿家的心思,柳柳心思一会儿一变,看来她真的是老了。

“这个沈公子,干嘛这么热心,我不过是问了一下。小尘,该不会他是冲你来的吧?”柳柳眼睛一亮,心思又被这个转移过去。

她直觉沉下脸来否认道:“不得乱讲!”

柳柳吓了一跳:“小尘,你把脸板起来真吓人,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也觉得不妥,放柔脸部表情道:“有吗,沈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可以乱讲。”

第二日一早,沈诚派小武来接她们,秋高气爽,正是出门的好天气。

小武是认得凤尘晓的,却只是称她尘姑娘,该是沈诚交待过,连梅香梅影他都装作不认得。梅香以为又可以见到公子,谁料凤尘晓却吩咐二人留下来不必跟去,望着小武将车赶走,梅香微微叹息,梅影道:“傻子,公子又不是不让咱们回去了,今日不见,以后总要见的。”

凤尘晓今日心中有事,上了车默默不语,想到将去那座殿堂探秘,平生未做过这等事情,虽是大白天,却身上止不住的微微发抖,又是紧张又是刺激。

沈诚已等在宝华寺附近,马车停下,柳柳一把掀开车帘问:“沈公子,这就到了你家分号?”

“不是,再往东边才是,尘姑娘随我先到寺中,柳姑娘不必下车,马车会载你到分号。”

她跟上他,却跟他保持了三步的距离,像个小媳妇似的走在后面。他只得停下回头叹息道:“这般走法,沈某还真不习惯。”

她也觉得可笑,便跟上前去与他同行,偷偷用眼角瞄他,心想这算不算是荣幸呢,换成是个丑女,谁要同你并排走。沈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勾,记得她才十七,总一副与面容不相符的老成样子,今天在阳光下才觉得青春焕发。

刚到宝华寺门前,两人便被人唤住,转个身看到秋日骄阳下一张大大的笑脸,却是昨日见过的燕永。凤尘晓马上想到了那株山茶,不由心虚的往沈诚身后躲了躲。

“燕公子,不知唤住在下二人有何事?”

“昨日在府中对姑娘一见倾心,今日一早便去拜会,才知道姑娘来了宝华寺,于是一路寻来,果然碰见了。”燕永的手刚才一直背在身后,此时伸出来将一朵鹅黄娇嫩的鲜花递给凤尘晓,直言相告来意。

是她多虑了,燕永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花被毁的事。那朵花上还带着几滴露水,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这让凤尘受宠若惊,她甚少出门,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上心呢。自然她明白此人天生如此,估计稍有姿色便能让他神魂颠倒。

刚要伸出手接过来,旁边沈诚已将花枝从他手中抽出来,听不出喜怒地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吧,燕二公子请。”

沈诚与燕永早已相识,一向知他就是个游戏人间的主,万料不到他会这么做。

燕永见花被人抽走,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沈公子好悠闲,舍妹还道刚公子从天锦回来,定是极为疲惫,若她在此,看到公子如此精神该有多好。啊尘姑娘不知道吧,沈公子与舍妹感情甚好,昨天还特意送礼物到我府中,那时你也在,我那妹子实心眼儿,为了某人生日还紧张兮兮地把你们叫到府上,啧啧,实在是……”

边说边施施然先走进寺门。

沈诚想起家人做的事就头痛,昨晚回到府里与爹娘又起龃龉,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本不想再来宝华寺寻那一尘,但因为昨日答应了凤尘晓,还是赶了过来。

凤尘晓自觉没有插话的份,只得闭上嘴巴,跟在沈诚身后进入寺中。虽然燕永的行为能让人一时欣喜,可在她心中,沈诚到底亲厚一些。

“尘姑娘喜欢逛寺庙吗?听闻京中严华寺也是座名刹,几时得了空我陪姑娘往天锦城走一趟。”燕永边走边同她讲一些寺中典故,他用词幽默,将一些佛家野史讲得栩栩如生,凤尘晓忍不住乐,或许这个花花公子也有可取之处。

三人人跟在香客队伍里跟着进香许愿,知客僧认得这是沈家公子,寺中鲜花一半是沈家的分号供奉,这两日又常见,便放他们到寺中游览,一般香客只能在前殿和偏殿、斋房等地方随意走动,而后面是寺中僧人念经做早晚课和住宿的地方,外人不得随意入内。凤尘晓那日能进得了后殿,实是当日僧人们都去听一尘大师讲佛,一时疏忽罢了。

燕永轻抚手掌道:“都云这城中花木,泰半出自燕家,可如今却得说是沈家才对,就拿刚才的知客僧来说吧,是只知沈家,不知燕家,这让燕某愈发佩服沈兄的能耐了。”

“燕兄客气,非是沈某能耐,我沈氏一门众多兄弟,沈某是最不成器的。”

“哈,这不成器恰是家父给燕某的定语。”

这样的对白,凤尘晓并不陌生,明争暗斗她见得多了,趁他们互争不成器这个名号到底该是谁来冠属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将二人往后殿那间殿堂引去。好像,应该是这么走的吧,她凭直觉往前走,到真看见那座殿堂后心中一喜,刚走上那条两旁种着古柏的石砖路,突然从两侧涌出一队黑衣卫士来,手持连弩,张满弓弦,虚指着三人,大声喝道:“来人止步!速速退回来路!”

沈诚和燕永急忙将凤尘晓拉到二人身后,凝神望去,不解为何寺里会出现这些人物,刚要张口问话,一排弩箭已破风疾射过来,凤尘晓眼眸猛缩,似是回到自己身死那一日,顿觉心头负重不堪,仿佛连绵射过来的箭支支是朝着自己而来,惊吓得呼吸停顿,神思蓦地一断,就此不省人事。

受辱

那排弩箭“叮叮”连声射入三人身前的地面,想是见三人并不听劝回转过去,意在警告。沈诚眼疾手快捞住凤尘晓转倒的身体,眼见得凤尘晓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他恼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燕永紧抿双唇,黝黑眼眸闪着惊疑光芒,他轻轻拉了沈诚一把:“我象是在哪儿见过这样的阵式,看样子我们惹不起,还是先走吧。”

刚刚还是风花雪月,现今再不走怕是另一波弩箭便要射来,沈诚抱起怀中女子,正要随着燕永离开,正中那座殿堂的门开却在此时打开,一个绛衣男子缓步走出来,嘉庆二品朝服穿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服贴,行走之间风度翩翩,只将深邃眼眸淡淡扫过那排兵士,适才彪悍凶猛之人全部翻身拜倒,首领一人回道:“公子,这三人不听劝阻,执意前行,我等才出手教训。”

男子看见倒在沈诚司中的凤尘晓,对着首领之人轻轻挥手:“擅自作主伤到了人,下去领罚。”

待那些人如同出现时一样迅速退下,绛衣男子缓缓走近前,歉然道:“约管下属不严,实是暮璟之错,还请两位海涵。这位姑娘可是伤到哪里?”

原来他就是名动天下的暮璟公子!他出现在这里这种气氛之下有些突然,寺里的知客僧并未告知今日有贵客莅临。

燕永在心中叹息,他果然没有认错,只有暮璟公子的随侍会用这种武器。燕家与京中互通消息,自有往来,暮璟公子去年得蒙圣恩已被擢升为侍中,燕永躬身见礼:“见过暮大人,在下通州燕永。”

暮璟公子点首,通州燕家自是极为有名。

沈诚担忧怀中女子,不及多讲,告了罪转身便要离开,暮璟已走到沈诚面前,低下头看他怀中女子,又伸手想替她把脉,被沈诚往旁边一让躲开:“怎敢劳烦侍中,尘晓不过是惊吓所致,下在找个清静之所让她歇息一会儿即可。”

暮璟公子道:“后殿禅房最是清静,不若就让这位姑娘先在那里休息一下。”

后殿便是他身后那间殿堂,暮璟公子他在里面做什么?沈诚想到自己抱着一个女人在佛门圣地随意乱走,太过不成体统,只得听命便把凤尘晓送进殿侧的禅房安置。

禅房布置很简单,都言出家之人清苦修行,果然不错。暮璟公子细细打量了一下凤尘晓,此女容貌居然比京中享有盛名的相府小姐还要美上三上,即使昏迷的样子也让人心疼。他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小小的如花状的玉瓶,拔掉塞子一股花香透出,闻着香洌洌的,将瓶口凑到凤尘晓的鼻端,就那么一引,便将她从迷睡中给唤醒。

还有什么比一睁眼看到害自己身亡的仇人更诡异的事?暮璟公子的容貌她一生都不会忘记,凤尘晓第一反应是她又一次死在弩箭之下,他出现在她面前只有一个可能,她见了鬼。凝视眼前这张俊脸半晌,闻着周围的香味,眼神由迷茫到哀伤,想自己做为明珠郡主那短短一生被是此人莫名其妙地结束,不由轻轻问出声:“为什么?”

或许铅华难得,会让犯下杀人之罪占为已有,可这并不算理由,因为,他在她临死之际叫出她的名字:明珠郡主。

难道本就是冲着她来的?他明知她的身份还要杀她,铅华不过是无意遇上,她自知貌丑,从不外出与人相交,可以说跟任何人都无怨无仇,与他更无交集,是什么缘由让他下此狠手?

自身亡至重生,她无时不刻在想这个原因,也许在她不自知的情形下冒犯过他?暮璟公子俊美,她丑若无盐,虽然她有过一次请旨要了人才出众左文华做郡马的记录,可一次失误足以让她知道自知之明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何曾对这个暮璟公子有觊觎之心?

她死得莫名其妙,伤心,不甘心,这一切却不能对外人道出,只有在心里默默地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

暮璟公子正弯着腰含笑以待,他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虽然习惯性地轻易不愿人近身,但对每个女人不管美丑都是极尽温柔,让人如沐春风。眼前这个女子睁开大眼,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仿佛多年前已与他相识,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言说,最后却只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他一时不解,站直身子向沈诚二人道:“这位姑娘……”

燕永答道:“大人,这位姑娘名唤尘晓,是城中一品花韵绣坊的老板。”

他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又问:“姑娘可曾好些了?我这暖香效果奇好,可宁神安息,不若送与姑娘吧。”

说完将瓶塞合上,递给她。

凤尘晓听得几人对话,明白过来这一切竟是真实境界,坐起身来打量周围,一间陋室墙上还贴得有佛画,原来他们还在这宝华寺内,那么暮璟公子是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不由大力揪着一角裙裾,逐渐握紧直至指节发白,抬不起手去接那玉瓶。

沈诚见她脸色又苍白起来,当她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忙道:“别害怕,那些箭只是射在地上的,现在没事了。”

暮璟公子见她不要,也不强求,便收回玉瓶。

她半是恐惧半是气愤,又听得燕永又道:“这位是暮璟暮侍中,京城来的客人,适才那些是他的护卫。”

“什么暮侍中?”她知道侍中是皇舅舅身边的近侍,难道暮璟公子成了侍中?这一年多不见,他果然已去得更高更远,只是他这么诡异的人,呆在皇舅舅身边是何居心?会不会对她的亲人们不利?

急切之间却也无法,谁让她现在变了一个人,还是个手中无权无势的无用之人!

沈诚终于察觉她的不对劲,轻轻包住她用力地握着的手,放柔声音道:“尘晓受了些惊吓,怕是还未恢复过来,暮大人勿怪尘晓无礼,我还是送她回去的好。”

他的手温暖有力,让她瞬间的焦躁平复下来,是啊,她现下没有能力,并不意味着将来没有,如今命运转盘已让她的仇人出现在面前,前路未知,什么一朵花改变了命盘,既然她的命会改变,那么就让她自己决定改成什么样吧!

定下心神后,凤尘晓冲他感激一笑,松开他的手下了床榻行礼道:“原来是暮璟大人,尘晓失态了。不知大人如何出现在这里?”

“暮璟此番前来,是为了一尘大师,圣上虔心向佛,多日不见一尘大师,心中挂念,故派我寻了过来。今日刚到通州,本不想惊动州府,谁料却吓到了姑娘。”

一尘竟然和他是至交?那和尚就住在这个名叫一生休的殿堂,方才他二人应该在一起,再想到自己见了一尘后的古怪反应,凤尘晓更加糊涂。他和他,他们和她,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迷惑之余,她借口不舒服告辞。

本来这是个与暮璟公子相交的绝好机会,沈家也一直有此意,沈诚却任那燕永抢得先机,在一旁着意邀请暮璟公子到城中燕家暂住。

燕永也有自己的打算,日前燕家入宫的女儿传来信讯,暮璟公子似乎与邬家来往颇密,四大世家一直明争暗斗,谁也不想别家坐大,若与暮璟公子搭上关系则对已主有利。虽然他平日里玩世不恭,可也牢记身为燕家人的本份,可今日是为凤尘晓而来,佳人有事,自己不能□相送,着实为难。

幸好沈诚道:“燕公子事忙,我先送尘晓回去。”

“尘姑娘……这个,回头我会去看你。如此有劳沈兄了。”暮璟公子已答应在通州的这些天会在燕家暂居,他不能就此离开,为难之下,对于佳人和家事,他选择了目前最重要的。

凤尘晓哪里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心中不屑,男儿都是薄幸人,相比沈诚更值得敬重。

自始自终,门外的喧闹都没能让殿中的一尘出来看来眼,但她从禅房里出来向寺外走去的时候一直觉得那个一尘和尚就在殿里向外盯着她,纯粹是一种感觉。出得寺门才发现天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无比,凤尘晓突然觉得有雨点飘到脸上,明明出门时还是秋日高照,此时竟然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

一路上沈诚默默无语,怕她受寒替她披上件披风,凤尘晓心中更是感激,这半日经历太过耗费心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回家发现柳柳早已到家,同样精神萎顿,看来姐妹二人都没遇上好事,相对无言,惟闻叹息。

沈府是通州城中除了燕家之外,占地最广的府弟,大家族多有百年历史。沈诚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外面已是阴雨绵绵,这天气说变就变,奇怪之极。暮璟公子出现在这里更怪,一尘大师不过来此十余日,他便不耐寻了来,看来二人关系真的是非同一般。家中长辈若是知道暮璟公子下榻燕府,怕不懊恼至死。

想到这些他便觉气闷,推开木窗任窗外风雨吹打进来,他不喜欢受父母逼迫与长房争宠,不喜欢受长辈逼迫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只愿随心所欲地生活,任意翱翔。总有一天他会……

第二日风住雨歇,一早沈诚带了山茶应约而至,魏娘也过府相候。今日他们得去燕府赔罪,看能否过得了燕大小姐那关。

凤尘晓没有休息好,昨日种种在她脑海里翻腾不止,暗暗盘算,凤家的人也该找了来,一直对凤家无甚兴趣,觉得可有可无,如今看来,还是有用的,她目前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凤家了。在那之前,她得先将燕离这件头等大事给解决好,沈诚带来的山茶她看了,应该可以凑数,就看燕大小姐会不会善了。

燕离正绞着手中锦帕坐在厅堂,长辈们都在这里的原因是——昨日燕永回来,带来一个大人物暮璟公子。于是阖府出动,誓要让那个暮璟公子感受到燕家的热情。可她却倍受煎熬,因为燕永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那就是沈诚与那个一品花韵的尘晓出游。一想到那个女人姣好的容貌,她就恨不得立马出府去找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离儿,为何坐立不安?”母亲大人发现她心不在蔫,悄悄以眼色制止她再乱动,找了个机会低声询问。

“啊,母亲,今日离儿有事在身,可否先行告退?”

“不行,这暮璟公子可是贵客,身份尊贵不说,难得人又长得俊秀如玉,离儿你也老大不小,还是……”

话未说完就被燕离不悦打断:“母亲这话从何而来,燕家女儿哪里就不尊贵了,还需上赶着去找个尊贵的主巴结?”

她把脸沉下来,那上挑得眼角越发显得清冷,正在此时,近身的丫鬟偷偷来报:“沈公子来了。”

燕家老大燕昭耳尖,一向与沈诚交好,听到是沈诚过来便笑道:“暮大人见谅,我有位朋友来访,失陪一下。”

燕父不悦:“是哪家公子?”

“城东沈家的二公子。”

暮璟公子来了兴致,他一时劝不回一尘,打算在通州多停几日:“是不是昨日与燕二公子一起的沈诚?若是,请他进来吧。”

燕永认定沈诚是冲着暮璟公子而来,暗道好你个沈诚,昨天才送佳人回家,今天又来巴结贵人,也不怕累着。

沈诚进来身后却跟着三个女人,倒让燕永失笑:“沈公子,在下一向花名在外,可也没敢像你这般阵仗,咦?尘姑娘,你也来了,今日可好些了?”

凤尘晓等人见这么多人在场,有些意外,她的目光一下子被正中主位上的暮璟公子给吸引过去,边看他边答道:“谢燕公子关心,尘晓好多了。”

沈诚朝暮璟公子等人行过礼后道:“今日沈诚是来找燕小姐,想私下谈件事,不知燕小姐可有空闲?”

燕离一听他想找自己私下单独谈事,先是羞,后是喜,再然后是忧,不知道平日对自己冷冷淡淡的男子为何会找上门来。突然眼光扫到凤尘晓怀里抱着的山茶,觉得有些不对,这好像不是自己日日观赏的那株。心思转动,已猜到自己的那株白宝株出了事,今日这些女人是来赔罪来了。

“我的白宝珠呢?是不是没了?”她看得出沈诚对那个尘晓有相护之意,偏不要如他所愿,要知道原来那株可是燕府镇宅名花之一,父母若是知道花没了,必定不依,就让这女人当众出丑吧。

沈诚苦笑,这个燕离咄咄逼人,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燕父已站起身来:“什么?白宝珠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我前日想用白宝珠上的山茶制几朵干花,可一品花韵的老板非得说花不可离枝太久,我便将花交与她们,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有闪失,没想到……不对,定是你们看那花名贵,想污了去,众所周知,那白宝珠是我燕家之物,快些交出来倒也罢了,如若不然就将你们送交官府,到时候受皮肉之苦,可别后悔!”她说到最后,已认定凤尘晓三人成了贼。

柳柳气得要命,凤尘晓又扯住她不让说话,魏娘赔笑道:“燕老爷,我等怎会做出如此下做之事,只是前日离府回店的路上,马车被撞,贵府那盆花意外被毁,实是无心之过。如今我们又寻了一盆,定比不上贵府原来的那盆,可也是我们的心意。至于燕小姐说的偷藏一事,那是绝对没有的。”

沈诚上前又道:“这事全是沈诚的错,燕府若要赔钱赔礼,都由沈诚来吧。”

燕离见他一力承担,盛怒之下走到近处指着凤尘晓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替她担着。”

说罢抬手一掌用力挥出。

心事

凤尘晓一世,不,带上重生这一世也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以为那些貌美的千金小姐无论何时都应该莺声呖呖地说话,行若分花拂柳,这一掌下来让她懵了,眼见着巨灵掌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不由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剧痛。

等了半晌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她睁眼一看,燕离的手掌半举,眼中噙满了泪,却是看着挡在她面前的沈诚,不知为何,她竟只是作势并没有真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