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那些秃鹫猛然地俯冲下来,而司礼监的杀手们不得不将刀抬起齐胸,对准了那些空中的食尸者。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秃鹫在下一刻却是冲向了地面的狼群。

食尸鸟们弯曲尖利又坚硬如铁的鸟嘴和利爪,瞬间抓破了狼群最脆弱的眼睛和鼻子。

“呜呜嗷!”

“呜嗷——!”

恶狼们瞬间发出了让人都胆寒的凄厉惨叫,不断地扑腾起来,试图抓挠那些食尸鸟,但是秃鹫们灵活地猛然飞起,伴随着宽达一米的羽翼扑扇而起的烟尘,让眼睛没有被抓破的恶狼都瞬间迷了眼,痛苦地嘶鸣躲避秃鹫们的利嘴坚爪。

“桀桀!”秃鹫们齐齐地发出难听的嘶鸣,血腥的味道让他们这些关于食用尸体的鸟们都发出了极其兴奋的声音。

而且狼的眼睛在黑夜里自然散发出的萤光,让它们几乎不能躲藏,秃鹫们一抓,一啄一个准。

恶狼们面对这样的空中强大攻势,不断地节节后退,丢盔弃甲。

那最初如头狼一样嚎叫的狼嚎声,越发地尖利和焦急起来,试图催促着狼群们再次进攻,但是即使有小股狼群试图冲出秃鹫的包围撕咬,却都以眼睛被抓瞎,甚至喉咙被抓破而告终。

最终它们溃不成军,原本的围猎者,想要今夜大饱口福,却瞬间成为被围捕者,不管那头狼似的嘶鸣多么凌厉,都已经不能控制狼群的溃败。

原本拿着刀全身戒备的司礼监魅部众人们,错愕地看着受伤的狼群们夹着尾巴,发出悲催的呜咽声,一路四散急逃,但是那些秃鹫们似乎并不肯放过它们,不断狂躁地追逐撕咬着狼群一路远去,其他的则在天空中盘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也没有飞下来享受遍地狼尸大餐。

西凉茉看着危险解除,轻声呼出了一口气,随后她含住哨子,轻吹了一下。

悦耳奇异的鸟鸣声响起,那一团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小黑影便也鸣叫了几声,随后那些追逐狼群的食尸鸟们才扑棱棱地飞了回来。

不断地在天空中盘旋,与遍地血腥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画面。

百里青低头看了眼一脸淡然的西凉茉,眸子微微眯了一下,随后淡漠地吩咐:“收拾一下,来迎接咱们的使者到了。”

那些魅部的杀神们这才收敛了刀剑,策马回来,不管他们是否身上还有狰狞的伤口,竟然全部都如最初的阵型一般,团团将西凉茉和百里青围在中间,阵型没有一丝凌乱,只留下了上百具的狼尸。

西凉茉都忍不住惊叹这些杀神们的训练有素与意志之坚忍。

而这时候,狼群溃败的方向忽然出现了一道骑马的人影,随后一道、接一道地提着火把的人影出现在地平线上,然后那些人一路纵马向他们冲来。

西凉茉有些警惕地看着那些人,脸上却神色未动。

百里青看着怀里的少女,她的冷静沉着,没有因为方才一场大胜而乱了方寸让百里青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又满意的光芒。

那些人马已经瞬间裹挟着戈壁的尘烟冲到了他们面前,方才停住了马头。

西凉茉看见那些人身材高大,壮硕,大部分人都留着胡子,每个人的头发都编成了发辫,而且头上戴着一个狼头,身上穿着豹子皮,露出的一边臂膀上都纹着恶狼狼头。

这样的造型让西凉茉异样地觉得眼熟,那个跟着到了司礼监行署衙门、百里青忠实的爱慕者——赫赫王子,不就是整日里这幅装束,她挑眉轻道:“他们是赫赫人?”

百里青‘嗯’了一声,补充道:“应该说是赫赫最有名的——沙匪!”

西凉茉一怔:“沙匪——是强盗么?”

这就是百里青所谓的使者?

但那为首的赫赫沙匪头领已经粗声粗气地开口:“阿克兰的主人,我们的大头领问您为什么要放纵你的手下杀害那么多我们的兄弟!”

那赫赫人虽然会中原话,但是却说得怪腔怪调的,虽然说是凌厉的质问,而且火焰将他们高壮的身形勾勒得异常具有威胁性,但是听起来却异常的——滑稽。

西凉茉忍不住微微地翘起了唇角,低声问:“什么兄弟,师傅你是不是还带了人去端了人家的老巢。”

要不然那些赫赫人怎么会在那小头领质问之后,不断地发出‘嗷嗷’声,仿佛极为愤怒一样,但怪异的是他们这样鲁莽的性子为什么竟然没有立刻冲上来对着他们刀剑相向。

百里青轻声在她耳边道:“你看见了那些狼没有,咱们确实杀了不少他们的‘兄弟’么。”

西凉茉一怔,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赫赫沙匪竟然以狼为兄弟,这些赫赫沙匪才是驱使那些啦狼群围杀他们的人,赫赫人的驭狼术真是了得。

她嘲弄地忽然懒懒地开口:“原来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好‘兄弟’的,让他们来给你们当炮灰的么?”

那赫赫人虽然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个娇小的人影,顿时轻蔑地道:“哼,赫赫人都是勇者,不怕死,狼也一样!”

“既然如此,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反正勇者不就是应该死在战场上的么!”西凉茉戏谑地道。

那赫赫人原本中原文就不溜,一下子被西凉茉这么一顶,顿时结巴起来,横眉竖目,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喊:“不一样,那个是欢迎,欢迎阿克兰的主人,不是战斗!”

不是战斗都这样凶残而杀气重重,这样的欢迎仪式还真是够特别啊!

西凉茉挑了下眉,笑道:“哦,那我们方才也是对你们的欢迎仪式的欢迎仪式,以这样的仪式表达我们对你们的欢迎仪式的欢迎和赞美,所以你们不应该因为我们的欢迎仪式而太过愤怒,应该高兴才对。”

那赫赫小头目一下子就傻眼了,他被西凉茉一堆‘欢迎仪式的欢迎仪式’搞得晕头转向,但倒是听懂了重点“欢迎和赞美”。

所以他一下子憋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脸红脖子粗地叫:“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出来,还是百里青微微一笑,为他解围,用了一段流利的赫赫语道:“好了,隼克钦,你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你们的大头领会生气的。”

这一句生气瞬间让面前的虬须大汗顿时惊恐起来,蔫了吧唧地道:“好,好,阿克兰的主人,请随我们来!”

说罢,竟然一句废话没有,转头就要走。

西凉茉挑了下眉,随后又吹了一声短促的哨声出来,那些秃鹫仿佛瞬间得到号令一样从天空扑下来,贪婪地扑向了遍地狼尸。

它们方才的凶残必定是让隼克钦看见了的,所以立刻就调转马头,离开远远的,火把下一脸畏惧又惊讶地看向百里青怀里的西凉茉,一群赫赫大汗都低声地交头接耳起来,隼克钦迟疑地道:“阿克兰的主人,这些食尸鸟是你怀里的小女孩叫来的吗?”

西凉茉忍不住一囧,小女孩?

且不说她上辈子加这辈子的年龄其实比百里青还大,就算是这辈子,她的身段在中原女子里都算是相当高挑的,从来没有人叫过她‘小女孩’?

百里青微微颔首:“是。”

那隼克钦立刻瞬间露出了一种几乎称之为‘恐惧’的表情,立刻倒退三步,连同着一群赫赫大汉像见了鬼似的,目光在百里青和西凉茉身上游荡一圈后,立刻转头丢下一句:“阿克兰的主人,请跟我们来吧。”

然后,跟兔子见了鹰一样策马狂奔。

西凉茉愣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有毛病么?

刚才还恨不得吃了她,一转身就跑掉了?

但是百里青倒是见怪不怪地低笑一声:“为师倒是不知道,你什么练成了这样的驭鸟术。”

西凉茉笑了笑,倒也不隐瞒,一扬袖子起来,一团黑色的东西就扑棱着翅膀扑向她,但在那团软呼呼的东西快扑进她胸部的时候,西凉茉宽袖子一卷,将那团东西卷进了袖子里。

小白顿时很委屈的叫了两声,才帮了你,你就一点奖励都没有。

西凉茉懒得理会袖子里的小肥鸟,抬起头对百里青道:“之前就发现它随便怎么叫,只要小白想,不管天多冷,都会有不同品种的母鸟凑上来任由它临幸,从麻雀、母鸡到孔雀、海东青都有,然后我就发现它有这本事了。”

最初她只是打算让小白送信而已,后来有一次她发现小白正努力地在一只孔雀屁股下面钻来钻去,先不说这只猥琐的鸟在干嘛,就是这大冬天,大北方的,居然让这小肥鸟唤出来了一只孔雀,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百里青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果真是……神鸟。”

连一边不动如山的司礼监杀神们都低笑起来。

西凉茉等他笑够了,才好奇地道:“你和这些沙匪认识许久了吧,阿克兰的主人,那是什么?这种血腥的欢迎仪式每年都有么?”

百里青忍了笑,一边策马跟上那队赫赫沙匪,一边道:“是,不过不是每年,是对于所有打算进入这群戈壁上最凶狠的沙匪领地的人而言都有,只是看谁能坚持半个时辰而已,赫赫人信奉只有最勇敢的武者,斩杀了足够的狼,才能进入他们的领地,成为他们的贵客,享受最上等的接待。”

西凉茉点点头,心中暗附,这种奇异又血腥的习俗,还是不要去这种人家做客好了。

他们跟着赫赫那一小队走了好一段路,终于远远地,西凉茉看见了一处灯火闪烁的绿州,走近了,她才知道那片绿洲极大,到处都是一片片的帐篷,旁边栓着战马,不少披着狼头的赫赫人和蒙着面带刀的女人,看见他们到来,全都围了上来,神色奇异地打量着他们。

而方才那个隼克钦已经领着一大队统一打扮的赫赫武士出来迎接他们。

百里青泰然自若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绿洲,倒是西凉茉敏感地觉得不少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打转,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是她脸上并不显露出来。

不一会他们便一齐走到了绿洲的中心,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帐篷的,前面摆着丰盛的酒宴,铺满了无数的美酒与肉和各种西凉茉没有见过的果子。

不少穿金戴银,披着狼皮的、豹皮,看似有一定地位的赫赫人坐在两边,正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那种目光算不上友好,但也算不上凶恶,只能说很诡异。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年青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健硕,穿着豹纹的衣衫,露出了健硕性感,肌理分明的胸膛,而让西凉茉比较惊讶的是他却没有如大多数赫赫男子一样蓄有胡须,长着一张五官深邃但颇具野性美的脸,一双金色的眸子正锐利而充满杀气地盯着他们。

他身边坐着两个穿着暴露赫赫的美人。

想必这人就应该是‘大头领’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人如此年青,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

“阿克兰的主人,很久不见了。”那个赫赫人的首领忽然出声了。

百里青淡淡地道:“隼刹,很久不见,你看起来很好。”

他戴着黄金打造的半张狰狞面具,说话的时候,只能看到他脸上那双阴郁若九幽地狱的眼睛,倒是让不少赫赫人都打了个寒战。

隼刹眯起眼,看向西凉茉:“那个女人就是召唤了食尸鸟攻击我的狼群的人吗?”

百里青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西凉面前,冷漠地道:“没错,这是对你用狼群来接待我们的回礼而已。”

而下一刻,许多赫赫人却都露出了惊恐地神色,交头接耳起来:“看呢……就是她。”

“是啊……好恐怖!”

“嗯,天哪!太可怕了!”

虽然西凉茉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是却看得明白那些人脸上惊恐的表情。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百里青,却发现百里青仿佛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有等到她回过神来,忽然一个穿着黑袍子的肥胖的老头忽然跑了出来,一下子跪倒在西凉茉的面前,捧上一串东西:“食尸者的女王,请接受我苏哈的敬意与祭拜吧。”

西凉茉看着面前五体投地的老头,吓了一跳,再看看他手上捧着的那一串小小的骷髅头,不由地想要倒退一步,但是百里青却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接受这个老头的东西,苏哈是赫赫人的大巫师。”

西凉茉微微颦眉,还是伸手去接过了那老头递来的骷髅头,那么小的骷髅,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的头颅制作的,每一个骷髅上面还镶嵌了各种宝石,看起来阴森又怪异。

那苏哈巫师一拜,顿时不少赫赫人都对着西凉茉跪拜了下去。

“食尸者的女王!”

“亡灵之女,请宽恕我们的无礼。”

西凉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片跪倒的人,挑了下眉,看向那为数不多没有跪下而是用一种奇异又戒备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隼刹。

隼刹露出个冰冷的笑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请阿克兰的主人和食尸者的女王一起享用宴席吧。”

百里青低头在西凉茉耳边轻声交代:“除了水果,什么都别吃,包括酒。”

一场诡异的迎接宴会就这么开始了。

……

许久之后,喧闹的绿州终于安静下来了,西凉茉和百里青回到帐篷里,她忍不住看着百里青抱怨:“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饿死人了。”

酒宴丰盛,看着虽然很粗糙,都是大骨头,大肉的,但倒是烤得很香,她一天没吃都饿得不行了。

百里青从魅一手上拿了个包袱扔给她:“吃干粮吧,你若真想吃大宴,明天有的是。”

西凉茉一怔,随后边接过来,边纳闷地问:“什么叫亡灵之女,食尸者的女王?”

这种奇怪的称呼,听着虽然充满了敬意与恐怖,但还真是让人不舒服啊。

百里青喝了点水,淡淡地道:“秃鹫是这个戈壁上最难驯服的动物,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驯服这个戈壁上的秃鹫,它们集结起来的时候,连狼群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也看到了,而且赫赫人喜欢天葬,就是在人死后,捶烂了尸体,放置在戈壁之上,引诱戈壁上的秃鹫前来食用,这些秃鹫就是被称为——亡灵之鸟,也是草原戈壁最恐怖的黑暗之神——死大王的使者,你今日露的这一首,让赫赫人都怕了。”

所以才会有——死之女王,亡灵之女的称呼。

西凉茉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这称呼虽然不好听,但倒也不错,至少对于我们很是有利,至少这些赫赫人暂时不敢把我这死之女王怎么样。”

方才在来路上,百里青告诉了她这些沙匪乃是这一片土地上最凶悍残忍的匪徒,连赫赫王庭都要让他们三分。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有时候他都觉得面前的少女怎么可能只有十五岁,他十五岁的时候即使已经坐上了司礼监副座的位置,但论起这样的处变不惊,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却还是不及怀里的少女。

“好了,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咱们明天可是要出席赫赫人的盛宴呢。”百里青拍拍她的肩。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那种诡异的目光又出现了,她忍不住摇头,总有一点不那么好的预感。

但奔跑了一天,她还是很快地睡了下去,百里青看着怀里的少女,目光幽不见底,暗自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

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日会为了一个小丫头,这样跋山涉水,不计千里之远来带她参加一次这样的‘盛宴’。完全都不是他的风格呢。

——老子是小白没有大胸部,很悲催的分界线——

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从戈壁的地平线上升起,外头就传来了一阵阵的喧闹声,西凉茉很快就被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从窗口看去,就发现那些赫赫沙匪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他们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策马扬鞭出去了。

西凉茉正想起来,却被一只手扯住了手腕,百里青闭着眼,懒洋洋地道:“还早,天气那么冷,爱徒为何不多睡一会。”

西凉茉颦眉:“那些赫赫人去哪里,看着一副兴奋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

百里青叹了一口气:“多管闲事,睡觉。”

说罢眼也没睁,手上一用力,将西凉茉扯进了自己怀里。

西凉茉倒也乖顺,沙漠的清晨是很冷的,既然他都不在意,想必也没有什么大事才对,那就睡觉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凉仙之死

而等西凉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帐篷的软卧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西凉茉揉揉眼,准备起身,随后一团软呼呼的暗红色的小东西猛地地扑向她,吓了她一跳,正打算躲,但下一刻那一团小东西在靠近她胸口的瞬间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住了。

西凉茉一愣,刚想感叹——小白居然转性子了,没有一大早就来投怀送抱。

但她仔细地定睛一看才发觉小白原来是被一条细细的绳子给栓住了脚,一头的绳子正酸在一件行礼上,它正死命地扑腾着一双小翅膀,两腮鼓成了个球,小黑眼珠里含了两泡泪,委屈又愤怒地瞅着西凉茉。

西凉茉一愣,随后忍不住低笑出声,想不到百里青也会做这种算计好距离把小白绑住,让它只能扑棱着翅膀却靠不到自己身上的恶作剧。

不过,这个事倒是还真符合百里青的作风。

西凉茉伸手解开了拴住小白的爪子的绳子,轻笑:“你这个小笨鸟,什么时候被那个千年老妖给抓住了,真是活该!”

小白很委屈地拿头上膨开成一把扇子的羽毛去蹭西凉茉——早知道昨晚就让狼把那个大恶人吃掉算了!

“行了,技不如人,我不也一样被他磋磨。”西凉茉安抚地摸摸它的羽毛,顺带把它收进自己的袖子里。

小白是一只很奇怪的鸟,身上像是有不少让她惊讶的能耐,而自己对它可没白玉耐心,偏偏小白就是喜欢来粘她,而且多数时候只听她的命令。

收了小白,西凉茉起身向窗外看去,却发现外头一片异样的安静,她微微颦眉,这些人都哪里去了?

西凉茉看了看天空,都快正午时分了,赫赫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联想起百里青的话,她不由挑了眉,这群热不会是去‘接’西凉仙了吧?

但是她尚未及多想,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闹之声,她思索了片刻,便打算撩了帘子到外面去一探究竟。

刚出帐篷之门,就看见魅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抬起头对她一笑,热心地道:“小姐,你要用早点吗,爷吩咐过,一会子您醒了,让魅五给您端来,现在他已经去了,您等等呗。”

西凉茉听着,不由微微挑眉,看着魅六,似笑非笑地道:“小六子,别用你对付白玉的那一套来对付我,她吃你那一套,可不代表本小姐也吃那一套。”

小六子一愣,随后仿佛很委屈地撅起形状优美的唇,茫然又委屈地看着西凉茉:“小姐,您在说什么呢。”

西凉茉睨着他,面前的少年,长了一张秀气的娃娃脸,尖尖的下巴,圆圆的大眼睛,即使穿着司礼监魅部杀神们时常穿的那种黑色绣暗红妖异莲花的常服,看起来也一副天生无辜的模样。

可惜……

西凉茉懒得和他打哑谜,只笑笑:“让我猜猜想必是师傅大人让你在这里看着我,他好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小六子一呆,有点无语,见不的人的事?

对,他们司礼监貌似就是专门做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千岁爷可是吩咐过他,在爷回来之前要好好地看着小姐,免得小姐在赫赫人这里遇到什么危险。

虽然昨日他看着那些赫赫人对小姐露了那一手训鸟术,畏惧不已。

而那种漫天飞秃鹫,遍地狼尸的效果确实震撼,让他也认为至少赫赫人不会对代表最恐怖的神草原戈壁死大王的女儿做出什么过分不敬的事来。

但千岁爷这么交代了,他自然是不能让西凉茉到处走的,他还是一伸手拦住了打算离开帐篷的西凉茉,歉意又委屈地道:“小姐,你就呆帐篷里,别为难我们这些儿小护卫了。”

小护卫?

西凉茉微笑着道:“那日在洛阳的时候,你和白玉一块掉行署衙门的池子里去了,你说你怕水,会做噩梦,非挤在白玉的房里睡到了咱们出发前,可我怎么记得师傅说过你出身水泊亮山,是魅部所有人里面水性最好的呢。”

小六子顿时就愣住了,随后眼底掠过一丝懊恼郁闷的光芒,但脸上还是一脸无辜茫然:“小姐,你说什么呢,小六子听不懂。”

西凉茉懒洋洋地道:“听不懂也没关系,明儿我就把白玉嫁给别人。”

小六子立刻道:“其实一直呆在帐篷里也会闷出病来,赫赫沙匪这里虽然一切都是粗糙简陋得很,但还是有很别致的景象,不如小六子领着小姐去看看可好?”

西凉茉摇着一把从百里青那里摸来的折扇笑眯眯地摇摇:“小六子,可真是个识趣又可爱的娃儿,本小姐最喜欢像你这样的孩子了。”

说罢负手摇摇摆摆,潇潇洒洒地一路出帐篷去,小六子则瞬间黑了脸跟在后头。

心中暗自腹诽,孩子?

老子年龄说出来,吓趴你们一片,哼哼哼!

小姐果然和千岁爷一样都是属于奸诈卑鄙一族的。

西凉茉出了帐篷,发现其实赫赫沙匪的营地还是相当平静的,绿洲里片片沙罗树随风摇晃,倒映在清澈的湖水,摇曳成一片美丽的风景。

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大多数的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他们远远地一见到她,就跟见鬼一样地跑掉,要不然就是跪伏在地上不知道念一窜什么奇异的长文。

西凉茉虽然不知道赫赫人在念什么,但是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本事能赐福或者赦免他们的灾祸。

所以她只是挑挑眉,索性走远点。

又等了一个时辰,看着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西凉茉也几乎将这个绿洲溜达了个遍,但还是没有看到百里青和之前那些凶悍的沙匪们的影子。

西凉茉却已经溜达得一身汗了,赫赫的气候与中原不同,极为炎热,她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六子问:“这附近可有沐浴之处?”

小六子立刻点点头:“有的,小姐跟属下来。”

说着,他在前头领路,一路将西凉茉又引回了帐篷附近,让她回去拿了些换洗的衣衫,又带着她跟另外一个极大的帐篷前的赫赫老太婆说了些什么,赫赫老太婆立刻畏惧地看向西凉茉,随后连小六子的银子也不要,就连连摆手示意她进帐篷,然后老太婆自己一下子就退得远远地。

西凉茉从撩开的帐篷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这帐篷里面竟然有一眼活泉水,沙漠的泉水珍贵,大约是用来给大头领和他的女人沐浴的。

小六子对着西凉茉恭敬地道:“小姐且进去,小六子会在外面为您守门的。”

西凉茉倒是很放心小六子手上的本事,她便点点头,进了帐篷,放下了门帘,打量了一下那泉眼,伸手进去试试了温度,正合适。

她便解了衣衫,走进泉水里泡着,冰冷的泉水从沙漠底层涌上来,经过炽热的沙漠表层,变成了温度适宜的水,不冷也不热,正舒服。

西凉茉舒服地把头发也洗了,然后懒洋洋地躺进了水里,闭上眼舒服地享受起来。

但她的美妙时光并没有过了多久,帐篷的另外一端忽然被人掀了起来。

炽热的阳光一下子透了进来,西凉茉在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刻已经警觉地睁开了眼,看向那闯了进来的女子。

在最初双方的意外愕然过去后,西凉茉却发现原来这一位正是她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姐妹。

“西凉茉!”西凉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那泡在水里的少女,那张熟悉的脸是她这一辈子都永远不会忘怀的——憎恨!

西凉茉一边顺手挑了自己放在泉水边的袍子在水里穿上,一边淡淡地道:“信妃娘娘,别来无恙。”

西凉仙愤怒地瞪大眼,近乎狰狞地对着西凉茉怒吼:“是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有谁那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劫持未来赫赫大妃的婚嫁,你已经把我逼得不得不离开中原了,如今你还要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你一般残忍的女子!”

西凉茉起了身,睨着她淡淡地道:“嗯,我就是这么残忍,这么冷酷,怎么了,那些沙匪动了信妃娘娘?”

西凉仙身上的华丽红色嫁衣虽然还完好,但是上面明显有不少被撕裂和皱巴巴的地方,再看她发髻散乱,脚步不稳,就大概能猜测到几分了。

西凉仙却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曾经受辱而在西凉茉面前感到羞耻,反而瞬间抓住了她话里的疑问,忽然狐疑地盯着她:“西凉茉,怎么,你和这些赫赫沙匪不熟悉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西凉茉倒是不吝啬回答她的疑问:“是,我和这些赫赫沙匪并不熟悉,我是昨日被人带进来的。”

西凉仙却眯起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你是跟谁来的,莫非也是和我一样被人掳进来的?”

那也就是说她的婚嫁使团被沙匪抢劫是一个意外了?

西凉茉看见了她眼底的那种诡谲算计的光芒,便也不可置否地道:“那人我也认识,但不知道他为何将我带到这里来,还不准我出帐篷!”

她可是实话实说,半句虚言没有。

西凉仙不知是否已经因为连日的变故,失去了往日的那种冷静和判断,在听到西凉茉这么说的时候,她立刻上前握住了西凉茉的手,端庄明媚的脸上瞬间也挂上了泪珠,仿佛极为伤心地道:“原来咱们姐妹都是同病相怜,如今这些赫赫沙匪个个都是些凶悍之徒,那沙匪的大首领的隼刹领着人将我劫持来,要将妹妹我纳为他的女人。”

西凉茉眸底闪过一丝幽光,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在那一瞬间,她几乎都以为她和西凉仙是一对真正血缘想干,彼此扶持的好姐妹,所以如今西凉仙遇到伤心事,才来向自己诉说。

“哦,隼刹大头领么,昨夜我看他模样倒是不错,难道方才就是他将你……。”

西凉仙发现西凉茉的目光停在自己沾染了不少污渍的嫁裙,她心中闪过用怨毒与愤恨,若不是西凉茉这小贱人,若她能留在宫里,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跻身四妃之位,又怎么会被隼刹那个盗贼侮辱?

“嗯……。”

看着西凉仙僵硬地点头,泪水瞬间又涌出了眼眶,西凉茉就有些纳闷了:“这隼刹怎么会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动你这属于赫赫大王的大妃,他不怕招来报复么?”

其实听到这里,她已经大概了解了大长公主其实是想要西凉仙弄给赫赫的沙匪头子以为报复,只是她比较不明白的是,隼刹怎么会敢做这样的交易。

不管西凉仙这个大妃到了王庭到底是什么地位,有多少权力,但隼刹这种抢走一国王后的行为,简直是在向赫赫王庭和中原王朝宣战。

她瞅着隼刹能年纪轻轻地坐上这个位置,特别是昨天,她和他的一对眼,她还真是觉得称之为——隼,倒是异常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