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也知道那是她的安慰,虽然为了太子,她一样也会舍弃,但是……

西凉茉微微颦眉,那云官总归是无辜,这些皇族中人,权势高位者,实在太轻易就能舍弃掉一条人命了。

她想了想道:“不若如此,公主殿下先把云官悄悄放到别的庄子上去,对外只说他病死了就是了,至于太子殿下那里,总归是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您若有空,不妨多与殿下去些当初你们有美好回忆之处。”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期盼的模样,西凉茉暗自叹息,这位太子殿下身为帝国储君的骄傲,是不会允许自己永远受制于太平公主的,这样一段与自己姑姑的情事,就算曾经在记忆里有过美好的时刻,但是在未来漫长的帝王生涯之中,太平大长公主的骄横与对他妻妾的屠戮都,大约只会成为他屈辱的表征。

太子殿下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抹去。

但这些话,西凉茉并没有打算告诉太平大长公主,对这个帝国的憎恨和身为公主的荣耀,以及与太子之间的复杂的爱恨纠葛,已经让太平大长公主有些精神分裂的预兆了。

若是太过刺激她,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让公主殿下沉浸在这样的梦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还有一点,公主殿下若是对太子殿下身边拥有女子都无法释怀的话,那么当太子殿下登基的时候,必定是广开后宫之时,那时候的您要如何自处?”西凉茉决定还是稍微提点一下这位公主,她的独占欲,只会讲太子推得更远。

毕竟她还是帮过自己的。

太平大长公主原本柔和一些的眸子瞬间再度变得冷冽阴沉起来,她紧紧地抿着唇,并不说话。

“舍得、舍得,既然公主殿下不舍得太子殿下,那么就该舍弃您身为天家贵女的骄傲,若是您舍得太子殿下,您自有无数如云官一样的宠爱,一生不绝,只是取舍之间,要请公主仔细斟酌了。”西凉茉静静地道。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别开脸,许久才勉强道:“让本宫想想。”

许是不喜这个话题,太平大长公主忽然看向西凉茉道:“是了,你与九千岁在一起的时候,是谁在上,谁在下,他是用什么满足你的,难道是用玉势那种冷冰冰的东西么?”

西凉茉原本在捧着热茶喝,闻言不由‘噗哧’一声,把水都喷了出去,直咳嗽,。

“咳咳……咳咳……公主殿下!|”

“何必与那些愚妇一样装腔作势,又不是为成婚的小丫头,快说,快说!”太平大长公主见着西凉茉狼狈模样,顿时心情好了点。

西凉茉自然不会错过太平大长公主眼底的那么得意,心中梓然,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锱铢必较,早知她就不做这个提点别人的恶人了。

而且,她本来就是个——处儿!

西凉茉照旧只盯着自己的杯子看:“公主殿下,茉儿身子不适,虚弱不能待客,您先回宫罢!”

太平公主见西凉茉下了逐客令,她也不多留,笑着边起身边道:“这物件是物件,哪怕是最好的暖玉,和男子那处的体温、硬度、触感、弯曲等等细微之处都是不一样的,若是当初司流风不曾让你好好体会其中滋味,倒是不妨来找本宫,本宫可以把云官借给你,保管你试了以后,定会晓得各种滋味的妙处。”

西凉茉听得耳根子发红,大囧,这位公主真有前唐开放之遗风啊。

这是要和她共同分享男宠的美妙滋味吗?

她会被千年老妖给宰了的。

太平公主仿佛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西凉茉道:“是了,你若是想要尝尝不同男子的滋味,便要趁早了,听皇兄的意思,是打算再给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西凉茉闻言,疑惑地颦眉,物色一门好亲事?

她不是已经告诉了皇帝陛下,她不打算再嫁人么?

正是想找太平大长公主问清楚的时候,却发现公主殿下已经飘然远去。

西凉茉很是疑惑,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寻个机会再去问问清楚怎么回事。

但还没等她问清楚,皇帝陛下的圣旨就已经下来了。

要为贞敏郡主重新选夫。

圣旨一下,满宫哗然。

西凉茉刚准备去三清殿,立时就绊了个大跟头,若不是白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她就要从阶梯上滚下去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陛下竟然不问过她的意思,竟然就这么草草决定了。

与司流风和离不过一月,而昨日风波还历历在目,难道皇帝就不顾她因此很可能被非议么?

西凉茉心中大恼,只觉得踏入宫中之后,更是行事不自由,如今竟然莫名其妙地又要将命运再度交托在其他男人的手上,这让她又恼又无奈。

“本郡主要去三清殿|!”西凉茉几乎将手里的圣旨捏碎,目光冷沉。

来传旨的是连公公,见着西凉茉的模样,不由道:“郡主,圣旨既下,自然是陛下的心意已定,您就是去了,总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吧?”

西凉茉淡淡的道:“若是本郡主病得起不了身子,难不成陛下也要将本郡主嫁出去么?”

见西凉茉是真恼了,连公公才犹豫了片刻道:“郡主,您这是何必,听着千岁爷的意思,您总归也是要再寻个归宿的。”

西凉茉一听,顿时俏脸森冷下去,她盯着连公公片刻,轻声道:“哦,是师傅的意思么?”

难怪皇帝竟然那么快就下了圣旨,昨日也不过是在脑海中盘算而已。

“呃……。”连公公瞅着西凉茉脸色不对,心中有些惴惴,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千岁爷今日在听到陛下说起是否再给贞敏郡主寻个夫家的时候,他会直截了当地建言陛下将郡主嫁出去?

“师傅想要做什么,他想要我嫁给谁?”西凉茉盯着连公公问。

连公公尴尬一笑:“呃,千岁爷的意思,奴才怎么敢随意过问?”

西凉茉沉默了一会,转身进了房。

白蕊一怔:“大小姐,你不去见陛下了吗?”

西凉茉摇摇头,淡漠地道:“不必了。”

他想要她嫁人,那她就嫁人!

……

贞敏郡主再次选夫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朝野私下一片哗然,流言蜚语四处纷飞。

靖国公知道此事后,直接称病一月不上朝。

西凉茉被描绘成了一个轻浮又无情的女子,但依旧有不少势力暗中隐隐蠢动,纷纷商议,是否把这位争议巨大的郡主娶回家。

虽然这位郡主名声不好,但是承蒙皇恩眷顾,却是不争事实,当年知道些蓝翎夫人与宣文帝之事的人虽然很少,却也还是有的,不知怎么地,贞敏郡主实为皇帝陛下私生女儿的事隐秘地就在一众高门贵弟之间悄然流传开来。

……

西凉茉沉默了些日子,百里青也不曾来见她,

到底她还是忍不住了。

这日夜里,西凉茉换了一身宫人的衣衫,提了灯笼,正准备去百里青批阅奏折和安歇之处的沐华殿,刚出门就陡然撞上一个人。

西凉茉捂着鼻子抬起头,看见来人的时候不由一惊:“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司承乾沉默地打量着她,忽然讥讽地勾起唇:“怎么,本太子来看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可以的么,倒是御妹这身打扮,是要去哪里与人幽会呢?”

司承乾身上飘来一丝奇异的香气,让西凉茉不由微微颦眉:“太子殿下这是饮酒了么?”

司承乾并没否认,只是睨着西凉茉定定地道:“本宫有事要问你。”

西凉茉原想拒绝,看见司承乾俊酷的脸上一脸坚持,又想起此处乃大长公主宫殿的附属宫室,若是被人看见,通报了太平大长公主,她就麻烦了,还要解释许久。

西凉茉便索性转身进了房内,打发了白蕊在殿外看着。

她搁下灯笼后,看向司承乾:“太子殿下,您到底想问什么,问吧。”

司承乾却四处环顾了一番,淡淡地道:“地方不错,这宫里还住得习惯么?”

西凉茉有些奇异地看着司承乾,但还是点点头回道:“还可以,太子殿下总不是来看我住得怎么样的吧,还是请快点说明来意吧。”

司承乾看着西凉茉片刻,才冷冷地下令地道:“本宫与人说话的时候,不喜隔墙有耳,你身边的暗卫也请出门外。”

西凉茉看了司承乾一眼,想不到这位太子爷武艺倒也不弱,竟然连她身边有暗卫也知道。

她沉吟了片刻,看着司承乾倒似清醒的样子,便想着她快点打发这个蓝颜祸水走人,于是便比了个手势。

魅七忽然从阴影中闪了出来,警惕地看着太子爷:“小姐?”

“先与白蕊在门外等等,若有不对,我自会叫你们。”西凉茉道。

她虽然不喜欢有人以这样命令的语气来吆三喝四,但是司承乾的模样,却似不问到真相并不罢休。

魅七原是不赞同西凉茉的决定的,但看着西凉茉没有回环余地的目光,也只得点头:“小姐小心,有什么不对便唤我们就是了!”

随后,他警告地盯了司承乾一眼,方才才走出门外,关上大门。

“太子爷,可以问了么。”西凉茉看着司承乾,淡淡地道。

司承乾走近她,几乎逼迫到她面前,凝视着面前这张淡漠的娇美容颜许久,方才一字一顿地问:“你真的是本宫的妹妹?”

西凉茉看着他,淡淡地要摇头:“自然是的,我是御封郡主,不是么?”

司承乾冷冷地道:“贞敏,你最好不要和本宫打哑谜,你知道本宫问的是什么!”

西凉茉挑眉看向司承乾:“哦,殿下问的是什么,我不是已经回答了么,至于您想问什么,我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又如何知道殿下想要问什么?”

“本宫想知道的是,你的母亲与本宫父皇是否真的曾有孽缘,你可与本宫流有同源之血,这么问,够清楚了没有?”司承乾一字一顿地道。

西凉茉点点头:“嗯,够清楚了。”

但是她还是摇摇头:“只是殿下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我是靖国公之女,自然是国公府邸嫡女,至于其他的,茉儿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司承乾危险地眯起眼冷笑:“你不是已经对本宫的母后出手了么,你还会不知道么?”

所谓颠倒黑白也不过如此了,这位殿下是来为母报仇的么?

西凉茉挑了一下眉:“殿下真是说笑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谁敢触犯凤颜,只有皇后娘娘教训人的份,只是茉儿微贱,却也是一条性命,自然不能任人摆布,妄自送了性命。”

西凉茉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至于茉儿是不是您同血缘的妹妹,对您来说重要么?”

是与不是,都不能改变他们立场与阵营不同的情况。

西凉茉话音刚落,忽然一道阴影罩了下来,她没想到司承乾说出手就出手,立刻眸光一寒,一掌直接拍向对方的胸口,但是司承乾却仿佛丝毫不躲避一般,胸前空门大开。

西凉茉一惊,正要收掌,却被对方一折腕扣住了她的脉门。

随后就被拖进了对方冰冷坚硬的怀里,一道冰冷的唇就这么覆了下来,司承乾径自粗暴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嘴,一路攻城掠地。

妹妹又在怎么样?

她是他看上的女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逢

西凉茉梭然睁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后一扬手毫不客气地‘啪’地一巴掌甩在对方的脸上。

太子单手一握她的柔荑,向后一折,西凉茉立刻肩头一缩,抬脚就直接向对方的胯间狠狠踹去,另一只手已经毫不客气地跟着上去就网太子的脸上招呼。

昨儿已经被百里青这么来了一次了,若是这一次还被太子也用这一招制服住了话,她就该一头撞死了。

太子不防她这样下三滥的招数,被逼迫得不得不后退,同时另外一手就向她手腕扯去。

西凉茉却也不退,便被对方扯住了手腕,也不叫魅七,闷声不响地抬脚再次朝他胯下一顶。

司承乾却已经早有防备,屈膝一顶,直接撞开西凉茉顶上来的膝盖,侧肩立刻一推,直接撞进了西凉茉胸前的空门,把她一下子撞在柱子上。

司承乾见着她被擒在身前,仿佛迷蒙似醉的眼底掠过一丝异色,随后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西凉茉并没有拒绝,只是紧紧地抿着唇。

司承乾仿佛恼了,抬手就扯向她胸前的衣襟,‘嘶啦’一声,一片雪白就浮现在昏暗的烛光下,红色的锦缎肚兜衬托着胸前的巍颤的丰润雪白异常地扎眼和……靡艳,让司承乾仿佛醉了的目光更显异样深沉。

他低头就吻了上去。

但是下一刻,忽然脑后传来一阵罡风,司承乾眸光一寒,立刻抬手去挡,只是到底因着方才那一瞬间的迷离让他迟了一步。

“咣当!”瓷器破碎的响声在房间里异常的响亮。

而与此同时,魅七瞬间破门而入,目光森冷地抬剑就向司承乾刺去,丝毫不曾在意面前之人是天朝万民未来的帝君,此举已经形同谋逆。

眼看着那凌厉的剑锋就要刺破司承乾的胸口,却忽然被一道罡风弹击在剑身之上,那剑身陡然一歪,斜斜擦着司承乾的肩膀掠过,划出一道血痕,又被一只柔荑夹在指间。

“郡主!”魅七不解地看向西凉茉,在触及到那耀眼的雪白后,瞬间涨红了脸,仓惶地别开脸。

西凉茉淡淡地道:“魅七,出去,把门带上。”

“郡主……。”他想说什么,恶狠狠地瞪了眼司承乾,但是最终还是转身消失在门外。

司承乾松开捂住头的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流从他额头上淌落,掠过他飞扬的眉,冷冽的眸再顺着棱角分明的面孔缓缓淌落下颚。

“清醒点了么,太子殿下?”西凉茉漫不经心地随手扔了手上还剩下的半截的陶瓷花瓶,再把自己被撕破的衣襟随手给合上。

司承乾森然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你好大的胆子,想杀了本宫么?”

方才西凉茉手上那一下的极狠,将他砸得眼前发黑,直冒金星,若非他强行扛着,恐怕早已经晕迷了过去。

“我若想杀了殿下,那么方才那一剑就不该只是划破您的手臂而是直接穿透您的心了。”西凉茉淡漠地道。

随后,她看着他,微微一笑,眸子里有一种诡冷淡漠的光:“我只是在帮助殿下清醒过来而已,您亲也亲,摸了也摸了,想必也该知道女人不外如此。”

司承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笑容:“是么?”

“喝酒喝多了,人时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殿下是一国储君,切莫贪杯误事,茉儿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送殿下了。”西凉茉打开了门,语气恭敬。

司承乾望着她许久,轻嗤一声:“西凉茉,你很好!”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离去。

司承乾额上淌血地出现在小覃子面前的时候,直接把小覃子的睡意给吓得飞到九天之外去了,他立刻手忙脚乱地就要去叫太医。

“殿下,您这是……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伤了您!”

司承乾拦下小覃子,冷声道:“你来帮本宫处理。”

小覃子有点儿傻眼,但太子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他立刻收拾了东西过来帮司承乾处理头上的伤口。

他跟在殿下身边多年,这些事处理起来早已驾轻驭熟,皇太子殿下从来都不是养在深宫中万事皆不知的皇太子,在外头行动的时候多少也是会受伤的,只是为了防止皇后娘娘担心,太子爷从来不让她知道而已。

司承乾望着窗外冷月撒了一地清辉,他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个女子的模样。

她总是如这月一样,善变而难以捉摸,看似明媚的光,落在身上却一片冰凉。

她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就如同看穿了母后的意图。

没错,他并没有喝醉,甚至也只是喝了一口酒,再将其他的酒撒在了自己的身上,闻起来酒味浓郁罢了。

今夜是他的试探,试探她罢了。

只是其中亦有属于自己不能启齿的原因,他想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女子的好奇和兴趣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她很聪颖,也看出来了,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让他粗浅品尝到了她的味道,再——狠狠地教训了他,让他知道所有的冒犯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哪怕他是一国太子。

她很特别么?

是的,但是并不足以动摇于他的意志,却也无法平息她勾起的波澜。

司承乾抚摸了一下自己包扎好的额头,微微眯起冷冽的眼。

她的唇,一如记忆里秋山遇险的那夜一般的柔软而丰润。

……

司承乾一走,白蕊赶紧冲了进来,看着西凉茉被撕裂的衣襟,不由咬牙怒道:“太子殿下实在是太放肆了,此事应该告诉千岁爷!”

说罢,她赶紧拿来一件新衣给西凉茉换上。

西凉茉一边换衣衫,一边冷冷地道:“告诉他作甚,此事与他有何干系。”

白蕊一愣,看着西凉茉的模样,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小姐,太子爷是不是喝醉了?”

“他只是眼睛醉了,心却清醒得很。”西凉茉并不多言,只换了衣衫后转身向

内室走去:“我想睡了,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白蕊有些茫然:“怎么了,小姐不是要去千岁爷那里去么?”

但看着西凉茉的脸色,白蕊立刻收声。

暗自嘀咕,算了,还是让阿七去和那一头汇报好了。

西凉茉上了床,盯着床顶,心中掠过一丝寒意。

今儿发生太多事,让她忽然生出一种极为无力的感觉,被人随意掌控命运的感觉非常的不好。

她并不想嫁人,百里青那老妖是什么意思,真当她可以随意摆布么?

西凉茉眼底闪过一丝森冷之色。

他真是太小看她了。

她原本以为他们至少已经在彼此尊重这一点上达成默契了。

还有太子……

他今天的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从来都不曾见他对自己有任何特别的情感,今日之事,只是他让愤怒冲昏了头脑么?

又或者另有深意?

西凉茉闭上眼,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或许从她踏入宫闱那一刻开始,多年前停止的命运之轮就已经再次开始转动。

惊澜佛堂

“长净,给我倒碗茶来。”蓝大夫人在佛堂前闭着眼,念诵了一个时辰的经,觉得嗓子有点干哑,便低声地唤。

但是片刻之后,并无人回答,她闭着眸子微微颦眉:“长净?”

一只瓷碗递到了她的面前,碗里的水汽带来的凉意,让她忽然心中一动,睁开眸子,对上来人,她几乎疑心自己在做梦,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惊喜来,但随后,她的眸光陡然冰冷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靖国公看着她眼中的喜色消失,心中有些怅然,但脸上还是淡淡地道:“多年未见,连女儿出嫁,你也不肯踏出惊澜堂一步,那还是我来这看你吧。”

“贫尼已经多年不涉尘世,不见尘世中人,一切悲欢离合,嫁娶丧葬与贫尼又有什么关系,至于施主你……。”蓝大夫人顿了顿,冷漠地道:“施主身上杀气太重,莫要污了惊澜堂,不若去陪你院中的姨娘们。”

靖国公眼底掠过一丝怅然之色:“你还在记恨当年我没有对蓝家伸手么?”

蓝大夫人闭上眼,静静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贫尼已经不记得过往种种,施主何必还要记挂成心魔,施主别忘了,当初你立过重誓,若是未经贫尼之允许而踏入惊澜佛堂必定有一日,妻离子散,永生痛苦。”

靖国公垂着眸子,仿若自嘲地冷笑:“怎么,难道我还不算是妻离子散么?”

兰大夫人根本不去看靖国公,只继续边念经,边道:“佛前不打俇语,施主妻妾成群,子女绕膝,又怎么会好似妻离子散。”

“放不下心魔的人是你,蓝翎,这么多年,你都不愿意踏出佛堂一步,不愿意见任何人,我听说茉儿出嫁前曾到你这里来,却也一样被你赶走,若是你已经四大皆空,为何心中还有怨,还有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靖国公仿佛有些无法忍耐她的冷淡,忽然拔高了声音道。

“施主,贫尼已经是方外之人,早已与尘世俗缘一刀两断,施主若是啦说这些话的不妨请回吧。”蓝大夫人冷漠地道,随后她顿了顿,讥讽地道:“何况当初,你不是不相信那丫头是你的亲生女儿么,如今又何必再来这里说些话?”

靖国公看着她削瘦苍白的脸,虽然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破敌于千里之外的美人将军的气势、皇帝养女的骄傲,但依稀能看得见当初的轮廓,有某种又难以抑制的某种情绪在他眼底翻腾翻腾,许久方才强行压了下去,他才淡淡地道:“蓝翎,我是答应过不再踏入这佛堂一步,但是当时咱们是说好了条件的。”

蓝大夫人垂下的某自理闪过疑惑又冷冽的目光,却没有说话。

靖国公沉默了片刻,方才道:“他已经知道了。”

靖国公并没有说谁知道了,又知道了什么。

但是蓝大夫人闻言,身子一震,梭然抬头看向靖国公:“你说什么?”

“他已经见过了茉儿,看见了茉儿有着与你几乎相同的容貌,他已经认定了茉儿是他和你的女儿,今早他下旨要为茉儿重新选夫,并且他希望能和你们一家团聚!”靖国公说道后面,面色已经是一片冷沉,满脸讥讽之色。

蓝大夫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片刻之后,她死死地盯着靖国公道:“你想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你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已经开始怀疑当年你交出去的令牌是个假货!”一道动听却幽冷诡谲的声音陡然在门边响起。

璃气死风灯的幽幽光芒将来人的身影拖得修长,在地上晃动如鬼魅,淡淡的香气随着他的出现弥漫了一屋。

蓝夫人看着来人,眼底掠过错愕,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了一会子,又落在了面前的靖国公身上。

她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置信地试探着问:“你们是一起来的么?”

虽然她多年不出惊澜佛堂,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管过去如何,这些年来靖国公与百里青之间的关系用势同水火来形容并不为过。

如今这两个人却在同一时间出现了,这代表着什么呢?

百里青唇边弯起讥讽的冷笑:“怎么,我们不可以一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