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茉唇角弯起一抹嘲谑地笑:“这种事还需要千岁爷出手的话,本郡主的这个郡主之位,何必不如早点还给陛下也好些。”

白玉闻言,还是有点儿忧心,但是西凉茉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

她便只道:“小姐小心些,我看老太太那一头虽然对完事仿佛不闻不问的模样,但是对世子爷的事情却一向是很上心的,若是老太太也站在了世子爷那一边,恐怕对咱们不利呢。”

西凉茉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不利?老太太从来都只做对她和对国公府邸有利之事,若是我那大哥哥不但不为国公府邸争光,倒是连累一府上下,我倒是要看看老太太还站在他的身边么。”

何况,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利的,她所谋求的东西已经到手了,就剩下破解其中秘密和前往边关寻找蓝家的那只影子鬼军的真正下落了。

若是能得到那只蓝家的精锐,别说自保,就算她想要裂土分封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德王府一直都在寻觅着这个令牌的原因。

如今看起来,连陆相爷也对这个令牌的事知道不少……

不过,就是有了这么多人的争相抢夺,这个事情才变得那么有意思。

西凉茉眼底掠过一丝冰冷,就像有些人,死了也许比活着还有用。

比如她的母亲蓝翎,只是蓝翎就像是所有势力的平衡点,如今她已经死了,这些奇异的平衡恐怕就要很快被打破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西凉茉抬首看向窗外天边,那准备落下的夕阳,烧出的一片火烧云,蔓延了整个天边,炫丽壮美,但漫天的暗红色飞云,却也有一种奇异的血腥色泽,诡异而森寒。

西凉茉妆点完毕,神清气爽地准备出门去三清殿给宣文帝请安,谁知刚出门就撞上了太平大长公主。

“贞敏,你这是要去哪里?”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从长平宫里出来,便挑眉对着她尖利地叫了一声。

西凉茉一看,忽然想起那夜太子司承乾轻薄自己的事,不由眉头微颦,这位公主殿下看着神色有点子怪异,莫非是已经知道太子爷对她不轨的事?

虽然那夜,时间已经很晚了,周围又是司礼监的人,百里青是必然知道了的事,但是不代表世界上会有不漏风的墙,若是被这位骄纵又神经质的太平大长公主知道了,恐怕也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

对于这位地位崇高又特殊的大长公主而言,所有太子司承乾与女子有首尾的事,都必定是那个女子去勾引了太子爷,一定是那个狐狸精的错。

虽然她并不怕太平大长公主,自然也有能制住公主的办法,虽然这位太平大长公主手段血腥狠辣,又有些心态扭曲的公主,但是长公主直来直往,爱恨分明的性子,却让西凉茉无法真的很讨厌对方。

毕竟能如此任性放肆又恣意的活着,那么直截了当地表现出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已经是她上一辈子到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得到的事。

人对于自己不能得到的东西,总有一种羡慕的好感。

西凉茉不动声色地看向太平大长公主微笑道:“贞敏这是不要去三清殿给陛下请安,不知道是公主殿下要来,否则必定在殿内摆下酒宴与公主畅聊。”

太平大长公主的内心其实住着一个简单又活泼的少女,很喜欢亲近懂得自己的人,只是这个少女时常会转脸变成狂暴的夜叉要吞噬人肉罢了。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只是摆摆手,有点子不耐烦地道:“行了,别去了,本宫的那位皇兄这些日子除了炼丹,就是不断地筹谋着要为你选个乘龙快婿,刚才才看了一批礼部的人送上来的世家公子与朝中新贵们的画像,又问了后日相亲宴的细节,折腾了一下午,这会子有点儿气力不支,正吃了张真人送上的回春丹,又去了金婕妤的宫里,这会子估摸着正在采阴补阳呢。”

西凉茉一怔,脸色瞬间变得很是奇异,这……

皇帝陛下尚且还不知道蓝翎已经死了么?

又或者其实他早已经忘却了这个他曾经如此深深爱慕着的、扶持他登上帝位,此后又被他逼迫得遁入空门多年,最后又被逼得自裁的女子了呢?

“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世家府邸报上家中主母大丧的消息呢?”西凉茉忽然问道。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随后颦眉一脸莫名其妙地样子道:“报丧?报什么丧?就算是你那前婆母德王妃死了,也得先报到宗正府,然后借着陛下口气发个吊唁的告示,加盖玉玺也就是了,这年头哪里有把这种消息呈给皇帝陛下看的,没得晦气得很。”

西凉茉闻言,不由暗自点头,原来如此,那宣文帝不知道,也不奇怪了。

不过听说着这位‘一往情深’的皇帝陛下在蓝翎头七之时,还忙着与嫔妃颠鸾倒凤的消息,还真是让人有一种诡异的喜感,或者说奇异的违和感。

西凉茉唇角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来。

“陛下不是炼丹修炼么,怎么会还去宠幸嫔妃,既然已经累了,也不知道要保养身子?”西凉茉听说皇帝陛下正在宠幸妃嫔,便索性转了个身,让白玉吩咐底下小太监们打开殿门,将他们迎进去。

太平大长公主一脸不屑地嗤笑道:“天知道那位九千岁殿下给皇兄引荐的是什么淫道士,说是若练寻常的那些修仙功夫,时日太长,而且效果不显,倒是不若练习双修之功,采阴补阳,还能事半功倍,早日飞升上清福地。”

西凉茉闻言,心中暗笑,也是呢,哪个男人听了这样的修仙之法门会拒绝呢?

皇帝陛下一定非常愉悦地接受了那位道士的建议。

西凉茉与太平大长公主在榻上分两边坐下,她顺手点燃香炉里的香,又问:“陛下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么?”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大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掏空了身子吧?

太平大长公主点点头,接过白蕊倒上的香露,冷笑道:“母后还在的时候,尚且能劝解上一些,后来母后身子病重,日日痛不可言,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锁,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我那位皇兄,十几年来,皇兄都是如此不知所谓,而且那种诡异的头疼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除了九千岁百里青之外,也只有大长公主敢这么说皇帝陛下。

西凉茉挑眉:“头疼之症?陛下有头风么?”

她怎么不曾听过呢?

太平大长公主似乎发现了自己有些失言,但是犹豫了一会子便道:“贞敏,你也是自己人,本宫就说给你知也没什么,就是皇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犯了一种头风,难受起来不但满地打滚,涕泪横流,而且那模样如同疯魔,在屋子里不断地砸东西,甚至提剑杀人,有好几个宫娥与小太监都死在了皇兄的剑下。”

皇帝陛下失态的事情,是自然不能传出去的,一旦天朝皇帝有疯症的消息传出去,便要天下大乱了,且不说外族侵略,就是国内亦有不少如德王府这样的人家也有在蠢蠢欲动。

西凉茉一楞:“御医们没有什么好的方式么?”

太平大长公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若是真有什么好办法倒是好了,就是没有什么好法子,吃了多少药物都不见效,只能吃龙虎真人炼制的引魂丹方才能缓解和好些,但是那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该发作的时候一样发作,而且一定要吃上那引魂丹才能抑制皇兄的病。”

西凉茉颦眉,没有说话,而是心中暗自思量,这病症怎么听起来倒像是吃什么东西上瘾了或者中毒了似的。

“陛下……是不是中毒了呢,贞敏喜欢看博物志,倒是有见着有一些中毒的症状一如陛下的症状呢。”西凉茉仿佛似极为关心宣文帝的病情似地道。

“御医自然都已经看过了,只是查不出任何毒来,当初还宣召了唐门的人进宫帮皇兄查验过,也说不是中毒,可能只是皇兄生病了。”太平大长公主摇摇头道。

西凉茉闻言,捧着茶水沉默了下去。

是的,唐门是天下用毒世家,若是他们都查不出来的毒药,要么就真的不是中毒,要么就是连唐门人都没有掌握的毒物。

只是西凉茉总觉得怎么听太平大长公主说的那些症状,都让她想到了上辈子吸食了某种东西的症状。

但是她还是有点儿太明白,按理说百里青用上这些手段去控制皇帝是很正常的,只有皇帝糊涂了、疯癫了,那么他才能长久的大权在握,但是若是这般让皇帝慢慢地在折磨里就死掉了,夜未免有些不合逻辑。

如今虽然因为陆皇后的事,让太子爷也不被陛下待见,但是太子就是太子,是国家社稷、宗教理法里的绝对帝国继承人,若是无祸国弑君的大过,想要废黜太子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皇帝陛下一直都在,只是身体虚弱而已,还能保得百里青手中大权更稳固,但是一旦宣文帝驾崩,换上了司承乾继位,成为新帝,那么他即使在登基的时候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扳倒百里青,但是一旦他羽翼成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曾经是自己太傅的百里青杀掉,将宦党的势力一一铲除!

一个容易控制的中年帝王,比起一个年轻好胜,极富野心和一定才华的年轻新帝要好控制得多了。

而且百里青还可以在控制宣文帝的时候,去培养新的听话的小皇帝,又为何要对宣文帝下手?

西凉茉并不是太能理解百里青的想法,便将此事放在心中暂时压了下去,她没有想到后来发现真相的那一日,她会恨不得直接能手刃宣文帝。

“行了,不说那些烦心事了,这两日本宫过来总是找不着你,今儿总算是找着你了。”太平大长公主忽然换了一副神态诡秘的模样凑近西凉茉道。

“本宫可是有好东西要送你。”

西凉茉闻言,只以为是一些什么珠玉宝石之类的玩意儿,便挑眉笑问:“哦,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如是公主眼光,那东西想必是极好的。”

太平大长公主得意地抬着下巴冷哼一声:“那是自然。”

说罢,她忽然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那个低着头的年轻太监过来,走到西凉茉的面前。

西凉茉看向那年轻太监的手,却也没有看见什么东西,不由有些奇怪:“公主殿下,您这是要送给贞敏什么东西,为何贞敏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

说罢,她不由随意地打趣道:“你总不是要将这个小太监送给我吧?”

太平大长公主却忽然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呢!”

西凉茉有点不了解挑眉,颇感兴趣地道:“哦,他可是会什么奇淫巧技么?”

太平大长公主便比了个手势,西凉茉就再凑近了一点她的耳边,却听见太平大长公主语调暧昧又兴奋地道:“他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戏子,芳官,房中术的技巧可是一等一的,本公主身边至今尚且未有能超过他的。”

西凉茉闻言,顿时只觉得大囧。

她立刻弹回原地,捧着手里的一杯香露喝了一口,颇有些相当无奈的意思:“太平大长公主殿下,您是在说笑么?”

太平大长公主立刻脸色一变,阴沉着脸道:“什么叫说笑,本公主不是早就说了要把芳官带来给你试试味道的么,贞敏你这是在质疑本宫的话么?”

太平大长公主一向不是个大方的人,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今儿肯把自己的爱宠拿来给人分享,已经是她给予的极大恩赐了,若是被人拒绝,简直就是一种直接打她脸的事。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一副准备翻脸的模样,便只得苦笑着安慰:“公主殿下,贞敏自然知道公主殿下是极为诚信之人,而起也是看得起贞敏方才将芳官带来,只是……。”

太平大长公主见西凉茉没有直接拒绝,冰冷美艳的脸上方才稍微露出点霁色来,她捧着香露一边喝一边傲然地打断西凉茉:“那是自然,寻常的女人敢沾染本宫的人,本宫不将对方挖眼拔舌就不错了,就像芳官原来戏班子里的那个唱青衣的贱蹄子,还是个什么名角,竟然敢乘着唱戏的时候与芳官暗抛媚眼,本宫直接就把她的脸划花,又拔了舌头,看她以后还怎么唱戏勾引男人!”

太平大长公主得意而残酷的语气让西凉茉不由微微颦眉,心中暗自摇头。

这青衣唱戏最讲究的也就是一个眼神,青衣的眼神若是不能体现出戏曲中人物的喜怒哀乐,娇羞妩媚,又怎么会成为名角?

但是她看着太平大长公主的模样,便知道劝阻她,根本是白费力气。

而在西凉茉一转头之间,忽然瞥见了站在自己面前,弓着腰身的年轻的公主宠臣的面容。

这个芳官拥有一张确实堪称俊美无比的面容,那眼睛、鼻子、嘴唇,还有脸上的轮廓无一不是精致而流畅的,还有甚至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白皙细致的肌肤,只是若这样一张脸长在男子身上,便有些流于女气了,只是这个芳官却长了一双冰冷的眸子和飞扬的眉,加上他时常抿着的薄唇,看起来非但让他的面容不流于女气,而且还有一种奇异的高贵之气。

面对着公主殿下要将他送去给其他贵族女子分享,也丝毫没有露出任何一丝不悦或者不甘愿来,他的神色只是冰冷而淡然的,极为镇定,丝毫不像一个唱戏的戏子,更别说是一个贵族女子的男宠。

大约就是这种气质与眉眼里的冷淡,让他在一晃眼过去的时候,看起来确实颇有那些几分与司承乾相似,西凉茉更加肯定了太子爷为何与太平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恶化绝对与这个戏子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关联。

高傲尊贵的太子一见到公主殿下身边的这个人,心中必定是杀意翻腾的。

但是最让西凉茉感兴趣的却是这一点,而是在听到太平大长公主说出了她将那个青衣残酷折磨的事情时的反应。

戏班子里的戏子门,就算是真正的名角,也不过是下九流的玩意,时常会被贵族们玩弄与羞辱,所以戏子们之间时常有一些不能言说的相互慰藉的关系。

就算那青衣与他没有那种关系,但是不共事多年,拥有着很好情谊的女子因为自己被折磨成那种样子,估计也是活不成了,他却仿佛什么都没与听到一般,脸上的表情一派风轻云淡。

这就让西凉茉非常感兴趣了,因为这位芳官的眼睛里没有那种称之为压抑的东西,他是真的根本不在乎太平大长公主杀了自己的同伴。

但是若说他是那种会寻求贵族女子庇护的寻常戏子,吃惯了软饭,西凉茉却又觉得他怎么也看起来不像那种人,而且他看起来总有那么一点子眼熟,但是西凉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他除了神态之间颇像司承乾,那精致的五官又像谁。

但是太平大长公主却为她释了疑。

太平大长公主见西凉茉盯着芳官的模样,便以为她真的感兴趣了,于是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贞敏,你以为本宫会突发奇想地将一个不相干地人送来你身边侍寝么,你仔细看看他的五官,是不是还很像一个人?”

“谁?”西凉茉挑眉。

“九千岁啊!”太平大长公主笑嘻嘻地道。

说罢,她挑起芳官的下巴,同时命令道:“芳官,跪下,让贞敏郡主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芳官立刻顺从地跪下了,并且抬起头来。

西凉茉顿时一震,转头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那张脸,确实,太平大长公主说得没有错。

这张脸若说是是气韵间的冰冷内敛像司承乾,那么这样精致的五官就是有五分像当今的司礼监首座,她的枕边人{——九千岁百里青!

太平大长公主见西凉茉盯着芳官一直打量,便笑嘻嘻地附耳在西凉茉的耳边道:“怎么,本宫可是很会体贴人的,这千岁爷虽然容貌比芳官要更为美艳惑人,但是百里青再怎么样都是个太监,老是用玉势那种东西,对女子可是不好的,如今这个长得与百里青有那么些相似的,想必咱们这位千岁爷一定也会愿意看到伺候你的人与自己有着相似的面容的,至少他能觉得那是他在和你欢好。”

太平大长公主的话让西凉茉顿时觉得有一千万头草泥马从自己的头上欢乐地边飚尿边呼啸而过,把她的三观再次践踏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了。

皇族中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无耻,一个比一个龌龊。

还三个一起……

她以为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么!

而且……

西凉茉百分之一万地确定,她家的那位千岁爷恐怕一点都不会愿意看到这一位和自己相似的美人来伺候自己,恐怕他不把这个美人给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了就是天下第一奇事了。

大约是被太平大长公主的神奇想法给惊倒了,西凉茉实在在短时间内想不出来能够拒绝太平大长公主,又不激怒她的办法,于是只能先将芳官收下了。

太平大长公主这才满意地走了,临行前还暧昧地对着西凉茉道:“女子纵欲也不可过度,那可是很伤身的。”

西凉茉心中暗自尖叫,和公主殿下您呆在一块才是很伤身啊!

白蕊很是不赞同地看着芳官,忽然对西凉茉道:“要把这个冒牌货放在哪里?”

西凉茉瞥了芳官一眼,他只是静静地在桌子边坐着,那种神态之从容与自然,还有那种淡淡的贵气都仿佛他并不是一个男宠坐在自己女主人的房间里,而是一个皇子或者世家公子坐在自己书房里。

西凉茉有点儿头疼地抚着额头道:“行了,先把他安排到偏殿去吧,反正公主殿下也只是将他借给我三个月而已,到时候我把他还回去也就是了!”

太平大长公主实在是太‘好心’了!

白蕊撇撇嘴,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芳官道:“你去外头找门口的宫女小娥,先让她带你去偏殿,随便找一个地方住下吧。”

芳官看了西凉茉一眼,淡淡地点头:“是。”

说罢,他起身对着西凉茉拱了手,行礼后一点都没有犹豫地就起身按照着白玉的吩咐向门外走去,他仿佛丝毫没有发现白玉的鄙夷似的。

白玉看着他的背影,鄙夷地唾弃了一声:“哼,堂堂一个大男人,真是没用。”

没用么?、

西凉茉看着芳官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她总觉得这个芳官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她觉得这个男人不会只是一个男宠而已。

若是太平大长公主不是刻意想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那也就是说他出色到连大长公主这样的人被麻痹了过去。

“小姐,这事若是被千岁爷知道,可不得了!”白蕊还是看不得这样完全超乎她认知的男人的存在。

西凉茉淡淡地道笑道:“知道就知道了,又怎么样?”而且说实话,她还是有点儿期待看到百里青的表情呢。

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白蕊无言,小姐的恶趣味越来越和千岁爷相似了。

……

但是这两日百里青都非常的忙碌,边关传来的关于西狄的消息,让他忙得甚至没有时间夜里去睡他的小徒弟。

到了第三日,西凉茉一早就起身了,让白玉为她仔细的装扮。

因为今儿是皇帝陛下为她安排的相亲宴,看着兴致勃勃的皇帝陛下,西凉茉完没有拒绝的余地,便索性去了,权当去看热闹外带欣赏那些阿谀谄媚的嘴脸。

白玉将她的发丝全部放在身后,用一只黄金环扣扣着,耳垂上带着华美的雕成牡丹的纯金镂刻耳环,长长的流苏垂治安她的黑锦缎绸衣的衣衫上。

颈项间也只带着一只黄金璎珞。

长长仿汉式的曲裾深衣,包裹出她窈窕的身形,一身黑色锦缎锦衣泛着低调华美的光泽,里衣和裙子是艳丽的大红。

西凉茉就像一朵绽放的华美黑牡丹,异样的别致而迷人。

“为何要打扮如此隆重?”西凉茉问过白玉,白玉强烈地反对她穿得太素淡,只说那种样子看起来仿佛很是心虚似的。

西凉茉不可置否,还是按照白玉的要求打扮了起来。

只是刚出门,她就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的人。

“芳官,你这是做什么?”西凉茉看着一身中等太监打扮的芳官,微微挑眉。

芳官看着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公主殿下交代过,郡主去哪里,芳官就应该跟着伺候到哪里,若是不能让郡主体验到身为女子被宠爱和男欢女爱之妙处,便要让芳官成为真正的太监,所以芳官自然是要跟着伺候郡主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亲宴

白玉在一边听着,顿觉羞恼,粉脸涨红,横眉竖目地瞪着芳官:“大胆,你这人好不知道羞耻,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在郡主面前放肆,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芳官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白玉的话刺耳,只是看着西凉茉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在下只是按照大长公主的吩咐来伺候郡主,若是郡主不喜芳官,也请郡主让芳官在郡主身边呆三个月,便是将芳官当成寻常奴仆使用也就是了。”

也许是西凉茉被百里青的无耻影响久了,对于芳官那样的话语,她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窘迫的,只是她觉得非常有意思的一点就是——芳官这样伺候人的男宠,说话如此放肆而直接,与他的容貌气质反差极大。

而且,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考虑过这样直接的语言会得罪人?

西凉茉看着他,挑眉轻笑道:“既然是公主的好意,本郡主怎么会不领呢,你想跟着本郡主,就跟着吧。”

芳官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西凉茉的应承,便恭敬地一拱手:“多谢郡主体恤。”

毕竟太平大长公主的好意,不是可以随便拒绝的,她给的人也不是可以随便处置的。

“郡主!”白玉很是不赞成地想要说什么。

西凉茉淡淡地道:“不过既然身为男宠便要有身为男宠的自觉,若是做出什么背叛主子的事,休怪我无情。”

芳官一怔,随后依旧微笑点头:“那是自然,芳官一向谨守本分。”

西凉茉忽然问:“是么,那你的主子是谁?”

芳官有些疑惑西凉茉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地回答:“是太平大长公主。”

话音刚落,芳官忽然地就觉得颈项上瞬间一冷,有极为锐利的刺痛传来,令他下意识地一下子就抚上自己的脖子,那里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西凉茉瞬间出手,直接毫不客气地划破了他的脖子,鲜艳的血顺着银亮的匕首缓缓地下滑。

西凉茉手握匕首,再一次微笑地问道:“你的主子是谁?”

芳官看着面前笑容婉约的美丽女子,她就像一朵盛放的黑牡丹,黑色的花瓣、猩红的花蕊,有一种诡异的迷人艳色,只是这种艳色也掩饰不住她眼底的杀气与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森然寒意。

芳官不自觉地改了口:“是郡主。”

西凉茉方才收了手上的匕首,又恢复了方才的淡然:“很好,本郡主身边从来都不放闲人,也不喜欢放有二心的人,既然你是本郡主的男宠,那么在这一段时间内,你是本郡主的所有物,若是让本郡主发现你有二心的话,本郡主并不介意再重新赔一位男宠给太平大长公主。”

说罢,西凉茉便转身向御花园而去,白玉看着芳官怔然的神色,不由露出个讥讽的笑容,随后立刻转身跟上了西凉茉。

芳官抚摸着颈项上那一道并不算深的血口,看着西凉茉远去的背影,不由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

这一位风口浪尖上的郡主,还真是……和传闻中的任何传闻都很不一样呢。

既非淫荡好色,骄纵无礼,也并非温柔和婉,楚楚可怜。他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血液,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

精致的唇角边沾染了艳丽的血液,让他看起来异样的诡谲。

随后,他拿出了白色的帕子,将自己的脖子简单的包裹了一下,顺带也遮住了被染红的衣领,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在他们都远走之后,一道穿着宝蓝万福禙子并黑色流云锦马面裙的身影缓缓从一边的花丛间走出来,看着远去的人影,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妃,怎么了?”不一会,花丛间又转出一个手里提着小篮子的中年嬷嬷,她看着自己的主子沉思的模样,不由有些奇怪地问。

德王妃唇角弯起,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喃喃自语地道:“本王妃就说了,贞敏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这才几日,就耐不住寂寞了,哼!”

德王妃说完,忽然一转身冷道:“阿早,咱们走!”

“去哪里,王妃,小王爷交代过让咱们早点回府去。”早嬷嬷是德小王爷亲自派到王妃身边伺候的人,自然唯司流风的命是从。

“去本王妃要去的地方,怎么,就连你一个小小奴婢也敢不听本王妃的话了,是么,司流风就算是小王爷,未来王府的继承人,本王妃还是正经的德王妃,是他的娘亲!”德王妃忽然横眉竖目地冷笑道。

自从那日司流风阻止了她在西凉茉回门之日坏对方的名声的举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个娘亲就不甚如之前那么言听计从了,后来自从她帮着皇后娘娘除掉西凉茉的事不成之后,司流风又将她身边的人都换了不少,如今她连出王府的自由都没有,如果不是韩贵妃召见内命妇,以显示她带领六宫大权,否则她也没有机会再次入宫。

但也就是这一次进入皇宫,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贞敏这个小贱人是不是真的在外头各种流言蜚语日盛的情景下,还能真那么活得惬意自在。

谁知她一来就见着了那么龌龊的事,贞敏那贱人非但没有在宫中闭门思过,羞于见人,竟然还敢如此大剌剌地与太平大长公主勾结在一起,共享男宠,淫乐宫中!

简直就是无耻之极!

这样的女子,凭借什么还能在将她害得家破人亡和德王府害到如斯惨烈的地步后,还能活得那么自在潇洒,让她一手养大的风儿都与她生出嫌隙来,甚至连皇帝陛下也偏宠于她,还要为她再择乘龙快婿?!

德王妃咬牙切齿地转身就朝着西凉茉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早嬷嬷阻止不及,心中大急,赶紧跟了上去。

这可怎么了得,小王爷若是知道王妃又要不经谋划地去找郡主麻烦,王妃不过是被再在府邸里关着些时日罢了,她这个做下人的却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子是小白好久没有出来的可怜的分界线——

夏乐宴在御花园举行

不少年轻的朝中新贵,还有世家子弟都已经齐聚花园之中,也有不少年轻美丽的官家小姐们一同出席。

筵席非常热闹,看似与赏荷宴一样是皇后娘娘为年轻的世家公子与小姐们举办的相亲宴会,但是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场筵席上的主角只有一个人,就是贞敏郡主——西凉茉。

而且为了此事,皇帝陛下亲自驾临,只为了这位侄女再挑选一个乘龙快婿。

年轻的世家子弟们之间看似在谈天论地,实际上却也都在悄然而诡秘地悄然交换着这位郡主的消息。

坊间关于这位郡主的消息毁誉参半,很是极端,好的说她温婉坚忍,极为贞烈,看不惯自己的婆母虐待庶女、夫君宠妾灭妻,毅然与之和离;也有说她水性杨花,背着夫君与仆佣有了私情,又善妒成性,害得夫君的宠妾流产,至今仍旧重伤卧床。

但是,对于一个在与自己夫君和离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要另觅良缘的女子,男子们多还是隐约地露出了隐约的不屑与愤懑之色的。

但这位郡主是皇帝陛下捧在手心里最疼爱的侄女儿,为了她,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被打发到了长门宫去,太子爷也因此被牵连,连着多日都不得觐见皇帝陛下。

可见她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若是能娶回家中,对整个家族必定是极有帮助的,再加上有些世家的家主们或多或少的都对当年蓝氏与宣文帝闹出的那一出事多少都有所知,心中都隐秘地猜测着西凉茉其实就是皇帝陛下与蓝大夫人的私生女,而交代自己家族的子弟们务必有可能的话一定要尽可能地博得西凉茉的青睐。

所以他们即使心中再不屑,也不会在面上显露出来,反而是都做出一副倾慕的模样。

而朝中新贵们,虽然都是寒门子弟,但谁对权势不向往,更是希望这朵皇室的娇花能落到自己的手里,哪怕这朵花曾经被人采撷过,但是在滔天富贵面前,这点子不足更本不足以计较。

但是那些小姐们却不会如这些等着竞选婿的公子们那么遮遮掩掩了,女子的嫉妒心从来都是可怕的东西。

她们私下里将西凉茉是说得一文不值。

偏偏这里头还有一些与西凉茉关系还是不错的闺阁少女,实在是听不过去,便忍不住针尖对麦芒地讥讽起来,场面若是不去细细听他们说什么,这场面倒是显得热闹得很。

宣文帝笑眯眯地看着这场面,颇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