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痛楚,脸色阴沉地道:“行了,靖儿,你先带着那些丫头出去,为父有要事要问你妹妹。”

西凉靖只得压抑下心中的愤怒与无奈交织的情绪,复杂地看了西凉茉一眼,随后对着靖国公恭敬地拱手道:“是。”

西凉茉却忽然一边轻品了酸梅汤,一边淡漠地道:“国公爷不必多虑了,我知道的,今儿在这里的丫头们都是我的亲信,没有什么她们不能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靖国公要问什么,但是她既然打算今儿摊牌,自然也要让他清楚在她眼底,白玉她们比他们这些所为的亲人重要得多。

靖国公并不是笨蛋,他能在这般被皇帝嫉恨的困扰境地中青云直上,足见他是相当明白的人。

如今闻西凉茉此言,他脸色先是一青,震惊地看向西凉茉,随后目光移动到白珍几个丫头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带了一丝杀意。

西凉茉也不是没看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心中冷笑,却没有戳破。

靖国公沉吟了一会,抬头看向西凉靖:“你先出去等着。”

西凉靖闻言,眼中虽然有不甘,但在靖国公冰冷严厉的目光下,还是静静地转身离开了。

等着西凉靖一离开,靖国公就看向了西凉茉,再次冷冷地问:“她们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西凉茉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是。”

靖国公不再说什么,而是走到了将军雪夜弯弓射大雕的图之前,伸手再次打开了地道的门。

看着地面上的青砖一块块地塌陷下去,悄无声息地露出来一条幽暗的地道口,白珍几个眼中都露出了惊愕之情。

“你跟我来。”靖国公看了她一眼后,随后向下走去。

西凉茉挑了下眉,跟了上去,白珍几个没有半分犹豫都立刻跟了下去。

地道依旧还是如当初西凉茉看见的那样宽阔,一盏盏的鲛人油灯幽幽地在黑暗的地道中散发出明亮的光芒来。

靖国公走到了那些牌位前停了下来,从牌位上拿过两块伪装成灵位的令牌,看向西凉茉,目光凌厉:“你还记得为父给你看过的这两块蓝家虎符么?”

西凉茉轻笑:“那是自然记得的。”

靖国公看着她片刻,目光莫测又锐利如刀:“我问你,你有没有在上头做过手脚?”

西凉茉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试探又尖刻,她一笑干脆利落地回答:“没错,我做过手脚,就在上此你带我到地道的时候,我就做了手脚,当初我会将另外一块令牌拿给你,就是为了套出另外一块令牌的下落,如今这两块令牌都是假的令牌,真的令牌在我的手上。”

“你……!”靖国公怎么也没有想到西凉茉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她如此坦荡,如此理直气壮,如此理所当然,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和遮眼,。

他看着西凉茉,深呼吸了一口气,手上青筋暴起,靖国公瞪着西凉茉,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你始终都是我的女儿,当年的一切都是皇帝造成的误会,你就那么恨我么,甚至要拿整个国公府邸满门陪葬?”

他不是已经表达了过去对误会她和蓝翎的歉意了,下了决心要好好地补偿这个女儿,她为何还要如此?

西凉茉摇摇头,淡漠地道:“我一点都不恨你,那实在太浪费心思了,至于令牌本来就是蓝家之物,在你一个外人手上,自然没有在我这蓝家唯一的血脉更名正言顺不是么,至于国共府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顿了顿,看着靖国公冷冷地道:“那是你看重的东西,你可以为了国公府邸放弃蓝翎,放弃我,国公府的死活与我何干,你可知道皇帝陛下曾经想要我入宫顶替母亲为妃?”

靖国公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西凉茉懒洋洋地接过靖国公手上的假令牌:“我说皇帝陛下想要我成为他最宠爱的宸妃,怎么,父亲,你如今的表情是要打算将我打包送上陛下的龙床么?”她顿了顿,忽然轻笑起来:“哦,对了,当初说不定也是你将母亲亲手送上陛下的龙床吧,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出卖自己的亲人求荣了。”

西凉茉的话一下子激怒了靖国公,他愤怒地伸手就朝西凉茉的脸上扇去,只想打掉她那种讥讽的刺痛自己的表情:“住嘴,你这逆女,胡说些什么!”

西凉茉根本没有闪躲,眼里只闪过轻蔑的笑意,果然靖国公的手到了西凉茉的面前就再也扇不下去了,而是被另外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手腕:“西凉无言,休得对小小姐无礼!”

靖国公心中大震,这是他的秘密通道,怎么会有人能潜伏进来!

他不转过脸看向来那戴着兜帽的那人,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你……你是……你是兰瑟斯。”

“西凉无言,多年不见,不想你却已经变成了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蓝翎公主当年真是瞎了眼。”兰瑟斯深邃的五官在幽幽烛火的映照下一片冰冷。

这地道原本当年就是鬼军的人一手设计建造,他们自然是最知道如何进来的。

“她……茉儿……找到你们了!?”靖国公震惊过后,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西凉茉的身上。

“兰瑟斯叔叔,你有什么想要问他的便问就是了,我没兴趣和他废话太多。”西凉茉懒懒地在一张八仙凳上坐下,把玩着手里的令牌道。

“是,小小姐,麻烦您在这里替我给蓝大元帅和蓝翎公主的牌位上一炷香。”兰瑟斯看着那些灵位,眼里闪过怅然。

西凉茉点点头,看着兰瑟斯拖住了靖国公一路出了地道。

她轻嗤一声,正要起身拿香,刚刚点燃,忽然不知怎么回事,地道口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隆隆地合上了,而下一刻整个地道弥漫开了一股子火油烟的味道。

魅晶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主子,危险!”

宦妻 第三十七章 危机

一股子火油哗然从地道四处流溢了出来,正正照着西凉茉当头淋下。

而魅晶的动作极快,一下子将西凉茉狠狠地推开去,西凉茉被推得直直撞上墙壁才停下,背脊生疼,让她忍不住低叫一声,而魅晶则当头被火油淋了个浑身浇湿。

“啧……可恶……。”

隐约间,西凉茉不知道从哪里听见了有人声从头顶传来,她一抬眼,正巧见着有人影从地道上一个通风口一闪而过,随后地道上瞬间落下无数炭火。

炭火遇到油,瞬间燃起熊熊烈焰,西凉茉大惊:“魅晶!”

白玉、白珍几个也都是心神俱裂,下意识地就想要上去扑出魅晶。

魅晶一身都是火油,眼里闪过一丝沉冷,朝着西凉茉大喝:“都不要过来,走啊!”

说罢,她便开始解身上的衣服,虽然魅晶动作极快,不一会就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但是火苗蔓延的速度更是快,不过霎那之间已经燃着她的裤子,一瞬间空气里都是皮肉的焦味。

魅晶眼里闪过一丝狠色,迳自将自己的裤子也一把扯下,再伸手用腕刀一刀将自己的头发给削掉。

但是桐油沾了身子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给擦掉的,西凉茉眼角余光扫到大火顺着火油的蔓延渐渐逼近,空气里都是浓郁呛人的烟火之气,她眼中冷芒一闪,伸手解下自己的腰带朝着魅晶腰上一卷,将魅晶背上自己的背,随后足尖一点飞身向地道的另一头飞奔,同时大喝一声:“走,给魅晶衣服!”

白珍、白玉两个立刻反应过来,两人几乎同时地一边跑一边把自己的外衣脱下,齐齐将衣衫裹在魅晶仍旧有火焰烧着的头与背上。

白玉顺手就将那放供台上的白玉净瓶拿了过来,将里头的水向魅晶身上倒去。

魅晶伏在西凉茉身上,敏感地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她忽然大喝一声:“那不是水,那是油!”

白玉一惊,立刻将那瓶子甩在了身后,果然里面的东西一下子遇到了火瞬间爆然起来。

西凉茉眼里闪过阴沉怒色,但随后迅速地平静了下来,一边背着魅晶运足轻功转头向着外头飞奔,一边对着白玉和白珍两个大声道:“把你们的手帕拿出来,地道里面一定会备有水源,若是见到周围有水立刻将水浸湿捂住鼻子。”

火灾之时,大部分人并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火烟熏死。

白珍和白玉两人神色严肃地道应道:“是!”

好在当初白嬷嬷选她们两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加以武艺方面的训练,尤其是经过西凉仙血洗莲斋那一件事后,平日里也跟着西凉茉一有空就勤加练习武艺,在镜湖的时候,更是得到了鬼军专门的训练,如今她们的武艺虽然那比不上魅晶和西凉茉,但是也有长足进步,已经是寻常江湖高手的程度,心性上也沉稳了许多。

这么一路随着西凉茉飞奔的同时,二婢还能一路仔细地观看附近是否有水源。

不多时,果然让白珍看到了,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火油燃烧的一间房间里,凝神一望,骤然停下脚步,对着前方大喝一声:“郡主,这里应该有水!”

她左右观看了一番,随后足尖一挑,将一只放置兵器的柜子整个狠狠地踹进了那个房间里。

柜子一下子就在火油里压出一条路来,白珍立刻率先飞身进去查看,白玉、西凉茉背着魅晶立刻随后赶到,便见着白珍在房间里一脸喜色:“郡主,你看,果然是活水!”

西凉茉看着那房间,虽然房间里泼了不少火油,整个房间被火烤得颇为灼热,但是里面确实有好几处活动的泉水,或者说……这里根本就是一处活动的水池。

有人为了阻止她们发现这一处,特意在这里倒了更多的桐油,让这里看起来仿佛是无法进入的地方。

西凉茉几人立刻在这里将全身都打湿了。

“郡主,咱们要怎么办,方才我看前面好像也都泼满了火油,这地道你之前来过么,可知道还有别的出路么?”白玉一边往魅晶身上浇水,一边问。

西凉茉摇摇头,冷笑一声:“且不说我之前没有来过这么深的地方,就是来过一次,恐怕如今前面的通路也被人用火油封死了。”

有人想要活活烧死她呢,这么大费周章,还真是……哼!

“如今咱们要怎么办?”魅晶将白玉她们方才给她批在身上的衣服穿上,冰冷的水触碰到她烧伤的伤口时,剧烈的疼痛让她也只是微微地颦了下眉。

西凉茉想了想,沉吟着道:“这地道是当年鬼军修建的,如今咱们的人应该都在地面上,若是能想法子通知他们,也许咱们就能顺利脱险。”

说罢,她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只造型极为奇特的骨哨,闭上眼,运气内力吹奏起来。

骨哨声音沉闷中带着奇异的尖利,回荡在这狭小的地下房间里让人觉得特比难以忍受,几乎仿佛要穿透耳膜一般,连着肺腑都震动得发痛,白珍几个立刻运功阻挡那魔音。

片刻之后,西凉茉放下了骨哨,再用水抹了把脸,看着白珍几个沉声道:“我们不能只指望外头的人进来救咱们,如今虽然在这水源地可保一时间的性命,若是一会子火势大起来,气温太高,或者进气口被封住了咱们未必还能活着出去。”

说罢,她看向白玉:“白玉,你在这里照看魅晶,我和白珍去前面探看一番。”

比起白玉的沉稳,白珍则更为机灵,善于应变。

三婢几乎是齐齐地反对:“不行,要去也是咱们去!”

仿佛知道西凉茉会反对,三婢几乎是瞬间默契地配合起来,魅晶上去就按住了西凉茉往水里拖,白玉和白珍则是齐齐向门外闯去。

西凉茉被魅晶一下子拖下了水,直接呛了好几口,方才攀住了水潭边浮上来。

魅晶看着西凉茉轻声道:“郡主,抱歉。”

但是她眼睛里全是坚毅,而没有一丝真正的抱歉,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任何事。

西凉茉无奈,只能担忧地看着燃着熊熊烈火的房间外。

但是没有过多久,白珍和白玉两人就狼狈地退了回来,她们头上、身上都着了火,正相互帮着对方拍打身上的火焰。

“下水!”西凉茉一声大喝。

白珍和白玉两人立刻也跳下了还算颇为宽的水潭口,好在她们身上的火油都不是很多,隔着水一会子都灭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很糟么?”西凉茉看着她们没事,方才问。

二婢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点点头:“是,很糟。”

“有人拿了不少东西将出口堵住了,那些东西上都浇满了火油,咱们根本没法子过去,而且通风口道上还不断地有火油洒落下来。”白珍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之色。

“看来,是有人专门针对咱们设了好大一个圈套,说不定一会子还有后手……。”西凉茉心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她话音刚落,就忽然眼中杀气一现,手上猛然抽刀就像水下刺去。

与她有同样动作的,还有魅晶,她也发现了不对劲,左手抽过缠绕在腰上的长鞭就向下狠狠抽去。

即使有水的阻力,但是她力气极大,又运足了内力,这么一鞭子下去就能感觉到抽到了人,但是很快她的鞭子就被人一把缠绕住。

一个人头瞬间爱冒了出来,西凉茉眼里一寒,五指成爪就朝对方的头上狠狠扣去。

但是那人一声短促的叫声让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郡主,我是白起!”

西凉茉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那张湿淋淋的脸是白起,不由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是你小子啊,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才她察觉脚下水里有人,由于她知道这水潭是个活水水潭,正担心有人想要在水里动手,却不想原来是自己人。

水潭里又冒出了好几个人来,全都是年轻一辈鬼军熟悉的统领们的面孔。

白起抹了一把脸,笑嘻嘻地道:“这地道本来就是咱们父亲们建的,在镜湖城堡下不知有多少类似的地道,咱们小时候都当玩乐之地,自然知道怎么进来,何况方才听到了小小姐你的骨哨声,就知道小小姐你还活着,要不咱们几个都要被父亲们弄死!”

另外一个和他一起来的鬼军年青统领蒋毅性子一向沉稳,看着西凉茉道:“小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出去吧。”

说着给她递了一个造型极为奇特的东西。

“这个东西扣在脸上,能一时在水中呼吸,若是有人不通水性,咱们也能沿着水道游出去。”蒋毅道。

西凉茉看着那东西,发觉很像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潜泳用的面具,嘴巴上还连接着一只薄薄的牛皮气囊,只是这东西更为粗糙简陋,但是短时间的使用,想必还是无大碍的。

西凉茉将东西分给了白玉、白珍、魅晶几个,魅晶摇摇头,只简短地地说了两个字:“我会。”

西凉茉点点头,也没强求,想必是当初百里青让魅部的人都将一些必要的技巧交给了魅晶。

众人准备好后,各自深呼吸一口气,从潭水上一路潜了下去。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几乎让西凉茉觉得呼吸困难的时候,方才从一处出口被白起拽了上去。

歇了好一会,她才发现这里仍旧是在地道里,空气里还有灼热的烟气,但是明显空气已经好了许多,而且地道这里也很干净,只是更为简陋一点。

白起见西凉茉打量着四周,便一边收拾那些面具,一边笑道:“咱们鬼军建的地道机关,都为自己人留了后路,从来不会是死地,当然若是那些蠢物自己闯进地道,触发了机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西凉寂寞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淡淡地道:“咱们走吧,我们几个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子烧伤,先去治伤吧。”

烧伤破坏了皮肤组织,是最容易感染的。

白起和蒋毅都齐齐点头,立刻让人背着伤最重的魅晶,再带着西凉茉等人一路离开。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她们终于渐渐地闻见空气越来越清新,从地道口出去的时候,西凉茉这才发现,她们竟然已经身处郊外的一处安静清幽的庄园,地道的出口就在这庄园的书房书架后面。

直线穿越了半个上京的时间,竟然如此之短!

蒋毅看见西凉茉四周打量的目光,以为她在担心,便恭敬地道:“小小姐放心,这一处的出口是咱们鬼军秘密修建的,这里是咱们的联络点,连靖国公都不知道。”

西凉茉坐在淡淡地点头:“好,我们先去各自梳洗一番,你们先找人给魅晶治伤,她是女孩儿,身上不要再留下不该留下的伤疤了。”

魅晶看着西凉茉,轻声道:“没关系的。”

她并不打算嫁人,就算身上有伤又如何?

“小小姐放心,你们身上的伤都不会留下疤痕的。”一道清雅的男音响起。

西凉茉看向门口,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来:“云生、塞缪尔,你们也都到了?”

门口站着的人正是稍微晚了她、百里青、兰瑟斯这些人启程一周的周云生和塞缪尔,周云生领着的阵字部负责后期一些鬼军出山还需要在镜湖完成的事情,而塞缪尔则因为上一次挑衅百里青,不光他受伤,兵字部的好几个年青统领都受伤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也不好意思跟着百里青他们出来,便索性在镜湖堡养好伤再与周云生一起出来。

但是他们脚程极快,不如西凉茉等人在路上耽搁的事情多,所以也只比西凉茉、百里青、兰瑟斯等人晚到了京城两日而已。

不想一来,就遇上了西凉茉她们遇袭。

周云生走进来,看了看西凉茉几人身上的伤,便吩咐了底下跟过来几个者字部的人将伤最重的魅晶带走:“先把这位小哥身上的赃污都洗了,省得感染伤口。”

白玉、白珍几个一愣,随后看向魅晶,她一头长发如今只到肩膀,而且烧焦了不少,脸上、身上、都有不少脏污的熏黑和烧伤,一身狼狈,虽然腰上也结了一件白珍的衣衫,身上披着白玉的外套,但是依旧露出了两条细细长长的小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白珍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一向把魅晶当成自己的小妹妹,便轻咳了一声:“魅晶是女孩儿,她是为了保护郡主才……才这副模样。”

周云生愣了楞,看向魅晶顿时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原来如此,那我再去让人寻个医女……。”

“不必了,就这么看吧。”魅晶淡淡地道,说罢转身向书房外走去。

“云生,你先去看看魅晶,医者父母心,不必太忌讳。”西凉茉一边看着者字部的医者为自己烧伤的右手臂治疗,一边对着周云生道。

魅晶的伤不轻,她还是希望周云生去看看会稳妥点。

周云生点点头:“是。”便转身跟着魅晶离开。

西凉茉裹好了伤,再领着两个也裹好了伤的丫头去内房里擦洗一番,收拾完毕了出来,塞缪尔、白起等人已经都在书房里坐好,等候她来了。

“小小姐,你有什么打算?”白起看着西凉茉出来,便为她倒上一杯周云生让人送来的药茶。

西凉茉接了过来,轻品了一口带着涩涩苦味的药茶,目光里闪过一丝森冷:“咱们回城,潜回国公府。”

她还没有对他们动手,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除掉她么?

总要有人为这种轻狂愚蠢的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要我说,直接灭了靖国公满门就好了!”塞缪尔冷嗤一声,居然对自己亲女儿动手,果然是禽兽不如!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却淡淡地摇头:“不,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靖国公哪怕再气愤她的不孝与背叛,却绝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哪怕是凭借着这张与蓝大夫人如此相似的脸,他也不会轻易地对她动手。

她看得出他对蓝翎到底是有真心在其间。

塞缪尔等人都是一愣,不是靖国公?

“那……。”

西凉茉垂下眸子,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很快咱们就能知道了。”

——老子是月票,月票妹子的分界线——

月上中天,靖国公府邸里方才安静下来,国公爷的书房不知道怎么走水了,虽然夏日雨水不少,但是依旧烧着了不少房子,国公爷让府兵都出动,方才将火都熄灭了。

但是国公爷也派人将火场团团围住,连顺天府尹过来查探的人都没让进去,而且,不知是否烧了很重要的东西,国公爷面色铁青,据说还曾经晕了过去。

“听说九千岁已经往国公爷那里去了,不知如今什么情况。”一座华丽的小楼窗边,有女子忐忑又得意的声音轻声响起。

昏黄的烛火下,四小姐西凉丹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与惬意:“那又怎么样,西凉茉那个野种到底还挂着父亲女儿的名头,如今她就是烧死在咱们府邸里,九千岁还能将咱们满门都治罪么?”

宦妻 第三十八章 蒸煮之刑

“四小姐这话倒是我和告诉主子说的差不多,只是……。”董姨娘有些犹豫,凑过来在西凉丹耳边轻声道:“那九千岁素来是个喜怒不定的,若是真追究起来……。”

“真真是个没胆的,追究起来不也是有父亲顶着么,西凉茉嫁过去也不过是个身份高贵点的玩物身份,到时候让父亲把月儿送过去给九千岁不就结了?”西凉丹很不以为然地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华丽戒指道。

反正西凉茉那个贱人死了,这个家里上上下下只有她唯一一个嫡女了,西凉月一个庶出的,不过一如从前是她掌心的玩物罢了。

“这……。”董姨娘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轻响了三声,她脸上喜色一现,随后便立刻起身向门口走去,但是除了她之外,也有人起了身,并且抢先了她一步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看着门外站着的人,西凉丹艳的脸上泛出红潮来:“您来了。”

门口的人一身黑袍,戴着面罩,却依旧能看得出他身材修长高挑,腰肢直直地挺着,姿态若松竹一般,一双露在蒙面巾外的眼睛,线条优美,明亮却冰冷。

被西凉丹抢先一步的董姨娘此刻方才款步上前,挺着肚子对他款款一拜,羞涩地唤了一声:“教宗大人。”

虽然方才她被西凉丹抢先了一步,但她比西凉丹这样的雏儿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最吸引男人。

果然,她柔婉的姿态让那被唤作王爷的男子没有理会西凉丹伸出的手,而是伸手扶住了她,淡淡地道:“肚子里有孩子就不必行礼了。”

董姨娘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丝妩媚又羞涩的笑容来:“教宗大人,大夫说了孩子很好,也多亏爷的照顾,妾身才有机会尝试做母亲的滋味。”

“坐吧,今儿你们表现得都很好。”男子扶着她坐下后,又将手伸向站在门边,艳丽的脸上颇有几分阴沉的西凉丹。

西凉丹脸色这才雨过天晴,也赧然一笑,柔荑握住男子伸来的修长手指坐在了他的对面。

“那都是托了王爷的福气,咱们才能将西凉茉那贱人一举铲除,只是可惜了若九千岁也下了那地道,咱们这一次可就一劳永逸了。”西凉丹虽然不复过去的骄横跋扈,但她脸上的笑意里却掩饰不住骄傲。

听着西凉茉的名字,男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深沉,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你们确定她死了么?”

董姨娘不甘西凉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便以袖掩唇轻咳一声:“那是自然,妾身早就让人在地道里存下了桐油无数,而且已经让人早早埋伏其间,封住了来去之路,她插翅难逃,大罗金仙都救不得她呢。”

男子一顿,伸手搁在董姨娘的手腕上为她诊脉,随后淡淡地道:“你们可曾看到她的尸骨?”

西凉丹只道他是看不到西凉茉的尸骨,他始终不能放心,便笑着插嘴道:“王爷且放心,自从董姨娘伺候了酒醉的父亲,从父亲那里无意偷听到了地道的秘密,丹儿就一直有让母亲以前留下有用之人悄悄下去将那些地道全都画了地图,便是那水源处,都洒满了桐油,如今地道里还灼热得紧,父亲又要瞒着九千岁,暂时还没有派人下去查看,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了。

听到西凉丹提起董姨娘伺候靖国公的事,男子的眸光便闪过一丝冷淡,原本搁在董姨娘手腕上的指尖也收了回来:”嗯,是了,你的脉象很好,孩子也很好。“

董姨娘感觉手腕上失去了男子指尖的温暖,心中不免失落,又看着西凉丹在那故意地不断提起她伺候靖国公有多么周到细心,方才能有机会知道地道的秘密,而每次一提到她与靖国公的关系,男子的眸光就越发淡漠,董姨娘心中不由又气又恼。

她只在心中暗骂,西凉丹,你这个小骚蹄子,若不是当初见你还有用,我怎么会将教宗大人引给你认得,谁人不知道你痴迷他许久,如今你倒是恩将仇报起来了!

何况若不是我冒险偷听世子爷和靖国公的谈话,又每每趁着靖国公思念蓝翎大夫人喝醉的时机,用尽手段探查,如何知道这地道开启与使用的秘密,如今倒全成了你的功劳?!

董姨娘垂下眸子,抚摸着自己小腹,露出一个温柔又凄然的笑意来:”国公爷不过是个没用的,妾身的孩子也是教宗大人的骨血,只是日后却要唤别人做爹爹,妾身每每思及此,便觉得肝肠寸断,但只要妾身与孩子对教宗大人还有用,便足矣。“

董姨娘到底是戏班子里的头牌,虽然当年是个清倌,但是当年倒真是没有少学习那些勾引人男人的手段,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话语最得男人的心思。

果然,那俊美的教宗看着她,随后眼里的光柔和了不少,拍拍她的手:”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本教宗的第一个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听话,本教宗保管他日后在国公府里承袭了爵位,荣华富贵不尽,必定不会亏待了他。“

董姨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来:”是!“

西凉丹看着董姨娘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心中也是火冒三丈,只暗自道,你这低贱下作的娼妇,若是母亲还在的时候,早已经生生让人用棍子将你肚子里的孽障给打了出来,挑断手脚筋扔到前院的籍坊去了,还容得你在这里猖狂,勾引本小姐的王爷?

她终究道行浅薄了些,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肚子里的种是不是王爷的,你又怎么知道父亲的身子是没用了的?“

这话一出,也激怒了董姨娘,她冷笑一声:”是啊,贱妾被西凉茉给下了药差点不能生,遇到了王爷,是贱妾三生修来的福气,让王爷帮忙才能解了身上的毒,但是国公爷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韩二夫人给他下的药份量不少呢,国公爷能不能生,还要问问二夫人呢!“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肚子里怀了个野种还妄想取代我哥哥的位子……。“西凉丹大怒,她原本就是个骄横无比的脾气,如今虽然被磋磨得收敛了许多,但再收敛又哪里能容许董姨娘这样一个她打心眼里都看不上的贱妾这么骄横,气急了伸手就往董姨娘脸上扇去。

董姨娘不防,一下子被打得脸上生疼,嘴角都淌出鲜血来,她眼里一下子就含了泪,可怜兮兮地看着身边的男子:”教宗大人,我肚子里的不是野种……。“

西凉丹一听她说话,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立刻伸手去扯着男子的衣袖,慌乱地道:”王爷,丹儿不是那个意思,丹儿只是有些生气才口不择言的,丹儿人都已经是王爷的了,王爷也许了丹儿正妻之位,丹儿自然是一心都是为王爷着想的。“

男子的眼底闪过一丝冷酷的轻蔑的光芒,但是他转脸看向西凉丹的时候,却已经是一片平静:”丹儿,你真的想好要帮我么,正如你所说的,世子爷毕竟是你的哥哥,你帮着自己家里人,我不会觉得奇怪。“

西凉丹慌乱地摇着头,看向男子的眼里已经含了泪水:”王爷,丹儿一心都在你的身上,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丹儿自然是要帮着自己的夫婿的,何况来年王爷登上大宝以后,再给哥哥别的官儿与爵位就好了不是么?“

董姨娘在一边听得心中不屑之极,什么大家闺秀,真真是比她们这些外头抛头露脸的女子还不要脸,为了男人竟然连自己的哥哥与父亲都出卖,而且这般放肆无忌,尚未婚嫁就当自己已经嫁人了,难怪当年小王爷宁愿选择西凉茉那个容貌出身都不如你的女子!

但是她到底还是知道自己身份与西凉丹不同的,见好就收,这一次她乖巧地没有说任何话。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房门内的那同样掩脸戴着兜帽的女子眼底闪过轻蔑与冷笑,”

一个下贱又愚蠢的女人,也妄想得到哥哥的正妻之位,真真可笑!

但她却悠悠开口:“四小姐不必忧心,只要靖国公和世子爷知道该怎么选择,日后有了从龙之功,王爷自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西凉丹看着她,不由一愣,随后便赶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