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故作镇静地点点头,匆匆忙忙地就要往外走,但随后他又顿了顿,迟疑着道:“小小姐,我为你诊了脉,你的脉象有点奇怪,看似并无其他病症,但是阳火有点过旺了,是个阴虚火旺的脉象,所以这些日子,你容易疲乏,而且……睡而不醒,要不要让罗斯过来给你看看?”

西凉茉一顿,手上死死地揪住了正拿着的裙子,眼底闪过一丝阴森森地火气来,是啊,阴虚火旺,除了那个混账东西,谁还会折腾得她这虚火越发的厉害!

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去,随后对着周云生道:“好的,我知道了,云生,你先回去吧,今日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此时一道狐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看到什么?”

那道原本悦耳如琴弦拨动,却偏生带着让人不舒服的阴霾之气的声音和随之款步进来的高挑修长人影顿时让房内原本都已经略有缓和的尴尬僵硬的气氛再次瞬间僵硬起来。

百里青手里端着托盘,上面几样精致的小菜并冰镇好的玫瑰薄荷凉露,他原本是心火难耐,把自己的小狐狸折腾得有点过了,所以才亲自去下厨做点子小菜,给她补补元气,白玉和白蕊两个丫头也跟着帮打下手,所以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只是……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端着东西进了房间,就看见这样的一幕!

周云生站在他的小狐狸的床边,自己的小丫头身上只穿着个肚兜,还在套外衫,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的诡谲!

百里青勾魂摄魄的艳丽面容瞬间就阴沉了下去,阴魅深沉的眸子里几乎瞬间闪过恐怖的杀气,身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的阴冷气息,让整个房间仿佛都因为他的情绪变化而从每一条地缝里幽幽地浸出丝丝阴冷的死气,那种仿佛有实质性的黑色的死气让整个原本有些燥热的房间瞬间都变得阴凉起来。

周云生警惕地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想要解释什么:“千岁爷,在下不知道您也在这里,在下不是故意的……。”

他是真不知道百里青也在国公府,只以为西凉茉因为有什么事情所以回到了国公府邸,而百里青则留在了千岁府!

但是慌乱的嗓音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却莫名其妙的心虚,让周云生忍不住想要扇自己一巴掌。

他陡然想起百里青之前在镜湖与塞缪尔他们过招的时候,两下子就将塞缪尔他们揍得找不到北,如果对上他这个武艺平平的书生岂非……

看着周云生的脸色又红又白,百里青的脸色愈发的阴沉难看了。

“云生,你先出去,在隔壁花房坐坐,我有事和千岁爷商议,一会子我会让人去寻你。”西凉茉合拢了衣襟,忽然转过身,对着周云生面无表情地道。

周云生立刻点点头,他是在这里一刻都站不住了!

他赶紧向门外走去,越靠近百里青所在的位置,他就越觉得呼吸困难,寒毛倒竖,直到他越过了百里青,而百里青并没有拦住他,或者一掌将他直接拍得心脉具碎,方才松了口气。

越过了百里青,他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匆匆向大门而去,等着好容易出了门,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懊恼又自责地颦起了眉,喃喃自语:“周云生啊,周云生,你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小小姐一个人去面对千岁爷的怒火,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想着他又想转身进房,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一会子千岁爷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他解释,他的解释与帮忙不会反倒害了小小姐吧?

于是他便在西凉茉的闺房门前踌躇起来了。

而周云生刚出门,百里青就‘咣当’一声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搁在桌子上,转身就阴气森森地往门外走。

西凉茉一声冷厉地喝声就在他背后响起来:“你想做什么,百里青,你给我站住!”

“不做什么,只是有些人看了不该看的,就该留下一双眼珠子。”百里青冷冷地道,说完就继续往外走。

要说西凉茉和周云生那么丑陋的雏儿有什么苟且,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那个混小子,一定是把他的小丫头的身子看了个光,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疯了么,云生只是因为担心我,才进来的!”西凉茉恼火地上前几步,怒道。

这人是疯了么,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的人!

百里青心中的黑色火焰一下子就燃了起来,那是称之为嫉妒的火焰,她竟然帮着那个轻薄了她的男人说话!

他一下子就转过身子,一把将她拖到自己面前,伸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字一顿地道:“为师不管什么原因,你别忘了,你早就已经卖给了为师,你的灵魂是为师的,你的眼睛是为师的、你的鼻、你的唇、你的身子,甚至你的头发都是为师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为师的,除了为师以外的任何人看了你,碰了你,都要死!”

他不允许她眼里还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西凉茉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笑了,柔软的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的,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用了三成内力一把拂开他的手,自己也退到了床边,对着他愤怒地道:“百里青,你有毛病是不是,你是我师傅不错,你是我的夫君不错,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是非不分,如果不是你忍不住心里的欲望一次次的来撩拨我,不听爷爷的话,我的情形怎么会越发的严重到大白天的都睡得跟昏迷了似的,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你凭什么去挖云生的眼睛,你他娘的为什么不砍自己的手!”

西凉茉越说越气,却不知道怎么就哽咽起来了,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被别人看了去,又想到她不但忙着费心去为查韩贵妃和西凉霜的事,再加上前线战事等等杂事不知凡几,他却一点都不体贴她的辛苦,又这么混总是喜欢折腾得她身子越发难受,不上不下的,总是没精气神。

她心中就越发的不得劲,一边骂,一边哽咽着,水媚的眸子里就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来。

百里青见她骂自己,心头原本是极其窝火的,正要张嘴就来点更不好听的,却见自己的小狐狸居然一下子哭了,那种模样好不可怜,像是被欺负狠了,他心里的邪火与怒焰一下子就别浇灭了,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头一抽,然后就被她的泪珠儿烫得疼了起来,一抽,一抽的,让他立刻忍不住想要上前抱着她哄劝:“丫头,好,好,都是我……。”

不论对错,他已经许多年不曾与任何人道歉了,但是面前的人儿的眼泪却让他不论对错都下意识地道歉。

“……都是我的错,别掉泪珠子了!”

但西凉茉可不领情,她心中是又气、又恼、又悲!

西凉茉最恨自己掉真泪,掉假泪是因为有所图,但是掉真泪了,她就觉得那是一种极为无能的表现,心中愈发地恼了他,又恼自己,拿着袖子抹一脸的鼻涕眼泪,一下子就转过身去,对着他大吼:“你别碰我,你要他娘的去挖谁的眼睛,去断谁的手脚,你就去啊,你去了以后就别他娘的回来,反正你挖了他们一双眼睛、我就挖自己一双眼睛,你断了他们一双手,我他娘的就陪上我自己的一双手!”

数声‘他娘的’让百里青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子阴气沉沉,一会子又怒气冲冲!

这个死丫头,这是吃定他了么,居然为了其他男人要死要活的,真真是他娘的该死!

但是……

百里青铁青着邪妄惑人的面容,忍耐了许久,方才咬牙切齿地道软下声音:“好,好,为师不追究了就是!”

说罢,他上前几步,想要扳过她的脸儿,吻掉脸上那烫人的泪珠儿,她的泪珠只能是为他而落,而且是在床上过分的激情而落,他不想再看见她为了别的男人落泪。

但西凉茉仿佛脑门后头长了眼睛似的,背对着他又怒道:“别碰我,在血婆婆还没有回来之前,你不准碰我,给我出去,如果你碰我哪里,我就拿刀子剃掉自己那里的皮!”

百里青伸出去的手又僵在半空,忍无可忍地咬牙道:“西凉茉,你别太过分了,得寸进尺……!”

西凉茉一转脸,泪盈盈的一对大眼儿看百里青心中大盛的怒火又一下子熄灭了一半,她拿起个枕头对着他就砸了过去:“对,我就是过分,我就是得寸进尺,怎么样,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我现在特不想看见你!”

看见他,她心里就来火,这千年老妖不知道反省自己就算了,还在这里贼喊抓贼!

百里青抱住枕头,退了一步,又接住她扔过来的花瓶,见她气得摇摇欲坠的模样,分明是方才醒来了身子还虚着,有点站不稳,他只得又恼火又无奈地道:“你别恼了,一会子又上火了,快坐下!”

西凉茉刚想拿着茶杯朝他砸过去,刚一抬手,就觉得鼻子热乎乎的,百里青看着她,瞬间大惊:“丫头,你的鼻子……!”

西凉茉伸手一抹鼻子,只见手上鲜红一片,她顿时觉得那鲜红如一只锤子砸下来,让她愈发的上火加头晕眼黑——这他娘的、他大爷的,上火上得都流鼻血了!

百里青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大步走过来,顺便叫人:“太医……。”

一只绣花鞋当面朝他又扔了过来,伴随着西凉茉的尖叫阻止了他的步子:“不要你管,我给我滚出去!”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像只彻底炸毛跳脚,还一边流鼻血的小狐狸,只得握住手里的绣鞋,阴沉着脸,忍耐着道:“好,好,我出去,我出去,行了吧!”

上一次敢让他滚的人,如今大约都已经投胎转世,外带长大到能叫他叔叔了,偏偏现在,他却只能受着!

另外一只飞过来绣鞋权当了西凉茉捂住鼻子不能说话的回答,带着三成内力如暗器一样疾飞而来的绣鞋充分地表明了主人愤怒的心情。

百里青一偏头又抓住那只绣鞋,到底无法可施,一转身阴沉着脸出了房门,对着站在门外茫然不知所以,又很是不安的白蕊、白玉几个阴森森地道:“去给你们家主子把本座放在小厨房熬的下火汤端进去,再去太医院把医正大人请来!”

话音刚落,一块造型奇特的鹅黄绣兰花的丝绸肚兜就毫不客气地直接从房内被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上了百里青的头上,并伴随着女子的尖叫:“你还好意思叫爷爷,你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白蕊、白玉几个同情地看着浑身僵硬的百里青,白玉轻咳了一声:“爷,您先请回府吧,等着郡主气消了,奴婢会去府邸告诉您的。”

百里青面无表情地扯下头上的肚兜,揉在手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只是他走过之处,走廊的地上都‘咔嚓“、”咔嚓“地发出诡异的什么东西裂开来的声音。

白蕊仔细一看,原来随着百里青走过的地方,那地板上都裂开如蜘蛛网似的裂痕,他生生将一条走廊的青砖全都踩裂了。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各自抹了一把汗,只有自家主子敢对千岁爷发这么大的脾气,还喊千岁爷滚?

百里青尖利得几乎刺破她们耳膜的魔音忽然响起:”魅七,你这个作死的混账东西,还不给本座滚过来,在房梁上面等死么!“

话音刚落,几个捂住耳朵的丫头就惊惧地看着自己面前走廊上那房梁‘轰’地一声响,竟在半空中莫名其妙地碎了,然后掉了下来,飞溅起呛人的粉尘来。

白玉、白蕊几个纷纷捂着鼻子躲开,不一会儿,就见那几乎碎成木头渣滓的房梁中间爬起来一道高挑健硕的黑色身影,他狼狈地捂着自己差点摔成两边的屁股,茫然地看着白蕊,白蕊怜悯又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情人。

魅七的功夫一向是很强悍的,别看那么高大的人,但是轻功极好,怎么这么不小心地摔下来。

魅七只有暗自苦笑,千岁爷想要谁没有任何保护地掉下来,他就是再好的轻功也没有用,那房梁是被千岁爷袖子里那细不可见的傀儡蛛丝给生生给切成了碎片的,其实他觉得如果不是方才夫人对千岁爷那些狠腊的威胁,千岁爷很想切碎的人是他才对,只是让他摔个狗吃屎,已经是便宜他了。

他瞅了瞅四周,已经不见了周云生的影子,他心中懊恼周云生不讲义气,暗自嘀咕道云生兄,你这一次真是还惨兄弟我了,你有你的小小姐庇护,我却要倒霉了。

魅七不敢不跟着百里青过去,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百里青离开了。

且说这周云生其实不是不讲义气,只是他站在门口,听着百里青和西凉茉爆发了三年以来的第一次大吵,实在觉得自己这个‘第三者’如果再进去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徘徊了许久,又看着白蕊、白玉几个领着粗使婆子扛着浴

桶和热水过来,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她们的询问,只好匆匆地离开了。

周云生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边有脚步声上来了,他扭头一看,却是不当值的魅六,魅六正一脸‘你要倒霉了’的坏笑盯着他。

他淡淡地道:”小六子,你跟着在下做什么?“

魅六‘嘿嘿’一笑:”这不是担心你找不到路,又错闯入女儿家的闺房嘛。“

其实是方才他过来准备替换魅七,却不想刚好见着千岁爷发飙的一幕,他在一边也听了个大概,又见西凉茉朝他使眼色,便知道西凉茉是让他去宽慰和看着周云生,怕他过分难堪而离开,毕竟他们是有正经事要商议的。

周云生脸上有些羞恼,边走边冷道:”在下再如何蠢笨,也不至于连接着做出这样失礼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魅六忽然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露出个诡秘的神色:”喂,我说云生兄,你这般语无伦次,恼羞成怒、窘迫不安的模样,莫非、难道、也许你还是只——雏儿?“

周云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雏儿?“

”就是童子鸡拉!“魅六漂亮可爱的娃娃脸上都是恶劣的笑容,他目光仿佛很是好奇地瞅着周云生的胯间。

周云生顿时觉得脸上一股子热气蒸腾起来,又羞有窘地站定了身子,冷声怒道:”君子有所问,有所不问,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罢,他拂袖进了花房,顺带大力‘嘭’地一声甩上花房的门,将魅六那张满是取笑的脸关在门外。

说罢,他拂袖进了花房,顺带大力‘嘭’地一声甩上花房的门,将魅六那张满是取笑的脸关在门外。

魅六摸摸自己差点被大门砸扁的鼻子,倒也不恼,只笑嘻嘻地低声道:”嘿嘿,原来真的是个童子鸡啊,难怪

难怪,这下子有他难受的了!“

说罢,他看着花房的门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转身离开。

周云生关上了大门,靠在花房的门上,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一直狂跳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听着门外魅六离开的脚步,他才走到桌子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几口灌下,方才觉得脸上的热意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有些颓然地坐下,望着窗外的明媚的天空苦笑了一声,这还是……乌龙之极!

宦妻 第六十九章 惩罚

白蕊担心地目送着魅七离开后,便跟着白玉两人一齐进了房内,同时招呼粗使婆子将热水桶给抬进了房间里。

西凉茉已经穿上了简单的衣衫,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边,手里还拿着一块帕子捂着鼻子。

二婢互看一眼,白蕊赶紧去取来雕花铜盆打了温水,白玉则赶紧拿了毛巾沾了水递给西凉茉。

西凉茉瞥了她一眼,捂着鼻子,让她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止血要用冰敷,去取冰镇毛巾来。”

白蕊点点头,立刻去拿了百里青搁下的托盘,将毛巾浸进托盘里的冰盘子,赶紧拿出来给西凉茉敷上。

西凉茉敷了一会儿,感觉没有再有热流从鼻子里流出来,方才取下毛巾扔在脸盆里,顺便将自己的脸上血迹都擦去。

白玉取了冰镇着的白玉壶上前给西凉茉倒了杯玫瑰薄荷露,小意地道:“郡主,您先喝点子东西去去火!”

西凉茉点点头,接过来品了几口,一股子薄荷的凉意和玫瑰芬芳的气息缭绕在鼻间,血液里的躁动抑郁仿佛一下子全都散去了。

白玉看了看白蕊,白蕊立刻会意地去将那些小菜都摆上了台,对着西凉茉道:“大小姐,用点子饭菜吧,您已经大半日都没有吃东西了,身子可受不了。”

西凉茉看了看那桌子上的小菜,一样西红柿香葱煎白玉豆腐、一样小炒肉、一样凉拌香油木耳丝、一样酸甜脆青瓜,并两碗碧玉梗米洲,都是些家常小菜,却闻着味道极好,看着就很是开胃,越是家常小菜才越见做菜人的手上功夫。

都是些最适合炎热夏日享用的开胃小菜,足见做菜人的妙心巧手。

西凉茉没有让她们撤下饭菜,而是拿起小碗慢悠悠地吃了起来,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桌面上的饭菜用的差不多了。

白玉和白蕊见此情形,互看一眼,稍微放下了点心,看样子主子也不是真的很脑千岁爷。

白玉轻声道:“郡主,您看,这都是千岁爷为您亲手做的,您是不知道咱们莲斋的小厨房最是西晒,到了下午都热得不行,千岁爷那般爱干净和讲究的人可流了不少汗呢。”

西凉茉夹了一筷子的木耳丝,搁在碗里,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是如果不给他点厉害的尝尝,就这么纵着他恣意妄为,只怕日后我身边的人日子都不好过,何况他也是该受点教训了,不然他只以为你家小姐我是吃素的,日日荒唐,像个什么样子,也是为了他的身子着想。”

除了她的身子不舒服之外,她也发现百里青这么胡来,他自己的心头火却不但没有随着和她的厮磨能化解一些,反而越发的厉害,越发地控制不住地想要搓磨她,越搓磨她,他心火越旺再如此往复循环,不但她不舒服,他也不会舒服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血婆婆回来前,两人规规矩矩、相敬如“冰”。

白玉和白蕊都是一愣,随后方才若有所悟,心中暗自道,原来如此,难怪一向冷静从容又和千岁爷感情极好的主子会忽然间发那么大的脾气,竟是用了激将法,将千岁爷赶开,也是为了千岁爷好呢。

“大小姐,第一次看着你和千岁爷吵架,你可吓死我和白玉了。”白蕊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以后,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家的未来的相公,不由又愁上眉间:“但是,千岁爷是真的恼了魅七,虽然奴婢知道魅七是失职了,但是万一千岁爷一怒之下将魅七……。”

她是知道千岁爷素来对自己底下人是个有功毕奖,而且极为大方的主子,但是一但犯错,惩罚起来也绝不手软的人。

西凉茉取了白玉递来的白玉杯,品了一口那薄荷玫瑰露,悠悠地道:“他不敢,我已经说了,若是他要伤了其他人过分了,我就用自己去赔!”

白蕊一惊,立刻道:“大小姐你,这怎么使得……。”

白玉安抚地拍拍白蕊:“放心了,郡主只是威胁一下千岁爷而已,而且千岁爷方才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那就是答应了大小姐,不会真的太为难魅七的,顶天就是罚跪活着罚了点俸银。”

千岁爷那样的人,只会对郡主不同,怎么也会考虑到郡主的心情的。

“是么……。”白蕊方才略微放下了心,但还是求着白玉道:“玉儿姐姐,你让小六子得空回司礼监替我看看魅七的情形,我也才放心。”

白玉立刻点点头,宽慰她:“好,那自然不成问题的!”

——老子是魅七要倒血霉的分界线——

司礼监衙门刑堂

“跪下!”

红衣高阶太监表情冷酷地对着站在堂中的魅七一声厉喝。

魅七便摘了蒙面巾,直挺挺地跪下了,他垂着眸子,紧紧地绷紧了高大健硕的身躯。

刑堂是所有司礼监之人最惧怕的地方,即使是司礼监中最厉害的杀神们,都对刑堂噤若寒蝉,刑堂并不轻易开张,而一旦要进刑堂就代表如果没有脱一层皮都休想能轻易出来。

但是这刑堂并不如司礼监的大狱一般黑暗阴冷血腥,相反,刑堂之中按照百里青的品位布置得极为风雅,布置着各种精致的雕花绘草的灯笼,靠墙放着一整套华美的琴具、鼓乐,半空之中半垂下精美的白色珠帘将受刑大堂与主座分开,天花顶上一把把撑开的美丽油纸伞恰巧拼绘成一副杭州西湖山水图,那山水图描绘之精致秀丽,笔锋之华美飘逸,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略有点奇怪的是那幅图并不甚完整,还缺了三分之一,看起来不免有些遗憾,而墙边还布置了一幅由一把把精美异常的扇子拼成了画。

这些扇面与伞面的材质看起来有些奇特,缺仿佛异常合适那些绘笔粉末。

若是不知道其中所以的人进来,定以为这里是什么待客的宴会厅,而百里青也确实曾在这里宴过客,只是但凡进入这里饮宴的大臣,不少人回去以后就吓病了,甚至疯魔了。

而只有司礼监的人才知道,这里的所有的一切布置全部都有人身上的部位所制成,那些油纸伞不是油纸所制成,而是人皮所绘,而扇面也是人皮,与它们同源所制成的还有那些琴具、鼓乐与灯笼,而垂下的珠帘则是人骨细细打磨而成的骨珠。

而这些原料都来自都是司礼监的叛徒和犯下大错之徒。

所以即使是炎炎夏日,每每一踏进这刑堂的人,都会觉得异常阴凉,或者说阴冷无比。

魅七对着站在珠帘之外的那个红衣公公,沉声道:“魅七给刑堂陆总管请安。”

陆公公生就一张容长的马脸,干瘦的面孔上画着时下太监们最喜欢的粉妆,白厚的粉底,艳丽的嘴唇,看起来如灵堂之上的纸糊人一般异常诡谲怪异,乃是司礼监刑堂总管,他从来很少出司礼监,手段师承百里青,手下擅长三百零八种刑罚,皆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他看着魅七露出个僵木的笑来:“小七,竟然又是你啊。”

他说怎么会需要他这个刑堂堂主亲自动手主罚,原来时最近夫人身边的红人儿。

魅七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不是不记得三年前在秋山之上保护夫人不利,后来所受的那种欲生不得欲死不成惩罚,面对陆公公,就是他这样七尺汉子都忍不住冷汗直流。

陆公公兴味地看了魅七的模样一眼,转身戴上了一对人皮所制成的手套,又让小太监拿出了一整套奇形怪状,闪着蓝幽幽锋利无比的刀具,魅七看到那一套东西,瞬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恭敬地对着坐在骨珠帘子后的百里青道:“千岁爷,您看,人已经到了,要用上什么级别惩罚呢?”

他听说魅七是严重失职,但又罪不至死,看千岁爷的样子,还打算要用他,而不是如当年魅十四那样直接用化骨水给化了,那么要用的无非是穿筋片皮儿、勾肠穿孔开肉之类的刑法。

只是他不甚看得清楚骨珠帘子内那位一念让人生,一念让人死的主儿的表情,所以暂时无法判断那位爷打算如何。

骨珠帘内传来瓷杯碰撞的清脆响声,却没有传来任何人的声音,安静得让人窒息,帘子外的陆公公、准备奉罚的小太监们和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魅七都屏着呼吸。

这种寂静仿佛是临死前还没落下的那一刀,最是让人难以忍受。

直到帘子的后的人悦耳却阴冷的声音响起:“老陆,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手段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几种,却没有一点儿新意。”

陆公公立刻单膝跪下,恭谨地道:“千岁爷,您请说。”

看样子是千岁爷又想出了新的法子去整治人了,他深切地为那跪在地下的人感到悲哀。

帘子内传来那人冷笑之声:“魅七,你竟得了夫人的求情,真是好大的面子,既然如此,本座该给夫人面子的事儿自然是要给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座也就不让你受那皮肉之苦了,只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一般,却让陆公公瞬间疑惑地竖起了耳朵,而魅七稍微放下了点心,但是帘子之后的那位爷再次开腔瞬间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被投进了寒冰之中。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浑身僵硬,随后大力地磕头:“爷……您……饶了魅七吧,魅七知错了,求您,您……你还是用皮肉之刑吧!”

但是帘子之后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魅七,若是你不小心磕头磕出了血印子,让夫人看到了,那么你的刑期就要延长了。”

魅七正准备再次来个死磕求饶的动作顿时一僵,一下子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随后半坐在了地上,一脸苍白失神,直到陆公公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露出个阴森森的笑来:“小七,节哀。”

……

“哐当!”白蕊在房内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却又不知道这预感到底是什么事儿,她颦眉忧愁地看了看天色,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魅七怎么样了,让小六子去打探消息,小六子却沉默着,问多了,只告诉她魅七没事。

但是看着小六子的神色,她却觉得魅七不是没事,而是摊上大事了!

她心神不宁许久,还是下定了决心,将手里的东西一搁,便直接往西凉茉的房里去了。

西凉茉正在窗边半靠着垫上了竹席的绣金垫子看奏报,这几天没了百里青的骚扰,她身体的火气消散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动不动地流鼻血了,也能沉下心思专心看奏报和理事。

她忽然见着自己面前多了一双绞缠着衣摆的小手,便淡淡地道:“怎么,想去看看魅七怎么样,是么?”

魅七三天前被百里青带走之后,便换了魅三顶替上来,白蕊担心魅七也是情有可原。

白蕊咬着唇,眼儿有点红,盛满了担忧:“嗯,奴婢想去一趟司礼监。”

寻常人是不允许进入司礼监的,而且大部分人没事也不会往那里面跑,只是她是在太担心魅七了。

西凉茉随手在桌子边的小屉子里取了个令牌交给她:“你且去吧,就说是我的人,他们会带你进去的。”

白蕊点点头,感激地道:“谢谢郡主!”

随后,她立刻转身离开,匆匆收拾一番,便上了一顶小轿子就往司礼监衙门去了。

司礼监所在的地方,是皇城最西边,据不少术士说那地势东高北低,后有一水潭子,却从来养不活鱼,而且曾经是乱葬岗,一次地龙翻身之后还出了黑气冲天,乃天狗吞月,黑虎食尸的积尸地,谁在那地儿住,便要冤鬼缠身,绝户无后,而且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却镇上司礼监这样天天死人,杀气深沉的衙门却刚好契合了死地而后生,成了天下间司掌生死杀伐之门,只是里面的人各个出来都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死气。

平日根本没有人敢随意走近十丈之内,仿佛那个地方的天空都是黑气翻滚,阴云怖怖。

而此时,一顶小轿子却正正地停在了司礼监的门口,那守门的面无表情的厂卫眯起了眼,阴森森地盯着那上面下来的娇柔少女。

白蕊下来之后,看了看司礼监那黑瓦白墙,还有漆成朱红血色的大门,她咬了咬唇,拿着令牌上去了。

那高大的厂卫一声厉喝:“何方闲杂人等,擅闯司礼监衙门!”

但是在白蕊递出来的代表着督公大人亲临的令牌后,厂卫们都是一怔,立刻齐齐地单膝着地,高呼:“见过督公千岁、千千岁!”

白蕊立刻让他们都起来,又有些踌躇,不知道要怎么问,毕竟她还是魅七的妻子,总觉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其中一名厂卫是见过跟着西凉茉的白蕊的,他若有所悟地道:“你是夫人身边的姑娘吧,请问有何事?”

白蕊一咬牙还是红着脸道:“我是白蕊,是奉命来探望魅七的。”

阿弥陀佛,她不是故意要撒谎的,实在是黄花闺女来见一个男子,实在是不合礼法。

但是她并不晓得的是,魅七在司礼监里有到算是个人缘不错的,尤其是和魅部的人,他有了心仪的女子,并且已经等于是从此脱离魅部一线之上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自然是要和自己的好兄弟们分享的,并且由于魅六的‘热心’,所以差不多整个司礼监衙门的人都知道魅七和夫人身边的美貌侍女勾搭上了。

所以那厂卫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蕊,露出个古怪又奇特的笑容:“好,白姑娘,你跟我来吧。”

那厂卫离开之时,朝着自己的同伴做了个手势,其他厂卫们瞬间都了然了,然后彼此交换了一个诡谲的眼神。

白蕊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事情,只顾跟着那厂卫往衙门中走,并且担忧地道:“厂卫大哥,我想问问,魅七如今情形如何了。”

那厂卫轻叹一声:“白蕊姑娘,到时候,你自己看就是了。”

他犹豫了一会子,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白蕊一听,立刻觉得自己心中不好的预感全部都实现了,立刻眼泪就下来了,绞缠着手里的手绢,身子微微地发抖起来。

不一会,那厂卫忽然停住了脚步,轻声道:“到了,姑娘,你自己看吧。”

随后,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仿佛很是悲伤地捂住了嘴,朝着白蕊的肩膀轻拍了一下:“节哀!”

只是他一转身,脸上的肌肉抽搐成一种古怪到积点的表情,仿佛要笑,却笑不成,脸部曲扭成一种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蕊咬牙,不敢抬头,只拿了手绢捂住脸儿,最后还是一咬牙地抬头看了过去,只是这一看过去,顿时觉得天上一个霹雳下来,将她劈得彻底呆滞,没了魂似的。

且说这一头白蕊去探望了魅七,这一头西凉茉也去探望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戴着兜帽静静地坐在一片柳林之中,背对着西凉茉,静静地道:“我给你的东西,你可看了?”

西凉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我看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冷笑几声,声音尖利:“你不必理会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只管答应我的条件就是,咱们是各取所需罢了。”

宦妻 第七十章 司礼监的细作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西凉茉看着蒙面人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眸子。

那人冷笑一声,声音有一种近乎凄厉的嗤笑:“西凉茉,都说你素外敏睿,却不想原来也不过如此,这好日子过多了,人都过傻了不是,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各取所需就是了,何况就算我坑你,又能坑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