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看他,救人要紧。

我背凝霜入内。流芳似是立刻感应到了什么,神情带出了一丝苍白:“是我的错……是我……”

“流芳,别怪自己,我可以解决的。”我握住了流芳的手,他缓缓回神,歉疚地看我身后的凝霜,他身旁的少司只是跟着他微微转身,依然双目无神而空洞。

流芳从我身上扶下了凝霜:“我来吧。”他抱起他,往神庙内而去。而少司依然没有任何神情地。跟在他的身后,狐尾在地上无力地拖动。

那些梦是真的!

少司真的在天神面前认了输,被彻底地驯化。这样的少司让人很心痛。但是,很无奈。我们做错事,必须要接受惩罚。人间有人间的律法,狐族有狐族的律法,天界,更有天界的条规。

少司还能活在神庙里。只是无法说话,失去了人形。这应该是狐族对他最轻的刑罚了。若是由天界来惩罚,我真是无法想象。即使师傅那只的狐狸,在我谈及天条时,他的脸色也会划过一抹苍白,神情忽然严肃让我不要再言。

可见天规之让人害怕。

“少司。”我在孤煌少司身后唤了一声,他脚步顿了顿,夜风扬起他背后的丝丝墨发,他静得完全像是狐仙庙里没有生气的神像。随即,他再次抬起脚步,没有任何回应地跟在流芳身后,静静前行。

他的心里,一定很恨我。

流芳把凝霜放入我以前睡的房间,然后点起了长明灯,我坐在凝霜床边握紧他的手,坚定地看向流芳:“流芳,让师傅把我的命给他。”

在流芳愣住的同时,孤煌少司的眸中,终于划过了一抹吃惊,紧跟着,是深深的愤怒与怨恨,他狠狠地看着我,呼吸开始急促,忽然他亮出利爪朝我猛地抓来,寒光划过眼前之时,我感觉到了面颊火辣辣地痛。

“少司你干什么?!”流芳立刻制止他,一束绳索登时捆住了少司的身体,他愤怒地在地上挣扎,但是,他越是挣扎,那绳索越是勒紧他的身体。

我呆滞地抚上自己的脸,三条深深的血痕破开了我的皮肉,鲜血染满了我的手指,也随着我的脸而下,流入我的脖颈。那温热的血在夜风中渐渐冰凉。

少司愤怒至极的瞪视我,黑澈的双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他毫不在意那越来越紧的绳索,继续挣扎着。

立时,绳索上生出了倒钩,“刺啦”一声勾破他的衣衫,刺入他的身体,他痛得全身颤抖起来,鲜血立时涌出,染满了他的全身,也染满了那条绳索。

我呆滞地看着他,他为何突然之间发了狂,像是要杀我!

“出去!”流芳愤然拂手,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少司扇飞出了房间,顷刻间他化作了一只黑狐被绳索绑在了屋外的枫树之下,他依然愤怒地仇恨地瞪视我,但狐族的惩罚让他发不出半丝声音,他脖子被勒出深深的血痕,鲜血继续不断地躺落。

“少司真是疯了!”流芳立刻到我身边,心疼地看着我脸上的伤,我一直呆呆地看着门外的黑狐,他通红的眼睛里,是恨,他在恨我,在气我!若是当初的一切,进门时他就该那样了,何以此刻突然发怒,甚至是发狂?

流芳轻轻抚上我的伤,我痛得拧眉,回神之时,才感觉到脸上的伤有多么地疼。流芳立刻俯下脸,银发划过我面前之时,他也舔上了我的脸庞,立时,门外的少司越发地愤恨起来,他拼命的拉拽绑住他的绳索,利爪深深挠入地面,发出“歘歘”的声音。

流芳舔过之处,疼痛立时减轻。狐族的伤,只有狐族能治,即使师傅留给我的伤药,也没用。

“这伤太深了,只怕半年才会好。”流芳心疼地看着,我立刻看他:“先别管我了,救凝霜要紧!把我的命拿去吧!反正我命多。”

忽然,外面的少司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因为我的话,他愤恨的目光中,又露出了惊讶之色。

流芳摇摇头:“这个因,是我造成的,应由我来解。师傅给你的命是有天意在的,你不可乱用,否则,到你真想用时,却不能了。”

我惊讶看他,这些命,原来早有安排。而我,却还嫌多。

第四十五章 少司想说话

流芳看了我一会儿,执起了凝霜的手,手心与他合在了一起,然后看向:“心玉,苏凝霜阳寿未尽,不像怀幽上次已死,所以,我可以为他治愈,你不必担心了。但这会虚耗我一些神力和时间,你可到外面等候,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健康的苏凝霜。”

我感激地看着流芳,伸手抱住了他温暖而柔软的身体,埋在他带着清香的银发之间:“谢谢你,流芳。”我缓缓放开他,他露出让我安心的微笑。我再次注视凝霜片刻,静静地走出了房间,慢慢关上了房门,里面是流芳渐渐流转的仙气和凝霜缓缓浮起的身体。

心情紧张而担心地坐在门外的走廊上,面前,是狠狠盯视我的少司,他的身下,已是一片血迹,但是绳索在他安静后,收回了倒钩,不再束紧。

我迎上他愤恨到血红的双眸,从他那痛苦地眸中,我似是明白了什么,我起身走下走廊,他立时站起狠狠看我,将拴住他的是绳子绷到最直。

我站在了他的身前,他又开始挣扎起来,绳索立刻把他拉紧,我心痛地蹲下身:“少司,别在挣扎了。”

他愤恨地用利爪抓挠着地面,我朝他伸出手,他的利爪立时狠狠挠上我的手臂,立时衣衫“嘶啦”破裂,鲜血染红衣袖,火辣辣的灼痛让我微微拧眉,但我没有收回手,还是抚上了他黑色的狐脸。那一刻,他在惊讶中,变得安静。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恨我愿意把命给苏凝霜?”他的发狂是在我说把命给凝霜后开始的。

他的肚皮剧烈地欺负,血红的眼睛里流出了痛苦和愤恨的眼泪。

我轻轻擦去:“当年我跟你下山,师傅曾赐我一缕仙气和三条命,我起先还不明白,直到……我遇到泗海……”

少司在我的话音中身体轻轻颤动,黑眸之中涌出了深深的恐惧,我起身从树上解下了捆绑他的仙绳。仙绳却是在我手中卷缩,从少司的脖子上离开。

少司趔趔趄趄地跌倒在血泊之中。缓缓恢复了人形,黑色的长发铺满了开始一点一点愈合的衣衫,他伏在地上粗重而痛苦地喘息,像是仙绳留在他身上的伤痕依然灼痛着他的全身。

那些伤口也因仙绳的离开而渐渐愈合。

“少司。”我蹲在了他的身旁。歉疚地看他,“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你和泗海的命,可是,你们并没死。”

他缓缓转脸朝我看来,脸上是被疼痛折磨后的疲惫。

我心疼地捧住他黑色的狐脸:“你们是狐族,你们还活着,如果哪一天,你们真的需要,我随时愿意给你们。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那天的到来,是不是,少司?”

血红渐渐从他的眸中退却。再次浮出了那深邃地,可以勾魂摄魄的黑。他垂下了眼睑,眼泪在眼角滴落。他像是认命地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像是想起什么拉住了我的手,看向被他抓伤的。还在流血的手臂。

他埋下脸,像是想像流芳一样为我舔舐伤口。可是,他的嘴却无法张开,他再次痛苦起来,埋在我的手臂上无声地哭泣。

我温柔地凝视他,抚上他长长的黑发:“没事的,少司,你把我哦划伤了也好,就没那么多男人关注我的脸了。”

他哭泣摇头,泪水滴落在我的伤口上,咸湿的泪水带出了丝丝地疼,但是,这点疼,又怎及他刚才受到的折磨?

狐族也属于天界,如果他们对少司和泗海的惩罚没有经过天界的批准,天界又怎会允许少司和泗海留在狐族接受惩罚?

我想起了那些梦,立刻问少司:“少司,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他的身体微微一怔,猛地抬起脸即惶恐又挣扎地看我。他匆匆仰脸看看天,又看看紧闭的房门,似是做出了决定,他忽然在我面前黑光闪耀,平地登时卷起一阵狂风,扬起了我的长发和满地的落花。

一只巨大的黑狐赫然立于狂乱的花瓣之间,他深深看我,我恍然明白,毫不犹豫地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抓紧了他巨大的黑色的狐耳。下一刻,他飞奔起来,狂风越来越猛烈,花瓣静静追随我们的身后,像是化作无数双眼睛监视少司的行动。

少司带我朝山顶祭坛跑去,我心中暗暗吃惊,阴冷的山风划过我的脸庞,带出丝丝的疼,尤其是掠过我脸上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灼痛。

月光忽然被黑云覆盖,整条山路像是通往黑暗的不归路,把我送往一个巨大的,无底的黑洞。

黑暗之中,祭坛显得阴森而可怖,高高的祭坛上没有半个人影,只有那巨大的,伫立在黑云下的狐仙神像!

上空的黑云忽然诡异地旋转起来,忽然,一条闪电“垮察”地猛然而下,竟是直直劈向少司,少司立刻闪避,但闪电还是劈中了他黑色的狐尾,瞬间燃起火光,他黑色的狐尾在蓝色的火焰中不断燃烧。

“垮察”又是一条闪电,朝我劈来,我惊然看向高空,这个祭坛我从小玩到大,从未有过今天这样诡异的现象。它像是在阻止少司靠近。

我立刻抱住少司的头:“少司!你是不是要我去祭坛!”

他重重点点头。

“好!你放下我,别再靠近了!”

少司在闪电中停了下来,果然,卷动的黑云中不再有闪电落下。

我从少司身上跃下,看向那空空荡荡的祭坛,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心却莫名地忐忑起来,那诡异的黑暗,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泗海,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直以来,我只看见少司,没有看到泗海。因为泗海的罪更重,我以为他被带回狐族惩戒,所以我才看不见。

可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我对他的感觉格外强烈起来。泗海,泗海……泗海!你到底在哪儿?是不是祭坛上,我是不是只要到祭坛上,就能让你感觉到?

我一步,一步踏上祭台,闪电忽然又从黑云中而下,却是没有劈到我,而是劈在我的身旁,仙术不可伤及凡人,所以,那些闪电是不能伤我的。

第四十六章 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雷劈之刑

我变得更加坚定,越是不让我靠近,我越是要上去看个究竟!我提裙开始加快脚步,我跑了起来,越跑越快,我几乎是冲上了祭台,在踏入祭坛边缘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像是穿过了一层不可见的薄膜,眼前瞬间明亮刺眼,闪电把整个世界照得雪亮!

我呆呆立在祭坛上,祭坛里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世界!“垮察!”“垮察”一道闪电不断从上空落下,像是银鞭狠狠抽在我前方的狐仙神像之前,一闪一闪的白光中,是一只巨大的血迹斑斑的白狐在闪电中挣扎和痛苦地嚎叫!

那一刻,我像是被人从高空一把推落,在死一样的宁静中不断坠落,坠落,然后,“啪!”一声在地上摔地……支离破碎……

“泗海……”耳边再也听不到那可怕的雷声,晕眩的眼中只有他在锁链中挣扎哀嚎的声音。闪电劈开了黑暗,照亮世界的同时,也照出了他全身的血痕,那些伤痕被闪电几乎染成了银色,布满他的全身,闪电像一道又一道银鞭狠狠抽在他的身上,他全身的白毛渐渐染成了血红色,不见半丝白色。

我全身像是失去了力气,双手颤抖地想朝他走去,可是,我的双腿却发软地一次又一次跌倒,我双手发软地撑起身体,站起,然后再跌倒,我的心已经在那一道又一道闪电中被狠狠撕成了碎片。

“泗海……泗海————”我终于嘶喊出了口。朝他跑去,他在闪电中怔住了身体,朝我看来时。又一道闪电毫不留情劈在了他的前腿上,他的前腿瞬间跪地,他狠狠地仰视天空,咬紧牙齿慢慢站起,鲜血从他的腿上流下,染满了祭坛地面。

“泗海——-”我扑倒在了地上,他惊然朝我看来。跳起身体想挣脱身上染血的锁链:“心玉——别过来——”

“垮察!”又一道闪电狠狠劈在他的脸上,立时皮开肉绽。血染了他的眼睛。我爬起来,朝他继续跑去,闪电在我身周不断劈落,溅起的碎石像冰雹一样打在我的脸上。

“心玉——啊————”泗海发狂地挣扎。但是锁链牢牢拴住他,让他无法逃脱。他的身下,已是一片血池。

“垮察!”又一道闪电劈落之时,我扑向了他,踏入那一片血池,扑在了他的已经没有一处完好肌肤的身上。

“啪!”闪电突然转了向,击落在我身边的血池里,溅起的血水瞬间染红了我的衣裙。

“泗海……泗海……”我抱住他痛苦地哭泣,他在我的怀抱中急促地喘息:“快走!心玉!”

“不……我不走……我不走——”泪水滴落他血染的身体。每一道伤都见肉,没一处鞭打,都见骨!他们是这么地残忍。宛如要把它扒皮抽骨!

“对不起……对不起……”我抱紧他泣不成声,呼吸颤抖,我转脸愤恨地看向天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垮察!”银鞭再次落下,直直打在泗海的后腰上,登时。泗海闷哼一身趴伏在地上。

“不!不——”我仓惶地抱住他的后腰,可是。紧跟着,银鞭又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我全身颤抖起来,从未有过的惶恐与害怕让我彻底胆寒,无论我护住他哪里,银鞭就抽在他的别处,直到他再不挣扎,趴在血池中奄奄一息……

“泗海……不……不……不要打了……不要打……”我颤抖地无话说出完整的语句,抱住他已经变形的脸喉咙哽咽到痛,“对不起……对不起……”我贴上他已经被血染湿的脸,只剩下哭泣。

“心玉……你……不该来的……”虚弱的话语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他的头开始发沉,在我的怀抱中开始昏迷,我心碎的狠狠抱紧他:“不……不要……不要……”

满手,满手都是泗海的鲜血,他全身的白毛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他被闪电打地体无完肤,真正的……体无完肤,如同凌迟之刑,已经看不清他原来是一只美丽的白狐……

闪电,停了下来。地面上的鲜血忽然间被祭坛完完全全吸收了进去,不留半点血渍,宛如刚才的一切,全部没有发生。

泗海身上的伤在闪电停止后,也像少司一样,一点,一点恢复。鲜血像是褪色一样,被吸入他的白毛,破裂的骨头迅速痊愈,然后皮肉一点一点覆盖。

刹那间,泗海又变成了一只完整无缺的白狐,只有他的昏迷和虚弱证明了方才那残忍的刑罚!

我茫然呆滞地抱着他,视线彻底失去了焦距,被人掏空的脑中,只回荡着三个字:我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把泗海交给他们,不该的。

“心玉……你不该来的……”怀中,出现了他轻柔的声音,我呆滞地朝他看去,他已经恢复了人形,褴褛的衣衫和长长的雪发上,是斑斑血迹。

“你的脸怎么伤了!”他吃惊起身,全身看不见一丝伤痕,细细长长妖媚的狐眸之中,是已经彻底清明的神智,宛如刚才的刑罚,还是我的错觉,这里从未有人被打伤,更没有人,血流成河。

我吃惊地,不解地看着他。而他的眸中已带出了阴狠的杀意,他狠狠扣住我的肩膀:“说!到底是谁伤了你的脸!”

我颤颤地抚上他的脸:“你没事了吗?”

他睁了睁双眸,一抹仓惶划过他的眼睛,他低落脸,忽的看见了我手腕的伤,他吃惊地立时抓起,放在鼻前深深嗅闻,他吃惊地凝滞:“是哥哥……”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是想带我来见你……”比起我的伤,我更怕他受伤,泪水再次涌上双眼,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在他的颈边嚎啕大哭,“对不起——泗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

“不是你……”他咬牙切齿地低吟,深深抱紧我,“是天!是天——”他仰脸愤怒地嘶吼,豁然起身,褴褛的破衣与雪发在祭坛上飞扬。

第四十七章 绝不认错

“我不怕你——我不后悔——我没错————我要打上九十九重天——把你从神位上揪下来——你以为你这样的折磨我就会放弃吗————我孤煌泗海永远不会——不会——哈哈哈——哈哈哈——”黑云在泗海的狂笑中渐渐散去,一缕淡淡的晨光忽然落下。登时,泗海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眸中浮出了丝丝惊惶。

他在害怕,但是,他不怕天,他又在怕什么?

匆匆蹲到我的面前,着急地看我:“快走!你快走!”他抓起我,甚至动作变得有些粗暴,要把我推走!

晨光渐渐晒到了他的身上,忽然,他的衣衫开始冒烟,他惊慌地趔趄后退,双眸开始颤抖:“不,不!不要让心玉看见我恶心的样子!不要让她看见——你听见了没——”他扬天愤怒的嘶喊,浑身的戾气丝毫没有被酷刑征服。

而少司……却已经服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的脸在阳光中一点一点晒得干裂,而对我却没有丝毫的伤害。

“不——不——”泗海捂住了自己的脸,暴露在阳光下的肌肤开始焦灼,血还来不及淌出便已经烧焦,凝固,立时空气里开始弥漫一股肉烤糊的气味,是泗海的!是泗海的!

“呕!”极度深寒的恶寒感让我干呕出口,眼前发黑,我无法去呼吸来自自己心爱之人被烤焦的气味。这不仅仅是对他残酷的折磨,更是在狠狠撕碎我的心。

他在祭坛上全身痛到无力地跪落,但他依然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不让我看见。他全身已经痛地不停颤抖,但是他依然没有发出半声哀嚎。

“为什么……”他的声音痛得发抖,“为什么要让我的心玉看到……为什么……我可以承受你们一切刑罚……但是……为什么要让我最爱的女人看到……为什么——恩——恩——”他痛苦地在阳光中发闷地呻吟,但始终没有痛嚎出口!

明明对我无害的阳光却实实在在地烧烤着他的身体,他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痛苦地蜷缩身体,用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脸。不让我看见。明明他身上的衣衫已经灰飞烟灭,他的雪发一点一点灰烬。露出了血污的,焦黑的头皮。

阳光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身上,却是比雷电更加可怕的折磨他的身体,他们因为他的不屈服而怒。因为他的暴戾而用酷刑来驯服,他们是在等他投降,等他哀求,等他说那三个字:我错了……

但是,泗海永远不会求任何人。

“泗海……”我颤抖地再次上前,深深抱住他,“求求你……认错吧……求求你了……”

“我不会的,不会的!”他痛到声音颤抖,却依然咬牙不肯认错。我用我的身体努力护住他的身体。阳光晒在我的身上,没有丝毫痛楚。我紧紧抱住他,再次哭着哀求:“求你了……泗海。你快认错吧!”

“哼……”他依然冷哼,“是他们的错!我从没错过——啊——”

“喊出来,痛就喊出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走!你走————”他用力地推开我,锁链发出叮当地撞击声。

我被他狠狠推倒在地,他痛苦地捂住脸跪在地上。狠狠用自己的头敲击地面,不让自己哀嚎出口。

“泗海——”我再次扑上去。抱住他的身体,好为他遮挡一部分阳光,“算我求你了!认错吧!”我紧紧抱住他。

他在我身下颤抖地冷笑:“我……孤煌泗海……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我立刻转身,跪在祭坛上狠狠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放过泗海吧!求求你们了!”

“心玉!不要求他们——”泗海愤然挣扎起来,全身的锁链叮当作响,我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被阳光烧灼的脸,他愤怒地咬牙切齿,俊美的容颜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剥落,烧红,他痛苦地再次捂住脸,终于忍不住痛喊出口:“啊——————”

我恍然明白少司的眼泪,明白他为何要向天磕头磕到血流,他是在为泗海,为泗海!

“啊——————哈哈哈哈————”泗海忽然狂笑起来,缓缓俯下脸,痛心地看我一会儿,狠绝立时浮现他焦黑的脸:“滚!你滚!你居然向老天屈服,你已经不再是我爱的巫心玉!我看不起你——”

我擦去眼泪,缓缓起身,痛心看他:“泗海,你真的错了。你滥杀无辜,残忍嗜血,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认错,为什么?!”我朝他哭喊,喉咙已经痛到无法呼吸,可是,我依然看不到他身上的吧半丝悔意。

他手脚被拴住地狠狠看我,阴邪而笑:“因为……我就是喜欢!我就是喜欢——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哈哈哈哈————”他仰脸大笑,锁链叮当,“现在你已经把我烤焦,我感觉不到痛了!来啊!赶紧到下一轮!让我凉快凉快!”

“孤煌泗海————”我在他大笑中大喊,他依然像是发疯一样地指天大笑,“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一次错——”

泗海丝毫不看我,在阳光下张狂大笑。

我再次擦去眼泪,狠狠看他许久,在他面前“扑通”……跪下……

他的笑容倏然停止,缓缓朝我看来,我决绝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认错!我巫心玉什么时候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阳光在我跪落时渐渐被乌云遮盖,他呆滞地站在狐仙神像前,我坚定不移地看着他,他脸上焦黑的肌肤开始慢慢愈合,化作鲜红的血肉,然后再次被苍白的皮肤覆盖,可怖的过程,却无法再让我胆寒恶心,我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这最丑陋的,最不想让我看见的变化。

长发再次劈落他的全身,衣衫的灰烬从四处漂浮而起,再次布满他的身体,他们是如此地残忍,不,简直是恶趣的变,态!

他们把他一点一点拆开,再一点一点地拼拢,等他痊愈之后,再把他一点一点拆开!如此不管地重复这个过程,每一天,每一天折磨他,直到他肯认错。

第四十八章 绝不离开

泗海像是虚脱地摇曳地跪落我的面前,雪发铺满他的身旁,他垂下脸,低低而语:“心玉……我孤煌泗海……从没求过人……但是……今天……我求你……走……”

“不!”我倔强地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那么倔!”他愤然仰脸,朝我大喝!

从认识他以来,他从没对我吼过。

他愤怒地,狠狠看我,身体绷到最紧,每一条锁链都被他拉直。

我跪在他面前依然不起身,也狠狠看他:“你难道不倔吗?你可以求我,为什么不认错!”

他的眸光瞬间冷寒起来,嘴角也浮出阴邪的冷笑:“让我跟老天认错?不可能!”“呼啦!”他抬起手,再次指向天空,锁链又被他再次拉起,“他们杀的人比我更多!他们只要一不开心,天灾,**,疾病,战争!哪一个不是他们的手笔!”

“那是因果!”

“我也可以说被我杀死的人是因果!”泗海近乎嘶吼地打断了我的话,“巫月女皇亵渎狐仙神像!垂涎狐仙之俊容,还贪心妄想地想与狐仙风流一夜!如此淫荡之女皇,难道不该惩罚一下吗?!我乃狐仙!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原来,一切的起因是因此。因为曾有一位女皇亵渎了他……

我不由拧紧了双拳:“如果……真是如此,你应该惩罚那任女皇。为何还要残杀我巫月其她无辜子民?!”

泗海轻蔑冷笑,冷酷的眸中是无情与冷漠:“哼!因为,她们是一丘之貉!而且。这有什么关系?”他轻巧地笑了笑,“我若不是这样,你怎么做上巫月女皇?”

“啪!”我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脸边的雪发掀起,震惊地凝滞了神情,惊讶地看落一旁。

“只因你一人的嫌恶,却灭我巫月全族。你到底算哪门子狐仙——”我痛心地低头大喊,“狐仙大人不该是护佑我们巫月的吗?我们只是凡人。凡人并不完美,所以神仙有宽容之心,指引我们进入正途,教导我们为人善良。而你……却给巫月带来了仇恨与杀戮,涂炭生灵,即使我们再渺小,生命在你眼中再不重要,但是,我们依然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在你看来,人死可以轮回,可以再生。但是,在我们,那将忘记此生所爱。几十年那么辛苦拥有的亲情,爱情和友情却在一夕之间化作灰烬!泗海……你不知珍惜是因为你长生,但是,我珍惜!我不想忘记你!你知道吗!我不想忘记你!”泪水再次涌出双眸,我痛心地抬眸看向他怔怔的脸庞,他颤动的双眸中。是渐渐而起的泪光。

忽然,起风了。轻柔的风扬起了他脸边纤纤的白发,倏然,一抹血痕却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惶然回神,抬手摸向自己脸上的血痕,就在这时,又一缕血痕随风出现在了他的另一侧脸上,紧跟着,他的手背,他的颈侧,他的雪发,在风中被切断,飘扬在了空气里。

又开始了吗?

我惊诧地看着他,他像是疯了般笑了起来,笑容在风中变得有些扭曲:“看见了吗?他们就是这样折磨我的。五百年!五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雷劈之情!”他狠狠看向老天,皮肤在风中一点,一点被撕裂,“我怎么可能向如此对我的人认错!你听着!就算你把我灰飞烟灭我,我也不会服你——不会服你——”

狂风扬起我的长发,我跪在风中看着他的衣衫被风狠狠割裂,血丝随风带出,我更加不会离开他!我要一直跪着!跪到他认错为止!

他缓缓俯下脸,冷冷看我:“你走吧!我是不会认错的!”

“我不会走的!”我决然地说,“我说到做到,我要跪到你认错为止!”

“你疯了!”他朝我大吼。

我咬牙看他:“没错!既然你是个疯子,我爱上你就也变成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