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来临,容常曦的十九岁诞辰也即将到来,她心心念念着华君远该回来了,打算让裁缝将之前做了一半的华服继续做完,好在诞辰宴上穿着,华君远这回不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礼物。

但容常曦没等来华君远,甚至没等来自己的诞辰宴,她很难忘记那一日,迷迷糊糊被喊醒,换上庄重的衣服,同父皇和几个皇兄一起登上紫禁城外的城墙,她看见朱雀街上御林军两列排开,得到特许的百姓们站在御林军后,有些在欢呼,有些手中拿着花,一路往外,乍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头。

她愣愣地说:“这是干什么?吕将军要回来了?”

容景思道:“嗯,还有景谦。”

容常曦一惊,侧头去看同样吃惊的容景兴,容景兴显然是知道他们要回来的,他吃惊的是百姓们的热情居然如此高涨,虽然以往吕将军回来,百姓们也是夹道欢迎,但没有一次像这样都跑到朱雀街上来了。

欢呼声一阵阵从远处传来,接着是有秩序的马蹄哒哒声,吕将军在最前,身侧后方便是容景谦——容常曦几乎认不出他了,他身骑白马,高大挺拔,穿着锃亮的深色战盔,身后黑色的披风微晃,好似这青天白日,忽降一道黑色的闪电,极符合所有人想象中年轻“战神”的模样,容常曦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莫名有些让人害怕。

百姓们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欢呼着喊着他与吕将军的名字,大胆的姑娘用花去丢容景谦,却又小心地不至于真的砸到他,他们在宫门前勒住马,吕将军因为还受着伤,由人搀扶着,看动作有些吃力,容景谦身姿飒爽地翻身落地,一只膝盖跪地,遥遥对着皇帝行礼。

皇帝大笑,扬声让二人赶紧入宫,最后在百姓们震天的欢呼声中结束了这场盛大的迎接。

容景谦一回来,宫内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大家第一次几乎要忘记容常曦的生日,他们忙着给容景谦办接风洗尘宴,忙着为容景谦挑选府邸,甚至是安排亲事,又说他久未归京,想必有诸多不适,皇帝更是给他封了个穆王,除此之外的封赏,容景谦一概没接受,只说自己身为皇子,保家卫国,职责所在。

眼瞧着容景谦在宫中风生水起,就连容景兴也不由得在与容常曦说起他的时候,有些懊恼似地说:“要是早知道他其实是这样的人……”

容常曦去瞪他:“早知道,什么早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容景兴有些尴尬:“我也不是夸他,但他是四处征战,不恋繁华,这难道不算是个大好儿郎吗?还将女桢打回了草原深处……要我去宣府大同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几个月还行,待了将近四年……”

他说的话,容常曦无法反驳,现在容景谦是百姓心里的少年英雄,也是父皇心里的好儿子,容常曦却只是个连和亲都不愿意的废物公主,容景谦越是优秀,越衬的她卑劣,虽容景谦和其他人都没提过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但容常曦却很在乎。

她总觉得容景谦这人记仇的要死,根本不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松自在。

她的预感很准确,在容景谦回宫的第十天,容常曦正坐在院落内的秋千上晒着太阳发着呆,便听得通报声响起,容景谦没等她这边允许便直接走了进来,也无人敢拦,他脱下了战衣,穿了一套普通的靛蓝色长袍,手臂上别着一道白色的麻布,衣摆有些大,他走路步子也大,看起来虎虎生风。

容常曦猛地坐直身子,警惕地望着容景谦。

她坐在秋千上,比已经是几位皇子中最高的容景谦矮了大半个身子,两年不见,容景谦不但变得更为高壮,原本白皙过头的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他尚不到十九,但已是个成熟男子的模样,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幼年时微挑的桃花眼再不见曾经的女气,反而显得不怒自威,眼光流转间,自有凌厉的气势。

他一只手按在秋千架上,另一只手扯着容常曦的秋千绳,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容常曦:“皇姐,好久不见。”

容常曦这几日有意避着他,这回忽然被找上门,难免心慌,却只能强装镇定:“你想干嘛?”

容景谦微一使力,容常曦的秋千便再度晃荡了起来,他语气很淡然:“只是来看看皇姐。”

容常曦牢牢握着秋千绳:“别晃了!”

容景谦才不理他,越来越用力,那秋千也晃的越来越高,容景谦还在她旁边道:“皇姐真有本事,我虽在辽东,却也能听闻你的轶事。”

“什么轶事……容景谦!别晃了!我要掉下去了!”容常曦高高荡起,只觉得秋千架都摇摇欲坠了,心里头怦怦跳。

容景谦冷笑:“临阵换人,让叶潇曼替你去胡达。”

容常曦张嘴,本欲说那是叶潇曼自己要去的,可她这样说,容景谦肯定不会信,何况自己凭什么跟容景谦解释这个,她心中也憋着火,索性道:“她愿意代替我,我也愿意被她代替,干卿何事!怎么了,你现在是在为华君远报不平?”

容景谦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一点:“为辰元报不平?皇姐的蠢,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容常曦只觉得自己要飞出去了,她尖叫道:“容景谦!你再晃一下试试!啊!我蠢,我蠢什么了!你现在发什么脾气,要不是你当时一直打败仗,我们至于向合坦还有胡达低头吗!至于和亲吗!还不是你害的!”

这么些年了,容常曦每年稳定进步的只有强词夺理的本事,容景谦抬脚,抵住乱晃的秋千,容常曦后怕地喘着粗气,容景谦冷冷地看着她,道:“也是,若非我独木难支,需要合坦胡达帮忙,也不至如此。”

容常曦丝毫不心虚,抬头怒瞪他:“你知道就好!”

她松开手,去拨弄自己的乱发,却瞥见容景谦手臂上的素麻布,忽然心头一跳,道:“你去了四皇兄那儿——”

话没讲完,容景谦忽然奋力一推,容常曦还在理头发呢,根本没来得及握住秋千绳,秋千高高地荡起,容常曦从秋千上直接坠了下去,一头栽在旁边的软草地上,偏偏她还穿着淡青的长衫和白色大袖袍,整个人好似一颗倒栽的大葱。

草地上是软的,可容常曦还是摔的浑身发痛,半边脸也沾了泥,她脑袋一阵阵晕眩,好不容易勉强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容景谦道:“又摔我?!容景谦!你找死!”

容景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皇姐。”

容常曦已经气的要爆炸了,她费力地撑着地要爬起来,一边道:“别喊我,容景谦,你别以为你有战功,被封王你就真的不可一世了,我——”

“——皇姐该嫁人了吧。”

他背倚秋千架,抱臂望着狼狈的容常曦,忽然道。

这一句话就吸引了容常曦的所有注意力,容常曦甚至忘了站起来,就这样坐在草地上看着容景谦:“……你什么意思?”

“大炆此时需要合坦胡达,将来或许也会需要。合坦有个王子,十分英勇。”

容景谦没有明说,意思却很明显,容常曦呼吸一滞,怒道:“容景谦,我的婚事和你没关系!你若是敢乱来,你若是敢……”

“合坦王子皇姐不满意?”他当然不会受威胁,思考着道,“那胡达吧,阿扎布的弟弟如何?”

容常曦气的发抖:“你以为这件事你能说的算?我不可能会嫁给那些蛮人,你别做梦了!”

容景谦扯了扯嘴角:“难道皇姐说的算?”

这话正中容常曦的弱点,自从上回差点被送去和亲,容常曦便意识到她的婚事她还真做不了主,所以她才会这么期盼华君远赶紧回来,把她给娶回家,免得夜长梦多。

容常曦不肯露怯:“我要嫁给华君远!等他回来以后我们就成亲!”

“辰元允诺的?”容景谦挑眉。

容常曦顿了顿,道:“总之我此生非华君远不嫁,若不能嫁他,我宁愿终生不嫁,青灯古佛一辈子!”

容景谦一晒:“原来皇姐打定主意要当尼姑。”

言下之意,华君远这辈子是不可能娶容常曦的。

容常曦终于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呢,立刻爬了起来,她不无愤怒地指着容景谦,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泥:“容景谦,你再怎么讨厌我也好,若是你胆敢干涉我的亲事,我不介意和你来个玉石俱焚!”

容景谦看了容常曦一会儿,竟是直接转身走了,容常曦被他一通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又想到华君远归期不明,伏在秋千上哭了好一会儿,第二天便去找了父皇,说容景谦肯定提议要她去和亲,她不去,她死也不去。

皇帝很疑惑地望着她,说容景谦确实提过一嘴容常曦的亲事问题,但不是让她和亲,反而是担心之后战事若又发,容常曦要被送去和亲就不大好了,所以建议容常曦赶紧将亲事定下来。

皇帝深以为然,最后认为姜听渊不错。

姜听渊乃是之前在宴会上也三番四次对容常曦示好的那个男子,他是老将姜帆的孙子,姜帆战死居庸关后,姜家便颇受重用,加之姜家也很出将才,到安顺二十九年,姜帆的大儿子姜箜已任兵部尚书,二儿子镇守西北,姜帆正是兵部尚书的独子,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他自幼便被父亲姜箜给丢去兵营历练,小小年纪便略有功勋,年纪也与容常曦相仿,除了因为在兵营长大,不那么懂人情世故,要比其他人直接许多,其他地方怎么看怎么适合。

且这次边塞与胡达大战,姜听渊也是随容景谦去了的,据说也屡立奇功,回来少不得要封赏无数。

容常曦惊闻自己很快就要有驸马了,还是自己毫无感觉的姜听渊,登时觉得人生灰暗,但容景谦就在父皇身侧,面色平静地望着她,容常曦连撒泼打滚都有些不敢,只能哀求父皇三思,皇帝却说自己就是三思太久,才会以至于容常曦都十九了还没订亲。

容常曦无力反驳,她再怎么提华君远也没用,皇帝本就不同意她与华君远的亲事,眼下华君远也不知去了合坦干什么,久不曾归,要等他,等到何年何月?

实在没有办法的容常曦忽然想到,若宫中发生一些大事,她的婚事想必就能拖延,或许到时候华君远就会回来了。

可宫中能发生什么大事?

容常曦决定自己搞一件大事。

旧仇4(第二更)

容景谦回京后不久, 皇上便为他指婚陈鹤的孙女陈巧涵,陈鹤乃是三朝元老, 虽已归隐田园, 但陈家在朝中声势仍在,陈鹤长子陈飞宇时任兵部侍郎, 次子为文渊阁大学士, 长女亦是亲王妻子,一门富贵, 陈巧涵正是兵部侍郎的嫡女,也是独女, 比容景谦小一岁, 据说生的玲珑可爱, 性子也落落大方。

实际上,陈巧涵如何倒是无所谓,只是二皇子与三皇子一直都在争取的陈家, 就这样被皇上不动声色地送到了容景谦手边,他本就在士兵中极有声望, 如今又与兵部扯上干系——兵部尚书姜箜只有一个独子姜听渊,姜听渊与容景谦一起在边塞待了几年,关系十分不错, 陈家与姜家更是交好,加之文渊阁的帮忙,容景谦日后的发展如何,一想便知。

容景兴与容常曦一般, 对谁当皇帝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但到了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大概地对容常曦提了一嘴,容常曦本就因婚事而心烦,闻言更是不屑一顾:“怎么可能,父皇立谁为太子也不会立他呀。”

容景兴也不知该如何对容常曦说,那边容景思又来了,同容常曦说起她与姜听渊的事情,容常曦欲哭无泪,辱骂了一通容景谦,又问容景思可有办法让自己别嫁姜听渊。

容景思无奈道:“父皇虽还未下旨,但心意已定,怎可能更改。”

容常曦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她好不容易躲过了那个什么阿扎布,眼看和华君远双宿双飞近在咫尺,居然中途杀出个什么姜听渊,这简直是过七关斩六将然后喝水呛死了!

“再者,景谦的婚事都定下了,你身为他皇姐,自然也该定下婚事。”容景思安慰道。

容常曦更加来火:“说来说去,都是容景谦这个混账东西的错!”

容景思道:“不过父皇会让景谦娶陈家女,倒是让人意外。”

容常曦根本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只道:“有什么意外的,你们怎么都这么在意这件事,父皇只是将陈巧涵嫁给他,又不是把陈太傅嫁给他!”

容景思哭笑不得:“陈家长子就这么个独女,将她嫁予景谦,已是……罢了,这事儿本身就与你无关,你也不必非要懂。只是我曾以为,父皇会将阿依澜许配给他。”

容常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依澜正是那个倒霉的合坦公主,人还没嫁来,就差点当了寡妇,如今正在宫里住着,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像是不存在一般,容常曦只在她刚入宫的时候遥遥瞥过一面,没什么印象。

她疑惑道:“阿依澜的婚事父皇确实应当考量了,不然人在宫内跟个质子……不对,质女似的。可三皇兄你怎会觉得父皇要将她许给容景谦?”

容景思回忆道:“景谦才回来的那几日,宫内摆了几次宴,你都称病未去,所以没有看见,阿依澜第一回见容景谦,便表现的很是热情,还主动同他举杯。”

容常曦察觉到他话中含义,打起精神,容景思继续道:“后来回回如此,阿依澜只对景谦这般,景谦似乎也并不讨厌。”

因着这番对话,容常曦当天傍晚便摆驾去了阿依澜的畅音阁,她听闻阿依澜思念故土,从不肯换下合坦服饰,可见着人了,才发现她有些别扭地穿着大炆的对襟长袍,还梳了宫内女子所爱的发髻,她高鼻深目,是比叶潇曼更为浓烈的美,看见容常曦,她有些生疏地行礼。

容常曦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大约是心境相同,她坐下后道:“阿依澜,你换上大炆服饰,可是为了我的皇弟容景谦?”

阿依澜双颊微红,神色却很倔强:“是又如何?”

容常曦一晒:“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觉得你很适合景谦,远胜陈巧涵。”

“……大炆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你与他们不同。”阿依澜用那双拥有极卷翘睫毛的眼睛盯着容常曦,“可我阿帕说过,不能轻信你们。”

容常曦点头:“没错,我们大炆人是拐弯抹角,还特别喜欢骗人,但骗人总的有目的吧?我皇弟的事,骗你干什么?何况,景谦他现在可是有婚约在身。”

此话显然戳中阿依澜伤心处,她有些不甘地咬着嘴唇,道:“他甚至没见过那个女人。”

容常曦本不欲节外生枝,看她这样,倒是想到了之前的自己,不由得好奇道:“你喜欢容景谦什么啊?”

阿依澜比她还好奇:“穆王骁勇善战,年少英才,风姿飒沓……”

她几乎要把学过的所有好词都往容景谦身上堆了,容常曦扶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阿依澜意犹未尽:“我喜欢英雄,他就是我心中的英雄。”

“那你的英雄要娶别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阿依澜道:“我是公主,不能给他做妾……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心慌意乱地摇着头,容常曦按住阿依澜的手,微笑道:“你别怕,他又不是真的娶了陈家女。这在我们大炆,叫订亲,如同你与我四皇兄,你们只是有婚约,但四皇兄出了意外,这婚约自然不成立了。”

阿依澜不可置信地道:“你是要我杀了穆王?”

容常曦想昏倒,怎么有比她还听不懂人话的女子,她努力维持着笑容,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们大炆很注重名声,若穆王与你有私,父皇定会让他娶你的。”

哪知阿依澜丧气道:“我三番四次找穆王殿下,他倒也不讨厌我,但根本不同我讲话,这如何能与他有私呢?”

容常曦道:“他性格本就如此,不讨厌你就已经很难得了,指望他同你说话,太难。”

容景谦话多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心情不好,疯狂羞辱容常曦,这种话多,谁爱体会谁体会去。

大约是与容常曦已谈到这里,阿依澜也不再隐瞒,直接道:“上回一个夜宴结束,我在掖池边,穿了我最爱的一套舞衣,趁他经过时跳舞给他看,他竟……”

“竟什么?”

“竟遥遥瞥了一眼,绕路走了。”

容常曦看着阿依澜一脸受挫,不知怎么居然有点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声,阿依澜很受羞辱地说:“你别笑我呀。”

“不是笑你,是笑他。”容常曦小声道,“他从小不近女色,我的皇兄皇弟们,怎么样身边也有几个贴身婢女,他呢,身边就那两个死太监,父皇赏赐女子给他,他也从来不要,你得体谅些。”

阿依澜愣愣地说:“他莫不是,不喜欢女子?”

这个猜测极其大胆,容常曦微微张嘴,吃惊地看着阿依澜,片刻后想的竟然是——也不是不可能。

若容景谦喜欢男子,那他喜欢的肯定是华君远!合着她的情敌不是叶潇曼,是容景谦啊?!

但这想法实在荒诞,容常曦摆摆手,道:“即便是喜欢男子,也该有喜欢男子的兆头,他去青——”

险些说漏嘴,容常曦及时打住:“总之,他可能只是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从前,父皇险些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许配给他,他也就那么应了,与他而言,娶什么样的女子,似乎都无所谓。”

阿依澜更愁了:“那我该怎么办呀?”

容常曦神秘一笑:“我有办法。”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容景谦捏着昭阳宫送来的纸条,走入静思园。

静思园是皇子公主思过之处,只有犯了大错才会来此,他们这一辈也就二皇子前两年在里头待过,就连容景谦也是头一回来这个鬼地方。

静思园只有两个屋子,其中一个稍微整洁一些,但也极为狭小,和其他宫殿的耳房差不多,不过一张小几,一张床,一个柜子罢了,墙角还燃着熏香,容景谦推门而入,就见容常曦独自坐在那小几边发呆。

他走过去,也不坐下,将纸条一丢,那上边写着傍晚时分,静思园见,和亲之事本宫欲与你细谈。

“皇姐有话,不妨直说。”

小几上摆着几碟小菜,两个空酒杯和一壶酒,容常曦看他一眼,神色很黯然:“这话有点长,一时间说不完,你坐下。”

容景谦压根不吃这套,道:“那就长话短说。”

容常曦按捺着怒意,仍是一派憔悴模样:“父皇说,我与姜听渊的亲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皇姐不是要谈和亲之事吗?怎么谈起了自己的婚约?”容景谦冷淡道。

容常曦道:“容景谦!我现在已经要嫁给那个什么姜听渊了,你还不够满意吗?叶潇曼替我去和亲那件事,是叶潇曼自己提出要替我去的!你凭什么因为这个来惩罚我啊?!”

容景谦不为所动:“这是父皇定的,与我何干?”

容常曦深吸一口气,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叶潇曼是主动去的,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毫无优点的姐姐,看我不开心,你就开心了,我一直知道的。”

她这样示弱,容景谦也丝毫没反应:“皇姐说完了?那我走了。”

容常曦赶紧起身,拉住他的袖子:“容景谦!我、我都准备了一桌酒菜,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我很快就要嫁人了,到时候我们可再没有机会这样饮酒谈天了。”

“皇姐与我,本就不曾饮酒谈天。”容景谦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真相。

容常曦犹豫片刻,道:“那就今日开始聊,你今后,是会去边塞,随吕将军镇守要塞,还是留在京城?”

她装可怜或示好,容景谦全不理会,但她表现的另有所图时,容景谦反倒停住脚步,他将衣袖抽出,在容常曦对面坐下:“去边塞如何,留在京城又如何?”

容常曦道:“去边塞就是想当将军,留在京城就是想当……”

她没说完,容景谦自然能懂,容景谦道:“谁同皇姐说这些的?”

“没人同我说,我自己就不能懂吗?”容常曦一边说,一边替他倒了一杯酒,“我也没那么蠢吧。”

容景谦握起酒杯,轻轻摩挲着杯沿,容常曦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强装镇定道:“说了这么久,你口不渴吗?不饿吗?吃点东西呀,喝点酒吧,这酒可是我特意讨来的二十年的梨落白……”